查看完整版本: 【風雨裡的罌粟花】(4.11-7.12)【作者:銀鉤鐵畫】

菊花好养 2020-6-25 16:28

  「小混蛋,手腕不疼了是吧?」

  夏雪平嗔怒道,却也没阻止我的动作,但我却感觉我的阴茎上已经被她擦得
一尘不染,且她手中那张湿巾已经开始干燥起来。

  我轻轻掀开了她的两个罩杯,嗅着上面的汗水味道和淡淡体香,舔了舔自己
的手指,又用沾满自己口水的双手在她的饱满乳球上渴求且礼貌地按摩着。我笑
了笑,对夏雪平说道:「不是说好了,我要吃『夏雪平牌』、『夏雪平味』的奶
了么……」

  「坏孩子,谁跟你说好了的……啊!」夏雪平正说着话,受到抚慰的乳头瞬
间挺立,嘴里也发出了一声娇吟;被我如此冒犯下,她也不在矜持,随手把那条
湿巾一丢,直接握住了我的肉柱,含了一口唾液,朝着我的龟头微微张开嘴巴,
让那团唾液拉着丝,在我的阴茎上垂直自由落下,接着便开始套弄了起来。

  夏雪平看着枕在她膝盖上的我,用着舒缓的手速就和着自己指间的唾液和我
的前列腺精水,在我的胀红且渐渐发烫的肉棒上轻抚着,微微俯下身子,让她的
左乳达到一个贴近我的嘴唇、但却不又不让我叼住的距离,同时语气平缓地说道:
「是我漂亮,还是欧阳雅霓漂亮?」

  我憋着笑,伸出舌头用舌尖勾动了一下她的乳尖,然后故意答道:「欧阳雅
霓。」

  「嗯?」夏雪平嘟着嘴看着我,瞬间用手指甲掐住我的龟头,「哼!」

  「……哎呀!疼!这回真疼啊!」我连忙求饶道,「我还没说完呢!我要说
的是,『欧阳雅霓没有我的妈妈老婆夏雪平大美女漂亮』……」

  「哼!油嘴滑舌……谁是你老婆!」夏雪平怒道,接着她有收回了指甲,重
新在我的海绵体上轻抚着。一刻也不得闲地追问道:「那跟你那个姓万的小丫头
比呢?」

  「哎哟,我的夏雪平大人!那是我曾经眼瞎、不懂事,被人下了蛊的时候看
上的,她也能跟你比呀?」我连忙说道,也不知道是她在故意逗我,还是真的对
万美杉的事情上了心。

  夏雪平得意地笑了笑,在我的额头上狠狠吻了一口,手上的速度开始加快了
些许,适中的速度让我的灵与肉在她美妙的手中渐入佳境,我也继续伸出舌头,
用舌尖跟她的乳头暧昧地接触着,蜻蜓点水般地挑逗着保护她炽热心灵的身躯。
在这个时候,夏雪平再一次发问了:「那吴小曦呢?」

  「当然也比不上你。」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之前提的前两个,欧阳雅霓
也好、万美杉也好那都是空穴来风和相互逗哏,唯独吴小C是跟我有实锤关系的,
夏雪平一直都对我和小C的关系很敏感,所以在与她相关的问题上,我绝对不能
犹豫,一定要一口咬死,小C的一切都没有夏雪平的好。

  可我却没想到,夏雪平还是用指甲掐住了我那颗膨胀的结实的肉枣:「你这
话说的……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可信呢?」说完,还故意抖了抖她那对儿乳肉,用
乳晕拍打着我的鼻梁,用自己的发梢在我的鼻翼下和眼睑上不停扫着。

  「我说的是真心话啊……哎呀!疼啊……」

  「我不信,嘿嘿,」夏雪平有些得意地拿我取乐着说道,「那你之前还跟她
在一起天天缠绵那么久呢!」

  「那不是之前你不让我跟你缠绵么?而且我小时候还跟你天天在一起缠绵呢!
那不比我跟她更久?饶了我吧……雪平大人……」

  「是吗?」夏雪平的眼神里立刻充满了羞涩,她又把指甲收回,然后用着更
快的速度在我的分身处撸动。

  「是的……我最喜欢夏雪平了……嗯……在我心里夏雪平最好也最美……」

  夏雪平听了我的话,左手握成的肉筒往复移动的速度也更快了,右手则揽着
我的脑袋,用着迷离的双眼渴望地看着我,亲吻着我的额头,加重了呼吸对我轻
声说道:「继续,我的小混蛋、小宝贝,多说一点……」

  「多说什么啊……」我趁机转过头,吸吮了两下她那带着咸湿汗液的乳头。

  「多说点儿……啊……多说点你是怎么爱妈妈的……」

  「嗯……我……都跟妈妈上床了……我还给妈妈舔肉穴、每次都肏得妈妈高
潮……我这还不够爱你么?妈妈还要我怎么说呢……」我也呼吸急促地对夏雪平
说道,并用左手压着她的后背,让她的奶子靠着我的嘴巴更近。

  「羞死人!……小坏家伙,谁要听你说这个了?」夏雪平低头嗅着我的额头,
又稍稍放满了手速,然后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我想听你说……啊哼……我在
你心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那还用说么……哦哦……你在我心里就是我的女王、我的女神……你是我
遇到的最美最漂亮的女人……」夏雪平听着我描述着这些修饰词,手上的套弄也
开始有规律地加快了起来,「你是我的妈妈……是我的女友……是我的爱人……
是一个有责任感有担当的侠女……是夜晚我一个人的……啊啊……求之不得的温
柔乡……」

  「继续……多说一点……说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地位的……」夏雪平的手已经
达到了冲刺的速度,同时主动把自己的堵到我的嘴边。

  「你是独一无二……你是我的最爱……啊啊……你是我的老婆……夏雪平是
我何秋岩的唯一……」

  「告诉我,秋岩……你永远不会离开我……儿子永远不会离开女朋友……小
混蛋永远不会离开妈妈……」夏雪平的言语此时似乎也有些错乱了,随着她的手
速进入冲刺状态,她自己也下意识地夹紧自己的双腿。

  「我永远不会离开夏雪平……呜呜……」我张口含住了她的双乳,有竭力在
她的肉馒头压迫下继续把话说出口,「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离开
你……我都要你……我爱你,雪平……」

  「秋岩……我也爱……」

  就在她即将说出「你」字的时候,我突然觉得阴囊里一紧,在我还来不及向
夏雪平示意的时候,「卟——卟——卟——」三股躁动的热流从我的马眼里喷涌
而出——一瞬间,那乳白色的液体洒满了我的肚皮,还有我胸前的布料,而她的
头发上、左半边眉角、眼睑上和鼻尖上,以及她胸前的罩杯和乳晕上也到处都是,
甚至还有几股,直接封住了她的半边嘴唇。

  「啊……天呢……」夏雪平被我这猝不及防的射精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而她
刚一开口,那沾在她嘴唇上的精液便顺着她的双唇拉出一条丝线,丝线一断,几
滴精液便迸溅在她的口腔里,她连忙抿着嘴,试图用左手把口中还未化开的精液
送出来,但她忽略了一件事情——因为她的那只刚为我带来欢愉的手上,也全都
是我的蛋白质。

  于是,本来想要清除精液的动作,反而变成了给自己补充更多的咸腥。我知
道她可能不会太喜欢那个味道,更何况中午饭和晚饭,我吃的有都是鱼肉海鲜这
些东西,那精虫的味道一定不会好到哪去,所以我连忙起了身,从车后座上拣着
那盒纸巾,想要帮她清理干净。

  却没想到,她此时竟试探着伸出了舌头,把自己的嘴角和手指全都舔了个干
净,然后稍稍带着点怀疑的感觉,咽下了口中的一切;未等我发言,夏雪平就用
着幽怨的目光看着我,对我小声指控道:「臭小子……射这么多……」

  「不好意思啊,夏雪平……没办法,我太喜欢你的身体了,又没忍住……还
弄你嘴里去了……」我紧张地帮她擦着乳房上、衣服上还有眉梢的精液,对她满
怀歉意地说道。

  「行啦!又不是第一次被你弄成这样,还跟我假惺惺的……」夏雪平想了想,
又小声说了一句,「还挺好吃的……」

  听了这句,我心中不禁大悦,又厚着脸皮故意对她调笑着说道:「嘻嘻,我
还没吃到『夏雪平味』的奶呢,你倒是先喝到『何秋岩味』的排骨汤了呢!」

  夏雪平听了,先瞪着眼睛,接着又皱起眉毛,又气又笑地用左右手轮番在我
的胸口一顿猛拍,娇嗔了一声:「哼!」

  「嘿嘿,那你吃够没?没吃够要不再来点?任饮任食、不限时间!」

  「去去去!我才不要呢,什么好东西似的?……一股『小混蛋』味!」接着,
夏雪平抢过我手中的纸巾,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再次把身上刚刚沾到黏液的地方
又擦了一遍,然后给我的身上也清理着。等清理得差不多了,她又开始小声念叨
着:「都被你吃豆腐吃成这样了,还拿我开玩笑……」

  「那谁让你夏雪平的豆腐好吃的,而且我就爱你这一口!」说着,我又吻了
夏雪平的脸颊一口。

  「行啦,真腻歪!快点把衣服收拾收拾上楼。你还真想睡在车里呀?」夏雪
平羞涩地看着我说道。

  我这时才意识到,很快天就要黑了。「我又不是没在车里睡过……」我嘟囔
道,赶忙整理好了衣服跟夏雪平下了车。

  就在即将进家门的时候,夏雪平又突然把我推了出去:「你待会儿再进来!
要是敢不听话,今晚不让睡在床上了!」

  我疑惑地看着被猛关上的房门,无奈地挠了挠头,也不知道她是想要搞什么
名堂。我试着从灶台那里的窗户往里窥探,但是那里已经被我挂上了新买的纱帘
和柠檬黄色窗帘,完全看不到屋子里面。等了差不多两分钟,门还没有打开,反
正闲着也是闲着,便拿出了手机连上无线网,打开了视频软件随便看看。

  刚一打开,却发现推送到首页的TOP1视频,是一段鬼畜视频,仔细一看,
竟然是陆冬青教授和另一个长相中等偏低、身材短粗的一个女人的采访片段,被
人拼接在了一起,并且还跟老版《三国演义》电视剧里诸葛亮舌战王朗的片段交
互杂糅。

  这个女人是谁?我对鬼畜视频向来觉得无聊,倒是对这个突然出现在互联网
上的女人十分好奇。根据视频评论区里给出的链接,我特地找到了那两部分别针
对陆教授和那个女人的原采访视频:

  陆教授的采访其实没什么意思,那是一年前某教育论坛网站找到他做的一期,
关于我国现阶段大学校园创业的专访;对于他说的那些词汇,我也一点都看不懂,
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个视频里,陆冬青根本没有任何针对某个人或者某团体
的言论,也没有提及任何关于时政、宗教、社会次文化、大众性取向与审美之类
的敏感话题;然而,评论区里对陆冬青和执政党的谩骂言辞如潮,但每一条谩骂
都来得毫无缘由,与视频内容也好不相关。点开视频下提供的陆冬青在该网站的
个人频道,我却看到陆冬青的个人频道竟然被网站禁言七天。

  而当我点开另一个关于那个陌生女人的视频,看了关于那个女人的介绍,我
一下释然了:

  那个女人在视频里被标注的本名叫「海天琦」,但再一看她的自我介绍片段
和记者对她的称呼,我才知道这个女人原来就是网络作家「骊沫」,这是一个喜
欢贩卖焦虑、攻击男性、且大肆提倡消费主义的女人,被誉为是「后咪蒙时代的
女性脊梁」;她有一句名言我印象深刻:「如果你的男人不愿意为了你去扇跟他
关系最好的异性朋友耳光,那么这个男人要不得」——这句话也是我与我在警专
时期某一任女友分手的理由,那个女孩是个普通的文静女高中生,而她让我去打
的那个女孩,虽然当时跟我在一个街道的派出所实习,但是我跟那个女孩真的算
不上认识,甚至后来我俩即便都升到警院,我和她也没说过几句话,而我那位前
任却着了魔似的,信封骊沫的这句箴言,非要我殴打他人。

  就是这样以为能让无数少女对其着魔的女人,竟然被Y省在野党团队请来,
作为在野党明年大选的竞选顾问。视频四分半多钟,骊沫在视频里阐述的竞选宣
言,其实也是她的老药方:她承诺,蓝党如果可以在Y省实现执政,那么她所辅
佐的竞选人、现任副省长蔡励晟,一定将促进Y省本地互联网和奢侈品行业的发
展、增加相关行业工作时长和补助;一定将提高女性白领待遇,并在全省范围内,
给所有在企业工作的女性员工支付一笔叫做「性别差异消费津贴」的费用;并一
定将大力倡导国外珠宝、名包和时尚服饰品牌在Y省的活动和推广,以刺激Y省
消费。

  ——这些事情听起来也算相当别具匠心,可是这只是视频的前一分半的内容,
剩下的内容全是给陆冬青教授个人泼脏水的:

  她声称陆冬青在做证券公司总监时代,就发表过不少歧视女性、歧视同性恋
的言论,而且质控陆冬青把这些言论带到了课堂上,并且她批评陆冬青曾经在国
内某经济学术峰会上,倡议国家限制女性人才和工人数量,并为限制奢侈品行业
发展、建议中央财务部对中产阶级增收个税。骊沫把话说得慷慨激昂,并以此来
攻击陆冬青、攻击执政党。

  看着这些内容,我都被吓得浑身直冒冷汗,连忙在谷歌和百度同时搜索了「
陆冬青」、「税收」、「TonyLok」、「taxationpolicy」
这些字样,但除了在谷歌学术上找到一篇陆冬青在二十多年前于加拿大麦克唐纳
大学发表的论文之外,所有的链接都是骊沫对于陆冬青的控诉,而非陆冬青本人
发表的言论。

  骊沫所说的话引发了网络震动,似乎是理所当然地,在刚刚那个鬼畜视频里,
骊沫成了义正言辞、足智多谋的汉家脊梁诸葛卧龙,而陆冬青的头像则被嫁接到
王司徒的脸上,再被一通训斥之下,倒地吐血而亡,弹幕大军纷纷表示大快人心。

  可是似乎到此时此刻为止,陆冬青本人也没有发表任何的回应。我很迷惑,
这些话究竟是不是陆冬青曾经说过的。按照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我觉得一个有外
国居住权、在外国留学又工作过多年的人,他的思想境界不应该这么狭隘,而他
那种文质彬彬的形象让我觉得他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倘若这些话真是他说的……

  「小混蛋,进来吧!」

  就在这个时候,换上了一件长袖棉线衣和那条灰色热裤的夏雪平,笑着打开
了房门,一时间,什么陆冬青和骊沫这件事的纠结、什么选举政治、什么是是非
非真假虚实,全都随着我对夏雪平刚刚突然给我关到门外的好奇,而烟消云散。

  我没急着询问夏雪平方才给我关在门外的原因,因为我知道以她的脾气,就
算我问了她也肯定不会告诉我。我换上了拖鞋、走进了房间,环顾了一下四周,
除了觉得比今天中午出发之前更整洁了一些,我并未看出有什么事情;我想了想,
打开了衣柜,发现之前夏雪平堆在那里的两个背包似乎比原先鼓了一些,但是衣
柜里也没出现什么状况;我又看了看床上,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该不会是夏雪平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别出心裁的事情?

  我又一把搂住夏雪平的身体,对着她的嘴巴猛地吻了上去,借着机会把手伸
进衣服和裤子,在她的三角区域摸了一遍。「小混蛋,行啦……又占便宜,猴急
猴急的……」她的衣服里面依然真空,但除了乳头迅速充血、阴穴那里湿漉漉的
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的变化……看来我猜错了。

  那她刚刚花了十二分钟在房间里,到底都忙活什么了呢?难不成是那两只鼓
起来的皮包么?

  ——对啦!一想到皮包,我才想起,我和夏雪平刚在车里玩得过火,收拾完
了身上衣服就上了楼,我俩却都忘了把徐远拿给我俩的那两只黑色背包带了回来。
我连忙跟夏雪平知会了一声,然后又出了门。

  夏雪平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妥,又突然叫住了我:「我枕头下面那把枪,你要
不要带上?」

  「哎呀,就是去车里取个东西,又不是追捕逃犯去,用不着带枪吧。一会儿
就回来了。」我对她笑了笑,然后就关上了门下了楼。

  就在我刚一下楼,正看见一个黑影趴在夏雪平的车子旁往车里面观望,我连
忙爆喝一声叫住了那人,那人转头看了我一眼,立刻迅速地跑开了。恍惚间我觉
得那个人似乎有些眼熟,可是天色已黑,刚刚我为了跟夏雪平缠绵,故意把车子
停到了一个不大起眼的角落,所以停车场的路灯也没把那个人的五官照得清晰。
我警惕地在车子的四个门把手还有后备箱、以及四边的底盘处全都观察了个仔细,
并没发现车上又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而且也没有炸弹或者跟踪设备,或许这个
人也就是个普通的偷车贼而已。

  但我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我立刻上了车,把车子换了个距离夏雪平门前长廊
近一些的位置,停在一只路灯下面,而旁边就是停车场的监控摄像头,这样的话
如果夏雪平的车子被触发报警,我、夏雪平,还有住宅区的保安都可以及时做出
反应。接着我又把车子里所有的比较值钱的东西,全都放进了徐远给我的那两只
背包里,当然,除了行车记录仪和里面安装的紧急警灯。

  「呵呵,你还说用不用带枪下楼呢——刚一下楼就发现你车边有个蟊贼。」

  「贼?」夏雪平本来就在摆弄着电脑,一听说自己的车子遭了贼,立刻打开
了监控软件——果然像我设想的那样,那盏360°无死角的行车记录仪也是链
接到她的监控软件上的——也就是说,她其实可以看到,之前她被人下药那天晚
上车子里的情况,只是她自己没好意思看罢了。

  可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我也很想看看这行车记录仪刚刚录下的画面:只
见那人身形猥琐、动作鬼鬼祟祟。确实只是在我和夏雪平上楼五分钟之后,趴在
车窗上到处往里看而已,连车门都没试图撬几下;他就那么趴在车窗上盯着,直
至被我喝止。

  「……可能真是个普通的贼,但是以前都没遇到过。」夏雪平松了一口气,
眼神里依旧充满了担忧,「车里的东西都带回来了?」

  「嗯,包括硬币都没留,还有外公留下的十字架。」我把背包里装着的属于
夏雪平车上的东西全都摆到了桌上,「除了行车记录仪和警灯,就留下那盒面巾
纸和湿巾、汽车保险的档案、还有几包薯片。」

  「那就好。」夏雪平转过头,嘴角上扬满心期待地看着我,对我说道,「你
该完成任务了,小混蛋。」

  「什么任务啊?」

  「是谁今天上午出发之前,跟我说的,要拿出自己的工资给我买内衣的?」
夏雪平眯着眼睛看着我。

  「……哦,对哈,嘿嘿。」我默默地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看着夏雪平笑了笑,
然后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我确实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怎么?还想抵赖?」夏雪平坐在我身边的床上,捏着我的肩膀对我说道,
「哼,你上午给我捏变形一副、穿着都不舒服了,晚上回来又被你身体里那小脏
东西污染了一副、洗都洗不掉的,你说,你是不是应该给我赔几件啊?」

  「赔!当然赔!」我没想到她竟然会跟我如此撒娇,而实际上我也知道我对
她的文胸根本没破坏道她说的那种程度,她一定只是想穿着我给她买的内衣而已;
而一个女人如果愿意穿一个男人买给她的内衣,那么就表明,这个女人必然愿意
对这个男人死心塌地。「你那两件文胸呢,让我看一眼呗。」

  「丢了。」夏雪平说完,假装板着脸,回到了自己的电脑前。

  「丢了?」

  「嗯,你都给弄坏了、不能穿了,我还留着它干嘛呢?」夏雪平坐在椅子上,
回过头看着我眨了眨眼。

  「好吧……」

  见她转过身,我又连忙去找那只存放着她内衣的塑料储物盒,结果发现里面
清一色的都是短袜和内裤,跟那些内裤配套的胸罩全都不翼而飞、连一件吊带背
心都没剩下。在这时,夏雪平又一脸惬心地对着我笑着,眨了眨眼问道:「我亲
爱的小混蛋,又翻妈妈什么东西呢?」

  我这下终于反应过来,夏雪平刚刚在房间里忙活那一阵究竟是在干什么,同
时也明白了那两个平时根本都不用的挎包为什么突然鼓了起来。看着眼前的衣柜,
我刚准备站起身,却听见夏雪平又说道:「你要是敢翻那两个包,今晚就不许上
床!」

  「啊?还带这样的……」看来我准备照着她已有的文胸采购的计划,告吹了。

  「嗯,对呀!」夏雪平左手拄着脸颊,看着我俏皮地笑着,「就是要这样,
这是考试——你不是什么都会买、什么都会看么?告诉你啊,要是穿着不合身、
不好看,你这小色鬼,以后可就不许对我动手动脚的,听见了么?」

  我叹着气,直拍大腿——我真的只是擅长摸胸,买胸罩的事情从来就没干过
啊。虽然我知道夏雪平的胸围大概在34E左右,胸罩偏爱的类型大约是贝壳杯
和3/4罩杯,但是即是是同样的胸围,还有不同的胸型;而且对于罩杯类型,
我也就只知道所谓的「贝壳款」和3/4罩杯了……

  我只能硬着头皮打开购物软件,到处找着网店到处看着;没过多一会儿我变
发现了一个更大的问题——人家的尺码表里,压根就没有「34E」这一型号的。

  这怎么办呢?

  正在这时候,突然有人给我发来了一条私信:

  「先生,您是对女士内衣感兴趣么?是准备给女友买还是自己欣赏我们的模
特、或者买家秀呢?」

  见我没马上回应,她居然给我传来两张穿着透明内衣的自拍——当然,乳房
被胳膊遮挡着,只露出乳晕;下面阴毛尽露,但是直到阴蒂的位置也被用手挡住:
「如果您想欣赏模特或者买家秀,我们还有大尺度的店主与客服自拍和艺术写真
哦,想不想要啊亲?」

  「你是女的?」我试探着问道。

  「对啊,亲,刚刚发的照片都是我的自拍呢。好看吗?」

  我灵机一动,对她问道:「好看,但是不需要,谢谢。我女朋友的身材比你
好很多。我有些事情想咨询可以么?」

  「亲,你说的话好令人伤心啊555……什么事情请说?」

  「我女朋友刁难我,让我帮她挑文胸内衣,挑不好的话后果很严重;但是我
之前没买过,正不知道怎么办呢。」我说道。

  对方过了一会儿才回复道:「亲,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要是能在本店下单三
件情趣内裤,我是完全乐意帮助你的!」

  我点开了她的网店,仔细一看店里上架的几款情趣内裤的价位都不到50块
钱,样式、颜色和花纹看起来不错,都是均码,我索性一下子订了三套款式不一
的蕾丝透明开裆内裤,接着又把电子付款单发给了对方。

  「哇!谢谢亲!」客服看起来确实很高兴,然后对我说道,「先生是不知道
该给女朋友买什么样的文胸吧?这样,你把你女朋友的身体或者身材照片发给我,
我帮你看一下;如果不方便,你在网上找一找跟你女朋友身材差不多的女明星或
者AV女优的写真,我帮你参谋一下。」

  看着夏雪平的背影,我大致对比了一下,然后从网上找了一张深田恭子的泳
装写真,还有一张松下纱荣子和一张小早川怜子的裸体写真,但关键部位还是被
我用P图软件打上了马赛克,接着发给了对方:「整体看起来更像肥恭,但是罩
杯更贴近纱荣子的,不过上尉饱满程度跟小早川的完全匹配。」

  本来我还觉得对方有可能是故意骗照片,心理还带着一丝戾气等着对方会有
什么冒犯式的回应,没想到那人的回复倒是很专业:「哇,好羡慕!按照你的描
述,先生你的女朋友应该算得上是III类胸型的乳房呢!女生最羡慕的完美身
材啊!」

  「三类胸型乳房?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肥恭的胸部其实是II类偏三类的,胸部底盘适中偏大,好在隆起
适中,胸型比例接近1:1;纱荣子姐姐的胸部也是底盘大,但是隆起也大;而
小早川阿姨的,则是底盘隆起都适中,都是最完美的水滴形状。这种胸型,一般
都比较喜欢穿贝壳款和蕾丝款。」她结实过后接着问道,「你女朋友平时喜欢穿
什么样式的?」

  「34E,贝壳款和3/4款。」

  「那她平时喜欢穿的一定是Triumph的,也就是黛安芬,估计应该是
『梦域天堂』系列的水袋杯;你可以试试去买一下他们家的『轻丰』系列和『魔
力』系列的,这两种都是无钢圈的。34E的话,其实你是可以按照36D的罩
杯购买,稍稍大一点其实不会出现空杯的状态,不用担心走光或者活蹦乱跳,给
予预定的空间,会让女生的胸部觉得很舒服。曼妮芬家的也不错,有一款叫做『
私奔』的,还有『Everyday』以及『心动一夏』这三款,应该都很适合
你女朋友。」

  她给我发私信讲解的时候,我打开了这两家内衣品牌的网站,按照她推荐的
款式我查找了一下,果然从装饰到材质、再到罩杯的形状,跟夏雪平成熟又不乏
单纯、刚毅中又带着温柔的气质很搭调,不过那从100到300多一件的价位
也够让我肉疼的,但是只要夏雪平能穿着好看、舒服,我也觉得值得了。

  跟那个女客服道谢之后,我便在两个品牌里同时挑了共六件款式端庄不失性
感的内衣套装。付了款后我突然觉得没事干了,又接着看了看那个女客服所属的
情趣内衣网店,发现那些模特们所穿的衣服真的十分漂亮,刨除性唤起的这方面
东西,我也由衷地觉得那每一件衣物都是一副艺术品一般,不过依夏雪平的性格,
我想她才不会同意穿这些;但我转念一想,让我买内衣的是她,而她的要求只有
「合适」和「好看」这两个词——情趣内衣她也可以好看、她也可以穿得合适不
是么?而且既然是她让我买的,那买什么样的,嘿嘿,可就由不得她了。

  这个时候,夏雪平忽然像一只猫一样爬上了床,悄咪咪地绕到我的背后,用
鼻息轻笑两下,监视着我的手机页面。

  我笑了笑,连忙迅速地付完了新选中的几件衣服的款,然后把界面调回之前
Triumph和曼妮芬的网店,接着直接把手机里那样品图片放在她面前拿给
她看,可我没想到我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居然把她吓了一跳。

  「这几个款式,你喜欢么?」

  「嗬……不告诉你!」她抿嘴笑着,想了半天说道;接着,她反问道,「你
怎么发现我在你背后的啊?」

  「一头母狼靠近了,小狼当然需要警惕了,不然……」我丢下手机,直接转
身把她翻了过来,摁着她的酥胸把她倒着压在床上,「嘿嘿,不然什么时候被调
走了,小狼都不会知道啦!」

  「哼哼!唔……」在她说话之前,我便迅速地倒着掀起她的长袖线衣,从她
的肚脐一路揉上她的乳房,然后把鼻子抵在她的下颌,吻住她的嘴,用我的舌面
贴着她的舌面,不一会儿竟让她笑了出来:「嘿呀……小混蛋,你这下巴上的小
胡子扎得我想打喷嚏!」

  「是么?……确实有日子忘刮胡子了。」我想了想,直接站起了身,然后用
双手抚着夏雪平的脸颊说道,「那我就去那嘴巴服侍一下不会让你打喷嚏的地方
吧。」

  「你又想怎么样啊?」夏雪平挑了下眉毛说道。

  我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抓住了她的热裤,顺着提起她的双腿把热裤脱下,接
着分开她的双腿、欣赏着她的美鲍。

  「哎呀,不要啊小坏蛋……」她话是这么说,但却没有制止我的举动,还故
意分开撑着双腿,并下意识地朝上抬了抬屁股你这让我看得更清楚;而没过几秒
钟,她便被另一个东西完全吸引住了——「又变这么大……」她忍不住把手伸到
我的裤子上面,用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那顶小帐篷粗壮的支撑杆,「……不是之
前刚刚帮你弄过一次么?还能这样……」

  我低下头看着她如痴如醉的脸,不禁一笑:「我的夏雪平大人,你也有说傻
话的时候呀?之前跟你一弄就是两三次、三四次的,那时候你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倒是这么考虑起来了哈?」

  「坏蛋!……还不是我之前没这么瞧过这东西么?」夏雪平板着脸,却用着
严肃的语气小声而羞涩地说道。

  我心念一动,一下子把我的裤子全都脱下,让自己的男根和阴囊在她的脸上
展露无遗,并且阴茎的冠状沟和装着阳丹的肉袋还贴到了她的脸上:「那让你看
个够吧!」

  「不看……去!这么难看的东西,我为什么要看!」夏雪平笑骂着,并伸手
拍了一下我的阴茎;而我并未因此把这套枪弹挪开,而是直接上了床,跪在她的
双臂两侧,对着她的目光扭动着自己的屁股,让阳具继续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
夏雪平笑着,继续拍打着我的肉棒,但是拍着拍着,动作也逐渐变成拍一下揉两
下、拍一下揉三下,最后演变成抓握住我的阴茎上下套弄,打着打着便成了手淫。
而且我虽然看不到,但却分明感受得到,她正在一丝不苟且爱不释手地托着我的
阴囊,嗅着上面的肉香。

  「好香……好暖和的味道……」嗅着我阳具上的香气,夏雪平声音轻浮地呓
语道。

  这让我不禁觉得哭笑不得:我的整副阳具确实有一股可以说很迷人的香气,
但这并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学女孩、或者如同曹雪芹冯梦龙等历史上的文学大家笔
下天生异香的杰克苏或者贾宝玉;就在夏雪平离开家的那年,我开始对性这件事
产生些许萌芽,而看着每天电视上的「女性私处保养」的广告,我开始困惑男生
是不是也要保养私处。

  某一天我突发奇想,于是我便把夏雪平剩在家里没拿走的雪花膏跟花露水先
后涂抹在阴茎和睾丸上;保湿润肤的雪花膏倒还好,可花露水就一言难尽了,刚
抹上的时候确实让人感觉到一阵冰凉,可随即就带来了一阵令人疼痛难忍的灼烧
感,并让我疼了半宿;而第二天开始瘙痒,随即又赢来了长达半年的蜕皮,致使
我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可能都废了——直到几年后我上了警专的时候,那次去那
个外省实习时,为了赚外快我参加了一个直接测试某避孕喷剂对精子成活率影响
医学实验,在体检后我在医院的化验单上确定了自己的小蝌蚪们依旧健康,悬了
五年多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然而我小时候这一愚蠢的无心之举,却让我的阴囊在变得异常敏感的同时,
常常可以散发出一股类似抹上花蜜一般的烤肉味道,这个味道对女生的吸引似乎
特别大;而无论男人女人,好多人似乎隔着我的裤子就能闻到这个味道。某回吃
「大锅饭」后,警专里的那些浪荡子们特地就此事问过我怎么做的、让我教教他
们,我只能很装逼地说「老子这是天生的」,实际上,想想当时付出过血与泪的
那个我的痛苦,我觉得我还是别去害人了。

  于是听了夏雪平的称赞,我笑而不语。我其实不太想强迫让她为我含住我的
阴茎,虽然说在我心底里我早已不把她当成妈妈看待,但是我对她还是有一定的
敬畏,我希望某一天水到渠成的时候她可以主动为我口交;可当我听到她被我阳
物的气味所吸引的时候,我觉得,今天就应该是那个水到渠成的时候。

  我微微俯下身子,托着她的大腿把自己的脸凑到了她的阴户前,这一次因为
夏雪平已经跟我确立了肉体关系,所以我没再那么迅疾,而是先把自己的鼻子缓
慢而轻柔地贴到了她的那条大门紧闭、且不断有汁水缓缓溢出的肉缝上,然后从
靠近她肛门的阴唇系带往上嗅着,仔仔细细把从她屄门里散发出的馨香的淫靡气
味吸进鼻子里;最后我再用鼻头顶着夏雪平的阴蒂扭了扭,夏雪平的身体便立刻
亢奋了起来。

  「坏死了……成天就会欺负妈妈的小混蛋!」她笑着骂道,并用手指抹匀从
我马眼里分泌出来的精水,借以当做润滑剂继续加快着速度。

  我没理会她的话,在她的外阴上像吃面条一样吹了吹上面的阴毛和光滑肌肤,
弄得夏雪平身子一阵颤抖,也在不经意间,我的龟头触碰到了她的嘴唇。她刚想
说什么,我便抢着对她提问道,并伸手抚弄了一下她的阴毛:「这里怎么长的呢?
很茂密,却又这么整齐可爱……」

  「……这问题,你小时候就问过啦——天然的。」夏雪平害羞地说道。

  「我……我小时候看过你这里?」

  「呵呵,你忘了你每次跟我一起洗澡的时候,都吵着要看下面?我为了哄你,
只能让你看到这里为止……」说着,夏雪平的脸上,也变得跟我的阴茎一样的火
热。

  我想了想,低下头隔着她深邃的谷间对她问道:「雪平大人,选一个吧:「
一』到『十』、『0』到『9』,还是『A』到『Z』?」

  「什么?什么数字又字母的,什么意思?」夏雪平透过自己的乳沟,困惑地
看着我。

  「随便选一个,根据你的感觉来。」

  「那就『A』到『Z』!」夏雪平说完,还自以为很聪明地、亦或许是故意
逗着我一般地笑了笑,「直觉告诉我那个什么一到十、零到九的,肯定不会是什
么好事。」

  「你选好了?」

  「选好了。」夏雪平果断地说道。

  我又趴回到夏雪平的双腿之间,用双手轻轻压着她的大腿内侧,缓缓扒开了
她的那条肉缝,让带着淫汁的小阴唇从花苞里慢慢展开,接着我伸出舌头,对准
了阴唇系带和右阴唇贴着阴阜的缝隙,勾着里面的黏液舔了一道;然后伸着舌头
划回到阴唇系带,在左阴唇贴合阴阜的缝隙勾着舌尖,又舔了一道;接着又回到
了她小阴唇追中间行程弯曲波浪的地方,横着在阴唇上、阴道口、阴道最外侧的
蛤肉、舔到另一边阴道口边沿和阴唇上。

  ——听着她的呻吟,做完这一切,我抬起头含着舌头对她说道:「这就是字
母『A』……」

  「哎呀,怎么是这个……我不要……」

  她正不满地抗议着,我又试着对准朝着她的双唇间把阴茎往下探了探,龟头
再次沾到她的嘴唇,在她的唇皱上涂了些许前列腺液后又迅速拿开,但也成功打
断了她的话语。

  而我又接着把舌头抵在她的左半片阴唇上,从阴核肉粒到阴唇系带垂直划了
一道,然后绕着她的阴道口写了一个小圆弧,到中间处贴着阴穴的缝隙舔着每一
处边棱,然后又绕会去贴着右半片阴唇舔舐回到她的阴蒂:「这是字母『B』…
…」

  我一边舔动着她的美鲍,一边用龟头一下一下戳着她的嘴巴,她也开始习惯
性地张开嘴,起初还在用牙齿的咬合面威胁着我的顽皮入侵,而逐渐地到我用着
舌头当毛笔在她的阴穴上画着字母「D」和「E」的时候,她便已经主动伸出舌
头,我的马眼上上下翻动自己的热乎乎的舌尖;

  我本想忍着,等在她的私处玩遍26个字母再进行下一步动作,却不知道正
好我玩到字母「O」的时候,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双手反推过我的屁股,自己
的嘴巴也张开成了「O」形,并且舌头一抬,似拽着我的阴茎往她的嘴里送。于
是我也放下了自己内心的所有诡计,缓缓扭动腰身,试探着让她的牙齿刮着我的
阴茎前段,然后主动一下一下地往她的喉咙深处插去,并用我那满带甜蜜肉香的
阴囊轻轻敲打着她的鼻翼。

  我感受到她在配合着我的插入同时把嘴巴张开得更大、舌头也一下一下地上
抬着,亦左亦右地绕着我的柱体活动,而且完全陶醉在我睾丸的味道里面,用腹
部压着她双乳的我,也忍不住胆大包天地用言语放肆了一次:「真棒,儿子的大
鸡巴肏到了妈妈的嘴巴……像肏小穴一样……嗯……从今以后夏雪平大人的嘴巴
就是我的另一个随时随地都可以猛肏的骚穴!」

  听了我这话,夏雪平似乎才发现自己这因情欲所致的行为着实不妥,于是用
舌尖顶着我的龟头往外送,并且一手在我的鼠溪处推着,一手轻握着我的阴茎根
部;但她现在毕竟是被我压着身体,她就算力气再大,所面对的毕竟是一个身高
188、体重86kg的男人,而且还是她自己生的小男人、她是决计不会伤害
我的;况且此时她身上最柔软的那个部位,就在我的舌头上。

  我也不再玩更多的花样,用舌头启开她的那两片已经充血的阴唇,「滋滋」
地吸着她那源源不断的淫汁,然后把舌头伸进了她的阴道里,搅动着她身体里的
小天地,即便我那可以把她扎得想要打喷嚏的下巴上的容貌被她的潮水灌溉了四
五次,我也毫不放弃;而下面的快乐棍在她的嘴里疯狂抽插着,插得夏雪平在艰
难地发出「呜呜」的欢快又难受的叫声的同时,也忍不住往自己的喉咙里抽动气
息,大方地吸吮着我的阴茎、吸吮着我阴茎那里偶尔挤出的液体、吸吮着我的体
味和温度、吸吮着我的灵魂。

  我本来想要多控制一些的,怎奈何在她阴穴内部一大股热乎乎的咸腥汁液涌
出的一刹那,她竟然用双腿盘曲在我的后脑勺上,让我的鼻子在贴合到她的阴道
末端的时候也轻轻戳到了几下她的肛门;而那里被平时很注意卫生的夏雪平洗得
十分光洁,浓浓的汗水味道里还夹杂这那熟悉的佛手柑的香味,我似乎对夏雪平
的菊洞瞬间产生了一种激动的上瘾、还有对她那原本最脏的地方却可以嗅到这么
芬芳怡人的香气而产生了一种愉悦的眩晕感;很快,在我喝下她最后一滴阴精的
时候,我的阴茎也迎来了一阵剧烈的抽搐……

  夏雪平很清楚在她的口腔深处将要发生什么,于是她焦急地拍打着我的屁股,
试图让我把阴茎从中拔出来,而我则故意地差得更深,似乎戳到了她喉咙深处的
扁桃,随着我的一声低吼,七八股火热的精液迸发而出,头几注直接喷射到了她
的嗓子里,她来不及反应只能调整呼吸,于是那几团精液,也顺着进入了她的肚
子里;而剩下的几股则被她全力含住,只等着我的阴茎软下之后再吐出口,但我
在射完精后,觉得十分疲惫,而且我也有心想哄她把所有的精液都咽掉,于是故
意在她的嘴里驻留了片刻,直到最后她实在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后,「咕嘟」一
声,主动放下了矜持对我妥协,咽下那几口浓精,我才把阴茎缓缓从她的嘴里拔
出。

  龟头上还拉出一条乳白色的液体丝线,连接着她的舌头和嘴角。于是我连忙
倒过身子,搂着她的身体又亲又舔,主动将我自己在她脸上、嘴角还有舌头上留
下的污染物舔了个干净。她却一把推开我,猛捶了我的胸膛两下,怨气十足地对
我说道:「嘴巴被你弄得生疼,知道吗?还吃了你两根毛……有跟妈妈这样的吗?
刚才说话说得还那么难听……」

  看着她的表情,我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于是我连忙再次搂住她说道:「我
错了……我……我就是跟你闹一闹……」

  「……谁想跟你闹了?躲开!」夏雪平又一把推开了我,然后用手指揩掉了
嘴角残留的一股精液,她想了想,看了我一眼,又把手指放在嘴里吸吮着,然后
整理着自己的衣服,重新拾起地上那条热裤穿好,走进了洗手间。

  我心说,完了,我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一时贪欢惹怒了我的女神,于是只好
光着屁股坐在床上,听着洗手间里的淋浴声音和三十分钟之后的漱口声音发呆。
而夏雪平洗完了澡,瞪了我一眼之后,便回到自己的电脑前对着一堆凶案现场照
片噼里啪啦打着字,对我一言不发。

  我只好自己一个人悻悻地去洗澡,走进卫生间,却发现我的漱口杯里已经倒
好了一杯清水,牙刷上也已经挤好了牙膏;而且在漱口杯旁边,还放了一只大号
塑料袋和她平时打电脑时会用来绑头发的黑色皮筋——她这是想让我自己把塑料
袋套在手上,然后用皮筋扎进,以防热水浸湿我左手腕的伤口。

  ——看着这一切,我会心一笑,同时为了刚刚自己冲动鲁莽的动作和淫语感
到愧疚。

  洗完澡后,在觉得身体舒服的同时,应酬一天的疲惫感苦缠全身,我躺在床
上很快就睡下了,但是睡得很轻;似乎没过多久,我感觉到夏雪平已经关了电脑
闭了灯,让躺到了我的身上,用自己的脸颊贴着我的胸口,抱着我对我轻声说了
一句:

  「小混蛋,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你的什么呢?」

  我睡得踏实,用尽全力也说不出话,只好抚摸着她的头发,继续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我和夏雪平都是被门铃吵醒了。

  「何秋岩先生的快递——」

  我连忙轻轻地搬开夏雪平的身体,她看了看我、跟我亲吻了一口,然后又转
身倒头继续打盹。

  我捡起地上的裤子迅速穿上,打开了房门:「谢谢啊,是黛安芬的还是曼妮
芬的?」

  「呃,先生,是三件男装包裹。」我仔细一看,上面标注的商标是Me&C
ity,Adidas和Nike。

  「男装……这不是我……」

  还没等我说完,夏雪平就已经踩着拖鞋走到了我身边:「是我昨晚买的。」
然后,夏雪平睡眼惺忪地接过签字仪器,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接着又踉跄地
趿拉着拖鞋回到了床上,把自己整个人埋在松软的被子里。

  「哇,先生,你女朋友对你可真好!谢谢了,感谢您使用我们的应用,下次
见。」

  我抱着那三只包裹走进房间,放在地上,首先打开了那两个小包裹:其中一
盒里是十只冰丝混棉的宽松四角内裤、另一件包裹里则是八件纯棉挎栏背心,平
均每件差不多都得在160块钱左右——而自打我上警专、开始住校以来,我自
己身上的背心内裤,加一起从没有超过40块的,除了想着自己过得抠门一些、
好把零花钱消费在吃喝玩乐上面的因素以外,也是想省下些钱让父亲花在美茵身
上;而打开那个最大的盒子之后,我这整个人都惊呆了,那是一件毛呢面料的纯
黑色单排扣西装款大衣,里面还有一件深灰色和一件纯白色的高领棉质保暖衫,
我估计这些衣服加一起,差不多能有两千块——夏雪平给我买的这些衣物总共加
一起,已经超过了我昨天给她买的那些内衣花销的总和。

  「这……这么好的衣服……」

  夏雪平眯着眼睛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对我笑着问道:「喜欢吗?那个白色的
平时不上班的时候穿,深灰色的上班或者出外勤的时候可以穿,耐脏;平时你也
可以套在衬衫和西装外面,喜欢吗?」

  「那个……喜欢,但是……」

  「但是什么啊?」夏雪平声音软绵绵地对我说道,「换上,让我看看合不合
适。」

  「你不是说什么,有子弹威胁,穿多贵的衣服都没有用么……」

  「可你是我的小混蛋呀,」夏雪平理了理挡住自己眼睛的长发,眯着眼睛笑
道,「我就是要让你穿得帅气、漂亮的,让你变成一个人见人羡的小混蛋,不可
以吗?快,穿上穿上,让我看看!」

  听着她的这些话,我的心里不仅充满感动,还有太多对于昨晚的愧疚,以及
我在帮她购买内衣时候的戏谑——昨晚我趁她不备,偷偷买的那六套内衣加一起
不到400块,价位比不上夏雪平给我买的这些背心内裤不说,质量也必然是参
差不齐;现在我很后悔,有这些钱,还不如给夏雪平买一条合适的休闲西裤比较
好。

  我穿上了那件白色高领衫、披上了那件大衣,站在夏雪平面前的我竟多了几
分拘谨,因为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穿大衣。

  夏雪平立刻从床上坐起了身子,笑着对我招了招手,帮我摆弄了半天衣领,
然后踩上拖鞋推着我进了洗手间让我照镜子,又从我的背后抱住我对我说道:「
快看看——我的小混蛋可比格利高里·派克和马龙·白兰度帅气呢!你说说,你
明明这么好的身板这么适合穿长款大衣和风衣,为什么偏偏喜欢穿夹克还有连帽
卫衣?你一到冬天就连着在身上套上好几件帽衫,邋遢不邋遢!」

  我一听这话,忍不住点了点夏雪平的小鼻子:「坏雪平,明明我在警校的时
候你总来看我,还装作一副高冷——你那次来学校给我们作报告,在走廊里跟我
走了对头碰,居然还装作不认识我呢!」

  「哼!就你当时那穿着——衬裤外面套了一件破洞的牛仔裤,三九天穿着双
薄帆布板鞋,感觉跟欧美流浪汉似的,谁乐意跟你打招呼呀?」夏雪平说着,也
不禁揪了揪我的耳朵。

  我俩相视一笑——我想不止是因为现在我和她相互调侃相互揭老底,而且还
因为当时,虽然我故意逃学不参加她的报告会,但是我还是托我那个前女友伊倩
宁给她带了封信:前半段肯定是放了一堆狠话,什么难听说什么,主要指责他为
人冷漠、不近人情、她的名头给我的成长带来了万般困扰和苦难;而后半段,虽
然也在放狠话,却说着说着都成了让她冬天注意保暖、注意身体、按时吃饭、好
好照顾自己这样的「软乎乎的狠话」;而尽管夏雪平当时没跟我打招呼,当天晚
上,我当时的监督教官却给我送来了一双Timberland的棉鞋,教官一
口咬定说是他自己买的,但只有我知道,这个牌子是在我小时候,每到冬天夏雪
平经常买给我的。

  我正跟夏雪平相互搂着,第二拨快递就送到了。果然跟我之前预期的一样,
夏雪平打开那六套价格在三四百左右的胸罩加包臀内裤的时候,还是对我赞许不
已的;可当她打开那另外六件情趣内衣和两件纱质开裆的包裹时候,脸色立刻就
变了。

  「这……这怎么穿啊?」夏雪平脸上红得像葡萄一样,连呼吸都加重了,连
珠炮似的对我的良心拷问道,「这两个地方这么透……还露着窟窿,根本都没有
聚拢!……这又是什么啊?这肚兜还是全透明的!你怎么不买塑料袋给我罩身上?
……还有这个,当我是刚出生的小孩?这后面这串塑料珠子是什么啊?」

  「我感觉……还挺好的啊……」我满心歉意,但仍旧厚着脸皮说道。

  夏雪平害羞地看着我,抿了抿嘴:「这东西穿上跟不穿有什么区别么……」

  「那你以前自己在家的时候,不经常光着身子么……」

  夏雪平气得抄起那两条开档内裤,照着我的身子便砸了过来,然后把我一把
摁在床上,对着我的肋侧两条痒肌一顿乱抓乱挠,让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难受
得眼泪直流后她才消气。最后她想了想,还是先把这些情趣内衣塞到了储物箱里,
气鼓鼓地说道:「算了……买都买了……真是受不了你这小坏东西!」

  收拾完之后,她双手抱胸坐在我的身边,一言不发地斜眼瞪着我。

  「嘻嘻……记仇啦?」

  「嗯!记仇了!——早晚我把你的内裤都给剪了!快去做早餐!我饿了!」

  而在这个时候,门铃又响了——竟然又是一份快递。

  「请问您是?」

  「您好,我是鸿隆广场的派送专员,我是受我们大客户委托,向何秋岩先生
与夏雪平女士派送我们的万元现金卡的——这两张分别是送给您和夏雪平女士的,
请您收好,并在这里签个字。」

  「两张?」——我没听错吧?

  「没错,这两张万元现金卡,即日生效,您在我们鸿隆广场全场,除餐饮区
域和超市部以外都可以代替现金使用。何先生,您还有什么疑问我可以为您解答
的?」

  「请问,委托您的大客户是哪位?『七星山妙酸乳』还是隆达集团张霁隆?」
我追问道。

  「您参与过『七星山乳业』的活动,所以账面上走的是抽奖活动的奖励;但
我们的委托人却是杨昭兰女士。」来人说道。

  「我知道了,谢谢您。」

  「好的,您如果后续有什么问题,可以打现金卡背面的电话与我们市场部和
售后服务部联系。何先生,祝您和夏女士购物愉快。」

  ——我就说张霁隆明明跟南港的鸿隆广场平起平坐还算勉强,怎么可能张口
就问人家拿来两张万元购物券,原来这是出自杨昭兰的手笔。

  我连忙拿着那两张现金卡给夏雪平看,并提议出门吃早餐,吃完了早餐直接
去鸿隆广场买东西;而夏雪平捧着那张现金卡,竟有些谨小慎微:「秋岩,这两
张卡你不觉得烫手么?」

  「怎么讲?」

  「张霁隆之前帮你做了那么多事情,在我看来其实已经足够了;而今天你又
拿了他女朋友这两张这么贵重的卡,尤其她女朋友又是省长的女儿,他张霁隆将
来若是要求你做什么事情,该怎么办呢?」夏雪平对我问道。

  「没关系的,雪平大人,这个问题我之前想过无数次,」我宽慰夏雪平道,
「徐远对于这类事已经默许了,何况这两张卡现在算作是我参与抽奖活动得来的,
也算不上张霁隆或者杨昭兰送的。」

  「是么?呵呵。」

  「而且杨昭兰是杨君实的女儿又怎么了?人家很欣赏你,还一直跟我说想要
认识你呢!我知道,你一直对政治人物很反感,但说实话,几次交往下来,我觉
得杨昭兰并没有大小姐的架子,也没有盛气凌人的性子,她人还挺好的,何况还
跟着韩橙姐一起帮你我照顾着美茵呢!而且张霁隆现在也不怎么犯罪了,他能利
用我做什么事情?——无非就是他跟徐远之间那点事呗!要我说,他这人虽然出
身黑道,但是比这世上很多人还是讲义气的。」

  「唉,可这世上,哪有『义气』可言呢……」夏雪平感叹道。我也跟着沉默
许久,因为对于夏雪平来说,她遇到的薄情寡义的人确实不少,别的不说,就连
徐远这个被她视为亲兄的上司,竟然也跟她玩威逼利诱这一套,恐是到现在也让
夏雪平心寒。她跟我对「义气」二字有不同的认识,只能说我跟她的经历大不相
同。

  我正想着找点话辙,夏雪平也跟着开口道:「你把杨昭兰的电话给我一下吧,
我给她打个电话跟她说声谢谢。」

  「不用了吧,这种事我跟张霁隆微信里说一声……」

  「这两张卡不还是杨昭兰打的招呼么,名义上与那个黑社会无关;而且杨昭
兰不是说要跟我认识一下么?把她电话给我吧。」夏雪平不容任何商量地对我说
道。

  电话里杨昭兰受宠若惊,她似乎没想到夏雪平会跟她打电话,而且人称「冷
血孤狼」的女人居然还会对她那么客气。恰巧此时张霁隆在家,而且就在杨昭兰
身边,于是提议让我和夏雪平也参加今天晚上在南郊的「华腾·魏格纳酒庄」举
办的宴会;夏雪平本想推辞,但一听说美茵也会跟着韩琦琦一同参加,夏雪平便
犹豫了。我和夏雪平短暂地商量了片刻,都觉得去出远门之前不跟美茵打个招呼
也不太好,最终还是答应了杨昭兰。

  打完了电话,我跟夏雪平又洗漱一遍、收拾一下自己,然后把徐远给我和她
的那两把枪塞上了子弹带在身上才出了门。我先去附近的加油站给油箱灌满,然
后开着车直奔四昌街,把车子停在形意门武馆旧址前的停车场后,跟夏雪平在永
和豆浆吃了一顿早餐。

  进了鸿隆广场,我赫然觉得身边跟我十指相扣的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夏雪
平:平时见到什么都习惯不动声色的四十岁冷静女警花,看到那些精品店里的大
衣、皮靴、手套便立刻挪不动步子,牵着我的手就往那些店铺里一头扎去,站在
每一个橱窗、每一樽模特前,夏雪平都会激动地笑出来,而且她会毫不吝惜地夸
赞着香奈儿的香包妩媚、范思哲的皮衣冷艳、迪奥的唇彩珠光宝气、蒂凡尼的吊
坠小家碧玉——每一个女人站在这些带着文化意义的姓氏符号面前,都是弱小天
真又无比赤诚的;但是逛了一会儿,夏雪平也逐渐清醒了,她发现我跟她手中的
这两张卡其实真的没有多少钱,她一直向往的一件巴宝莉的海军蓝色涤纶混纺风
衣,居然价位在一万七千多左右,于是,夏雪平连试都没敢试,恋恋不舍地拉着
我从这些精品店中离开了。

  「干嘛呀、干嘛呀!宝剑赠英雄、『华服配女王』,我觉得这个衣服很好啊,
跟你的气质多配!」

  「再配我也不要,」夏雪平很果断地说道,「你知道那一件衣服能加多少次
油、买多少把手枪和子弹么?」

  「哎哟,我的夏雪平大人,这是一回事么?而且你难得这么喜欢一件东西、
又很难得跟我出来逛一次街,你要是真喜欢这件衣服,就买咯!你平时上班还穿
其他的,这件衣服买完了,就每次跟我出来约会的时候穿给我看呗?」

  「那我也不要!」夏雪平低下头,轻声说道,「我俩的钱都因为一件衣服花
光了,那你呢?……我还等着,跟你买同款的,然后一起穿情侣装呢。」

  「嗯?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我其实完全听到了她在说什么,但我真不敢
相信自己的耳朵,而且这句话就像在我的心脏上撒了一层糖霜一样,让我从灵魂
深处觉得甜滋滋的。

  「没事,我什么都没说……」夏雪平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矢口否认道。

  「——快,再跟我说一遍!说一遍嘛!」

  「不说、就不说!」夏雪平看着我,立刻跑上了电梯,故意笑着看着我在后
面追着她。

  最后的最后,夏雪平仍然坚持没有买下那件巴宝莉风衣,她表示很快入冬后,
就算是再名牌的衣服,也抗不过寒冬风雪侵袭。

  「那就看看羽绒服吧,」我对夏雪平问道,「始祖鸟还是剪刀手驯鹿?这两
个牌子好像说都挺不错的。」

  「嗯,是不错,但是贵得要死。再说了,你要登山么?不登山用不着吧!」

  「那加拿大鹅怎样?充绒量十足,而且帽子周围那一圈还是郊狼的毛……」

  「不要,穿身上跟穿了几斤重的盔甲似的。」

  ……

  最终在我的坚持之下,我终于把她拽进了一家波司登,否则她真有可能奔着
那些本省杂牌子服饰档口;一进店铺,她直接快步走到男装区,而且一眼就为我
相中了一件黑色长款,自己也在女装区找了一件跟我这一版型极其相似的黑色女
款,而最后当她发现她那件竟然比我的要便宜三百块,还很得意地冲我笑了笑。

  ——我这才终于领教了夏雪平平时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得是有多节约,
心里在为我之前对她的怨恨觉得懊悔的同时,也开始为她觉得辛酸。买完了羽绒
服,我便假意要上洗手间,给她先买了一杯百香果柠檬茶,让她在长椅上休息;
我自己则溜回了一楼的奢侈品专柜,到处看了看。我怕走的太远会让她起疑而制
止我花钱,于是,我很随机来到了靠着安全通道和洗手间附近电梯最近的YSL
圣罗兰专柜前。我打开手机,随意查阅了一下YSL的最流行产品,然后选中了
一款名叫「黑鸦片」的香水。

  「那个……」柜员有些尴尬地看着我,「先生,您这个香水是准备送给谁的?」

  「女朋友。」

  「那我建议您换一款,」柜员姐姐很晦涩地对我说道,「因为这款『黑鸦片』,
一般只适合单身女性使用,因为毕竟号称『斩男香』么;可是,有伴侣的女性的
话……我个人反正并不推荐。」

  我恍然大悟,对着女柜员肯定地点了点头。女柜员想了想,又给我推荐了另
一款,在试香卡上让我嗅了嗅之后,我果断地买下了这个名叫「黑鸦片不眠夜」
的另一瓶——味道不错,寓意也好。

  而当我搭乘电梯,从二楼的安全门回到夏雪平身边时,正好看见她正在跟一
个挂着半边耳机、身材玲珑有致的高挑女人热络地聊着,她身着黑色皮风衣和牛
仔裤,扎着一条长马尾,左耳上还挂着一只耳机。女人的上围不大、胸型却饱满
得很,屁股不翘,但臀肉却很结实,而那双腿修长而有力,在牛仔裤的加持下,
更显腿部的肌肉棱角分明。当我走近一看,发现对方竟然是个白人,更确切地说,
对方可能是个犹太人:她看起来三十多岁,一头秀发乌黑浓密,脸型整体偏向鹅
蛋形,但是天圆地方,颧骨微凸,眼窝又很深;眉骨清晰、眉毛似弓,鼻梁高挺
但是鼻头很大、鼻翼也很阔——整体上看起来是个希伯来美人,但却有些男子的
相貌,而她的丰腴的嘴唇却又为她重新增添了几分妩媚的韵味。

  那女人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眼神中竟流露出一种久别重逢的意思,她接
着开口对夏雪平说道:「嗯,我知道了,谢谢了。那我先走了,bye。」——
没想到这么一个犹太女人,说起中文来竟然一点口音都没有,十分规范的国语发
音。

  待她走远,我才对夏雪平问道:「你这刚跟《速度与激情》里的吉赛尔聊什
么呢?这是国际刑警的?」

  夏雪平眯着眼睛看着那女人,对我摇了摇头道:「是不是国际刑警的人我不
知道——她是来问路的。」

  「问路的?」我疑惑地看着夏雪平,又看了看那个犹太女人远去的背影,「
你不认识她。」

  「嗯。」

  夏雪平摇了摇头。

  「那我看她刚刚那眼神,我还以为你俩早认识了、还以为她是你朋友呢。」

  夏雪平深吸了一口气,对我说道,「确切地说,是我叫住她了,她才向我问
路的。」

  「你怀疑她跟踪你?」我也不禁警惕了起来。

  「我不知道……也可能是我神经质吧,但我总觉得这女人身上好像有哪里不
对。」夏雪平说道。

  于是我和夏雪平同时继续望向那女人,我还故意一边盯着她且将空着的右手
假装摸向背后腰间、一边朝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看她到底会不会有什么反应。
而那女人只是听着歌,走到了刚刚我给夏雪平买饮料的果汁吧前,买了一份热奶
茶;她买完后扶着吸管低头喝着,一转身正好看见了我,然后微笑着,且双眼带
着疑惑地看着我,仿佛在等着我走到她身边、然后她再对我说上一句「有什么需
要帮助吗」。看着她如此自然的反应,我只好把放在背后的手拿到身前,假装看
了一眼果汁吧的菜单,然后转身对她点了点头,接着又走回到了夏雪平身边。

  「她应该不是跟踪你的吧?你觉得呢?」我对夏雪平问道。

  夏雪平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唉,看来我可能真的有些过
于紧张了……」接着她又看向了我的左手,对我问道:「这是什么啊?」

  「送给你的礼物啊。」我让她跟我一同坐下,然后我也喝着另一杯百香果柠
檬茶,期待地问道,「香水,喜欢么?」

  夏雪平看着我,又看了看那瓶巴掌大、待着星光颗粒的黑色香水瓶,笑得十
分幸福:「哪有不喜欢香水的女人呢?谢谢你啊,小混蛋。」

  「谢什么呢,你都送我那么好的衣服了,我给你买点东西,表达表达爱意难
道不应该吗?」我哄着她说道,「你说你既然这么喜欢香水,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用啊?」

  「你真是什么都不懂。」夏雪平敲着我的额头说道,「我原先本来就想好了
一个人过日子的,我喷香水,给谁闻呢?」

  「那你今后就给我闻呗!」我搂着夏雪平的软腰说道。

  「哼,小混蛋,就你会!」夏雪平嫣然一笑,轻吻了我的嘴唇一下。

  我心念大动,拿过香水瓶,对她说道:「正好,我给你喷上一点,来吧——」

  「别喷太多啊,这可不是空气清新剂……」

  「我知道的,我没玩过香水瓶,我还没见过用香水的女生跑么……」

  「嘿,你会不会说话呀?求轻喷……」夏雪平媚眼如丝地看着我,开着玩笑
说道。

  「哈哈……轻喷、轻喷……」

  我在夏雪平的后颈处、手腕处各喷了一下,没想到这香水的味道前调的味道
相当刺鼻。

  「哎呀……这是什么味道——这么甜?还有点辣……有点像胡椒的味道,又
有点像中药……」我连连挥着手说道。

  「……香味确实有点重,但是还算好闻。」夏雪平嘴上这么说,却也在眯着
眼睛,不停地往鼻子里吸着气;可就过了几秒钟,在她的全身居然神奇地散发出
橙子和咖啡的清香,然后又开始变成了甜丝丝的香草奶油焦糖的芳香,闻得我都
开始流口水了。

  「哇……这怎么这样?」夏雪平自己嗅着自己的味道,脸上突然红了,「小
混蛋!你怎么把我变成奶油蛋糕了呀!」

  「嘿嘿,要不要我在这把你吃了呀?」

  我搂着夏雪平,把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用下颌蹭着她的脸颊,然后在她的
身上到处嗅着。

  「别闹啦……有人在看着呢……」

  「没关系的……真想在这把你吃掉,雪平味的奶油蛋糕……」

  我满足地笑着。一睁眼,却看见那个犹太女人正像一条毒蛇一般侧目看着我
和夏雪平,嘴角还带着一丝诡秘的笑容;

  而就在0.01秒之间,那女人在发觉了我的目光之后又突然侧过脸,当做
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迅速走上电扶梯,匆匆离去。

  走到了倒罢了——我在心中默念着:从今以后,谁敢动我最心爱的这块蛋糕,
我便一定不会放过谁。

菊花好养 2020-6-25 16:31

【風雨裡的罌粟花】(6.7-6.11)【作者:銀鉤鐵畫】

作者:銀鉤鐵畫
字数:202527



6.7

  也不知道我让夏雪平答应杨昭兰参加这个晚宴,究竟是不是个错误……

  在车里我自己已经准备好,而夏雪平也给我打了预防针:「秋岩,等下到酒
庄里之后,你暂时先别跟我有太亲昵的举动了。」

  「嗯,我知道的,放心吧。」我也对她的提议表示认可。

  「你刚刚跟我在鸿隆广场里,实在是有点过分了……我可能也有点太纵容你
了……」

  「嗯。」

  「……我自己倒是无所谓了,关键是你,你懂吧?」

  「嗯,别担心了,没事的……」我握住她的手说道,「以后要甜蜜,我就跟
你回家甜蜜。」

  「嗯嗯,那就好。」夏雪平终于放下心来。

  我们俩之所以这样后返劲地心悸,是因为在刚刚那个犹太女人离去之后,一
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叫了我和夏雪平一声:「处长?——唉,夏组长?」

  我回过头一看,竟然是邢小佳和她男朋友,以及她自己的爸妈。我和夏雪平
一愣,瞬间推开对方、又迅速地站起身跟对方四人打招呼——从推开对方到站起
身,我和夏雪平都只用了差不多四五秒的时间,且没有一丝停顿,但是夏雪平的
表情不免有些紧张,而我也在心里默默嘀咕着千万别被看出来些什么事情。

  好在邢小佳的父母,一个是书法家、一个是大学里的古文老师,夫妻二人思
想保守得很、为人也老实,一听邢小佳说我跟夏雪平除了是市局里的上下级以外
又是母子关系,他们俩在称赞夏雪平长得年轻的同时,邢爸爸又一本正经地教育
起邢小佳和她那个穿着格子衫牛仔裤、戴着黑框眼镜的工科大学生男友来:

  「你们俩,得向人家何处长学习,知道吗?人家也没比你们两个大几岁,就
已经是警务部门的一个负责人了,年轻有为啊!」

  「是啊,有句老话:」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你们俩谈恋爱
可以,但是也要严格要求自己,知道吧?」邢妈妈也对邢小佳这对儿小鸳鸯语重
心长地说道。

  话是对邢小佳和她男友说的,但是听在我的耳朵里,越听让我越心虚,尤其
是我已经知道邢小佳的男朋友的底细之后——邢小佳的男朋友也是个老实孩子,
实际上他年龄跟美茵一般大,但是他已经上了大二了,在Y省大学电子工程系他
也是成绩拔尖的学生,很明显的高智商低情商;他见了我和夏雪平,除了礼貌地
微笑以外,也就是全程看着邢小佳和她的爸妈,然后一言不发;

  在我身旁的夏雪平侧着低下头看了我一眼,有些尴尬地抬了抬眉毛。

  邢妈妈训完了话,又对我和夏雪平掏出了两张名片——邢爸爸的书法会馆的
,「啊,夏警官、何警官,这个……我们家小佳为人老实,又是女孩子家家的,
让二位费心了啊!这是我们家老邢的名片,以后我们家小佳有什么事,还要麻烦
二位。」

  「哎呀,妈……人家夏警官是重案一组、调查凶杀案的,何处长马上也要调
回重案一组了,人家做刑警的都忙得很……你说你和我爸都不让我做刑警,还让
人家看着我,你这不是净给人家添麻烦么!」

  「什么话这是?就你这笨手笨脚、小家子脾气能做得了什么呀?」邢妈妈念
叨着。

  夏雪平微笑着说道:「没关系,不麻烦。我挺喜欢这小姑娘的。」

  「哦哦,那你以后就受累了啊!有时间,来她爸爸的书法会馆坐坐啊!」

  「一定一定!」我说道。

  寒暄过后,邢小佳一家人便离开了。临走时,我还听到邢妈妈在邢小佳的耳
畔不停絮叨着:「看看人家这母子俩,儿子一表人才、妈妈年轻漂亮,人家娘俩
儿关系还这么好!真让人羡慕!……我说小佳啊,你说你这当闺女的,啥时候能
给我和你爸咱们俩一点好脸呢?还总嫌我俩管你管得严!真是……」

  等他们走远了,我和夏雪平才各自松了口气,但也都不敢像刚刚那样亲热了


  「要不……换一个地方?」

  「走吧。」

  我俩立刻起了身。

  紧接着,我和夏雪平又一起去买了一套男款、还有一套女款的黑色衬衫打底
的深灰色西服正装,又去买了两条款式一样的皮带,才离开了商城。

  ——其实原本在来到鸿隆广场之前,在路上我原本提议是想和夏雪平一起买
一副同款的吊坠或者戒指,夏雪平原本对这个提议是极为高兴的,即便昨天晚上
徐远带着威胁的意味也提过这件事情,当时我和夏雪平都有些不管不顾;而在撞
见邢小佳之后,我们俩虽然没有再商量过,但也都心照不宣地不提这件事情了,
而又不约而同地去想着买了相同款式的正装。

  幸运的是,在哈德孙湾公司的售货区,我竟然找到了那两条纯铜字母皮带扣
,于是我主动给夏雪平挑了一个女款的字母「Q」,给我自己挑了一条男款的字
母「X」——从铂金或者水晶的吊坠变成了铜制皮带扣,尽管寒酸了一些,但这
也算得上是我能想到最可行的的,隐藏在他人目光下的浪漫了。

  吃过了午饭,看着熙熙攘攘的大街,夏雪平觉得吵闹,但她又不想回家,于
是我查了一下那座酒庄的地址,然后查找了一下附近,恰巧发现在这中间的郊区
位置上有一座新修建的人工湖公园。我开着车带着她来到那人工湖岸边,找了个
僻静的靠着树丛的草甸,坐在那里晒着太阳。我搂着夏雪平,不一会儿双手便不
安分了起来,沿着她的肋侧摸进了她的衣服里、摸上她的温热乳房,她似有心事
一般地看了我一眼,却也大方地张开嘴巴,把自己的舌头送进了我的嘴巴里与我
缠绵,但就在我另一只手要准备侵袭她的双腿间的时候,她却一下子扣住了我的
手腕,温柔地看着我,脸颊绯红地对我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躺在我的怀里与我湿
吻。

  我想了想,搂着她专心地吻着,并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舌头上,并
以此控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欲火——有了昨晚突然夏雪平突然被我深喉口爆后她的
愤怒,我从那一刻起也不再敢于强迫她做一些她不希望做的事情,即使现在在我
俩周围静悄悄地、连麻雀和蜜蜂都没有飞来飞去;当然,事实上我之前也没有野
合的经历,我只是觉得自己突然想要——我的天,我真是个被欲望任意支配的奴
隶,我如果再这么纵容自己,我是不是会在未来某一天把夏雪平逼得离我而去呢


  这个想法很快地占据了我的内心,于是我也立刻不敢再跟她动手动脚的,连
忙把手从她的软乎乎的乳肉上移开,转而抱紧她的腰和后背,并把她的乳房往我
的左胸心脏的位置放去紧紧按着。

  夏雪平却也没说话,拨开自己的发梢,满怀爱意地看着我,然后捧着我的脸
,轻柔地亲吻着我的额头、我的眼睑、我的脸颊、我的嘴巴,接着默默地闭着眼
靠着我的肩膀上躺下。我和她就这样度过了一个没有多少话语,没有多少嬉闹,
没有多少性挑逗也没做爱,只是一个人安静地躺在另一个人的怀里的下午。直至
夕阳西下,我和她才重新动身。

  然而,一进酒庄大厅,我和夏雪平还是被众人的目光所集火。我心中不禁一
凛:我明明跟夏雪平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为什么面前的这帮人还会这样看着
我们俩?难不成有人在夏雪平的公寓或者车上安装了什么监视监听装置、或是直
接跟踪我俩,已经把我俩亲密甚至性爱的场景拍摄下来公之于众?——毕竟尽管
原名陈来运的那个「陈赖棍」进了监狱、还被检方以「诽谤国家公职人员」及「
协助杀人、协助暴恐活动」为罪名起诉,但是光在F市,类似「反夏起义军」这
样的组织还有不下三五个。

  夏雪平的脸上也展露出三分不安,但与我的恐慌相比,她更多的是对站在这
么多陌生人面前抗拒和这群人脸上表情的迷惑。

  「不好意思,」但见一个身穿一身白色礼服、佩戴红色领结的侍应生走到我
和夏雪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二位,我们今天这里包场,不接待游客;一切
说明在我们酒庄的官网上,有什么问题可以打电话给我们的客服部。恕不远送。


  说着,侍应生就要把我和夏雪平往外赶。

  ——我这才终于明白,这酒庄里面的人为什么都像看着从动物园里逃出来的
主儿一样瞧着我和夏雪平:因为里面这些正站在大厅里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的男
女老少们,全都西装革履、或是白裙红跟;而夏雪平呢,一个穿了一身黑西服白
衬衫黑色休闲裤、还脚踩皮靴——倒也不是说酒庄大厅里没有穿西装的女士,但
是那些女人身上的西装礼服,镶钻的、镶银的、镶铂的,丝绸的、开司米的、纳
米羊驼绒的,米兰的、伦敦的、巴黎的,且不说那些人还戴着各种令人眼晕的首
饰,但就这些衣服本身而言就透着一股目中无人的富贵的烧荧光粉味道,于是外
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人家是来参加宴会的;我就更不堪入目了——十几块钱一件的
棉线衣配上夹克衫,下面穿着一条牛仔裤和一双跑鞋,这也难怪被人家当成游客


  「抱歉,我也得说句不好意思,」夏雪平看了看面前的众人,也意识到了自
己和我跟其他人一比,与这个场地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夏雪平依旧面不改色,
对那个待着令人讨厌的笑容的侍应生说道,「我们俩不是游客,我们是张霁隆先
生的客人。」

  「那您二位有请柬……」

  「他们二位是我请的客人。」张霁隆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大厅二楼天井环廊的
扶手边,他竟穿着一身黑色绸缎面料制定的长衫,左胸前的位置上还用黑色丝线
绣了一只龙;他站在那里端着那盏电子烟斗俯视着众人,手指狠狠按在烟锅形电
池桶上的按键,斗嘴放在自己嘴里猛吸着,然后对着一楼大厅吐出一口浓到看不
见他上半身的烟雾。

  一听张霁隆的声音,站在一楼的少数人,尤其是几个上了年纪的男人都低着
头,脸上流露出鄙夷不屑的眼神,但紧接着一抬起头,每个人对张霁隆全都点头
哈腰、笑脸相迎,对着张霁隆打着招呼。

  「哎哟,」浚渊「先生!真不知道这二位是您的贵客,我眼拙了!」那侍应
生连忙对我和夏雪平扎猛子似的鞠躬赔礼,「……实在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的,小陈,你带他们进来吧,我这就下去。」张霁隆又吸了一口烟
,转身推门回到了包厢里。

  于是我和夏雪平跟着这个叫小陈的侍应生从大厅的左手边长廊走进走廊,路
过洗手间的门口再右转后再左转,来到了一间更大的、足够容得下四个篮球场的
内堂,里面的场景更是热闹。我和夏雪平走进去的时候,也有不少人注视着我们
俩,但更多的人却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比如坐在一边吃东西聊天、比如相互搭讪
聊天——注意到我和夏雪平的那些人,都是站到宴会厅外围似乎无所事事的。

  而这个时候张霁隆一个人从宴会厅的另一个门大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穿着
一袭白色长裙、胸前佩戴着一颗蓝宝石吊坠、手上还套着白色长筒手套、扎起丸
子头的杨昭兰。二人一露面,那些宾客还都举着手中的高脚杯跟他们二人打招呼
,但当然也仅限于礼仪性地打招呼而已,最多再寒暄几句便离开、连杯子都没跟
张霁隆碰一下;不过这里的气氛尽管冷漠,与外面那些低头皱眉、抬头巴结的人
比起来,倒是让人觉得舒服一些。

  一见到我和夏雪平,杨昭兰便先快步跑到我和夏雪平面前,而张霁隆在跟一
群人打过招呼之后,则一手端着香槟一手握着烟斗,走到一对跟我差不多大的男
女面前,这俩人看起来像是情侣,但是我却总觉得他俩自己之间倒是少了几分热
络。

  「秋岩,你好!」杨昭兰对我打着招呼,眼睛却盯在夏雪平身上。

  「兰姐,我给你介绍一下……」

  杨昭兰迫切地拉住夏雪平的手,情不自已地对夏雪平说道:「不用介绍——
这位就是雪平姐吧?我……哎哟真是!终于见到你了!我们通过电话的,雪平姐
,我叫杨昭兰。」

  原本夏雪平看见杨昭兰走过来的时候还是冷着脸的,但是见到杨昭兰这一副
手足无措、舌头打结、完全不装腔作势的样子,夏雪平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你也不用自我介绍了,我听你的声音就听出来了。省长的千金,跟我想象得着实
不太一样。」

  「什么省长的千金……雪平姐,你要是这么说话,我可就不高兴了啊!叫我
」小杨「或者」昭兰「就好了。」杨昭兰委屈地看着夏雪平,然后又开朗地笑了
笑,「你说说,霁隆就不用说了,韩橙早就认识您了,就连琦琦也早就认识你了
,整个张家就我,连见都没见过您呢,我怎么好落下啊?」

  「这不就认识了么,」昭兰「听着像地名,我就叫你」兰兰「,可以么?」
张霁隆老早就跟我说过杨昭兰应该和夏雪平投脾气,这一见了面夏雪平倒是也不
认生。

  「那太好了!」兰兰「更好听!那雪平姐,就让兰兰待着你和秋岩上去吧,
我们在楼上有个家宴包间,那里安静。」

  我和夏雪平也都立刻答应了,因为眼前这看起来差不多能容纳了将近一千多
人的地方,确实太嘈杂了。

  看着我、夏雪平、杨昭兰快要走到了张霁隆身边,原本坐在整个宴会厅东首
朝西最中间的那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高大秃头、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才终于站了
起来,走到了张霁隆面前与张霁隆握了握手。

  「老白,终于跟你说上话了。」张霁隆不卑不亢地说道。

  「」浚渊「,你看看,我这也忙不过来了不是……」男人微笑着说道;可明
明刚刚在我和夏雪平刚进到宴会厅里的时候,这男人正悠哉悠哉地一边端着杯子
,一边吃着一只形状奇怪、颜色也有点奇怪的肉卷。

  「没挑你老白的理!女儿订婚是大事,够你忙的了!恭喜了!」张霁隆看起
来诚心诚意地笑道。

  「嗨……」男人仔细端详了我半天,又瞟了夏雪平一眼,对张霁隆好奇地问
道,「浚渊,敢问这二位是怎么称呼、在哪里高就?看着感觉有些眼熟。」

  杨昭兰听了,刚准备说话,而我也刚想礼貌地跟对方打个招呼,张霁隆却抢
先说道:「这二位是拙荆小橙的朋友,过来坐坐,老白您不介意吧?」

  「哦,既然是弟妹的朋友,那我当然不介意,请便吧!」男人笑着说道。

  「那就失陪了,Wa-alaykum as-salaam(向您问安)
……」

  「As-salaam alaykum(向您问安).」那男人礼貌地回
复道,然后三步一回头地回到座位上,不住地看着我和夏雪平。张霁隆也没多说
话,领在前头带我和夏雪平还有杨昭兰离开了这个大厅,通过另一扇门上了楼。

  「也不知道,这位姓白的先生是谁?」一走进楼梯间,夏雪平立即开口对张
霁隆问道。

  「夏警官,您别误会,我不是故意要在人前折你跟秋岩面子,」张霁隆一边
上着楼一边所问非所答地说道,「只是有些人对他自己的身份、还有你与秋岩的
身份而言,认识了不见得是好事。」

  「那位白京华先生,是这家酒庄的庄主。」杨昭兰解释道,「原本是我父亲
的同僚,我父亲在当市长的第一个任期的时候,他是市规划局局长,后来两党和
解,他配派到沙特阿拉伯,保留职位和待遇学习考察,但就在那个时候他突然在
海外宣布退党并辞职,转而又去了奥地利学习了四年。在海外期间拿了一个阿訇
头衔,一个奥地利皇室爵位,回来之后就开始主攻电子半导体行业,并且近两年
还要进军房地产和金融业,并且一直在支持在野党党派团体——总之,他其实现
在与我父亲跟霁隆的关系,有点不对付。」

  「哦,这样……一个阿訇头衔、一个奥地利爵位,这个人也很厉害的吧。」

  「呵呵,厉害个毛线啊,这两个头衔都是唬人的:穆斯林的阿訇得是信徒推
举才算数;而欧洲那些小国家的什么爵位、什么骑士,也就是个给那些皇室的捐
款收据和打工证明——早该被历史扫进垃圾堆里的东西了,也就骗骗没见过世面
的老百姓。」

  正说话间,我们四个已经上了楼,穿着一身黑亮旗袍的韩橙站在门口迎接着
我和夏雪平的到来:「雪平妹子、秋岩,你们聊什么呢?」

  ——等我走近了,我才发现张霁隆身上这件长衫的面料跟韩橙身上的旗袍面
料是一样的,并且在韩橙身体右侧从肩膀到胸前经过她的肚子一直到右胯骨为止
,用同样的丝线绣了一条黑色的凤凰。

  我对韩橙点点头,叫了一声「橙姐」,接着又继续对张霁隆问道:「那我怎
么昨天听昭兰姐和夏雪平打电话的时候,提到过这个酒庄有您的股份?您跟这个
老白先生关系差,还能一起做生意?」

  「秋岩,你是忘性真大,有些话我也不愿意再说第三遍了。」张霁隆看着我
笑了笑,又转过头看了看美茵和夏雪平——一身朱砂红、左肩荷叶形半袖、右肩
裸袖的礼裙的美茵见到了夏雪平后,提掉了自己脚上踩着的黑色高跟鞋,直接扑
到夏雪平身上搂着她:「妈……」

  「美茵——乖!」夏雪平也搂着美茵,摸了摸美茵的头发。这是夏雪平从进
到酒庄到现在,第一次露出笑脸,「有没有好好上课?最近没给你们关老师找麻
烦吧?」

  ——夏雪平是怎么知道,美茵她们的新班主任姓关的?

  「雪平姐,最近美茵数学和英语还考了两个全班第一呢——落课落下了那么
长时间,还能考这么好,挺不容易的!」杨昭兰说道。

  「还得谢谢昭兰小姨帮我补课呢!」美茵看着杨昭兰,感谢地说道。

  我回想了下张霁隆的话,恍然大悟,看着他说道:「明白了。」接着我也笑
着,走到了美茵和夏雪平身边,仔细一端详她的小脸,发现她涂了口红之外,还
打了眼线:「哟,这小坏丫头怎么还化上妆了?」

  「我给美茵化的,知道你们家什么都允许她干、但就不让她化妆,秋岩哥,
你要是想批评就批评我吧!」韩琦琦走到我身边说。韩琦琦的礼裙跟美茵的基本
同款,但她这套是右边缝着荷叶、左边裸肩。

  「嘿,那我还拿你没办法了……」

  「挺好看的,」夏雪平摸着美茵的脸颊,又看了看美茵和韩琦琦身上的衣服
,对美茵问道,「衣服也是琦琦的吧?」

  「我花钱给美茵买的,琦琦挑的款式,当送给美茵的礼物了。」韩橙说着,
给我和夏雪平分别递上一小瓶免水净手消毒液。

  「那多不好意思,美茵这都在您府上住多少时间了?麻烦了您不说,您还破
费?」夏雪平擦着净手液说道。

  「什么破费不破费的,我干女儿考试考得好,我送她一件衣服做奖励的还不
行呀?说这话就见外了啊,雪平妹子!」韩橙爽朗地笑道,「行啦,都别杵着了
。赶紧就坐!」

  然后,韩橙坐到了桌边起手第二的位置,她左手边给张霁隆空了个预留的座
位,右边跟着的座位她让夏雪平坐了下来;我坐在了夏雪平对面的位置,正好跟
与张霁隆座位对面的杨昭兰空了个位置;而美茵坐到夏雪平的身旁,韩琦琦坐到
了美茵身旁,总体来说这个位置排列得有些奇怪,但我全然是抱着来吃饭的态度
坐下的,所以坐在哪我倒是不介意。

  刚刚跟夏雪平走得急了,于是刚进屋的时候,哪都不知道是哪,而现在坐的
稍微久了一些,透过窗子一看,才发现原来这二层楼竟是这整栋酒庄城堡的靠着
东南方向的阁楼,城堡虽然是按照仿巴洛克风格修建的,但是到处都是玻璃幕墙
式的落地窗;餐桌坐落在房间的东南角,隔着楼梯间,东北角是一个小型会客室
,以及对着正门大厅的天井,也就是我和夏雪平差点被侍应生赶走时张霁隆出现
的地方;再旁边,是一个大休闲会客室,里面摆满了两个茶几四张沙发和四只扶
手椅,还有各式的冷饮热饮机器和糕点;在旁边是一个书房,通往外面似乎有个
露台;餐桌旁是洗手池和炉灶,以及摆了一堆果蔬、沙拉、用电热箱保温的炒菜
和汤菜,还有两支竖立的电炉,每一支电炉中间那根铁签上都插着堆成宝塔形状
的肉,顶头上都插着一颗整苹果和一只柠檬;左边那个嗅起来像是用姜黄、罗勒
加上胡椒与牛油的牛肋眼,而右边的则应该是小茴香加肉豆蔻和陈皮碎烤制的鸡
胸肉。

  「你下去吧,这交给我就行了。」张霁隆洗好了手,然后把侍应生打发走了
,自己拿了一个干净盘子,然后对我和夏雪平说道:「哦,对了,秋岩,夏警官
,您二位今天是吃不着这猪肉了。老白他家闺女今天订婚,准备的是中东那边的
」沙威玛「烤肉——秋岩,牛肉还是鸡肉?」

  「牛肉吧。」

  「那夏警官您呢?」

  「当然是牛肉。」

  「Winner-winner,chicken dinner(大吉大
利,今晚吃鸡)——都这么愿意吃牛肉的;图个吉利,等下我自己来个双拼!」
张霁隆说着,托着盘子拿着一把长刀,迅速地切了一堆牛肋眼。

  「您自己爱拼啥就拼啥,我说」浚渊先生「,我的烤豆腐怎么还没来呀!」
韩橙假装发著脾气,笑着对张霁隆说道。

  杨昭兰抬头看看韩橙,只是笑了笑,却没说话。

  「就来,就来!我不得先给你的」雪平妹子「和」秋岩弟弟「安排明白了么
?」张霁隆想了想,对韩琦琦招呼道:「琦琦,去冰柜那里,帮我拿一提饮料出
来。」

  「好嘞,张大总裁!」韩琦琦说着,兴高采烈地站起身,对着张霁隆俏皮地
笑了笑。张霁隆假装没看到,只是继续切着肉;韩橙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琦琦的
背影,若有所思,而后又没办法不迎上杨昭兰的目光。没过一会儿,韩琦琦便双
手提着一个套着四支酒瓶的酒架,拎上了餐桌,并且急不可待地拧开了盖子。「
嘭」地一声,随着盖子打开,酒瓶里装着的红到发紫的液体竟然生起一股气泡。

  「实在抱歉啊,」张霁隆切了会儿东西,又转过头对我和夏雪平说道,「我
今天开车来的;按照平时在家的习惯,昭兰和小橙都不喝酒。这四瓶虽然是汽水
,但也都是用酿造红酒用的葡萄原汁做的,好喝得很。秋岩、夏警官,你们要是
想喝酒,我可以下楼跟人打声招呼。咱们这有上年头的红酒、白葡萄酒,而且还
有冰酒——陆冬青都认证过了,这里酿造的冰酒味道不比加拿大的差!」

  「谢谢您了,张先生,」夏雪平主动说道,「今天是我开车来的,我不喝。


  「哦,那等下我陪秋岩喝两口也好。」

  「不用了,霁隆哥,我也不喝。」

  「嘿,你小子不是挺能喝的么?今天怎么这么矜持?」张霁隆疑惑道。

  我看着夏雪平,想了想说道:「夏雪平不让我喝……我听话。」

  结果我这句话一说出来,除了本来就在看着我微笑的夏雪平以外,这餐厅里
其他还有三个人笑了出来:

  「哈哈,能让你听话……」张霁隆话里有话地说道,「夏警官还真不容易呢
!」

  就着张霁隆这句话,韩橙和韩琦琦也都忍不住看了看夏雪平。夏雪平倒是没
发现韩琦琦的表情毕竟中间隔着美茵,而韩橙的笑,让夏雪平不免有些脸红,她
忍不住对我瞪圆了双眸,立刻抬脚轻轻踢了我的小腿一下。

  自从坐在餐桌上以后基本就没怎么讲话的杨昭兰,则是完全在状况之外,看
了一圈也没看出来我和夏雪平、韩橙和韩琦琦都是怎么回事,接着她无助地看着
正清理着案板的张霁隆。张霁隆只是看了杨昭兰一眼,扬了一下下巴,又接着转
身忙活着。而正在夏雪平身边玩着桌上刀叉的美茵,听到这里,突然似无意地用
餐叉的侧边磨了一下盘面,瞧了瞧我、又瞧了瞧夏雪平。

  这时候我还并没在意什么,只是开口对张霁隆问道:「唉,对了霁隆哥,怎
么这个酒庄的人怎么都管你叫什么」浚渊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哈哈,这个啊,这个是我跟风给自己取的」字「——」张霁隆,字浚渊「
。」张霁隆有些难为情地解释道。

  「嗬!没看出来,」夏雪平当着韩橙、杨昭兰和韩琦琦的面也不避讳,对张
霁隆讽刺道,「这成天跟血腥和铜臭味打交道的张先生,竟然也是喜欢附庸风雅
之人?」

  张霁隆并未恼火,反而摆了摆手笑了笑。而韩橙和杨昭兰却也是忍俊不禁,
韩橙看了一眼张霁隆,又转头对杨昭兰和夏雪平笑了笑:「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来之前我就说,如果雪平妹子知道我们家霁隆这件事肯定得吐槽嫌弃,被我说
中了吧?——我在家也老说他!张先生,你说你今天还穿了个长衫,要演徐志摩
还是黄飞鸿啊?」

  听了韩橙这话,夏雪平也跟着笑了起来。

  「雪平阿姨,那个他……我父亲,其实不是什么坏人,」韩琦琦也不知道今
天是怎么了,之前老爸跟陈美瑭摆家宴的时候,全程都没说话的她,今天却似乎
突然特别想说话,「我知道您对我父亲可能会有什么误会,但我希望您能别介意
。」

  ——韩琦琦的这番话,若不是我听她说这人称听得确实清楚,我还真以为韩
琦琦是抢了杨昭兰的台词。

  而恰巧符合我所想的,韩琦琦说完,还有意无意地在杨昭兰身上迅速撇了一
眼,四目相对的当口,杨昭兰立刻低下了头;而夏雪平身边的韩橙则瞪了韩琦琦
一眼,却什么都没说,缓缓轻叹了口气望向张霁隆。

  「我没有介意,」夏雪平不冷不热地说道,「我还得谢谢你父亲呢。上次劲
峰请客吃饭,临走时你父亲说的那句满文谚语,确实给了我很大启发。」

  另一边,张霁隆正像没事人儿一样,三下五除二用着一张薄烤馕给夏雪平卷
了一只肉卷,然后端上了手中所有的吃食,似乎是对整桌的人说道:「老家村子
里萨满先生们的老生常谈罢了,没什么值得谢谢的。不过琦琦,这你就是不懂事
儿了:我要是不被人误会,我也就不是我了:而你雪平阿姨呢,要是不误会我,
她也就不是你雪平阿姨了——在咱们F市、乃至咱们Y省,真就得多几个像你雪
平阿姨这样,误会我的人,懂吗?」

  接着,张霁隆对夏雪平开着玩笑道:「来吧,夏警官,看在秋岩的面子上,
没下毒。」直接,张霁隆又转身回到了操作台上。

  卷肉的烤馕是粗粮全麦的,里是泡心里美萝卜和腌红菜头、酸黄瓜,加上西
红柿片和生菜丝,跟烤牛肋眼卷在一起,加了些西式酸辣酱和美乃滋;而盘子里
则除了烤牛肉,还有用香米、葡萄干、胡萝卜、豌豆与脂肪炒的抓饭,用牛油烤
制的带皮土豆块,一勺酸奶蒜油、一勺鹰嘴豆酱,三根泡山椒,以及用油醋汁和
椒盐、芫荽碎与卷心菜菜丝拌成的沙拉;同时在盘沿上,还有一小盅跟可乐兑在
一起的番茄酱,用来蘸肉吃的——一时间各种食物的香气掺杂在一起,特别芬芳
,嗅起来就觉得面前这盘烤肉好吃。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夏雪平突然掩住口鼻,咽喉抽动,似乎有些想吐。

  「怎么了?」我立刻着急起来。

  「有点反胃的感觉……」夏雪平对我摆了摆手,皱着眉头。

  杨昭兰见了,马上给夏雪平倒了一杯清水,并把她面前这份牛肉的沙威玛端
到了一边。喝了水后,夏雪平似乎才缓过劲儿来。

  「没事吧,雪平姐?」

  「没事……就是这肉闻起来有点腻……」

  听着夏雪平的解释,我倒是有些心虚,因为很有可能是因为此时她闻到的味
道,跟昨天晚上她在我胯下吃进去的味道一样,于是我在心中默默记下,以后自
己吃了大量的肉食之后,千万别再欺负夏雪平的嘴巴了。

  韩橙看了看夏雪平又看了一眼面前的牛肉烤肉饭,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然后
说道:「可不是么——这配肉吃的抓饭里也放了羊油的,肯定是把雪平妹子膻着
了!」

  「还是来一盘鸡肉吧,」张霁隆也说道,「鸡肉里本身是靠着鸡皮下面的鸡
油烤炙的,而配鸡肉的抓饭口感清淡些——这扯不扯?刚跟人说完没下毒,就给
人闻恶心了……」

  夏雪平又喝了一口水,然后微皱着眉棱着眼睛对张霁隆点了点头:「麻烦了
。」

  「那么,这份给秋岩吧……」杨昭兰说道——看来我今天晚上肯定是又要告
别口交了。

  可杨昭兰刚要拿起盘子,盘子的另一边却被美茵捏在手里,低着头面无表情
地说道:「妈妈不吃的东西,那我吃。」

  「行,哈哈,那给你了。」夏雪平好像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把那盘烤肉饭
推到了美茵面前,「这丫头从小就喜欢吃牛肉,现在还这样。」

  「谢谢妈妈!」美茵说着,还很刻意地搂着夏雪平的身体,「妈妈,你今天
好香。」

  夏雪平看着美茵,摸了摸美茵的头发幸福地笑着;而美茵在端过盘子之后,
却抬起头有些哭丧着脸不住地看着我。

  正好这边张霁隆已经盛好了沙拉和鹰嘴豆酱,刚要加一勺酸奶蒜油,想了想
还是换成了蔓越莓酱,并舀了另外一勺加了芡实蒸熟的白饭,从立炉里削下满满
一盘鸡肉,然后夹了几块蒜香面包放在盘子里。

  夏雪平吃了两口鸡肉的沙威玛烤肉饭,觉得还不错,并且也不再反胃,于是
我便帮她去盛一些其他不油腻的菜;正巧这时候侍应生又抬上一只烧鹅、一大铁
盘用孜然和辣椒面做的干烤海鲜、还有一瓮玉米鸡茸蘑菇汤。回到座位上,当我
刚把烧鹅、烤鱿鱼烤虾和鸡茸汤放在夏雪平面前之后,美茵却捏着她那只小勺子
在夏雪平面前的盘子里挨个舀了一勺,放进了自己嘴里。

  「嘿?你就不能自己去盛?」我看着美茵的举动,再加上从我和夏雪平就坐
之后她就有点让我不太舒服的神情,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无名火,引得我厉声
对美茵问道。

  「妈妈要的东西,我也要。」她故意盯着我的眼睛,懒洋洋地说道。

  ——「我去盛吧。」

  一时间,竟有三个人同时将这四个字脱口而出,搞得我甚是尴尬;

  而杨昭兰、韩琦琦和夏雪平三人自己,也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算了,夏雪平、昭兰姐、琦琦,你们坐,我去吧。」我放下手上的餐具,
走到张霁隆身边要了一个餐碟,又帮着美茵盛了同样的菜品。或许是心里有火,
或许是汤盛得太满,在我放下汤碗的时候,我一不小心用大了力气,那汤来回晃
着一下子泼出来1/4,同时泼在我的手背、鞋子,以及美茵的胳膊上。

  「哟!没事吧?」韩橙连忙问道。

  「我去拿纸……」杨昭兰连忙站起身跑进会客室。

  而夏雪平此时已经不动声色地从自己的牛仔裤里掏出一包纸巾来,然而杯水
车薪,这些纸巾就算用光了也不够。

  「去洗一洗吧,洗手间在楼上。在男女洗手间的水池旁边都有烫伤膏和青龙
油。」刚给自己端着一盘烤肉饭的张霁隆对我和美茵说道。

  我点了点头,并没理会美茵,而是自己先走进了楼梯间。美茵在我身后一声
不吭地跟着,我却也没理会她。上了楼看见楼梯间旁边的洗手间,美茵见我一直
没跟她说一个字,便自己先走进了女洗手间。对着女洗手间的门,我忍不住叹了
口气。

  刚才那碗汤并没有把我手背烫伤,所以我简单地冲了一下双手,然后取了吸
水纸把自己的鞋子擦了个干净,又解开裤子对着小便池放了次水。正当我准备拉
上拉链、提上裤子的时候,美茵却突然冲了进来。

  「哎哎!……你干嘛?」我连忙背过身去准备拉上拉链,但就在这个时候,
拉链居然好死不死卡住了。而美茵就在这同时,从我身后直接搂住了我。

  「哥……何秋岩……」美茵带着哭腔唤着我的名字,我转过头一看,她已然
泪眼婆娑。

  见到她哭丧着脸的样子,我就算心里对她跟夏雪平和我有点像故意找茬的行
为再不爽,我也不能说什么:「你怎么了啊,美茵?」我一边说着,一边焦急地
拉着裤链,然后我终于发现原来是拉锁的锁头别住了我的内裤布料。

  「死何秋岩,你明知故问!」美茵哭唧唧地说道,「你跟夏雪平都没事了,
夏雪平虽然发烧但是很快又退烧了,你和她还故意把我丢在琦琦家!你俩都不来
看我一眼!她又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你俩都不要我了!」

  「你瞎说什么呢?我们没不要你!我和夏雪平只是……」我难免一时语塞,
因为实际上我这几天既没去见父亲,也没去找美茵,就是为了多跟夏雪平在一起
相处,我是故意这样做的;而现在面对着楚楚可怜的美茵,想着美茵自己身在张
霁隆家,虽然说她和韩琦琦关系好得像亲姐妹、杨昭兰很喜欢她,而韩橙更是把
美茵当成干女儿,但毕竟不是自己家,何况她知道了夏雪平也是在乎她的之后,
她对夏雪平想必肯定也是多了一份挂念,于是我的心中又徒生出十足歉疚。

  「只是什么?」

  「……只是这段时间里,我和她都有很多事情要做。」我随意捏造了理由准
备搪塞过去,并且在这个时候我的裤链也终于可以拉动了。

  结果就在这迅雷不及掩耳的刹那间,美茵突然把自己的手抓到了我的阴茎上
:「哼,你是有很多」事情「要跟夏雪平做,还是有很多」爱「要做呢?」就在
这转瞬间,美茵原本都以哭出泪水的表情立刻转变成了调皮中带着些狡诈的笑容
,如果美茵刚刚那个哭丧的表情不是装的,那么我真的要怀疑我的阴茎上到底是
不是有可以让她情绪变得积极的魔法了。

  「美茵,别闹,把手拿开……」我沉着脸低声对何美茵命令道。

  「哥,你是不是已经得到了我们的妈妈了呀?你们俩上过床了对吧?」美茵
的眼神里竟然充满了羡慕。

  「是……快把手拿开吧,别闹了。」我毫无否认地对美茵说道。

  「那你难道不应该感谢我么?」美茵放开双手,然后走到我面前天真地看着
我。

  「感谢你什么?」

  「嘿嘿,你自己看吧,」美茵说着,从自己的手包里拿出她的手机,解了锁
后摆到了我面前,「你还真以为就凭你平时那么」直男癌「的态度能够成功攻略
我俩这么目中无人的老妈?」

  手机上,竟是夏雪平和美茵的微信聊天记录,在我没看完的时候,美茵就已
经把手机抢走,所以我只看到了一小段;而她给我看的最早的记录初始日期是在
她出院之后被送到张霁隆家借宿的第一晚,那个时候艾立威还没死。美茵跟夏雪
平之前聊了很长一大段,而我看到的她跟夏雪平说的第一句话这样的:

  「既然妈妈根本对艾立威哥哥一点心思都没有,而且也对爸爸没感觉了,那
为什么不能让哥哥跟你恋爱呢?」

  「你在说什么啊美茵?」夏雪平回复道,看得出来她当时的语气很是纠结,
「还跟妈妈说这个,要不是看你身体刚恢复,我肯定是要去韩橙家收拾你一下!


  「嘻嘻,妈妈要像小时候那样打我的屁屁吗?」美茵说完,发送了一个坏笑
的表情。

  「我还没质问你呢?你跟秋岩你们俩是怎么回事?他那样对你,到底是你们
俩两情相悦,还是他故意欺负你的?」夏雪平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

  「妈妈,他哪样对我呀?」何美茵故意问道。

  「跟我装傻是不是?你跟谁学的这个样子……你跟何秋岩,你俩在他寝室床
上的事情,都被我局里有个女同事看到了,别不承认了。」

  「嘿嘿,妈妈,你说我跟哥哥从小到大每天晚上都一起相互搂着睡觉觉,到
了青春期,他的小棍棍变长了,我的胸部变大了,我和他都是荷尔蒙分泌最旺盛
的时候,都是正常的男生女生发生那种事情不是理所当然吗?」紧接着,美茵又
跟了一句,「对了,妈妈,哥哥的肉棒好大的,比你从家里离开的时候大好多呢
!」

  「呵呵,我从家里离开的时候,他才几岁啊……」夏雪平回复道。

  美茵一见连忙发了三条:「那妈妈你最近有没有摸过呢——好像哥哥去妈妈
住的地方留宿过吧?」「哥哥每天睡觉都愿意搂着人或者东西睡——妈妈你知道
吗?哥哥从你离开家到现在,每天晚上睡觉,做梦的时候都会念叨你的名字呢!
」「妈妈,哥哥是真的很爱你,真的是男朋友对自己女神的爱——他跟我爱爱,
其实我也都看得出来他是把我当成妈妈了;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让哥哥和妈妈
做爱呢!哥哥的肉棒插进身体里,真的好舒服的!」——看到这些话之后,我就
两个感受:第一,美茵这丫头可真能编;第二,她敢跟夏雪平这么说话,胆子也
真够大的。

  「你怎么变得这么顽皮?劲峰不管你俩么?我看都是秋岩给你带坏的,等我
有工夫了真得好好修理修理他!我跟他是母子,退一万步,就算我对他也产生超
越母子的心理依赖了,我跟他也不能发生这种事情的。」——但夏雪平当时应该
已经看过我和她那一晚上的录像了,我估计此刻夏雪平的话发送得很心虚——她
想了想,又对美茵问道,「而且,你不是很喜欢秋岩的吗?」

  「嘻嘻,妈妈如果喜欢哥哥,我可以让开的,因为哥哥最喜欢的是妈妈呀!
而我和哥哥之前都是因为不懂事才这样的。」美茵回答道,「再说了,谁说母子
不能做爱的?我同班同学那些男生里,也有不少和妈妈做爱、以促进母子关系缓
和、或者舒缓学业和妈妈的事业和家庭压力的呢!——他们那些男生私密聊天的
时候我偷听的!虽然这件事不背社会容许,但是已经很普遍了的!——妈妈,你
等下,我给你看点东西……」

  说着,美茵便给夏雪平分享了一大堆链接:最开始的三篇,是假借李银河之
名写的那篇《谈母子性爱的可能性与必要性》,还有曾一度被全网咒骂的「岁月
致柔」的博文《亲论母子之间的性教育和性行为》,以及情色写手「主治大夫」
所编的《乱谈母子性交》《母子性爱技巧》——这几篇看起来,都很像科普知识
文章一样;有了理论,接下来还有案例:《20位母亲讲述和儿子性交的亲身体
会》《经验故事——如何培养健康而甜美的母子恋》《裸睡10多年的母子》…


  「哎呀,你这平时不学习不上课的时候,都在干什么呢!现在劲峰被冤枉抓
进去,等他出来之后,我可真得让他好好管管你了!」夏雪平有些羞恼地说道,
「行了,你快睡觉吧!我这边还有案子呢……等我忙完了,我就跟秋岩一起去看
你。」

  自那以后一连三四天,美茵都会在每天晚上给夏雪平转帖一篇文章,有的是
性学家和社会学家对于母子性关系的探讨——当然他们的文章结论都是反对母子
恋的,可是这其中不乏有认为了博点击率,在尽量将肉体行为描写得隐晦的同时
还会写得稍微露骨一些;有的则是美茵这丫头不知道从那些色情网站上找来的伪
自述性质的短篇色情小说,那里面的性爱描写相当的明确。起初夏雪平还会训斥
美茵两句,等到后来,夏雪平就是发两个发怒的emoji作为回应,而再后来
,夏雪平便没有任何回应了——因为那天正好是艾立威被她亲自枪毙,然后她自
己也发烧病倒。

  接着,美茵便把自己的手机抢了回去,再此之后她跟夏雪平还有没有聊天、
聊过了什么我也不清楚了。我不知道美茵这一系列的交流策略,究竟为我和夏雪
平之间的结合产生了多大作用,但我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会在夏雪平那边主动去撮
合我俩。

  「谢谢你了,美茵。」

  「就一句」谢谢你了「就完事了?我说哥,你也太没诚意了吧!」美茵眨了
眨眼,看着我说道。

  「那……你想要我干嘛呢?」

  美茵搂着我的肩膀,低声娇语:「——我想要你干我。」

  说着,美茵便把自己的双手伸到背后,一下子将自己的上半身从这件礼裙中
剥露了出来;接着她弯下腰、双脚一踢,脱下了裙摆下面的那件安全裤。她那身
体仿佛是刚剥去硬壳的山竹肉一样洁白,而且乳头依旧像樱花一般粉嫩,,她撩
起裙子后,我发现她竟然又把自己的阴毛剃了个精光——看着妹妹仍然穿着华丽
礼裙却故意把自己身体的私密部位裸露给我的样子,我不仅是阴茎无法淡定,我
的内心也无法淡定:说起来,夏雪平和美茵的身体都是曼妙的、妩媚的、充满柔
软与温暖,尽管平日里她俩一个气质冰冷,一个性格诡俏;夏雪平自然是对我有
一种我一辈子都放不下、割舍不了的刚毅和禁忌之美,而美茵,却毕竟是更年轻
的肉体,并且,还是我亲自顶破的阴道瓣。

  「在……在这?现在?」我压制着自己内心不安分的欲望,对她问道。

  「对的,就现在——嘿嘿,我和哥哥,背着夏雪平偷情,这个感觉刺激吗?
」说着,美茵抓着我刚刚被烫到的手背,放在她的双腿间的桃源洞下,涂抹着从
她身体里流出来的汁液:「这个烫伤膏,是不是更好呀哥哥?」

  「别这样……」

  我立刻抽回了自己手背,而美茵却没放弃地搂住我,用她的带着奶香的胸部
——我所喝过这对乳房初乳的胸部——蹭着我的胸膛。

  美茵扫了一眼洗手间的门,然后故意对我问道:「哥哥,你说如果夏雪平现
在要是就在门外、闯进来了,看到你我在这样,她会生气吗?她把你从我身边抢
走,她身为一个妈妈容许自己的儿子操弄了自己的淫穴,再看到自己的女儿勾引
自己儿子的时候,她还会生气么?」

  「我不知道……」我的理智开始变成浆糊,我整个人也逐渐被美茵的心理攻
势弄得情迷意乱,但我仍说道:「但她毕竟是夏雪平……你别这么说她……」

  「哎呀呀,哥哥在维护她呢!问你个问题哦——妈妈现在的皮肤,是不是还
像小时候那样细腻光滑呢?」

  「是。」我看着美茵充满爱意和欲望的眼睛,诚实地说道。

  「哼哼!我记得小时候,夏雪平跟你一起洗澡、比跟我一起洗澡的时间都多
;好不容易我们三人一起洗,她还总是更愿意搂着你——一想起她帮你抹洗发水
的时候,你的脑袋埋在她那对蜜瓜一样的大奶子之间,我就来气!」美茵嘟着嘴
,接着又问道,「那是我的蜜穴更紧,还是夏雪平的更紧呀?」

  「你……她……她的……」我考虑了一下,如实说道,「你是少女的紧,而
夏雪平……是天生名器……」

  「哇!天生名器!以前的时候都不知道呢!有机会的话,我真的想用自己的
舌头感受一下下哦!」

  「啊?」

  ——这坏丫头在说什么?我是幻听了么?

  「在哥哥的心里,夏雪平单纯是个女人,而我也单纯是个女人,都是你很爱
的女人,对吧?」美茵调皮地在我的耳边伸舌头舔着,并同时说道,「哥哥如果
有机会的话,想不想试试母女同床呢?——这似乎是一般的男生都体会不到的,
何况还是自己的亲生妈妈和亲妹妹……哥哥如果想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哦;我真
的希望如果有一天,夏雪平在被哥哥操的时候,我可以同时舔着妈妈的小穴和哥
哥的肉棒呢!我之前做过好几次这样的梦,都给我醒了——何秋岩,你会帮我实
现这个梦吗?」

  「我……」

  「哥哥的鸡巴又变得粗大了呢!」美茵把手拢在我的阴茎上,轻轻拨弄着,
「哥哥是要跟妈妈一起去度假了么?能不能带我一起出去玩呀?」

  「不行……你不是还得上学么?而且我和夏雪平都是带着任务去的……」

  「哼!我看你就是有了妈妈就忘了妹妹!……美茵也好想吃夏雪平的奶子、
舔她的小穴呢……再给哥哥一起口交、一起让哥哥操穴……哥哥,是不是想想都
觉得刺激?」

  我有些经受不住美茵的心理诱惑,好想去吻她、好想去摸她;但是想想之前
美茵早就跟老爸在一起,而我现在已经有了夏雪平——依照夏雪平的性格,她即
使容得下我跟美茵之前有过那么一段荒唐的青春期岁月,但我估计也肯定容不下
我在拥有她的同时对美茵也保持关系。

  「——不如这样好啦:你慢慢在你那边给夏雪平做工作,我在我这边去磨她
,从今以后,妈妈夏雪平就是你的大老婆、你的皇后,我这个妹妹就是你的小老
婆;要是你想的话,你可以再找个女朋友,做我们家你这个臭哥哥何秋岩的后宫
里的」老三「,怎么样呀?你们男生是不是都想过」开后宫「事情?这样的话,
今后就有好几个女人一起分享你了,每天都好不热闹,哥哥你开心吗?——反正
,我是不会让夏雪平独吞你的!我真是越想越嫉妒、越想越气呢!尤其是一想到
她还是我的妈妈……」

  「行了,你别闹了!」

  听她说到这,我的理智立刻被我找回来了;但是稀里糊涂地,我也不知道美
茵刚才那句话戳着了我内心的脆弱。

  「嗯?」

  我一把推开美茵,然后看着她说道:「你成熟点吧,美茵,我从头到尾都没
把我和夏雪平的事情当成游戏,当然还有你的事情。」

  ——嘴上这么说,但是在心里我却在骂着自己:何秋岩,你可真伪善哦。

  美茵说的所谓「开后宫」这样的想法,我觉得是个男生都会想过;但是夏雪
平能愿意么?肯定不能——小C、孙筱怜,哪怕是跟我有过虚假的露水情缘的蔡
梦君都能让她吃醋到倒牙;所以,我一直在克制自己,我强迫自己对于脚踩多只
船的事情,连萌芽都最好不要在心里产生,所以我才会对美茵如此生气吧。而且
就算夏雪平不在乎,自己能处理好那样的关系么——不见得,毕竟自己不是活在
意淫小说里;就算是,我所在的,肯定也不是那种小说。

  「哥,我……」美茵又突然哭丧着脸看着我。

  「行了,你不用说了,」我抬手制止了她的话,然后重新整理了一下裤子,
又连忙把美茵推进隔间里说道,「你赶紧把衣服穿好吧,别让霁隆哥他们等久了
。」

  等我转身一推门出去,正巧看见夏雪平在握着女洗手间的门把手,站在那里
一动不动。

  「……你也在啊。」我有些丧气地说道,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很累,累到当我
看见夏雪平站在女洗手间门口佯做刚从洗手间里出来亦或者刚准备要进去,我都
不觉得惊吓了,于是我深吸了口气,靠在墙上无力地看着夏雪平。

  「美茵呢?」夏雪平对我问道,闪亮的眼睛里写着四个大字:明知故问。

  我抬起手,诚实地用大拇指指了指男洗手间的门。

  「她在里面……她在男洗手间,是准备要跟你干什么吗?」夏雪平微皱眉头
醺红着脸瞪着我,有些吃醋地说道。

  「她还能准备跟我干什么呢?」我看着夏雪平说道,「只不过我没干而已…
…」

  夏雪平白了我一眼,然后也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接着敲了敲男厕所的门,
然后打开;我以为夏雪平要做什么过激的行为,连忙拉住了夏雪平的手,但这时
候夏雪平已经开了口:

  「美茵?你还好吗?」

  ——她只是柔声对里面说道。

  「呃……妈妈,我……我还好……」美茵在隔间里有些慌张地说道,「你怎
么知道我在这里?」

  「秋岩告诉我的,他说刚刚好像那碗汤烫到你后背了,他帮你擦了擦烧伤膏
;你现在还好吗?」夏雪平依旧温柔地说道,「我上来就是想看看你们俩需不需
要我帮忙的。」

  「哦,没事的,」美茵想了想说道,「反正……反正也没别人,我就在这里
如厕一下,夏雪平,你跟哥哥你们先下去吧。」

  夏雪平又关怀地对美茵问候了两句,然后便调节着呼吸,拉着我下了楼。临
回到餐厅前,夏雪平还小声在我身后说了一句:「臭小子,心思是不是早就痒痒
了?」

  「没有。」我果断地回答道。

  「没有?」

  我想了想,还是把之前在美茵身上发生的、夏雪平所不知道的事情都咽了回
去,只是跟她说道:「我跟她早就过去了,我跟你才是永恒。」

  「哼……小混蛋,你等着回家的,看我怎么收拾你!」夏雪平说完,先于我
回到座位上坐下,又不禁回过头冲着我心满意足地微微一笑。

  没过一会儿美茵也回了来,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甚至跟夏雪平还能有
说有笑的。坐在夏雪平对面的我,便也不动声色地吃完了饭但是这顿饭的确吃得
我有些心堵——今天的这一段小插曲算是过去了,但作为一家人,以后面对美茵
的机会肯定更多;所以,从这一刻开始一直到晚上离开的时候,我基本再没跟美
茵主动说过一句话。

  吃完了饭,韩橙拉着夏雪平坐到大会客室的沙发上聊天,她亲自给夏雪平倒
了杯茶、端过了糕点,又主动去拉着杨昭兰的手,让她跟着一起坐在夏雪平身边
,但即便杨昭兰坐过去了,聊天的仍旧是韩橙和夏雪平——夏雪平不是那种很会
找话题的女人,即使任何人发起话题她都能接住并主动聊回去,但若对方不主动
跟她找话题,她还是很难跟对方交谈的,尤其是像杨昭兰这样第一次见面的。

  杨昭兰也似乎没有多大聊天的欲望,只是偶尔在一旁插科打诨罢了,大多时
候都是低头看手机或者往张霁隆这边看来,等到韩橙离开沙发去到别的房间里时
,杨昭兰的话匣才会打开;再没过多久,杨昭兰便自己坐到了餐桌上,一边喝着
起泡葡萄汁一边独自一人孤独地看着手机。

  琦琦和美茵两个小女孩,则一直闲不住,先是一左一右地坐在夏雪平身边蹭
着糕点吃,然后在琦琦主动帮着所有人端上一碗葡萄味冰淇淋和一碗水果布丁之
后,她就拽着美茵上了楼。

  而张霁隆则捏着自己的那把电子烟斗,带着我进了书房,张霁隆知道我爱看
书,于是指着上面的书架,告诉我看中了哪本可以挑两本带走,算他送我的;但
我仔细一看,他的这些书都太偏专业了,不是经济学类商业类的,就是一本本社
会哲学类的长篇巨著。我找了半天,最后挑中了一本亚瑟·米勒的《论自由》,
一本亚当·斯密的《道德情操论》装装相。而书房里面有个小门,通着一座大阳
台,阳台上放着两只桌子和四把摇椅,而阳台探出去的地方,也是酒庄城堡里面
的一处花卉种类丰富但是整体风格简约,且与张霁隆办公室外层会客区很相似的
和风庭院式的室内花园,下面还有两座水池、一座假山、一小片翠竹林以及一张
桌子。

  「景致还行吧?」张霁隆自豪地说道,「原本我是准备按照拙政园的风格设
计的,奈何当时我拿不出多余钱了,老白当初本身就捉襟见肘,所以到最后还得
按照日本人的风格来。」

  「挺漂亮的——等一下,您设计的?」

  「是的。」

  「没看出来,您还有这特长。」

  「在监狱里闲着没事干,上了里面的培训课,蹲了八年的监狱,学了六十四
门课,但最有意思的还是庭院设计——想当初我就想学那个曼德拉,准备把监狱
操场一圈都种上花;但是还没干完活呢,我出狱了。」张霁隆幽幽地说道,「欲
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这人活着,毕竟都得有点爱好不是。像
你,爱看书;像我,爱摆弄花花草草;像你家夏雪平,喜欢听李香兰和梁静茹的
歌……」

  「哦?夏雪平喜欢梁静茹么?」我打断了张霁隆的话。

  「原来你不知道啊?」张霁隆看见我的反应,更有些惊讶。

  我摇了摇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夏雪平有这个新爱好、或者说原本我不知道
的爱好。

  张霁隆看着我,吃了口冰淇淋:「看今天夏雪平跟你之间的反应,看这意思
,你跟夏雪平,现在已经不是」一般的母子关系「了吧?」并且张霁隆还指了指
我的左手腕,「看来你还为此付出了流血的代价?」

  「嘿嘿,」我低下头,同时带着些许羞涩和得意地笑了笑,「勉强攻略吧…
…」

  「你这算不得」攻略「。」张霁隆却一盆冷水给我浇了过来,「实际上,我
感觉你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呢!」

  「嗯?……霁隆哥,你觉得我和夏雪平之间还差在哪?」

  「差在你不知道夏雪平喜欢梁静茹,到头来还得从我这听来呗。」张霁隆抽
了口烟说道,「就连这点事情,你都得从我这听,而不是靠你自己在夏雪平那里
深挖,你说你好意思称之为」攻略「么?像你和夏警官这样的母子,我其实见过
不少:我们公司的、跟着我混社会的那些里头的、在我名下的餐馆、KTV打工
的、跟我一起蹲监狱的狱友等等吧——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我见过关系保持超
过四年的突破这种禁忌的,也就那么三四对。」话说到这,张霁隆又停顿了下来
,连抽了几口烟看着我。

  听到这,我立刻有些说不出来话,一方面我在怀疑张霁隆所说的这个比例是
否有些危言耸听,另一方面我开始忧虑,我和夏雪平究竟会是被加入到那三四对
里,还是在将来成为那另外没撑过四年的其他人里面;对于那些其他人,此时我
是有些不屑的,我对自己和夏雪平也是很自信的,可同时我又不禁担心自己能不
能维持好自己跟夏雪平的关系——特别是我和夏雪平又都是做警察的,在未来会
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准。

  而这时候,抽了几口烟后略有心满意足感觉的张霁隆又继续发话了:「在那
些没走到最后的母子里,其中一部分人,究其原因,主要责任都在儿子那一方。
他们太沉迷于肉欲那点事了,他们认为母子恋就是跟自己妈妈上床——这个结论
,是我从母子双方那里的谈话得来的。母亲倒是很用心维持自己亦妻亦母的身份
,努力兼容着这两种情感,试图去给儿子同时创造性满足和情感交融;而在那些
儿子心里呢,所谓母亲,就是一个供自己生理娱乐的工具,他们只记得占有母亲
的身体却最终却忘了走心,母子间的恋爱,既是拥有肉体行为的亲情关系,又同
时也是恋爱啊。然而无论男人女人,都是有灵魂的啊,慢慢的,感情没了只剩下
性,但是没了感情的性,也会枯燥乏味的——于是用不着外界介入,母子间的那
点感情和欲望也自然淡漠了。所以,秋岩,在你心里,你和夏雪平的事情,你应
该怎么经营,你可得想好。」

  我点了点头:「谢谢霁隆哥点拨,我明白的。」我想,其实我跟夏雪平的关
系比起其他人来,少了一份母子的定义,多了一份恋人的感觉,这是我和她比起
其他特殊母子关系的劣势,同时也是优势……

  而在我刚想到这时候,张霁隆又开口打断了我的思路:「」经营「这种事情
也不是很简单的。想我周围的那些成功人士,他们都喜欢说一句话:宁可多开几
家公司,也别去和女人谈恋爱——呵呵,所以他们现在都开始改为流行养伪娘女
装子、而不愿意去招惹年轻小女生了。这世界上,最难经营的就是男女之间的情
感了,何况是像你和夏雪平这样的男人女人。」

  「我和夏雪平……我俩是什么样的?」我不禁有些慌张,我觉得张霁隆是不
是看出我俩之间的什么之名缺点来。

  「呵呵,我问你啊:你听了我刚才的话以后,是不是从今天起你就会天天追
问着夏雪平她喜欢什么、她不喜欢什么,然后天天依着她的好恶为她献殷勤、围
着她转,是这样吧?」

  「难道不应该这样……」

  张霁隆有些自责地掩住额头,对我摇了摇头道:「我真有些后悔跟你说刚刚
那些话了。倘若你和夏雪平要是平常母子,或者到现在你们俩还没戳破脱衣服上
床的那层窗户纸,你这么做一点问题没有;问题在于,你觉得夏雪平这样的女人
,是那种会喜欢让人鞍前马后伺候的女人么?」

  我又陷入了深思,刚准备向张霁隆问,在他眼里夏雪平应该喜欢哪样的男人
,张霁隆却抢先对我说道:「在我所认识的另外的那些没走到最后的禁忌恋母子
里面,他们关系的结束,都是因为自己的儿子付出太多:儿子太习惯也太喜欢缠
着母亲,以至于让自己的妈妈喘不过气,每天一回家之后看到的不是坚实的倚靠
,而是贱索索给自己到处添乱、并试图借此索取性行为的奴仆;他们做的那些事
情虽然都是女方所享受、所偏好的,但是那些男孩子却越来越失去自我,他们开
始距离母亲所喜欢的那个类型的男人也越来越远——又何况,母亲是看着儿子从
小到大的,知子莫若母,她们太清楚自己儿子与自己理想中那个可以让自己无论
是何时都能叫上一句」老公「的男人的差距了,她们也太清楚自己儿子能给予自
己什么。对母子禁忌关系持批判态度的人总说,儿子在成长之后会对年老色衰的
母亲产生审美疲劳和厌倦,母亲又何尝不会对自己越来越不可爱、但尚未成熟的
儿子产生厌倦的感觉?那么在这个时候,如果在母亲身边出现一个符合她内心需
求的成熟男性,能够给自己更大的心灵慰藉,恰巧那个男人性能力尚可,又不在
乎之前母亲与儿子的性关系、或者母亲藏得住事儿,那么,最终那个母亲会选择
出轨、并且放弃自己的儿子。」说到这,张霁隆又立刻看了我一眼,然后有些尴
尬地放下手里的烟斗,拿起微微融化的冰淇淋说道,「你别误会啊秋岩,我只是
在叙述我所见到的、听到的、看到的,你别多心——照我母亲对夏警官的了解,
她可不会做出出轨那种不堪的事情,对的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看了夏雪平一眼后说道:「自从艾立威这件事结束
了,我对夏雪平,现在是绝对信任的。只是霁隆哥,我想问问你,以你的角度来
看,夏雪平是喜欢……」

  「我们不说这个事情了,毕竟是你们母子俩的感情,我一个外人多嘴不太好
。」张霁隆吃光了冰淇淋,用纸巾擦了擦嘴、喝了一口起泡果汁,又拿起电子烟
斗说道,「你跟夏雪平要出发了吧?」

  「明天中午十二点的列车,先去Q市。」

  「Q市……高铁差不多要坐两个半小时。」

  「是的。」

  「徐远说让你和夏雪平干嘛了么?」张霁隆把烟嘴放在嘴里对我问道。

  「呵呵,他让我俩去送信。」

  「送信?纸质的、放在信封里的那种?」张霁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对。」接着我便把昨天跟徐远在居酒屋见面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张
霁隆,连他拿我和夏雪平的关系威胁我俩的事情也说了,倒是对他司机被杀的事
情一点都没提。

  张霁隆把后背靠在椅背上,看着室内公园里的天蓬,闭了一会眼睛,然后对
我问道:「他有没有嘱咐你,类似」千万不要告诉张霁隆「这样的话?」

  「这倒没有……」

  「那他就是不怕被我知道了。」张霁隆兀自念叨着,「信……送信……」

  看着他此刻纠结的表情,我也略有不安的感觉:「那个,霁隆哥,信确实都
在我和夏雪平手里,但是恕我直言,我不能把信拿给您看。」

  张霁隆看着我会心一笑:「哈哈,我没说让你把信拿给我;而且他既然是想
到送信这种事情,我估计他也不怕被人看到,那里面的内容肯定是加了密的,至
少需要特定的口诀或者秘钥卡才能把他真正想让别人读取的内容看到。把精力浪
费在这种事情上,没有半点意义。」接着他考虑了一下,对我说道,「他告诉你
和夏雪平要把信都送给谁了么?」

  「他只是告诉我和夏雪平地址,却没说名字。地址都在夏雪平手机上,而至
于给谁,要等到我和夏雪平到了地方之后,他再把对方的情况发给我俩,让我俩
自己去找。」

  「行吧,那到时候就靠你了秋岩,麻烦你一定要把你们所见过的人的名字告
诉我,拜托了!」说着,张霁隆握住了我的右手,并且把他的另一只手也结实地
压在我的手背上

  「我……我尽力。」我回答道——我肯定是不能拒绝的。

  「嗯。」风纪处三人众「,已经都坐上手术了。别的不说,估计你回来之后
至少丁精武能看见东西了。」

  「我知道了,谢谢霁隆哥。」

  「你那对儿同性恋朋友的事情,我手下的律师已经给办妥了——哈哈,打惯
了刑事案件,你让他偶尔去调节民事婚姻诉讼,他还有点真不习惯。」

  「不是,那个……您没把那个刘大头的前妻给怎么样吧?」我这时才反应过
来,我让一个黑道律师帮着大头解决他和他前妻的事情,可别出了人命。

  「呵呵,没怎么样——当然,如果说那个刘晏的前妻被我那个律师收了当女
朋友也算得上」怎样「的话……」

  「呃……」我瞬间无语了;但是想想我那前嫂子的身材和样貌,再想想她平
时的言谈举止,也真不知道这究竟算得上是那位律师的灾祸还是福分。

  张霁隆笑了笑,看着阳台下的室内花园。

  我犹豫片刻,对张霁隆问道:「霁隆哥,你说,我们局长利用我和夏雪平的
关系威胁我俩去跑腿,他这么做,到底是要干嘛?」

  张霁隆笑了笑,所问非所答道:「秋岩,我只能跟你说,徐远这个人,是个
理想主义者。理想主义者最大的问题,你知道是什么吗?他们以为他们做的事情
是对的,并且很有可能确实是对的,但实际上,却会给很多人带来麻烦。其他的
事情,你最好去问徐远,但我保证他什么都不会跟你说。」

  「好吧……那,最近陆冬青教授在干嘛呢?我昨天晚上看新闻说,貌似很多
人都在网上骂他,那个叫骊沫的也在骂他;陆教授到现在都没回应,他是真的不
在乎这些么?」

  张霁隆又笑了笑,对我说道:「这个嘛,现在跟你剧透就没意思了;骊沫那
个女人,说到底也就是个收智商税的,而冬青哥的水平远在她之上。等着吧,再
等几天,你很快就会看到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楼的室内公园假山旁边突然嘈杂了起来,一个梳着三七分
头、穿着一身黑西服,里面白衬衫打底、系着鲜红领带的男人走到了水池旁的桌
子旁,陪着他的,还有看起来对此人一脸厌恶的白京华。这人看起来三十岁出头
,脸型微圆,戴着一副板材的黑框眼镜,耳朵上别着一只蓝牙耳机,下颌上带着
些许略腮胡茬;个头不高,但是体格强壮,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文雅气质,可他说
起话来中气十足,十分洪亮,但是语音语调都显得慢条斯理,有点像诗朗诵一般
;一转头,我却看到这人似乎长着老虎的巨目吊睛,看着他的眼神,让我的心里
感觉仿佛冻上一层寒霜。

  看着阳台下这一幕,张霁隆满意地笑了出来,「真没想到还能在这遇到他,
」对我指着那个男人说道:「看见了吧,秋岩,今天我让你和夏雪平到这里来吃
饭,最大的收获其实沙威玛和原浆的起泡果汁,而是能见到这个人。」

  「这人是谁啊?」我对张霁隆问道。

  「看来你有日子没看新闻了——这位,便是咱们F市检察院,新任的侦查监
督处处长萧睿龄。你是聂心驰胡敬鲂捧出来的」F市警界新星「,而他是靠他老
爸捧出来的」检察院之花「。」

  「他老爸?」

  正在这个时候,坐在大会客室沙发上的夏雪平也忍不住往室内花园瞧了过来
,接着夏雪平连忙站起身看了一眼,接着端着手里的高脚杯,从会客室到阳台的
门里上了阳台,走到了我和张霁隆身边。韩橙和杨昭兰也站起了身,跟着走了出
来。张霁隆马上转过头,对韩橙耳语了几句,韩橙的脸上显现出担忧,立刻进屋
上了楼,去照看美茵和韩琦琦。

  「夏雪平,你也认识这个人么?」我开口问道。

  夏雪平摇了摇头,对我说道:「之前听过他的名字——他是省行政议会委员
长萧宗岷的独生子。萧宗中年得子,对于他这个儿子很是疼爱。」

  「怪不得……」

  「坊间对此人颇有赞誉,老百姓都夸他刚正不阿,夏警官,你们两个可以基
本上称作」同志「了。」张霁隆也站起身,看着楼下说道。

  「张先生可能对我夏雪平有什么误会,我从来跟任何人都既不同道、也不同
谋。张先生若是不说,我还以为这位萧处长跟张先生是同志呢。」夏雪平看着张
霁隆,口舌藏刃。

  张霁隆笑而不语。

  「哟,张总裁,又见面了。」阳台下的萧睿龄看到了张霁隆,便朗声打着招
呼。

  「再次幸会。」张霁隆端起电子烟斗说道。

  萧睿龄看了看夏雪平又看了看我,似乎我俩哪一个他都不认识,但他还是礼
貌地对我和夏雪平点了点头,又对张霁隆说道:「原来浚渊兄在宴客,借贵宝地
跟白爵士聊两句,不打扰吧?」

  「地方不是我的,我只是入股,主要所有权是人家老白兄的。他都没说什么
,我又如何介意呢?请您自便。」张霁隆说完,笑着看着楼下的带着礼貌笑容的
萧睿龄和一脸苦大仇深的白京华。

  侍应生为萧睿龄倒了一杯起泡果汁,白京华不屑地看着萧睿龄说道:「萧处
长,我和你父亲萧委员长是故交,也不知道你今天来,你父亲知道么?」

  「呵呵呵,白老板,晚生今天来是代表我自己,跟我父亲无关。而晚生也不
是故意打扰,只是想跟白爵士讨口红酒喝,再跟白爵士您随便聊聊。」

  「实在抱歉,我女儿今天订婚。你知道按照我们穆斯林的规矩,是不能喝酒
的,因此今天就只有原浆葡萄汁了,您若不喜欢,也只能凑合著喝了。」

  「啊,对对!刚刚进来的时候,晚生看到您的宝贝女儿了,社会上关于您白
家的传言看来是真的,您白京华先生的女儿一个比一个漂亮,大女儿是画家、二
女儿时模特兼摄影师,三女儿马上就要进入您的科技公司、准备接您的班了吧?
」萧睿龄举起杯子看了看,又嗅了嗅气味说道,「——天然鸟兽粪便做的肥料、
日照超过七小时,每天灌溉两次的赤霞珠,带着玫瑰、甘草和樱桃的香味。原浆
都这么好,要是制作成酒那得多好喝啊!」说着,萧睿龄举起杯子品了一口,享
受地笑道:「给力!好喝!不凑合!」

  「喝过果汁了,萧处长有什么话,您就直接问吧。」

  「不着急,您白总在咱们Y省政商两界都是有名有号的,跟您说话,不准备
到最后一秒,我可不安心啊!」萧睿龄笑了笑说道。

  白京华也举起杯子,猛地喝了一大口,然后默默地看着萧睿龄从自己的手提
包里拿出一台平板电脑和一本档案夹、还有一根钢笔。接着,萧睿龄看着白京华
,优哉游哉地说道:「哎呀,早就听说白京华先生,是奥地利的爵士,生活得讲
究、种的葡萄、酿造的酒也好喝,还有这么好的酒庄,想必白爵士在Y省也一定
交了不少朋友,对吧?」

  「萧处长,我很清楚你想说什么。」白京华不以为然地笑道,「我白京华现
在是商人,开门做生意,广交朋友很正常;所交的朋友里面出现一两个罪犯、人
渣、败类,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但他们做过什么、犯了什么法,全都与我白某
人无关。我白某人行得正、坐得端,天不怕,地不怕。就十月份到现在,税务局
、警察局经侦处、安保局商业安全处、还有检察院的反贪公署,在我白家、我的
工厂和这间酒庄里搜查了不下一两遍,到最后还是无功而返。萧处长,您是检察
院侦查监督处的,在我为女儿举办订婚宴的时候,居然还来叨扰,而且还没有任
何准可令文,如果我把这件事反映到省检察厅,那么你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

  「白爵士,这么大动肝火。看戏么,还将就个起承转合,您说我刚把开场白
说出口,您就先把自己的高潮台词说了出来,这段戏往下还怎么演呢?您别急,
我说了,我今天就是想找您聊聊的。」萧睿龄说道,「白爵士听说过,晚生在检
察口有个绰号么?」

  「听说过,他们叫你」贪腐猎豹「,」白京华顿了顿,故意嘲笑地说道,「
呵呵,也叫你」吃屎的狗「。」

  「很准确。」萧睿龄没有生气,依旧礼貌地说道,「第一个是我们检察院院
长赠予我的,第二个难听了一些,是那些嫉妒我的同事给我取的。白爵士,您才
我更喜欢哪个绰号?」

  「当然是第一个呗,哪个正常人会喜欢第二个?」白京华理所应当地说道。

  「您错了,我更喜欢第二个。」萧睿龄说道。

  坐在萧睿龄面前的白京华、在阳台上听着的我和杨昭兰,都不禁哑然失笑。

  只听萧睿龄继续说道:「进了检察院,像我这种人,就已经是政权机器的一
个零件了,根本就算不得所谓的」正常人「了,所以白爵士对我的判断出发点就
错了。比起豹子,我更喜欢狗,狗比豹子更平易近人、也更忠诚,管我叫」狗「
,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骂人话,我反而认为这是一种赞美。而我所做的工作,就
是要从F市这个看着金玉其外的地方,在它的地下深处最肮脏的地方,找到最有
用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跟我的手下们说,我们其实跟旧时代的掏粪工
人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我们要把那些掏出来的粪便给掰开、拿着放大
镜去看,去用自己的手去揉、用自己鼻子闻、甚至还要用自己的嘴巴尝尝,看看
在那一块一块恶臭的硬块里面,究竟还有没有别人没消化掉的东西,究竟还有没
有有用的东西,或者,里面会不会藏着美味佳肴、藏着毒品、藏着没有被消化掉
的文件、乃至黄金白银。」

  ——我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从骨子里透着绅士气质的人,说起话来竟然如
此粗鄙,而且要知道我刚吃完饭没多久。

菊花好养 2020-6-25 16:31

  「萧处长,您如果是想来恶心我的,您已经做到了。我希望接下来,您跟我
聊点有营养的东西。」说着,白京华从自己的西装里怀拿出了一只雪茄,划了根
火柴,点燃了雪茄,「不好意思,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看到这一幕,张霁隆却适时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电子烟斗。

  「当然不介意!原来您也吸烟?」萧睿龄闭着眼睛轻轻一嗅,笑着说道,「
哈瓦那产的Montecristos,果然还有很浓厚的栀子与烤黑松露的香
气……您把我的馋虫都勾引出来了,请问我可以跟您一起抽一口么?」

  「没问题。」

  而这时候,萧睿龄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只小壶——一樽外壳骨架用煤
精打造的水烟壶,萧睿龄慢条斯理地打开了上面的注水口,想了想,天真地笑了
笑,把自己面前那半杯起泡葡萄汁灌进了水烟壶里,接着放下杯子,又从自己的
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只鳄鱼皮缝制的小袋子,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一盏纯金的
烟锅,拧在了水烟壶上,打开了一个铁盒子,用一柄精美的铜勺一下一下地往烟
锅里舀着烟丝。「抽不起古巴的,只能来点咱本土的亚布力烟——不过混了些肉
桂,味道还可以。」萧睿龄自嘲地笑了笑,又取出一支用犀牛角制成的烟管,扣
在壶上,直接一把抓过白京华面前的火柴,一边点着烟丝,一边捧着水烟壶「咕
噜咕噜」地抽着,一边开口对白京华说道:

  「其实刚刚不是我故意想恶心白爵士您……呼,我说的只是一个比喻……您
可能觉得我说的东西恶心,但是老百姓恐怕要看某些人恶心——比如在野党党员
、国土资源局局长秘书洪翀。」

  「洪翀不在我这,他自从出事了我就没再联系过他。」

  「我没说洪翀在您这。只是根据我们检察院的情报,洪翀从首都逃亡到F市
就没影了,实际上我们省检察厅的人早就在D港准备好了套子等着他往里钻,可
是迟迟不见踪影。他肯定没逃出F市——他肯定,是钻进了F市的下水道了。你
刚才说,来了一大堆人拿着各种文书上您这搜查,呵呵,恕我直言,他们那些人
,没有一个是我萧睿龄看得上的:市警察局经侦处的处长胡玮旻是胡敬鲂的堂弟
,胡敬鲂是个什么东西,路人皆知;安保局特务处、情报处、行动处,这些部门
各个都是人才,但是那个商业安全处,无非就是晾咸鱼的地方;至于什么税务局
、反贪局,他们那帮人我都懒得说——我不是不相信我们市其他执法部门的同仁
,但是他们只是把洪翀当人看,他们并没觉得那是一大坨屎。挖屎铲粪,还得靠
着我这条」吃屎狗「来做,对吧?您说洪翀一个小小的秘书,竟能靠着帮人搞黑
箱操作,在短短四年间贪墨一个亿;像洪翀这样贪赃枉法的人,您说说,在老百
姓心目中,是不是污染这个美丽的城市的恶臭粪便?」

  白京华抽了口雪茄,吐了口烟圈,看着萧睿龄说道:「对。」

  「那就好办了,看来我跟白爵士之间还是有共识的。」萧睿龄叼着烟嘴,也
缓缓吐出了一大口烟圈说道,「当初杨省长靠着一己之力,把曾经全国都唱衰的
F市建设成为一个全新的欣欣向荣的国际大都会——不容易啊!在这个时候,界
面上居然能看得到满地都是如同洪翀那样的粪便,身为这个城市的清洁工、一个
有良心的市民,试问我如何可能视而不见?我记得白爵士您也是憎恶贪腐的——
您曾经在推特上说:」天下之患,最不可为者,名为治平无事,而其实有不测之
忧。贪官争辉,污吏向荣,天下百姓苦;暗无天日,万马齐喑,安敢称盛世?「


  「没错,这是我刚刚退出执政党的那天发的一条推特,我那时候就是看不惯
执政党的谎言!他们欺骗老百姓、欺名盗世……」

  白京华越说越激动,但是还没说完,便被萧睿龄打断了:「那看来,白爵士
还是个有良心的人——只在执政党面前表现得有良心。」萧睿龄笑了笑,「良心
是个好东西,只要有良心的人,无论是在谁面前,他们会很轻易地就能认识到对
于自己来说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有良心的人也会吹牛、也会污蔑别人,但是在
别人与他们问话的时候,他们很难说谎。于是人们会感谢他们——就像你一样,
白京华爵士,您在的到爵位之后回了国,赶上两党和解的政治红利,开了电子厂
、生产晶体和半导体部件,通过某些人、你还承包并投资了几个稀土矿,你可以
从别家公司采购的部分获利、而且还能拿到最低价的稀土原料——而作为回报,
你把你公司和你个人每年获得的利润,都会分给某些人作为进贡;而且,您这位
被在野党和地方党团捧上天的绅士和阿訇,竟然会让你的大女儿和二女儿去陪着
某些人睡觉、搞桃色交易——连自己女儿的身体都能出卖,这也算是您的良心?


  白京华的双手开始发抖,指着萧睿龄的鼻子,刚要骂道:「你胡……」萧睿
龄便将自己的平板电脑推到了白京华的面前。

  「您别激动,白爵士。」萧睿龄放下了水烟壶,彬彬有礼地说道,「这是您
的家事,我也是闲聊而已,为了证明某些事情,想看看到底是不是空穴来风。据
我所知,您的大女儿靠着蓝党的社会关系网,成为东亚有名的画家,您的二女儿
,现在应该正在釜山拍戏吧?——清纯派玉女掌门,我觉得您二女儿活得也很自
在的。好像除了您自己,两位妹妹也很享受这种生活——这样也好啊!可以趁着
自己的盛年,以牺牲自己可以牺牲的东西,换取更多的利益,活在一个有投资就
有回报的世界,是自己的福报,不是么?我最崇拜的人——纳粹德国时期一个叫
汉斯·兰达的党卫军的上校,他说过一句话:人一旦放弃尊严,将会做出十分杰
出的事情。所以,为了您家庭的和睦跟发展,为了您三个女儿和您自己名誉,其
他的什么友情也好、义气也好、契约也好,全都可以放下的,对吧?」

  白京华眉头皱巴巴如手风琴的风箱,他睁大了眼睛却无力地看着面前这个三
十岁出头的晚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睿龄依旧笑着对白京华说道:「有些人注定要被唾弃、然后被倒进下水道
冲走,而您呢,您的小女儿今天才刚刚订婚,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您如果老老
实实配合,我以我的名声、我父亲的名望还有我的职位担保,您白家人以及您名
下的企业,在今后这件事上,将不会受到」国警检安法「五个机构的打扰,并且
我还会派人把您作为污点证人保护起来,让您在继续安心挣钱的同时,免于来自
别处的不必要危险。」

  白京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放下了手里的雪茄。张霁隆却适时地拿起了自己
的电子烟斗放在嘴里。

  「那么现在,白京华,」萧睿龄突然板起脸来,恰似已经把白京华身上的骨
头放在自己嘴里咀嚼着一般,「告诉我,你是不是藏匿了通缉犯洪翀?」

  白京华像一只脱线木偶一样,无力地点了点头。

  「他在哪?」

  「三号……酿酒仓库,西北角葡萄架旁。」

  萧睿龄依旧绷着脸,摁下了蓝牙耳机上的按钮:「三号酿酒仓库,如果目标
准备逃跑,可以开枪!」

  过了三分钟后,萧睿龄才重新笑了出来,对着白京华说道:「谢谢您,白爵
士,国家会感谢您的配合的。」

  白京华懊恼地捂着自己的额头,趴在桌子上,像是在发呆、也像是在忍着声
音痛哭。

  萧睿龄蔑视地看了白京华一眼,迅速地把东西收进自己的公文包,端着水烟
壶,走到了张霁隆面前:「也谢谢您的配合了,张霁隆总裁。青山不改,绿水长
流,咱们来日方长。」

  「我会一直候着您大驾光临。」

  「没问题。」萧睿龄又忽然对夏雪平和我说道,「夏警官、何警官,没想到
第一次跟二位相见竟然是在这。后会有期。」

  夏雪平冷冷地眯着眼睛瞧着萧睿龄,半天没说话。

  为了缓解尴尬,我便对萧睿龄点了点头说道:「……改天见。」

  萧睿龄这才悠闲地离去。

  等到萧睿龄走后,夏雪平才冷冰冰地说道:「我很不喜欢他。」

  杨昭兰却抿了抿嘴,对夏雪平低声说道:「我感觉他还行……雪平姐,你是
不知道,平时这个姓白的有多不可一世!我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看他吃瘪。」

  「秋岩,你怎么看这个萧处长呢?」张霁隆对我问道。

  「我总觉得这一个恐怖的人。」我说道,「但你要是非让我说他到底哪里让
我害怕,我还说不上来。」

  张霁隆笑了笑,很笃定地看着萧睿龄远去的方向说道:「无论你们对这个人
喜不喜欢,我都觉得,这个人早晚会在F市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等检察院的人差不多走了,我与夏雪平跟张霁隆韩橙杨昭兰也散了。临走前
美茵非要缠着夏雪平说,自己想跟我和夏雪平回去一起住一晚上,弄得夏雪平也
不好拒绝——实际上当天半夜,夏雪平告诉我,她心里也是很想把美茵带回家的
,毕竟明明自己有时间了,却还要让女儿住在别人家里,她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
。最后还是韩橙把美茵拉开了,哄着美茵说道:「哎哟,等你妈妈和哥哥出完差
、办完了事情回来,你把哥哥和妈妈接回自己家住两天多好,对吧?不如跟干妈
多住两天——而且你就舍得把琦琦扔下呀?」

  说完这话,韩橙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和夏雪平,而琦琦则脸颊绯红地看着被韩
橙搂在怀里的美茵。

  另一旁,张霁隆和杨昭兰还同时给我推荐了一堆微信好友和电话号码,并且
张霁隆嘱咐道:「你和夏警官按照徐远这法子做事,保不齐会遇到点什么意想不
到的状况。虽然很有可能徐远和他的朋友们跟各地的火车站打好了招呼,但你们
俩也就能带个手枪上车而已,遇到其他的状况搞不好会很麻烦。等到了Y省周围
这些地界,若是遇到什么事,记得按照省份和城市给这些人打电话,就说是我和
杨儿的共同朋友就好,看在我俩的份儿上,这些人肯定会帮助你们。」

  「知道了,谢谢霁隆哥、谢谢昭兰姐!」

  「张先生,」夏雪平踌躇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对张霁隆说道,「有件事要拜
托你。」

  「哈哈,」冷血孤狼「也有拜托我的事情,新鲜!什么事,尽管开口。」

  「等劲峰出来之后,还得麻烦你去找人接一下他。」

  「这还得用你操心么……放心吧夏警官,等何主编正式平反那天,我会亲自
去接他。」张霁隆爽朗地说道。

  上了车以后,夏雪平一直没说话,只是手捧着一直韩橙送给她的小皮包,然
后从里面拿出一套韩国产的指甲刀在不停地修剪指甲,任凭我怎么跟她说话她都
不理会。我只能打开收音机,一边听着歌一边开着车子。

  「你喜欢听梁静茹的歌么?」我问道。

  「嗯!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啊?」

  我肯定不能跟她说是张霁隆刚刚告诉我的,否则她必然会嫌弃死我——「我
刚想起来,我之前从胡佳期那儿打听到的……」看着她脸色一变,我又连忙补充
道,「而且你昨天在那家」蓝桥「音乐酒吧,唱的不也是梁静茹的歌么?」

  「嗯。」

  没想到这话聊完之后,她还是不理会我,专心致志地像一只摆弄自己爪子的
小猫一样,瞪大了眼睛,带着些许微笑只顶着自己的手指和指甲刀。

  等到快到家的时候,夏雪平突然从包里递给我一小瓶撕掉包装的矿泉水,我
想都没想,打开盖子就喝光了一整瓶;结果刚一进家门,我突然觉得:肚子里有
些怪异,说不上是疼,但是总觉得肠胃里涨涨的,而且很想有排泄的欲望,我便
赶忙进了洗手间。这一待,居然是半个多小时,肚子从头到尾都不算疼过,但是
明显感觉肚子里已经空了,并且双腿却坐到发麻;倒是在这期间因我觉得无聊,
仔细看了一下我手腕上纱布下的伤口,发现那里已经愈合,所以我便直接拆掉了
纱布。

  待我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躺在床上的夏雪平又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今晚的
她出奇地没有换衣服,尽管只脱掉了西装外套,但是白色的正装衬衫和那条休闲
西裤还穿在身上。此刻她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她平时与罪犯对峙时一样冷峻无
情,一个字也不跟我说。起初我还以为她是在故意试探我什么、或者跟我开玩笑
,我便故意坐到书桌旁不去理会她,但她仍是对我没任何反应,只是微皱着眉头
,冷峻如故;我实在沉不住气,带着一脸假笑地走上前去,笑嘻嘻地对她问道:
「嘻嘻,我的夏雪平大人,你这是怎么了?小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气到您嘞?还
是说小的做了什么夏雪平大人本来不许小的做的事情嘞?您倒是说句话呀!」说
着说着我自己竟然也入了戏,还双手合十对她说道,「我要是做了什么事,你跟
我说清楚呗!我以后改还不行吗?我先跟夏雪平大人赔礼道歉了哦!」

  哪知道夏雪平趁我一个疏忽,直接从自己腰下拽出自己的手铐,「咔哒」一
声,把我的双手铐住,语气凌厉地说道:「你还知道你错了,是吗?」

  「我……我怎么了?」——我隐约知道她现在肯定是在针对美茵闯进男洗手
间的事情,但她的眼神和语气还是让我觉得畏惧。

  「你说怎么了?你自己说说,你今天都犯了什么错误?」夏雪平绷着脸,脸
颊泛红地看着我。

  「我……我不该不注意……让美茵……」

  「说下去。」

  「我不该让美茵闯进男厕所……」

  「她进去之后跟你都做什么了?」

  我一猜,夏雪平当时搞不好就在洗手间门口听着,并有可能会打开门窥视着
,于是我也不敢瞎编——并且我也没对美茵做什么,我根本没有任何胡编乱造的
需要,于是我便诚实地说道:「她让我摸她的身体……」

  「你都摸她哪里了呢?」夏雪平仍然用着审讯的语气问道。

  「胸部……还有两腿之间……」我说着,又连忙追加着解释道,「是她抓着
我的手那么做的,我没主动那样!——但,我也有错,我没积极制止她……」

  「就这些么?」夏雪平仍然冷冰冰地看着我。

  「还让我给她……让我跟她做爱……」说到这,我才觉得在她面前跟她说这
些事,当真让我有些尴尬,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羞耻。

  「那你做了么?」

  「哎哟,我的夏雪平大人哎!我自己从上楼到从洗手间里出来遇到你,总共
才多长时间……」说着,我灵机一动,还故意调皮地笑着对夏雪平说道,「我多
长时间你是知道的,就那么一会儿哪够呀?」

  夏雪平也没绷住,跟着笑了出来,但她想了想,反倒是更加严厉地对我说道
:「严肃点,不许笑!——你的意思是我出现在门口,打扰了你和美茵你们俩的
好事了,对么?」

  「不不不!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我连连否认道,「要不然我本身也是准
备出来的,我从头到尾都没想着跟她做什么、发生什么啊?」

  「你说的是真话?」

  「绝对真话!」

  接着夏雪平坐起身子,靠近了我。我们以为她是准备要给我解开手铐的,没
想到她却直接捏着我的肩膀,将我一把摁在床上。

  「见到女生脱衣服,你是不是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嗯?」夏雪平的语气里
有些轻蔑,但她整个人却趴在我的身上,搂着我的肩膀,然后缓缓抬起头,温柔
地看着我,「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是谁?」

  「我是……我是何秋岩啊。」

  夏雪平努着嘴摇了摇头。

  「我……我是你儿子……你的小混蛋?」

  「还行,还不傻;但你还是没答对。」

  「那我是……我是什么啊?」

  夏雪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妖媚的笑,可她一开口,她还是带着羞涩,结结
巴巴地破了功:「你是……你是我的——哎呀,这么说好难为情……你是我的…
…你是妈妈的小玩具!」

  看着她如此反常、如此故作妩媚老成,却又如此隐藏着自己的羞耻的样子,
我心里真是又怕又喜,我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在酒庄里,在我和张霁隆谈话、杨昭
兰自己一个人躲到一边看着手机的时候,听着韩橙在她身边跟她说话的夏雪平,
有好几次都忍不住脸颊通红、嘴角含笑又藏着羞臊地看着我——也真不知道韩橙
都跟她聊了什么。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夏雪平重新站好,对着我的视线,果断地解开了自己的
皮带、扭开了扣子、解开了拉链,就像是她在追击现场拔出手枪时候的动作,又
飒纚地脱掉了自己的裤子,露出了里面的T字裤——我早上出发的时候都没注意
,她今天一整天穿着的,都是我给她新买的一套黛安芬。

  在脱掉自己的裤子之后,她半跪着用双膝夹紧我的小腿,慵懒地抬起自己的
双臂,动作夸张且缓慢地重新把手放在自己的屁股上,向上撩起自己的衬衫,摸
着自己的小腹和胸部,然后把双手放到了领口的扣子上,一粒一粒慢条斯理地解
开了自己的白色衬衫。在白色衬衫下,是那件被一双圆挺水滴形乳房撑起的完美
凸显她身材曲线的魔力款黑色胸罩,还有她小麦色、线条分明的汗津津的温热胴
体。

  我忍不住把自己被铐住的双手放在她的腹肌上,但看着她故作冷漠的表情,
我刚放上之后,又立刻瑟缩着把手移开。

  「拿走干什么?放上去!」夏雪平对我命令道,「摸我……摸妈妈的身体…
…好好摸!」

  我心里又是惊讶又是忐忑,咽了咽口水,看着她向我面前倾斜的身躯,把双
手按在她的胸部下方的肋骨处,然后在那里我摊开手掌,同时运动双臂,在她的
身体上轻轻抚摸着。

  夏雪平又突然慢慢俯下身子,用自己的那蕴藏着那仿佛带着巧克力奶油和橙
子味道的香水味的长发笼罩着我的脸,张开双臂让那柔滑的衬衫搭在我的身体上
,她充满母性地看着我,温柔地对我笑道:「喜欢吗,我的秋岩小宝宝?」

  「喜……喜欢,妈妈!」我情不自禁地想叫她「妈妈」,用最本真的称谓去
呼唤她。

  「是更喜欢妹妹,还是更喜欢妈妈?」夏雪平对我问道,语气依旧温柔异常


  「当然更喜欢妈妈!」我果决地说道,然后直接把双手摸上了她的圆乳。

  夏雪平努着嘴看着我,在我的耳边带这些小愤怒控诉着我:「小机灵鬼!我
现在这样问你,你肯定这么说啊!万一哪天美茵要是再这样脱了衣服对着你,你
是不是还要说最喜欢的是她啊?」

  你还好意思说咧!你这个当妈妈的,还要在儿子这里吃自己女儿的醋!——
当然这句话我只是在心里想想,我说出口的话我真怕夏雪平能打死我,美茵对我
的执着和夏雪平现在对我的沦陷,说到底都是最初由我主动的,我才是那个罪魁
祸首。我努力地想了想,然后对夏雪平说道:「美茵今天又不是没脱衣服,她比
你现在这样脱得彻底呢;但我还是跟她说:我更喜欢你,我更喜欢夏雪平——你
如果当时在门口听着的话,我猜你应该听到了。不是么,妈妈?」

  「哼……你真有这么乖么?」夏雪平怀疑地看着我,但她的眉边和嘴角轻微
的翘动,还是让我得知了我的回答着实让她心满意足。

  「我可一直都是你的乖宝宝。」我如此肉麻地说道。

  「乖不乖,你说的可不算!——我得好好考验考验你!」

  我都没发现夏雪平什么时候将我牛仔裤上的皮带给抽走了,只见她狠狠地将
我裤沿的扣子和拉链用力一扯,打开了我裤子的「前门」然后她退到床下狠狠一
拽,便连着将我的牛仔裤同内裤一起扒掉,露出了我已经勃起的阴茎。夏雪平看
着那只精神充沛的肉棒,轻笑了一声,用手指轻轻从龟头到蛋蛋根部抚摸了一遍
以后,却半裸着身体转身走开了。

  正当我迷惑不解的时候,夏雪平走到了书桌旁,拿起了韩橙送给她的那只小
包,从里面拿出了一瓶透明瓶身、黑色盖子的东西,里面盛装着金黄色胶状液体
。拿到了那瓶液体,夏雪平又回到了我面前,对我命令道:「既然你说你自己很
乖,那你就表现得乖一点:等一下,我说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不让你做的
,小混蛋,你可给我忍住了!」

  「那……那我要是忍不住呢?」我故意对夏雪平问道。

  「你要是忍不住了,那等去了Q市之后,你跟我就分房间睡吧,并且从今天
晚上算起,你三十天内都不许碰我。」

  ——呵呵,无非就是等到我想射精的时候她不让我射呗;就夏雪平这生涩的
手法,若不是给我足够刺激或者我对她的肉体器官过分投入,那基本得等到她累
酸了手指我才有感觉。我的夏雪平女王大人,你对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过于自信了
呀。

  「遵命,老婆大人!」我故意笑着这样说道。

  「哼……把脚放在床上,再把腿打开。」她急着对我命令道,这一次却居然
没对我占她便宜叫她老婆而进行任何批判。我说着照做了,并且还踢掉了自己的
袜子。

  夏雪平接着看着我,从前面解开她的胸罩挂扣,依旧穿着文胸,但是罩杯却
搭在她那胸前与腋下,恍惚间在我面前她的白色衬衫下面,竟似有四只球体一般
的感官刺激。她察觉到我的目光变得迟滞,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攥着那只小
瓶子,打开了盖子,把里面的液体倒在手上,结果一下子倒得太多,竟然有一些
洒到了我的肚皮上。

  「哎哟……」夏雪平那双英气逼人的眉毛紧蹙,撇了撇嘴,却又接着从我的
肚皮开始缓缓把那黄金色胶状液体倾泻在我的下腹处,瞬间在那里,一股带着茱
萸味道的迷人的花蜜香味侵略着我全身的感官,仿佛一瞬间在我阴毛那里多了好
几道嗅觉神经,那种暖意融融的气味从肾脏往上逆反着传达到大脑,让我的整个
人都变得愉悦起来——我似乎听说过这种东西,貌似是泰国生产的一种用蜂胶和
鱼皮制成的水质精油润滑液,价格算不上多奢侈但也不菲,而我以前总觉得润滑
液这种东西对于性爱来说,完全是画蛇添足;但今天我觉得我可能会渐渐爱上这
种东西。

  夏雪平仔细地将那液体在我的小腹部、大腿根、阴茎上、阴囊上和屁股肌肉
上仔仔细细抹了一遍,被她用液体标记过的每一寸肌肤,逐渐开始觉得发热并且
发痒,而最后,她居然连我的肛周都没放过……

  我的心脏不禁猛跳了一下,但她只是一带而过地用润滑液在上面抹匀,然后
就继续同双手同时在我的大腿根部按摩,温暖的温度和甜丝丝的气息中感受着她
双手的动作,躺在床上的我已逐渐飘然若仙。

  「夏雪平大人,您这是考验我呢,还是让我享受呢?怎么你每回说的考验也
好、惩罚也好,到最后都是让我享受呢?你到底有多爱我呀!」我调皮而得意地
说道。

  「新命令:在我做这一切的时候,你不许说话!按我说的做就可以了!」夏
雪平睁着那双充满水意的大眼睛看着我,板着脸对我说道。

  「嘿嘿……好的!还像一回事似的,明明对我这么好,还要装……」

  「我说了,不许说话!」夏雪平继续板着脸、光着上身裸露着自己的椒乳,
缓慢地利用润滑液,为我的大腿根部轻轻揉着、并用八只手指同时贴着我的韧带
捏紧那里的皮肤。

  「嗯……」我连忙闭上了嘴,同时窃笑着闭起眼睛,享受著名为仆、实为主
的按摩。

  没过一会,夏雪平对我的大腿根部按摩结束之后,居然开始把她的双手再次
涂满润滑液,将自己双手的大拇指轮番摁在了我的肛门到阴囊之间的盆底肌前端
部位,交替着向上运动着,那两只手指在刺激我的盆底肌前端十五到二十下之后
,也开始在我的左右两边大腿和屁股夹角处的肌肉用两根大拇指开始轮拨——这
里的部位,是我从破处以来几乎没被触碰过的位置,我觉得应该也不是什么敏感
区域,所以我忍不住稍稍坐起了一些瞧着夏雪平。夏雪平一边皱着眉头,好奇地
看着我的阴茎,一边小声自言自语道:「是这样的吧……」可此时此刻,由于缺
乏刺激,我的阴茎已经渐渐开始软了下来,我整个人也开始觉得无聊。

  但就在夏雪平于盆底肌前端那里按摩了第二分钟的时候,在我的阴囊里开始
产生了一种稍稍有些怪异的热痒感觉,我分明发觉到也不知是性腺的激素还是血
管的血液,总之有什么东西像精灵一般地从我的小腹深处的地方往阴囊那里紧急
集合著,睾丸上也愈发地觉得火热,我根本来不及控制,原本半瘫软的玉茎又开
始淘气地翘起了头。

  「……应该是了。」夏雪平看着我阴茎的反应,接着转换了动作:她开始伸
开右手的五只,用中间三根手指贴着我阴囊的皮肤,用力地往上推着,推上去的
时候,她正好用自己那两处指缝卡着我的肉丸,接下来又用手指关节挤压着我的
睾丸,往下收回自己的手指;隔着我的阴囊袋,我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夏雪平手上
的皮肤、手指的坚硬关节以及指缝间的细小伤疤和老茧,那里的坑洼和粗糙的手
背皮肤以及她的指节本来应该会把我的睾丸弄得生疼,但是在润滑液的作用下,
我竟感受不到半点疼痛,「酥麻」二字成了我脑海中剩下的唯一词汇——如果男
人的睾丸也有射精功能,我感觉此时的我也已经不是早泄的问题,而是让那两颗
睾丸变成只会喷精的管不住闸门的水龙头。

  可夏雪平似乎还不满意,她紧接着用左手扶着我的大腿和屁股,右手又突然
我成拳头,用自己中指的指骨开始顶到了我的阴茎根部,然后她竟然由轻到重、
由慢到快地震动着自己的中指指骨……

  「啊……」我不受控制地快乐地叫了出来,并且忍不住往里夹着双腿,抬起
了腰部震颤着全身——这种感觉只有一次,我疯狂地在健身房里骑着单车拉力机
的时候感受过,那次我进行骑行的时候一直把自己骑到射精,但因为我坚持骑了
两个小时,当天晚上阴茎也由于受到太大的刺激所以罢了工。我万万没想到夏雪
平竟然会找到这里的敏感点,因而在阴茎膨胀到最大限度的时候,从我的马眼里
也流出来一股股透明的精水来。

  看着我的阴茎变得像被火锻造过一样的烫红,夏雪平也终于满意地看着我:
「……还总羞我说我容易湿,小混蛋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呢?」

  我心里突觉气不过,对她反驳道:「我……我才不这样呢!都是你折磨出来
的!而且哪有女人说男人水多……」

  「嘘!没叫你说话呢——怎么,三十天内不想碰妈妈了么?妈妈还想……还
想……还想要你呢!」夏雪平笑着对我说道,但我觉得她越说反倒脸越烫——这
一切的动作和说辞,搞不好真的是韩橙教她的。

  夏雪平接着,把拳头从我的阴囊底下的阴茎根部移开,然后双手像端着一盏
茶杯一样,左右手用着三根手指,从我小腹耻骨处的阴茎根部开始,两只大拇指
于阴茎下侧相抵,两对食指和中指交叉在阴茎上面,然后像幼儿园时小孩子们用
手玩的盖楼游戏一样,抬起一只拇指放在另一个拇指上面,而另一只拇指则紧跟
着抬起放在原来那根拇指新移动到的地方,一点点交替按压着我的海绵体,从根
部往上翻动着,等两根手指都捏到了我的冠状沟后,沿着按压上来的路径重新交
替按压下去,又由阴茎根部重新来过。这样的动作,虽然不如快速撸管的快感来
的实在且迅速,但着实让我感觉到自生殖器官遍及全身肌肉和神经的放松。随着
她的手指按压,我也开始习惯性地做着吐纳呼吸,没过多久整个人都变得舒爽。

  见我已经开始享受,夏雪平的两根拇指也由轮拨着按压,变成了抵着底部那
条海绵体往龟头处用力地缓缓推动,一直从根部推到了冠状沟;而对应的食指,
也轮流地从另一边两条海绵体的接缝处从耻骨一直划到龟头马眼;等几十下之后
,她又改成了用自己的中间三根手指,由左右两侧在我的龟头伞缘下面的部位开
始向上推动,然后从阴茎根部往复;接着,又改回用两根拇指,只是这一次,那
两根像她本人一样凌厉霸道的拇指,开始交叉着在我下面那条海绵体上揉着小球
一样向上转圈;于是马眼里就像通了水泵一般,瘙痒、滚烫、前列腺液一滴接着
一滴从龟头开口里冒出。若不是她在用胳膊肘摁着我的双脚,我总觉得我能一跃
蹦到外太空去。

  「啊……好大的……这里哦……」夏雪平看着我,轻微地张开嘴巴,吐气如
兰地说道,「宝宝的……阴茎好大……妈妈生出来的,也插回过妈妈的身体里,
妈妈好喜欢哦……舒服吗?」

  ——我知道说出这样的话肯定也不是她的本愿,她就是用这些她自己都难以
忍受的骚话来折磨我的;但她确实达到目的了:因为我没想到她跟韩橙探讨过一
下之后,手法居然居然有了质的飞跃,我开始为我刚才的轻敌懊悔不说,我一直
想着千万别对她的身体产生任何的想法、进而或许就不会射得太快,却没想到她
竟然会利用自己这个妈妈的身份来主动诱惑我,这让我更加欲罢不能。

  「你别说了……是很舒服,但别这么说了行吗?」我假装不屑、实则受不了
地求饶道。

  「这么说话……难道不是你一直很喜欢的么?你是……你是要操……你是要
在身体上征服妈妈的……怎么你自己还听不下去了呢?我明白了……小混蛋是不
是忍不住了呀?小混蛋,嘿嘿……那我不想听你这么说我,你怎么还说呢?己所
不欲勿施于人——那你要是不想听的话,你以后也别跟妈妈说这么又脏又难听的
话了,好不好呀乖宝宝?」夏雪平很温柔又得意地对我笑道。

  ——她果然是故意的!她是为了把我治的服服帖帖的才故意这么说的……

  我才不上钩呢!

  我没理会她,把头一扭闭上了眼睛。

  「嘿嘿……小混蛋要射精么?这么快就不行了啊?……嗯!……啊!妈妈只
是帮宝宝按摩阴茎……妈妈……妈妈那里就湿了呢!」夏雪平一见我没了词,自
己突然兴奋了起来,于是胆子也变大了,口中的言辞也逐渐开始放肆,有故意对
我得意地娇吟着:「一想到小混蛋把这么大的东西……插进妈妈的阴道里……啊
啊……妈妈就觉得激动……啊……舒服……想不想把这个东西放进妈妈的身体里
呀?想的话……啊……多忍一会儿……别这么快就缴械了呀!我可没让你射哦!
否则三十天不能碰我呢!嘻嘻……啊……啊!……儿子的东西好大呀……好多水
呀……哼哼!」

  ——你真是够了夏雪平!你……你怎么能是这样的……你为了欺负我你连你
平时的高冷气质都不要了……你才是坏蛋!坏妈妈!坏女警!坏狼……

  在心里埋怨了一会儿,我内心那一股不稳定的小火苗才逐渐地熄灭。

  可她的动作却愈发热烈:在我的整根阴茎上用拇指交叉轮番转圈之后,她竟
然把拇指指肚抵在了冠状沟的部位那两个枣核形状的凸起处转圈按摩着,并脸颊
通红地小声像背课文一样念叨着:「」人字尖「……是在这里了……」在转了片
刻之后,又左右手交替,一手在原来那个枣核形状凸起处揉搓着,另一只拇指绕
着我的龟头伞缘开始转着圈揉动,龟头本身就是男生最敏感部位,而她这样做,
让我的大脑里开始觉得天旋地转,我甚至感觉是不是她从哪里抓了一把蚂蚁放到
了我的阴茎上,并以此来折磨我。

  在我的分心和呼吸之下,我终于挺过了她手指肚的刑罚,有那么一刻我竟然
期盼着她放过我——这种肉体上明明很刺激、却已经逼着自己灵魂不要接受这种
刺激的感觉,简直生不如死。在这个时候,她也终于把自己的双手,左下右上地
握在了我的阴茎上,我本以为她会开始回归正常的手淫程序,却不曾想她只是一
手紧一手松,交替着握抓我的阴茎;然后又开始像拧毛巾一样,同时往两个相反
的方向在我的柱体上转动双手,动作也变得轻柔起来,然后一只手在阴茎下段拧
转,另一只手轻柔地向上推拉,而后握着下段那只手又换到上面,用手心盖住我
的龟头那里,然后轻轻揉搓。不过这几个动作倒还好,从某种层面上来讲调节了
我的阴茎充血程度,并降低了我的刺激感,让我的身体重新放松。

  而就在我放松的时候,夏雪平试探着用右手在我的柱体上撸动着,左手开始
用手掌大范围地抚摸着我的阴囊,虽然阴茎上的刺激又开始加重,但是我整个人
还基本上是放松的,于是我整个人都疏忽了,疏忽了夏雪平看着我的目光里竟然
多了一丝狡诈。

  接着,在我的阴囊下面,突然有一个地方,被夏雪平顶开了……

  「啊!你别……」

  「别什么?你想拦着我么?——你给我放松!」

  「你之前就想这样……你……你不是放弃了么!疼啊!」

  「那是之前没有润滑,我怕碰伤你,并且谁知道你里面干净不干净……你放
松就不疼了。快!你不是听话么?」夏雪平不容任何商量地说道。

  「我不……」

  「你不听话呀!那好,分房睡、三十天不许碰我!」——她还在拿这个威胁
我。

  「那……你随便弄吧……」我突然感觉到莫名的悲伤……

  但是求饶又有什么用啊,该死的润滑液……在我说话间,夏雪平的中指已经
在我的肛门里顶进了一半……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在车上,她一直在剪着指甲,还一丝不苟地用锉刀把
指甲磨平……

  而且我开始怀疑,我拉肚子是不是跟她从韩橙给她的那个包里取出来的那一
小瓶矿泉水有什么关系……

  但一切都晚了……

  「嘿嘿!这才乖!」夏雪平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出来,趴到我的耳边,用自
己的乳房垫在我的胸口上,对我轻声说道,「你用手指欺负妈妈的时候,妈妈都
让着你呢!小混蛋,你记着,从今以后,妈妈还是妈妈;而你,小混蛋,你是妈
妈的小玩具!——以后这里只许你的夏雪平大人我来弄,知道了吗?」

  话说完,她的手指已经齐根插入了我的菊洞,我只能含泪放松;而就在我准
备哭出来的那一刻,她的之间竟然隔着我的直肠向上勾挑着,触碰到我正对着阴
茎的身体深处的某一块圆核一样的东西,瞬间我的全身开始抽搐……我知道这么
说很可耻,但我竟然并不觉得痛苦,相反,我的阴囊里酥痒的感觉竟然愈加强烈
……

  「啊……啊……别……哎呀……啊……」这一次,既觉得羞耻又觉得欢畅并
淫叫出来的那一个是我。

  「嘿嘿,舒服吗,小混蛋?」夏雪平看着我,渴望又自豪地问道。

  我明明留着眼泪,却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对夏雪平哀怨却感激地说道:「
舒服……舒服……」

  「舒服就好……就是要你舒服才这样的……」夏雪平亲吻了一口我的脸颊,
然后继续专心地刺激着我的前列腺。

  「你……坏妈妈……你还说我坏……夏雪平你……你……闷骚妈妈……母色
狼……」我激动且语无伦次地说道,我突然觉得我反而被夏雪平给强奸了,又像
一个无耻的婊子一样渴望她给予我更多。

  而我越这样说,她对我的袭击就更加用力。

  在夏雪平用左手中指刺激我的前列腺的时候,另一只手又很疲劳地勾过来,
从我的耻骨处,用自己左手虎口开始掐着我的阴茎与小腹的连接处,然后从那里
开始上下撸动,并加快了速度……

  而就在我要射精的那一刻,她突然低下了了头,张开嘴吸着我的肉棒,然后
眼睛一闭下定了决心,一把将我的整根阴茎吞下,让我的龟头探到了她咽喉最窄
的位置,只觉得她的左手手指对着我的前列腺一戳,我的精关一下子被她打通了
。一瞬间,大股大股的精液顺着我的阴茎,直接灌入了她的喉咙,不仅此刻我的
全身在颤抖,我的肛门括约肌在紧攥着她的左手中指,而被灌了满嘴精液的夏雪
平,全身也在瑟瑟发抖,并也有些无力地闭上了眼……

  口中含着我肉棒和白洨的夏雪平,在缓缓睁开眼后幸福地看着我,并主动帮
我吃干净了肉棒,然后轻轻地将那根手指从我的肛门中拔出。她很主动地舔干净
自己的嘴角,然后晃悠着身体,脱掉了内裤,坐到了我的阴茎上,搂着我的身体
:「小混蛋,被我这样弄,委屈吗?」

  我说不准,她刚刚那些举动,尤其是把手指插入我屁眼的动作到现在还让我
觉得心理不适,但也确实给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快感。此时此刻我不想扫她的兴
,她没说谎,她的身体里现在确实湿漉漉一片,于是我宠溺地看着她,对她微笑
着摇了摇头。

  「嘻嘻……小样!」夏雪平开始摆动着腰身,让我的阳具在她的阴穴里一进
一出,她忍住快感,对我说道,「就只许你戏耍我呀!我有的时候……嗯……我
也要戏耍戏耍你!……嗯嗯……不可能……什么便宜都让你占!」

  「我知道……」我说道,「反正你要是主动……你怎么对我我都认了。」

  「嗬!还」认了「……你明明很舒服……嗯……啊……还说得像受了多大委
屈似的!」雪平搂着我,轻吻着我的嘴唇,然后眼神迷离地说道,「小混蛋,今
天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忠诚。」

  我俩忙活了一夜,在这晚上她越玩越疯,又用手指弄了我的肛门三四次,本
着之前我对我强迫她几次上床的愧疚,我也容许了她对我这样的放纵——不知为
何跟张霁隆杨昭兰和韩橙吃了一顿饭之后,在床上褪下全身衣服以后,我和夏雪
平的人格似乎互换了过来;当然,我这样容许自己被她玩弄,也不知道是她越玩
越疯,还是我越来越没底线。

  一直到了半夜两点,我俩筋疲力尽,又怕明天赶不上火车,才在订了手机闹
钟以后相拥而眠。天亮、闹钟响,我又变回了那个肆无忌惮也有些软弱、没经验
的21岁毛头小子,而她在穿好了衣服以后,又变回了那个庄重高傲、沉稳内敛
的「冷血孤狼」。

  「出发吧,夏雪平。」

  「小混蛋,我现在是」荀惠柠「!你难道是白痴呀!」夏雪平说着,抬手弹
了我一记脑瓜崩——似乎我好久都没听见她骂我「白痴」了。

  「好好好,我的荀惠柠大人!在下」龙宇锴「,是您这次旅行的保镖兼解闷
的小话匣、兼暖床工具,愿荀惠柠大人在这次旅途中玩得愉快!」

  「哼,快走吧你!别贫了!」

  夏雪平说着,检查了一下门锁,然后带上了公寓的门。

6.8

  「好像一直自己开车子,只顾一路向前太久,都已经忘了怎么去欣赏沿途的
风景了。」

  ——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夏雪平这样感慨道。

  我特别喜欢十一月初的天气。近几年「秋老虎」赖着不走的时候似乎越来越
长了,而十一月初这仲秋转深秋时节,可以让人感受到空气里有一种湿度适宜的
寒凉,却不让人觉得冷;但是当列车沿着FQ铁路线越往北走,车窗四角的玻璃
上那雾气也越来越厚。夏雪平虽然依旧不愿意穿上休闲款式的衣服——当然她也
基本没有几件,自己的审美也并不在那些类型的服装上面——但在她的西装下面
穿着的,是件黑色的薄羊绒衫;我故意为了追求与她相配的穿搭,也在西装里面
穿了她给我买的那件白色高领打底衫。只不过夏雪平今天穿的这件西装有毛料的
里子,于是她并不觉得冷,而我则在车子快要到达G市火车站的时候,就感觉到
了从车厢外窜入的寒意,所以我现在真有点后悔把自己那件夹克放在家里——但
没办法,我其实也已经好久没穿那件夹克了,我现在一看到那件夹克,就总可以
回想起艾立威被击毙的那天,于是我也总能想起来艾立威;跟夏雪平在一起,就
应该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离得远点,不是么?

  当然,列车一路向北,铁路两边也开始出现大片广袤的金黄色玉米或者稻田
地,要么是在像老旧纸张那样白中泛黄之上长出的枣红色的高粱,当然还有叶子
已经基本掉光的、黑色枝丫交叉缠绕着洁白无瑕的白桦林,只是在每小时220
公里的车上向车窗外看去,原本唯美又细致的写实画布就变成了连成红黄黑白一
片的写意抽象宣纸,更何况今天的M省大部分地区都是霪雨霏霏,冰冷的雨滴把
透明光滑的车窗玻璃敲成杂乱无章的凹凸透镜,所以即便透过车窗玻璃安静地盯
上半天,也几乎什么都看不出来。

  尽管如此,还是影响不了戴上耳机听着音乐的夏雪平,欣赏并沉醉于车窗外
面行走的风景;她似乎也好久都没出省了。而坐在她身边的我,则一直牵着她的
手。一等座车厢里的人算上我俩也就四五个,其他人都是单人单个分散着,于是
车厢里面就像是一场熟睡中的梦一般安谧;握着夏雪平的手,我又在幻想,这列
车能一直开下去,永不停歇,然后我就可以永远这样牵着她的手陪她在身边,永
远没有那些无聊或者与我们无所谓的人士,以及那些无趣又无意义的事情来打扰


  但这不可能,车终究是要听的;只是梦,也一定终究要醒么?

  「到站了。」车速渐缓,夏雪平也像刚刚睡醒一般抻了个懒腰转头看着我,
她的声音也比平常多了十分的柔媚。

  「嗯。」我搂着她亲吻了一下,她捧着我的脸眯着眼睛笑着。

  就在我俩抱在一起缠绵的时候,一个从身材到长相都十分标致女乘务员突然
坐到了我和夏雪平的身后,虽然她在低头看着手机,但是这一下却弄得我和夏雪
平都有些羞怯,便同时松开了对方。

  「外面怎么在飘雪花……看上去会不会有些冷?」

  「那等一下,我帮你拿外套。」说着,我站起了身,把我和夏雪平的两只行
李箱和背包都从行李架上拿了下来。

  「我就不用了,我还觉得身上穿得有点多呢;倒是你,你拿你自己那件就行
了,你可别着凉。」夏雪平拉着我的手,对我关心地说道。

  「好,我知道了。」我微笑着脱下了我的西装外套,然后打开了我自己的行
李箱,把她给我买的那件风衣从里面拿了出来。

  「柳苮儿,到地方了。」正在我穿着风衣的时候,一个穿着黑丝袜、胸前扣
子还解开了两颗、操着吴越地方口音的乘务长走到了坐在我俩身后的女乘务员身
边。

  「嗯,知道了。」

  「待会儿跟姐走吧……」乘务长悄声对那个女乘务员猥琐地笑着——我是头
一次见到,一个姿势尚可的女人也可以笑得让我感到全身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同时
,阴囊上的皮肤也在抽缩打褶,而且还让我由衷地想去揍那女人一顿,即便她跟
我无冤无仇:「上次那三个大老板,还想着点你呢!让姐一人对付他们仨,姐可
承受不了呀!」

  「抱歉了,敏姐……等下我有事,今天就不过去了。」女乘务员不咸不淡地
说道。

  「咋啦?你男朋友回来了?我没听说哪个部队放假……」

  「没有,就是有事,有要紧事必须得办。」

  「那行吧,是正事的话确实不能耽误;但等你忙完,你再过来也行啊——而
且记得下午跟我一起接辰辰去;辰辰要问你我昨晚去哪了,你就跟他说我在你家
,昂!那臭小子,他爸都没看出来什么,他倒是很机灵!」乘务长的脸上依旧挂
着猥琐的笑容说道,「我先撤了。哎呀,发个推,预告一下让群友打赏……」

  那个姓柳的女乘务员在乘务长远去之后,摆着口型骂了一句脏话,又忍不住
用手背抹干了已经从眼角渗出来的泪水。

  「用这个吧,」夏雪平从自己的休闲裤里摸出一包纸巾,转身递给了女乘务
员,「拿着。」

  「谢谢。」那女乘务员连忙强颜欢笑地接过了纸巾包,从里面抽出了一张之
后,反倒哭得更厉害了。

  我和夏雪平对视了一眼,夏雪平肯定地看着我却没说话,我便转过头对那女
乘务员问道:「需要帮忙么?」

  女乘务员摇了摇头,打开那张纸巾掩住自己的下半边脸:「见笑了。」

  于是我身上背着那只黑色背包,手里同时拎着自己和夏雪平的一对儿行李箱
,回头看着夏雪平准备下车。

  「等一下。」正哭泣的女乘务员突然站起身,擦了擦眼泪又擤了鼻水,对我
和夏雪平说道:「龙宇锴先生和荀惠柠女士对吧?」

  「是的。」我说道。

  「请您二位等我一下,待会儿跟我走吧——徐远先生跟我交待过的:到了Q
市火车站,让我护送二位出站。」女乘务员说道。

  「徐远?」我和夏雪平都不禁一惊。

  「是的,您二位在车门口等我一下,我这就过来。」女乘务员竭力收起悲伤
微笑着说道,然后转身准备去乘务员休息间拿东西。

  夏雪平有些怀疑地看着她,倒不至于随时都可能掏枪,只是当她跟在我身后
走着的时候,原本刚刚看向车窗外时候那种享受旅行的态度已然不见,却又不住
地对我使着眼神。我之前就从张霁隆那听到过徐远有一个属于他私人的人脉情报
网,而且在我躲到「秋思」咖啡屋的时候也领教过,所以如果说徐远认识一个看
似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乘务员,我倒是可以接受;同时我也理解夏雪平为什么对
这个乘务员有戒备,一来这是夏雪平的性格和习惯使然,二来徐远在我和夏雪平
出发前一点也没跟我俩交代过还有这一出,谁也说不好这个小姐姐是不是某些人
派来的陷阱,再者,自从徐远利用我和夏雪平的禁忌关系要挟我俩,在我俩的心
里便对徐远也产生了一种特殊的负面变化——虽然确实我和夏雪平在F市火车站
进站的时候,明明被安检员检查出带了手枪,但是当我们俩出示了各自所持的那
张假身份证之后,却被直接放行了。所以,看着对这个女乘务员怀疑异常的夏雪
平,我也对她点了点头,一直盯着那女人所走进的那间休息室的门;直到在那女
乘务员拎着自己的手提包、快出了车厢的时候,徐远给夏雪平发了一条微信,确
认了让我和夏雪平跟着这个叫林苮的女人离开火车站,我和夏雪平才都稍稍放松
了些许警惕。

  「跟我来吧,两位,」林苮带着我和夏雪平走进了乘务组通道,看着周围还
有寥寥经过的出站和进站的乘务员和乘警,我和夏雪平也终于放下心来。

  站在横扶梯上,夏雪平完全目不转睛地看着走在我俩面前的林苮,这下倒是
把对方看得害怕;直到林苮把我和夏雪平送出了站,领着我俩来到计程车乘降站
后,她才敢壮着胆子对夏雪平问道:「您……您是有话想问我么?」

  「好奇而已。」夏雪平点了点头,然后不假思索地问道,「我好奇林小姐跟
徐远,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荀女士还是别问了,带你们二位走这个通道,只是我帮徐先生一
个帮而已。」林苮羞恼地低下头,掩饰着说道,并且转过身去。

  「让我猜猜吧——林小姐是有什么事,被徐远抓到把柄了吧?」夏雪平直截
了当地问道。

  「夏……惠柠……」我连忙拍了拍夏雪平的胳膊,想制止她对这个我俩之前
素未谋面的女乘务员的追问,且生怕节外生枝;而且说实在的,我本以为依照夏
雪平的性格,她并不会对眼前这个陌生女人的事情感兴趣。

  林苮明显也是感觉到自己被冒犯了,提高了音调对夏雪平说道:「荀女士,
我的事情跟您没关系!我只是在完成徐远先生嘱托我的事情,你……您倒是会猜
!」

  「那你激动什么?」

  「荀……夏雪平警官,我也跟您不装了,我虽然是Q市人,但我其实早就认
出来您了;其实一直以来我还很崇拜你的,只是,您是不是对我的私事有点话多
?」

  夏雪平轻笑了一声说道:「林小姐,我平时也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但我素
来看不惯那些本来可以有选择,却偏要任人欺负、受人摆布的软弱女孩;人生是
你自己的,对于现状你若是乐在其中到也罢,可是只在无能为力时候表现出来的
高傲,根本没一点用处。像你这样的女孩,明明可以变得强大起来。」夏雪平说
完,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拦下一辆计程车,又笑了笑:「林小姐,谢谢你送我们
出站。」

  说着,夏雪平拉开了车后门,牵着我的手带着我一起上了车。林苮未说完的
话,跟愣住的她一起被关在了原地:「夏警官,您……」

  「搞不好,这又是一个孙筱怜或者李彤彤这样的女人。」看着低头呆立在原
地的林苮,我不由得感慨道,「类似的还有胡师姐,还有丘叔的妈妈水芷茹姥姥
,不也是差点就这样么?」

  「李彤彤是谁?」夏雪平确实没听说过这么一个人。

  「张霁隆在南方认识的一个商界大佬的妻子,一个被自己要好同事,像刚刚
咱俩在高铁上听到的那样」算计「的,结果到了险些家破人亡的一个蠢女人。」
我并未给夏雪平详细地讲述我所听到的那些细节,但夏雪平马上清楚了那是怎么
样一个故事,了然地点了点头。我又不禁问道:「真想不懂,明明是很好要的同
事、朋友,却为何总有这样的?」

  夏雪平翻了个白眼回忆了起来,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刚做交警的时候,也
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我忍不住紧张地看着她,她看着我忐忑的样子,轻笑了两声,伸出手抚摸着
我的脸颊:「你怕什么呀?我是那种会对这样的事情就范的人么?」我不免撇了
撇嘴,攥住她的手,只听她讲述着:「唉……那时候你外公刚没,你外婆那年也
跟着生了场大病,你舅舅舅妈工作有都忙,根本分身乏术……劲峰没了你外公的
扶持又开始被编辑部的人欺压,所以,家里的日子过得总有些紧巴;那时候我的
直属上司,一个四十二岁的女副队长,瞧准了咱们家的情况,便总拽着我去跟她
一起出去应酬——起初也只是吃吃饭、唱唱歌而已,我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
等到第三次去KTV,就有点不太对劲了:那些跟我和那女队长一起来的同事,
都是跟我当初拿样差不多大的女生,男同事基本没来,那些女生里面有男朋友、
有丈夫的也都没来,并且有些还在瞒着他们、跟他们说是在加班;而那个女副队
招徕的男性朋友全都是四十多到六十多的生意人,那一个个色眯眯的眼神更不用
说。用不着等我跟他们坐下,刚进包厢门我就觉得不大对劲,于是我还拽了四个
很不情愿跟他们在一起的女孩一起离开。那个女副队当时没说什么,可第二天就
找到了我,刚开始说只是交朋友而已,再后来被我戳破了那层窗户纸后,她又改
成对我苦口婆心地劝说,并直截了当地说,这样能改善家庭条件,还有不一样的
体验,说什么女人得对得起自己,不能被丈夫和儿女的精神束缚所累……」

  「真恶心!」我脱口而出道。

  「哈哈,小醋坛子!」夏雪平开心地看着我笑了笑,「我当时跟她说的也是
这三个字。」

  我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然后对夏雪平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还能怎样?那女副队反倒是对我一桶臭骂,说完我不识抬举、装纯洁
装清高——就像骂那天跟我一起离开的其他四个女孩一样,她是把她们都骂哭了
,后来有两个实在是受不了她的精神攻击,结果服从了她,还有一个直接辞了职
;但我却觉得她的那些话不痛不痒,实际上她心里害怕,怕我把她的这些事情举
报到老风纪处去,她也是有儿子有丈夫的。再后来,我在交通队里就成了个被闲
置的人,有的时候我连执勤都排不上班,偶尔做事也都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每
季度和年终的评优评先肯定没有我,但是大错小错我肯定是会被头一个点名的。


  「她以为外公不在了,夏家就没人撑着了。」

  「对。她几次明里暗里到市局和交通指挥中心去各种找我的茬,想着让我卷
铺盖走人。可是再后来,呵呵,我就被徐远调到重案一组去了,我在徐远手下做
事,每天在局里也能遇到你舅舅,而且无论如何,交警是不敢惹刑警的,这个女
人就彻底在我生活里消失了。」

  「那她后来什么情况你知道么?」

  「我再就没关注过她了……唔,我击毙曹龙那年年初倒是还见过她一次,在
休息日逛街的时候,她一个人,假装不认识我走掉了。呵呵,她那时候过得怎样
看不出来,只是肯定没她自己说的,过上那种日子,就可以改善生活了。」夏雪
平长长舒了口气,接着说道,「有这样的,也有相互勾搭着贪污、赌博、吸毒,
甚至是杀人。我也想不明白,但是亘古以来,无论哪一国哪一个地方的,总有人
会这样,也总有人会接受,又有什么办法?不过我现在倒是在想另一件事。」

  「什么?」

  「我被这个姓林的认出来,也有点太轻易了吧?」夏雪平说完之后叹了口气
,「这一趟旅行走下来,也不知道会遇到多少麻烦。」

  「树大招风呗,」我对夏雪平说道,「而且说不定,这是个个案吧?你想想
,我玩苦肉计挨了闫队长他们那一顿打的时候,那帮闹事的明明都是冲着你来的
的,但可好,从你公寓楼下到市局门口,那帮人就算看到你了也愣是没认出你来
,我就不相信,还真成了」天下谁人不识君「。」说着,我对着前面那位出租车
司机问道,「师傅,您看一眼我俩——您认识我俩么?」

  一直专心致志地听着广播里笑话节目的、笑得嘴巴都合不拢的司机师傅瞬间
傻了:「啊?不——不认识啊,咋了?」

  「真不认识么?」我又问了一遍。

  「……您二位谁啊?」司机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是……电视台录真人秀
的吗?」

  「呵呵,没事,您专心开车吧。」我笑着对司机说道。

  夏雪平虽然也跟着笑了笑,但她写在脸上的戒备,依然没有擦掉。

  计程车停下,我俩终于来到了Q市巴尔扎克大街马蒂尼宾馆的门口。按照徐
远丝毫不容商量的要求,在L省十一月初刮着东北风的气温下,我和夏雪平一人
买了一根马蒂尼宾馆最著名的奶油冰棍,就站在宾馆门口吃了起来。冷风紧贴着
巴尔扎克大街的石板路掠过,顺着冰凉的奶油冰棍同时送进我和夏雪平的喉咙里
,这让我和她巧合地同时感受到在自己的喉咙里,像是长了苔藓一般的刺痒,几
乎是在同一秒,我和夏雪平同时咳嗽了起来。我一边用手背捂着嘴,一边用拳头
轻轻敲着夏雪平的后背,缓了两三分钟,我和她才同时换了过来。

  「该死的徐老狐狸!」我擦着嘴角的唾滴,看着手中明明美味却让人受罪的
奶油冰棍骂道,「也真不知道他看不看Q市的天气预报!」

  「别埋怨他了,地方来都来了、冰买买也买了,还能怎样呢?」夏雪平说完
,又突然看着我笑了笑,把冰棍咬下一块含在嘴里,慢慢等着雪糕块在嘴里自己
融化,她便蠕动了两下嘴唇把那奶油缓缓咽下,对着我说道,「你还记得你小时
候特别想在秋天冬天的时候吃冰棍吃冰淇淋么?」

  「呵呵,我记得。」我看着夏雪平说道,「尤其是我跟你单独出来逛街的时
候,我看着那些手牵手吃着羊角冰淇淋和果汁冰棒的情侣,我就嘴馋;然后我一
提出这个来,你就准跟我生气!」

  「哈哈!」夏雪平看着我,会心一笑,「我现在跟你这小混蛋在一起,真是
小时候不让你做的事情,现在全都跟着你一起做了个遍。」

  我也用鼻子吸了吸气,继续回想着说道:「——后来我记得有一次你在加班
,我跟外婆一起去逛公园,外婆没拗过我倒是给我买了一份,结果你知道以后,
你一整天都没跟我说话;夏雪平,小时候你除了跟我闹以外,你都没打过我一下
,但是你每次一生气都跟我冷战、故意惮着我不跟我说话,所以每次你弄得我心
里都可难受了!所以我每次都得主动跟你认错还得哄着你笑!你这人可坏了!」

  「嘿嘿!」夏雪平又忻悦地笑了笑,然后眼眶中带着星光一样地看着我,对
我问道:「嗳,是不是从你小时候我就对你这样,结果就养成了你对我现在这种
依恋啊?」

  「算是吧——你要知道,从我小时候你在我心里,就既是公主又是女王,既
是亲爱的妈妈又是我心爱的女神,既是管着我到我喘不过气来的家长,又是一个
十分关心我体贴我的伙伴,你对我来说又像一樽圣像,又像一只超大号的芭比娃
娃一样。我认为我对你的这种感觉,好像是天生的。」我对她诚实地说道,然后
走到她正面前看着她,一把揽住了她的腰,「——等会儿:什么叫」结果就「啊
?听着像什么坏事是的!」

  「哼!就你小混蛋对我做的这些事情,不是」坏事「那是什么呀?」夏雪平
故意瞪着眼睛皱着眉毛,用额头顶着我的脑门对我低声细语道,「这可是」可坏
可坏「的」小坏事「了呢!」

  正在我搂着她的时候,一对穿着深灰色短款风衣,戴着同款海军蓝八角帽的
情侣走到了我俩身边直勾勾地看着我和夏雪平。那女人看起来应该是本地人,可
身高却在我之上,而那男人更是将近两米多高,一个相貌不算英俊但是很清秀的
白种人,两个人眼神里都透着一股机灵,身形虽然高大但走起路来却透着一股灵
活劲,给人很干练且身手不错的感觉。藏在风衣和牛仔裤下的肢体肌肉充实,并
且在左右手虎口的地方都有很粗糙的硬茧,若不是收到过搏击训练,那也必定是
经常进行强度很大的健身锻炼。

  我和夏雪平松开对方,警惕地看着来人,却听到那女人带着一股浓重的俄罗
斯口音对我和夏雪平问道:「抱歉,请问你们有零钱吗?我想买酒喝?」

  夏雪平和我对视了一眼,反而问道:「团结路上卖的酒,哪个牌子最好?」

  「九一年克里米亚的Vodka,」那女人继续说道,「那酒有股美妙的杏
子仁味。」

  「我对坚果不感兴趣。」夏雪平继续回复道。

  那女人听了,马上转头看着身边的男人,二人相视着点点头。这套对白,是
徐远在我和夏雪平刚刚坐在计程车的时候发给我和夏雪平手机上的,算是与来人
对的唇典暗号——鬼知道九一年在克里米亚有没有生产过伏特加,且即便生产过
,那伏特加到底有没有杏仁味。此后在G市和C市,我和夏雪平也遇到了几乎相
同怪异的人,跟他们对上了相同怪异、但外人听起来或许在的暗号,但是在第一
天到达Q市的时候遇到的这一对,是我和夏雪平都觉得印象深刻的。

  那白人男子一开口,竟操着一股比我还接地气的本地口音,礼貌地朝自己身
后对我和夏雪平伸出手:「您俩位啥也别用多说,跟俺们走,这头请了!」

  我和夏雪平依旧警惕,但也按照这一对儿怪异的男女的邀请跟在他们俩身后
,左拐右拐走到一个僻静的街头,然后上了一辆凯迪拉克越野车。按照那个男人
的要求,我坐到了副驾驶,夏雪平则和那个女人坐到了车后座。

  车子开过了会宁江大桥,宽阔的江面上是零星游过的捕鱼船,乌云密布的天
空下,江面的颜色看起来似乎要更浅一些,于是,这种有些颠倒的明暗分割,看
上去让我感觉这要比想象当中的晴天应该更美;过了大桥,车子继续开往Q市偏
北的郊区,距离满是高楼大厦或俄式复古建筑的市区越来越远,道路两旁,牧羊
人去看着乖巧又有些懒惰的绵羊走进茂密而苍茫的白桦林,农忙的麦客驾驶着机
械,戴着草帽咬着烟卷,专注又逍遥地驰骋在广阔无垠的田野里;在其中还有那
洁白如玉、成群结队、悠闲转动的发电风车,与星罗棋布的、不停低头忙碌的各
色石油井架。

  车子最后终于停到一大片农田的尽头靠山涧的地方,那里零零散散地座落着
几间瓦房。我和夏雪平跟着那一对男女在丁字路口下了车,走到一户农家院里—
—很平常的一个农家院:南边是马厩,一匹极为壮实的踢雪乌骓抬头看了我和夏
雪平一眼,吸了吸鼻子,接着低下头吃着竹簸箕里的苹果和玉米棒;东侧是存放
粮食袋的木架,东北角停着一台拖拉机,上面摆着沾满泥土的编织袋和镰刀、镐
头等农具;正西侧是用水泥砌成的晒粮台,下面是地窖;翻过晒粮台,也是那大
瓦房的后面,便是种满了蔬菜的后院。

  「两位,请!」那女人向前一步,帮我和夏雪平打开了门,掀开了门帘。我
本以为一走进门会看见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因为毕竟送我和夏雪平来的这对男
女看的是凯迪拉克这样的车子,这可以说明徐远要我俩见的这位幕后老板应该很
有钱,且不应该待在眼前这样一个看起来很一般的农家院里;可当我一走进去,
我突然有一种失望的感觉,瓦房里面也是很平常不过的农居——平常的砖炕、平
常的铁架圆桌、平常的塑料椅、平常的大红大绿的被面、平常的福娃抱鲤鱼的塑
料挂历,以及一大堆平常到我都懒得描述的东西。

  就连坐在炕头上的这个穿着衬衫的谢顶男人,看起来都很平常,小鼻子小眼
睛,穿着看起来很朴素的白色衬衫和米色西裤,脚踩一双价格不超过二十块钱的
塑料拖鞋;只是他正煞有介事地用着刀叉吃着面前盘子里的东西,看起来有模有
样。

  「侯先生,人,俺俩给您带来了。」白人男子说道。

  「嗯,辛苦了。」男人看着我和夏雪平,很和蔼地笑了笑,「您二位就是徐
远派来的?」

  「正是。」夏雪平看着对方说道。

  「信呢?」那人放下刀叉,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起来。

  「您稍等一下。」我立刻放下背包,从里面找到了编号「1」的信,并且按
照路上徐远追加的信息里的要求,把编号「5」和编号「8」的信一并交给了对
方。

  那人仔仔细细地拆开了编号「1」的信封,花了五分钟看了一遍,接着又花
了差不多四十几秒又看了第二遍,然后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感慨道:「
」老疙瘩「啊,你有心了。」接着,这个姓侯的人把那个亚裔女人招呼到了自己
身边,把面前的三封信都递给了她,接着将手一挥,那女人便离开了这间屋子走
向后厢;旋即,侯先生又把那个满嘴东北话的俄罗斯男人照顾到自己身边,让他
紧贴着自己坐下。

  俄罗斯男人对着侯先生微微一笑,坐到了他身边,搂着他的肩膀吻了吻侯先
生的嘴,吻完了又举起那只普通的玻璃杯给侯先生喂了一口酒……

  ——我和夏雪平登时目瞪口呆。

  而紧接着,那个亚裔女人又回到了屋子里,对着侯先生点了点头后,也乖巧
地坐到了侯先生的另一侧,整个人几乎是趴在侯先生身上,也对侯先生的嘴巴狠
狠地吻了一下,并且一吻结束,她还故意很嫉妒地瞟了一眼那个我和夏雪平一直
以为是她男友的俄罗斯男人,然后自己从桌上拿了个杯子,往里面倒了些酒之后
,下了炕,自己从后厨端上了两盘素炖西红柿胡萝卜土豆块,以及那看起来酱油
色太重的肉食,自己留下一盘、递给那个俄罗斯男人一盘。

  「哦对……我都忘了,您二位还没吃饭吧?」侯先生这时又马上对我和夏雪
平问道,「要不要一起吃一点?今天刚宰的,烤刺猬肉。」

  我倒是有些流口水,但是也不敢应承,要知道在东北这地界,基本有五种动
物能不碰尽量别碰,所谓「胡黄白柳回」,即是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老鼠
,并称「五大仙」,倒不是说任何的这些动物都不能碰,只是搞不好哪一只就是
这五位仙家的直系子孙,就容易犯忌讳;这套说法在老百姓中间,无论满汉蒙回
朝,哪怕是伪政权时期外来的日本人、沙俄人和南岛原住民,对此也都有共识。
这个侯先生敢吃刺猬,要么他找人算好了自己命硬八字大,要么就是个天不怕、
地不怕,敢为了一口吃的去玩命的唯物主义者。

  夏雪平一听,脸色更是略显苍白,她倒不是因为迷信民俗,而是因为刺猬这
种动物算是夏雪平比较喜欢的小动物,在她小时候还专门问外公的同事借过一只
刺猬幼崽,当做自己的宠物养过好一阵子;眼见着面前这人在吃自己最喜欢、还
颇有感情的动物,换成是任何一个,心里都不会好受,但夏雪平肯定也清楚对方
没什么恶意,而且看着面前三人吃刺猬时连细小肋骨中间的筋膜都吃得极为仔细
,想必这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是极其名贵的存在。

  于是夏雪平也没说什么,强忍着心里的难受对侯先生说道:「不用了,我们
俩刚下车还未曾落脚,并且吃了两根马蒂尼宾馆的奶油冰棍,现在不饿。我们二
人只想侯先生赶忙给安排一个地方,让我们去休息一下。」

  「既然荀女士和龙先生都累了,那好吧。」接着,侯先生直接从自己的身后
拿出了一个崭新的黑色赫尔墨斯小牛皮钱包,让那个亚裔女人把钱包递给了我。
钱包里面有三张卡,分别是两张房卡和一张信用卡。接着侯先生又问道:「二位
都会开车吧?」

  「会的。」夏雪平回答道。

  「伊万,把车钥匙给他们。」

  那个叫伊万的俄罗斯男人,随即也把车钥匙很随意地丢给了我。

  但听侯先生郑重地说道:「二位的行李既然都在来的时候那辆车上,那么这
辆车二位就拿去开吧,别嫌车旧;车上有加油卡,全L省的加油站可以通用。住
的地方我已经安排好了,二位这几天如果想去Q市或者去更远的地方玩,回来的
时候按照这个地址就行了——在住的地方所有吃喝消费,会直接记到房卡上;当
然如果觉得房间住的不舒服可以换房,觉得我安排的地方不好还可以换住的地方
,一切消费都从我的信用卡里出就好了。信用卡没密码,至于额度,只要二位不
购置不动产,怎么花都可以——为了二位的安全,也为了徐远的宏伟蓝图,希望
二位别客气,如果不是付现金的话,请全都用鄙人的这张卡消费。」

  夏雪平一听天上掉了这么大馅饼,反而忧心忡忡。拿着这只钱包,我也突然
觉得有些烫手:「侯先生,我斗胆问一句:您究竟是什么人?」

  「嘿嘿,老弟还不知道呢吧!我大哥可是咱们……」

  伊万刚开口说了没两句,便被侯先生瞪了一眼,他立刻闭了嘴。侯先生看着
我,悠悠地说道:「小兄弟,这个你不该问,就像我知道你肯定不姓龙、你身旁
的这位也肯定不姓荀一样。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做什么。」

  「呵呵,江湖规矩……」夏雪平在一旁冷笑着,低下了头。

  「没错,荀女士说的对,这就是江湖规矩。」

  「那我还有个问题,」夏雪平问道,「您对徐远的信有什么答复,需要我俩
转达的么?」

  「没有了。辛苦二位。」

  「那么另外两封信呢?」夏雪平追问道,「侯先生也会按时转交么?」

  「已经烧了。」侯先生直言不讳道。

  「什么?烧了!」

  「嗯,我刚让娜塔莎去烧的。」

  我瞬间怒火攻心——我感觉自己和夏雪平被耍了一般;但再冷静下来想想,
他要是敢把那两封信烧了,那这里面还有事情:「侯先生一定是把信的内容记在
脑子里了,然后等跟那」3号「还有」8号「见了面,直接口述给他们吧?」

  「没错。其实徐远还是多虑了,他其实只需要派人来,跟我见个面,什么话
都不用说,什么东西也都不用交给我,我就会明白他的意思了。」

  夏雪平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又对侯先生说道:「谢谢您把话说清,我们
是替人办事的,侯老板解释得清楚,我们心里也踏实。」

  「看得出来,荀女士和龙先生都是谨慎的人,徐远得人才啊。」侯先生笑了
笑,「既然荀女士和龙先生也不留下吃饭,该交给你们的东西也给了,那么两位
,自便吧。」

  从院子的黑色铁门走进去的时候,我和夏雪平没觉得如何,而当我俩走出来
的时候,我和她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或许是因为,我和夏雪平终于完成了一
个任务,终于可以过一过二人世界。

  在车载导航仪上我按照房卡上的地址,输入了目的地的坐标,又沿着刚刚来
的那条路往回开车,终于在开了一小时四十多分钟之后,开到了靠近Q市市区但
却很静谧的封闭山丘下,这里是一家温泉度假山庄。小半座山丘上都建满了质朴
的、充满古香古色的白砖青瓦的尖顶亭台楼宇,每一栋建筑都用同样充满古韵的
长廊连结起来,松柏与翠竹围绕在那些至多也只有两三层的房屋周围,漫山遍野
飘着红色枫叶,隔着车玻璃也能感觉到寒风中的清冽;置身其中,泥土的芬芳和
到处嗅得到的温热泉水的气息,更加让人心旷神怡。

  在我到处参观我和夏雪平所住的这栋虽然只有一层,但地点却更靠近山丘顶
端、周围又被紧密的竹篱笆围好,基本上在房间里和院子里做什么都不会被四周
窥视,且占地面积足够大,足足有六个房间的和风复式庭院的时候,夏雪平却直
接趴到了正对着大理石温泉池的副庭院旁的卧室里,那张又厚又软的超大号太空
棉床垫上。她看着落地窗钱的我,对我招了招手眯着眼睛笑着,又享受地打起滚
来。看着她一个人在这超大号的床垫上滚来滚去,还带着些许挑逗又挑衅的目光
看着我,我便有些玩心四起,拉开了落地窗直接走进了卧室。

  「……这张床好大、好舒服呀!」夏雪平在床上滚了好几圈,那俏皮的笑容
藏在她锦缎般的长发里,她看着我走进房间坐到床上,立刻把自己的脸埋进了枕
头里。

  「嘿嘿,原来夏雪平大人喜欢」大「的……是不是只有大的才能让你舒服呀
?我的够大么……」我故意坏笑着说道。

  「哼!」夏雪平立刻起了身,用足了力气弹了我的脑门一下,然后又躺回到
枕头上,搂着另一只枕头对我努着嘴说道,「调戏自己妈妈这么好玩吗?」

  我揉了揉脑门,悻悻笑了笑,躺了下来看着她改变了语气正经地说道:「你
要是喜欢的话,给你住的地方也换成这么大的床呗。」

  「说得好听!这么大的床垫,我现在住的公寓哪放的下?说不定要是买完了
,连送进门都是问题。」夏雪平看着我,把手抚上我的额头,用拇指帮我轻轻揉
着她刚刚在我脑门上弹下脑瓜崩的地方。

  我咬了咬口腔壁的死皮,鼓起勇气对她问道:「那……那要是换个地方住呢
?」

  「换个地方?换到哪啊?」

  「换到哪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换个稍稍大一点的。」

  「我觉得我现在住的地方就可以了,要那么大的地方干嘛?」

  「我想多买点家具,至少再弄个书桌吧,能让我也跟着你一起用电脑的,然
后还得再买几把正经的椅子,沙发可以不要,但是椅子总不能我俩一直就轮流坐
着一把椅子吧?」我抚摸着夏雪平的手臂说道,「其实,夏雪平,我想跟你有个
像样的家——只属于我俩的家。好不好呢?」

  「哼……」夏雪平听了,又马上背过身去把自己的半边脸藏进软绵绵的枕头
里,我也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心思太过于仓促而有些惹恼
了她。

  但实际上,这件事我已经思考了好久,在我刚刚发现自己对夏雪平心存男女
之间的爱意、且她的身体对我产生性吸引的时候,这件事就已经是我开始考虑的
东西:像现在我的状态,顶多算是去她的公寓过夜,甚至我还需要准备行李箱准
备洗漱用具,按照当下全省政策,军警系统人员如果租房,每个月都可以拿到当
月房租20%的津贴,而以夏雪平现在的房租的两倍价钱,可以在靠近市局和市
中心的高级社区租到一个很不错的、各种基础设施齐全的一室一厅,面积肯定要
比她现在住的这间日式单身公寓大,而我也可以把我的东西全部搬到跟她同居的
地方,不用再折腾。而自从我跟她之间开始打开了禁忌性行为的大门,这个事情
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等这次「休假」过后,我是必定要回到重案一组的,这样
我和她的作息时间也会开始高度同步,如果能够跟她完完全全住在一起之后,照
顾她也好,工作上配合她也好,在合适的时间对她提出性方面的要求也好,都会
很方便。

  可她却半天也不说话,这让我对自己这个想法不免有些灰心。过了一会儿,
只见她从枕头边沿和自己的头发间露出那双闪亮的双眸,悄咪咪地盯着我看。

  「怎么样啊?行么,我的夏雪平大人?从今以后,本小混蛋可就跟着你混了
。」

  夏雪平沉默了了片刻,又转过脸去,搔了搔耳后,对我说道:「唔……等回
F市再说吧!」

  我听了以后只好点点头,想了想坐起了身:「好吧。」或许我还是太心急了
,在她心里对于我俩这样的非同寻常的关系还有些不适应,或许她觉得这个提议
根本就是太突然、甚至可能性很小,所以她给我的并不是一个肯定的答案。

  「怎么,不高兴啦?」在我发呆的时候,夏雪平又转过身,拨开自己的头发
,把手指攥紧,聚拢在我的左边髌骨上然后往四处散开,像小蜘蛛一样挠着我的
膝盖。

  我立刻感受到一种过电似的难忍奇痒,整个人都差点直接从床上跳下来,我
甩了一下左腿,她立刻收回自己的手眯着眼睛笑着。我长嘘一气,对她说道:「
没,我就是有点饿了……快走吧,跟我去吃饭饭!我看餐厅好像有你喜欢吃的豉
汁青口。」

  「让我再躺一会儿。」夏雪平又翻身过去,来回在床垫上打着滚,并发著小
牢骚道,「只是坐车都累了一天了……」

  「吃完饭再躺呗!」我侧躺道夏雪平身后,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吃完了
饭,好好泡个温泉,然后舒舒服服睡上一觉多好!嗯?」

  「哼!」夏雪平偷偷转过头斜这眼睛看着我,颤动着苹果肌说道:「……等
吃完了饭,泡上了温泉,你这小混蛋……还能让我睡得安生么?」

  「那……我也等吃完饭再说呗!」

  「哼!」夏雪平又转过身,美美地躺在枕头上,而且用肩膀扳过了我的手,
把自己的双手枕到了枕头下面。

  「快走吧!我是真饿了!中午高铁上那份便当我根本都没吃饱……」

  「把我把我的红烧肉都给你你还不要!我就不起来!」

  「哎唷,我求求你了!——夏雪平大人?女王陛下?我的好妈妈?」

  「嗯唔……」夏雪平晃悠着身子撒娇道。能看到这样一株铿锵玫瑰撒娇,也
真是极其难得的事情。

  我想了想,像一只幼犬一般往上爬了两下,来到了她的侧脸,用自己的一双
爪子轻轻撩开了她的头发,在她的头发和脸上嗅了嗅,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她
终于绷不住,闭着眼睛开心地笑了起来,但一个字都不说;我继续亲了一口她的
颧骨,伸出舌头在她的耳垂上舔了舔,又倒栽着低下头,吻着她的鼻尖和眼睑。

  「哎呀!小坏东西!……你使」美混蛋计「也没有用!」夏雪平斜着眼睛瞪
着我,嘴角含笑对我说道。

  「那这样有用么?」我说完,便伸出双手,直接把她身子拽正了之后,冲着
她的腋下和乳房与肋骨夹角的地方轻快地挠着痒痒。

  「哎呀!……哈哈——哼!就你还敢这么对我!也不想想咱俩谁身上痒痒肉
更多!」夏雪平虽然被我压在身下,但也不甘示弱地说着,并且她迅速地把手指
揸开,从我的腋下到屁股上面的侧腰肌、从我的腹肌到我的颈部与锁骨之间的深
窝,用她的这对温柔的母狼爪子到处乱抓着,甚至只是简简单单地用手指肚轻抚
,也让我感到全身瘫软的同时抑制不住地哈哈大笑。很快,我便被她压在了身下


  而就在我笑出眼泪的时候,我也看准了机会,直接撩起她的毛绒衫,猛地一
把搂住她的后背,绷着嘴巴、用嘴唇套住牙齿咬合面,然后我把自己的头埋在了
她的乳沟里,来回用嘴巴轻咬着她的乳肉。

  「嘤……」被我弄上这么一下,夏雪平坚硬的身子骨也立刻变得柔软起来。
她不再对我搔痒痒,转而欲拒还迎地搂住我的头颅并紧抓着我的头发,似乎停顿
了一下,把手掌撑在我的肩膀上面,捏着我的下巴对我柔声低语拷问道,「小混
蛋,在车上老实一天了,是不是早就憋得难受了呀?」

  我吻了一口她的胳膊,又吻了一下她乳沟间的肌肤,渴望地看着她,对她点
了点头。

  夏雪平回给我一个嘴巴微张的痴痴的表情,外加一个迷醉的眼神,接着引诱
我舌吻了一下,一边用舌头在我的口中搅动,一边伸手把自己乳罩中间那颗卡扣
解开,之后微微直起身子,闭上眼睛,主动同时脱下自己的毛绒衫和文胸,又吻
了我的嘴巴一下,捧着我的脸颊啃着我的上嘴唇,又一路亲吻上我的鼻梁和额头
一直到天灵,然后肆意地吸着我的头发,边吻边念叨着:「小臭汗油味……咸咸
的……还有一股蛋黄香味……小混蛋……」

  而我也毫无顾忌地舔弄着她带着汗水的乳房,并先后举起那两只肉馒头,专
门挑着她胸部下面那美好的半圆形夹角处,吸食着那里带着她体香的汗水。

  「哎哟……你吃汗珠干嘛呀?」

  「原汁原味的夏雪平,很好吃的。」

  「多难吃……又臭又咸?」

  「你这么爱干净,怎么会呢?夏雪平的身体,可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说着,我睁大了喜悦的眼睛,充满爱意地看着她,并含住了她的右边的乳尖
,用舌头挑弄着她的温热乳头。实际上,我昨天给她身上喷的那个能让她的身体
变成一块行走的奶油蛋糕的香水味,到现在还未散去。在我闭上眼睛,含着她充
实而绵软的乳房的时候,我真的觉得我自己实在吃一块美妙的糕点一般。

  夏雪平陶醉地闭上眼睛,有微微睁开看着我,搂着我的额头说道,「你不是
说……嗯……你饿了么?」

  「对啊,我饿了,你也不陪我去吃饭,所以我就来吃你了。」

  「坏死了……天天吃妈妈的胸……嗯……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小坏儿子?」
夏雪平嘴上骂着,但手上却依旧温柔地揉搓着我的头发,她想了想,对我问道,
「要不要去洗个澡啊?」

  「不用洗……啵……」我握着她的双乳,同时亲吻着两只乳头说道,「我帮
你把身上舔干净就行了……」然后,我继续伸出带着唾液的舌头,上下拨动她的
娇嫩乳尖。

  「坏东西——小混蛋——啊!」夏雪平忍不住娇声喘息了起来,把手挪到我
的腰带上,向后一窜身体,正巧脚尖就顶到了我脚上的运动鞋。她立刻嫌弃地看
着我,却先亲吻了一下我的脑门,「都躺床上了还不拖鞋……」接着,她用脚一
蹬,蹬掉了我右脚上的鞋子。

菊花好养 2020-6-25 16:31

  这么一来,气氛便尴尬了,本来我就是汗脚,而今天舟车劳顿一天,脚上的
汗水虽然已经晾干,但是袜子上早已结壳,而且那恼人的味道自然不用说。我只
得赶紧松开夏雪平的身体,尴尬地把右脚重新踩进鞋子里。我一转身,正看着夏
雪平对我笑着,我反而更是不好意思了。

  「你……没嫌弃吧……」我有些委屈地说道。

  「嘿嘿,还是小时候的小味道……」夏雪平赤裸着上半身,用双乳贴着我的
胳膊搂着我,对我说道,「行啦!别继续穿了——听话,快去洗澡啦!不洗澡的
话我可就真要嫌弃你了哦!」

  于是我赶忙跑到这栋小屋的正门处,踢掉了自己的鞋子和臭袜子,换上了拖
鞋,又找了一只塑料袋,把这双袜子丢进了里面把袋口扎紧,接着又跑回到客厅
里,打开了旅行箱,拿出了一大堆洗漱用品,抱着进了夏雪平床边的卫生间,随
手关上了门。卫生间里也有个落地窗,也是通往副庭里那座温泉池的,除了马桶
和洗漱池外,有一个用钢化玻璃隔开的淋浴间,淋浴间里上半部分除了有一柄多
功能喷头外还有一盏浴霸,墙面上还安装了可以调节温度,应该是可以在淋浴间
里面蒸桑拿;淋浴间的下半部分有两个宽阔的坐台,下面的脚池里还有按摩球和
底部喷头,可以当做洗脚盆使用;在淋浴间外靠着落地窗的地方,还有一座足够
两个人躺在里面的按摩浴缸,若是此时此刻躺在浴缸里,正好能看到窗外的日落


  可是碍于刚刚因为体味在夏雪平面前出丑的屈辱,我此刻全无赏景和享受的
心情,只想着赶紧把自己身上洗干净。我连用了两捧沐浴液,专门清洗自己的双
脚,连剪好的光秃秃的脚指甲与脚趾肌肤中的缝隙我这一次都没放过,洗脚的时
候,我又想起夏雪平刚刚的那句「还是小时候的小味道」,这句十分宠溺的话,
却让我愈发地羞愧难当,在她的心里我依旧是十年前那个顽皮的小淘气,可从我
的角度出发,我可是一直想要做她的倚靠的。

  「洗得这么认真啊!」

  我这才发现,刚刚在我着急忙慌走进卫生间里的时候忘了锁门,却也不知道
这是不是好事,因为此刻的夏雪平光着身子,身上穿着只有那件黑色蕾丝丁字内
裤和塑料拖鞋,如果说还有一件服饰,那一定是拨开云雾后通红夕阳的光芒,她
大胆又不失俏皮,亦带着些许威严站在我的面前,举高临下地背着手,却对我赞
许而关怀地笑着。

  「嗯……让你闻到臭脚丫味道,都有点让我自闭了。」隔着玻璃,我沮丧地
对着夏雪平说道。

  「所以嘛,我都告诉你了,上床之前一定要洗澡的!」夏雪平说完,转过身
背对着我,放下手里提着的塑胶洗漱袋,接着脱掉了拖鞋并且光着脚踩在上面,
十分故意地弯腰脱下自己身上仅剩的那点布料,在如此的大逆光状态下,我根本
看不清她的后庭花蕊与桃源穴口,而只能看得清她两瓣蜜桃臀中间窝陷下去的地
方,以及站起身后双腿间微微隆起的阴阜肉丘,但是这一连几天已经被我探了个
究竟的性感曼妙身躯,却又笼罩上了一层足以让我浮想联翩的神秘感。

  脱掉了那件蕾丝内裤之后,她又很缓慢地走到洗漱台前,取出了一小瓶旅行
用的洗衣液,仔仔细细地用食指和中指指肚在内裤的兜裆和臀缝布料那里把洗衣
液涂满、揉搓,打开水龙头后用温水轻轻冲洗,然后抬起头透过镜子看了一眼正
坐在花洒下观赏着这仿佛表演的举动,又低下头称心遂意地浅笑着。她用力拧干
静那件内裤,轻轻地搭在毛巾架上晾着,然后拉开了淋浴间的门,踏进脚池里对
走到我身前,从洗漱用品袋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柠檬黄色搓澡巾套在手上,对我说
道:「来吧小混蛋,我给你搓搓背。」

  我还没有回答,她便直接把花洒关掉,调节了浴霸所造蒸汽的温度,坐到了
我身边,在那只搓澡巾的上面打了些沐浴液,然后便在按着我的肩膀的同时,轻
轻在我的后背上擦拭着。搓澡巾是海绵质而非磨砂质,表面上柔软得很,就像她
下半身的某一处部位内部样,并且她所用的力道均匀,一重一轻、一收一紧,让
我的后背上感觉到舒服的同时,我的下体也被逐渐唤醒;接着她将右臂从我的肩
头翻越到我的胸前,另一只手搂着我的脖子,把那两片魅惑的双唇靠在我的右耳
处,微微张开后呵着气,我分明可以感受到她舌头的动作,但她并没把舌头伸出
口,而只是在自己的口腔里不停地于上下牙膛处翻搅,但是那带着唾津的搅动声
音让我听得清晰,再一口湿热的气息喷到我的,我的头颅内直接产生了一股酥麻
的电流绕着圆环一样整副头皮,这种爽快的感觉让我险些跌到她的身上,同时她
的手搓遍我的胸膛与小腹,却单单避开我两腿之间那个雄壮英武的部位,至于我
的胸口,她只等着把我的乳头来回搓弄的硬成两颗珍珠,却并不逗留;接着她推
开我的双腿,又在双手上打满了沐浴液,步调一致地在我的大腿内侧韧带处上下
滑动,她无论如何就是不直接往正题上招呼,哪怕我已经无法自持地反手从她的
大腿内侧摸向了她的厚嫩阴唇,在阴穴大门处挖到源源不断的汁水,并用那汁水
和着我身上的泡沫从阴部到腿上来回推血按摩,但就是一这样忍着身体刺激的耐
心手段,让我感受到我的大腿内侧的末梢神经似乎越来越酥痒,且有热血源源不
断地从后腰绕过屁股,经由鼠溪部位输送到我的睾丸里。

  就在我企图把手指肚插到她的蜜穴之中的时候,她却用手用力在我后背上一
顶,而一手扶着我的小腹,直接让我跪在了脚池里,又稍稍挤了些许沐浴液在搓
澡巾上,掰开了我的屁股,然后由轻到重再到轻地在我的屁股缝上揉搓着沐浴乳
,而且越揉搓越快,于我两股之间的泡沫也越来越密越来越粘稠。她这时又摘了
搓澡巾,裸着双手在我的屁股之间舀起浓厚的泡沫,笼在我的阴茎和下面的肉袋
上,像往蛋糕上面拟涂着奶油一样,直至我的整套阳具全被埋进了泡沫里。

  而下一秒,她竟然骑到了我腰部下面,用双腿内侧紧贴我的两股并且夹紧,
反手够着我的阴茎和蛋蛋,然后她便开始用双腿夹着我的屁股在我的身体上,用
我的肌肤紧贴着她自己的下体前后滑动:

  「要不要……妈妈帮你把这里面……清空一下呢?」

  「骑着我……」我也是被女人第一次这样背对着骑在身下,于是我心里也在
天人交战,可她是夏雪平,是与我有肌肤之亲的妈妈、是我最爱的女神,或许我
就该认命自己是她人生中秘密的那一面里她最喜欢欺负的那个小玩具,于是我有
些像是被冲昏了头脑一般,对她说道,「快点来吧……好想要……妈妈,小混蛋
求你了……来吧!」

  我清楚地感觉到在我屁股末端微微突起的尾椎骨正巧贴到了她已然勃起的阴
蒂肉珠上,她居然在用这种方式让自己获得奇特的快感,并同时为我进行着手淫
。我心里清楚她想利用这样的方式,在获得自己满足的情况下,做出征服我的举
措,可她自己却忘了至少得有十年没过性生活的她,本身就是易高潮体质,在我
的四肢关节刚刚被脚池底部按摩球硌得生疼、却在心理上还没让我感受到耻辱的
时候,并不会控制自己摩擦阴蒂速率的夏雪平,已经喷出了一片混杂着阴精的温
热的尿水来。她羞红了原本就带着脸潮红的脸一言不发,拉起了趴在地上,屁股
缝里还流淌着那略带着骚味尿液的我,想了想便从喷头架上取下那柄花洒,准备
对着我的屁股冲洗着。

  而我却再也难以忍受内心的冲动,直接把她的身子扳了一圈,让她背对着我
后直接把她的身子向前按了下去。

  「妈妈给我洗得好舒服,让我也帮妈妈洗洗吧……」我喘着粗气,伸手接了
满满两手沐浴液,对她低声说道。

  她下意识地扶住面前的瓷砖壁,却在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被我扶住了屁股,而
这一刻背对着我的她竟主动分开了自己的双腿,并微微踮起脚尖,精准地迎合著
我龟头的位置——看得出来她虽然刚刚喷了一次尿液,但明明依然很想要我猛烈
的侵袭,我也毫不控制地把自己的肉棒往她的股沟一搭,向下挪蹭着将龟头顶到
了她的阴穴处,极度渴望中都忘了对准,直挺挺地将肉棒迅猛地塞进她湿软的肉
蛤之中,连那两片细腻的美鲍唇肉都朝内蜷曲着被我的铁茎带进了肉洞里拉扯着
,又在我将分身从那条紧致的湿润中拔出些许的时候重新翻了出来。

  「坏东西……嗯啊……就没有一次不弄疼我的……」夏雪平轻轻推了一下墙
壁,把自己的身体靠向我的胸膛,拿着淋雨喷头的左手揽着我的腰,右手朝我的
脸上和肩膀甩了甩自己的长发,然后抬起头又是哀怨又是喜悦地看着我,嗔怒中
带着笑意地控诉道,「——啊!嗯……你就不能轻点呀?」

  「是你刚刚说要清空我的蛋蛋的……你还没弄完呢,怎么就走了呢!」

  我边说着,边用早已忍受到无法自持的肉茎猛烈地推动活塞,虽然她嘴上说
着疼,但看得出来这样粗暴的方式其实可以让她受用到别样的刺激,当然我在毫
不客气地一下一下撞击在她的子宫颈口、并用力刺激她花蕊深处那条如同小舌头
一样的软肉外,我还是放慢了抽送的速度,我此时即使很渴望射精,但我也不想
枉顾她的感觉并真的一下子把她弄得太痛让她感受到伤害。

  「嗯哼……坏东西!坏蛋!我才……唔……哼……我才不会真的帮你弄呢!


  「你不弄……那我就弄你呗——操弄妈妈的小骚屄!」

  「你混蛋!说得那么难听!——啊啊啊!」

  她一生气、一着急,阴道肌体反而把我的肉棒抓握得更紧,于是在我的大力
抽插之下,她阴穴里传来的快感一定会更强烈,于是我抓紧机会,举起捧满沐浴
液的双手抓紧了她的乳房,并稍稍加速又放慢,而试图让她感受到我的阴囊拍打
在她阴蒂上的感觉,并继续说道:「就是要说……就是要操闷骚妈妈夏雪平的小
骚屄……又紧又湿又软的骚屄……」

  「啊!……你坏!坏死了……」

  我借着沐浴液的油滑用力挤压揉搓着她随着我身体撞击,一阵一阵摇晃的乳
球,吃着她的耳垂和脖颈上的柔肌,对应着自己的阴囊拍打在阴阜上的节奏,激
奋且口无遮拦地对她不住说道:「对……我就是坏儿子!你是骚妈妈……呼骚妈
妈的奶子被坏儿子玩弄……坏儿子的大鸡巴……在操闷骚妈妈的嫩屄……大鸡巴
操妈妈……」

  夏雪平全身的温度,要比这淋浴间里的滚烫,她脸色更是带着紫粉色的通红
,被我这样以下犯上地违背她的规矩说着挑逗的脏话,让她羞愧地闭上了双眼,
又无法自拔地抬手搂着我的脖子,让温热的水流冲洗在我的后背;而且她为了站
稳,只好让双腿更加用力,继而她的整个下体都在用足力道,她的双腿在发颤,
她的后庭在放开收缩,她的膣腔仿佛像怕她身子滑倒一样牢牢握紧我的阴茎,她
的嘴里甚至还在无意识地呢喃着:「儿子的……鸡巴……大……哦哦……大鸡巴
……好难听……鸡巴……儿子的……坏哦……」

  「喜不喜欢……嗯……儿子的鸡巴……儿子的鸡巴操得……舒服吗?」看着
她越来越投入肉体上的愉悦,我的色胆也像挣脱牢笼的雄狮一般,在精神的平原
上恣意妄为。

  「儿子的……舒……」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又似醒转过来一般,对我瞪着眼
睛,抓着我的胳膊对我反驳道:「才不……才不舒服呢……嗯……嗯……一点都
不舒服!……你就会欺负我……就会欺负妈妈……怎么可能舒服?……哎呀啊啊
……啊……谁……谁会喜欢你这坏东西……」

  「谁喜欢呀?呼……嗯……夏雪平喜欢啊……」在用劲力道的同时,我也止
不住地呻吟道,「夏雪平……夏雪平可喜欢我了呢……」

  「夏……夏雪平是谁呀……嗯……嗯嗯嗯……嗯啊!我不认识夏雪平!」她
闭着眼睛,喜不自胜地淫叫着,并且还要跟我装傻。

  「你不认识她……那你是谁呀……」我放开她的乳房,专心拽着她的双臂,
抢过她手中的花洒挂在喷头架上,加快速度震颤着自己的腰肌和她的身躯,于是
她的那双酥胸节奏欢快地上下纷飞着,她的说话声音也颤抖个不停:「我是你妈
妈……啊啊啊啊!」

  「那夏雪平就是我老婆……而我现在在操妈妈!……儿子操妈妈!」

  「坏蛋……啊啊啊!」

  在全身血脉都于那一瞬间扩张的时候,我故意将自己的马眼结结实实地吞进
她花蕊处那条肉芽,并且让自己的龟头完美地贴合到她的子宫颈口:在那一瞬间
从她身体里涌出的洋流将我的整根阳具热烈地包裹,那一刻我体验到了一种很踏
实的感受,让我觉得在这一刻我纵使搂着的腰肢、贴在她的后背然后死在她的身
上我都觉得是值得的;而在我神智恍惚的一刹那,忍耐了一整天的精子活分地从
我的身体里毫无保留地射到了她的身体里,我俩同时低吼了一声,然后又同时微
微翻着眼瞳向后跌了一下,我拖着两分疲惫和八分酥绵的身体连忙抱住了同样头
重脚轻的夏雪平,搂着她坐到了坐台上,双颈相交,四只迷离的眼眸相对,我看
着脸色通红、头发湿漉漉的黏在一起的夏雪平,她也痴痴地看着我,两张呼出着
欲望气息的嘴巴同时向中间凑去,又吸引在一起、紧贴在一起、舌头缠绕在一起


  吻了一会儿,夏雪平的双腿似乎恢复了了力气,她缓缓把我的阴茎从她的蜜
壶中拔出,粘稠的精液从里面滚滚淌落。看着这些顺着脚池底部积水而流走的、
差不多有四五大勺的量,我忍不住半自嘲又半得意地对夏雪平说道:「呵呵……
好像射太多了……」

  夏雪平一言不发,当着我的面分开了自己的两片阴唇,然后取下了那只花洒
,调整了水量,对着自己的阴道口冲洗了一番,那里面的精液差不多全部洗干净
之后,又把花洒安了回去,低着头哭丧着脸,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立刻懵了,赶忙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在这一刻我有想过她别是故意在
逗我或者怎样,但看着她带着高潮余韵的脸上全无一点喜悦,我也来不及多想什
么,轻轻把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后背;仔细一想,应该是我刚刚在跟他交合的
时候,故意说了些许挑逗她的粗口,让她觉得受到了冒犯吧,她虽然刚刚在听了
我那些带着「操」、「骚屄」字眼的话语,身体的反应确实很大,但她平日里确
实对这些话是十分反感的,重案一组的人无论男女,在她面前,几乎没人敢说脏
话,偶尔没忍住蹦出一两句被她听到了,也会赶紧无助自己的嘴巴;而我趁着她
身心最脆弱也最温柔的时候故意去撞击她的底线,搞不好当然会伤害她的尊严。

  「我错了,夏雪平,好妈妈……我是不是又顽皮了?」我搂着她的身姿子说
道。

  她只是眯着眼睛红着脸,直勾勾地看着我,整个人都像是变成一樽蜡像一般


  「你……你别吓我……我真的错了!夏雪平大人……妈妈,我错了……我以
为我刚刚那么说你会……会觉得刺激……然后会让你更舒服……我没有任何轻贱
你的意思……你在我心里最重要了。」

  她仍然看着我一言不发,眼睛里似乎带着泪水一般。

  我实在没辙,搂紧了她的身体,对准她的嘴唇狠狠吻了上去,起初她还睁着
眼睛无动于衷,过了没几秒,她也才大方地吻住了我的嘴巴,伸出舌头探进我的
口腔里,舔舐着我的唾津,然后轻轻搂着我的身躯,越搂越紧;而且她也闭着眼
睛,用嘴巴和舌头从我的嘴唇舔到下巴,还有喉结和颈侧,然后是我的肩头……
「哎哟!」

  ——我的肩膀突然吃痛,但见原本被她留下两排清晰的牙齿疤痕的地方,又
被她咬下了两排清晰的血红牙印,当然这次并没咬破,但是也已经淤紫了;我立
刻松开她的身体捂着那重新被「镌刻」上去的牙齿印,只见她正眼带笑意地看着
我,嘴角得意地上扬着——什么委屈、什么泪光、什么心如死灰竟然全都是假的


  「好疼啊……」我痛苦地对她说道。

  「哼!疼就对了!让你长点记性!」她说着,伸出自己的右手拇指和食指,
狠狠掐住了我逐渐缩小的、还带着她身体内淫汁的龟头,「小混蛋!一被你逮到
机会,你就欺负妈妈……我之前说过,以后只有我欺负你的份儿吧!」

  「……是是是……我错了!」我对着夏雪平连连求饶道。

  「错哪了?」

  「我……」

  我刚一迟疑,夏雪平的指甲便捏得紧了些,疼痛感从我的龟头一直钻到心脏


  「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么难听的话……」

  「那我还是你的」闷骚妈妈「么?」

  「不……你……你是」可爱妈妈「、是尊敬的夏雪平大人!」

  她一时气急,松开了掐着我的龟头的手,站起身,对我分开双腿,把自己的
阴穴贴到了我眼前严厉地对我问道:「那这是哪?」

  「这……这是妈妈的美穴……我最喜欢的妈妈身上的地方……」我也是被她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害怕了——我没想到她居然会直接把自己的私处贴到我的
眼前……

  她似乎也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即便是我俩早就跨过最禁忌的那一步,这样做
也是十分不妥的,所以她脸上一红抿了抿嘴,又连忙用另一只手挡住了自己的阴
穴,重新站好、并拢双腿,然后蹲下身子盯着我,看了看我的阴茎,揉了揉她刚
刚掐过的地方:「疼么?」

  「疼……」

  「哼!小混蛋……」夏雪平轻轻揉着我的龟头,举起花洒把我身上冲了个干
净,想了想又对我严肃地问道:「刚才我不理你了,你是不是又担心了啊?」

  「嗯……你吓坏我了……」我诚实地说道。

  她听了我的话,果然低下头,忍不住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搂着我的脖子,
让我把脸埋在了她的乳沟间,然后微笑着低头亲吻着我的额头:「秋岩,夏雪平
永远都是爱你的……你说你还怕什么呢?」

  我这时才发现,自从我跟夏雪平捅破窗户纸之后,我跟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尽管甜蜜的时候居多,但剩下的好多时候,她都是在故意让我的心绪忽上忽下的
;我想着就跟我一定会在跟她做爱的时候,想要用脏口刺激她、但实际上却并没
有从人格上轻薄、实则想用放肆表现出自己对她的依赖一样她一样,这种故意的
欺骗、撒娇甚至凌虐式的惩罚,对于她来说,可能是一种更想要与我拉进距离并
紧紧把握住我的方式吧。

  一想到这,我就再也无法抑制地搂住她的身体,舒舒服服地躺在她的乳谷间
感受着她身上的味道和温度。

  「哈哈,又开始黏人了是吧?妈妈都这么欺负你,你还黏着妈妈呀?」

  我一句话没说,顶着她的乳房在她的怀里点了点头。

  她满足地笑了笑,在手上挤了些洗发水,帮我抓着头发,接着说道:「哼,
真是的……明明这么害怕我生气,偏偏要逗我……就像你明明这么离不开我,当
初却偏要玩出走、装不认识我一样……」

  「夏雪平……」我搂着她,抬起头睁开眼睛看着她,「问你个问题。」

  「把眼睛闭上!也不怕洗发水杀到眼睛……」夏雪平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脑门
说道,接着为我仔细地拢起头发、按摩着头皮,「问吧,又有什么问题?」

  「我要是当初,刚上警专的时候,从一开始,我不跟你装不认识,而是直接
去找你,并且就这么黏着你,你当初,会不会跟我早早地就像我俩现在这样、同
意跟我做爱呢?」

  「你想什么美事呢!小混蛋……才几句话就没正形!」夏雪平带着羞臊地说
道。

  「我是说正经的,」我又问了一遍,「你说会么?我其实从小隐约就知道,
我一长大,就一定会对你产生这样的欲望和情感,那你呢?」

  夏雪平不免有些语塞,她想了想,对我说道:「可能……会吧,我也不知道
……」

  「哦。」其实对于她这个答案,我是内心毫无波动的,因为毕竟我问的是一
个极其不可能的状况——若是当初那个憎恨着夏雪平抛弃自己的何秋岩,知道这
个几年以后居然会跟夏雪平赤裸相拥发生母子乱伦关系、而且对夏雪平的迷恋已
经到了一种灵肉合一的上瘾,真不知道当初那个小骚年会夸赞我还是会对我投以
鄙夷。

  但似乎我这一声「哦」在夏雪平的耳朵里,听起来仿佛有些失望,于是她又
耐心而温柔地对我解释道:「我现在有的时候回想一下,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跟
你这样走到现在这一步的——陪着自己的、自己喜欢的这个小男人,居然是我自
己生的;而且……而且我还能允许你对我这么放肆!呵呵……有时候觉得,或许
是一种必然的命中注定,可有时候又觉得这是一场怪诞的梦,怪诞,但又浪漫,
又真实得没处怀疑;而这种感觉,与在你小时候,你陪我去逛街,我哄你说」你
是在跟妈妈约会「,你童言无忌地跟别人到处讲你是妈妈的小男友,这又是不一
样的东西……所以,你要是问我你刚上警专的时候,我会不会对你这样,我又怎
么能说准呢?」

  我搂着夏雪平,侧脸紧贴着她的左乳,欣慰地笑着。

  她看着我,放下了喷头,对我说道:「但我现在能肯定的是,你那时候要真
像是此时此刻这样黏人啊,那我肯定给你关在笼子里,脖子上再给你套个圈!哼
,」冰雪小狗「……」

  「汪汪!」我故意抬起头,对她生动而滑稽地吠了两声。

  「哈哈!行啦!快点,给你把头发冲干净,你再帮我洗头——我看你现在是
真不饿了!洗完了澡我还想去吃饭呢……」

  听罢,我便低下了头,让她用着温柔的手指,拢起我的头发,为我用温热的
水流在额头上冲刷。

  洗完了澡,我和夏雪平相互为对方擦干身子,但她又嫌弃我不大会使用吹风
机,因此她便让我先换上温泉山庄提供的日式浴衣和干净拖鞋出了卫生间,自己
又裸着身子重新给自己吹着头发。等重新回到外屋的大床上,我便看到她刚刚躺
过的地方放着一小瓶矿泉水,在隔着一拃远的枕头边,还有韩橙送给她的那只小
皮包,再不远处的床头上便是她自己那只黑色背包。我回过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卫
生间门,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只小皮包,拉开了拉链,仔细往里一瞧:里面是两瓶
昨天晚上夏雪平在我身上用过的花蜜润滑液,一对儿蓝牙双耳式耳机,一个拥有
蓝牙功能的视频音频播放器——我轻轻解开屏幕锁,只见上面的定格画面,是一
个长相尚可的姐姐在拿着一个假阳具倒膜,仿佛进行着讲解,暂停时所显示的字
幕写的是「通过刺激你的男友的前列腺使他达到射精和性满足」,而视频的标题
是《XMO快乐实验室——男性丁丁按摩操(详解版)》——看名字我便知道,
这是网络上这位比较著名的性知识科普达人「XMO酱」,所录制的的系列视频
,我之前听说过但并没有耐心看过,我没想到原来居然在跟着她的视频偷偷用功
学习,怪不得,夏雪平迎合我的、和欺负我的性技,居然会突飞猛进;除此之外
,皮包里还有一支形状看起来像口红一样的震动棒,一小包某品牌的卫生棉条—
—但是好像从我住到她那里之后我一直都没发觉到她有来过月经,包括她着凉发
烧的时候,以至于有时候我都忘了女人还会有月经这种事情;以及一小瓶看起来
像指甲油、但却并不粘稠的东西,上面还用一串英文写着这东西的名字——但我
除了一个「anal」以外,其他的基本不认得,于是我迅速地拿起手机查了一
下——「intestinecleansingoralliquid,fo
rclinicaltrialandanalintercoursepro
pose」,翻译过来就是「清肠口服液,为临床测试与肛交专用」。

  我瞬间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昨晚会突然毫无缘由地拉肚子,原来果然和到家
之前在车上的时候,夏雪平非要让我喝下的那瓶矿泉水有关,而那水里肯定是加
了这个东西——夏雪平呀夏雪平,我可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坏!只不过,这东西能
帮你对付我,同样也能帮我对付你的,嘻嘻……

  没过一会儿,夏雪平便也穿好了和服浴衣、踩着干净拖鞋从洗手间里走了出
来。她的头发也是用塑料大爪竖夹夹成一个发髻,她此刻的样子,像极了那位在
歌坛曾经跟安室奈美惠一时瑜亮的日本御姐女演员,只不过我个人觉得我的夏雪
平要更漂亮更性感。

  「干什么呢?怎么还看起来电视了?」

  「好久都没看电视了么,随便看看……」

  「嗯。你稍等一下,我收拾好了,就一起去吃饭啊。可别看太入迷。」

  「我现在又不是小时候,为了看个」百变小樱「可以连饭都不吃的我了。」

  「嘿嘿,你还好意思说呀!」夏雪平专门走到门口,笑着瞪了我一眼,然后
又走回床上收拾着东西——对我而言,夏雪平的瞪眼便是魅眼。

  此时的我,正假装坐在卧室隔壁客厅里的榻榻米上看电视,但至于电视上演
的是纪录片还是广告,我其实完全不知道,对我来说也完全不重要;而夏雪平也
并没有注意到,榻榻米围着的电暖桌上摆着的杯子少了一只,我的手里却一直在
握着一个本来装有薄荷糖的密封铁盒。看着和服下夏雪平挺拔又曼妙的身材,尤
其是那翘挺的臀部,再想想等一下我要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对她做的事情,便是
无比的心花怒放。

  我和夏雪平手牵着手,从长廊走到了自助餐厅——与其说是餐厅,倒不如更
像个体验式博物馆,说不清楚是室内庭院摆放着餐桌木椅供人饮食,还是一个餐
厅里长出了奇花异草,而每一桌都摆放在一座传统仿古凉亭里,全都由纱帐和木
屏风隔开,而餐桌的下面,则是一条人造河流,水面小荷才露、莲叶碧绿,水中
鱼虾相戏、蟾龟争鸣;而这里虽然叫做自助餐,但每一份餐食都需要跟侍者到每
一个装饰成古雅楼阁或者船舫点餐,然后接取电子号牌,等餐备好会专门有服务
员端上;食客吃在凉亭里,但选餐的地方却像个微缩的古镇一般,上面很细致地
铺上青石板,并很夸张地还有一头眼睛晶晶亮的小毛驴在拉着现磨豆花的石磨,
还有一个贴上山羊胡子的男服务员牵着两只机灵的小猴子叫卖着红枣大碗茶和冰
糖葫芦,而至于主菜,八大菜系、刺身骨汤、炸鸡猪肋,可谓琳琅满目、应接不
暇,现炒现卖,且又多又精,弄得我和夏雪平咽着口水,却都不知道吃什么。

  「二位,要不要试试咱们今天的海鲜套餐,正好就剩两个人的定量,您二位
正巧赶上,点一份海鲜套餐绝对吃到饱!」

  夏雪平看着那日料档口摆着的冰冻帝王蟹和那半化开的已经切去一半的红吞
拿鱼,又与我对视一眼,我一看她极力板着脸但仍挡不住欣喜的表情,再加上正
如我之前第一次强吻她的时候那样的看起来波澜不惊却蕴藏渴望眼神,便知道她
已经对这套餐动了心,可她嘴上却用着平静的语气对厨师说着:「好吃么?」

  「好吃得很!」那留着络腮胡子的厨师自豪地看着我和夏雪平说道,「不是
我自吹自擂,在咱们山庄,我们家的日料那是招牌;吃一次,保证你二位这辈子
都忘不了,可以完虐外面你们所能见到的所有日本料理——咱们家的海鲜,可都
是深海的,上了桌后所有你眼前能见到食材,全都是本周周日进的货,绝对不会
留超过七天,七天之后,我们全都收拾收拾卖给饲料厂,或者附近鱼塘去;而且
您看好,咱们这的辣根,那可不是青芥辣的酱,而是新鲜山葵磨成泥,最好两三
个小时之内吃完的,就图个新鲜……」

  「你说这么好,那怎么到现在这个时间了还能剩两个人定额呢?」夏雪平谨
慎地问道,似乎完全把这位切鱼生的师傅当成嫌疑人了。

  「还不是因为冲着」自助餐「这个噱头,想吃点别的么!」那师傅想了想,
又对我和夏雪平问道:「您二位,在咱们山庄准备住多久啊?」

  「五天。」我说道。

  「哎哟,五天呢!有的是时间吃别的!我跟您二位讲,吃了咱们的套餐,你
们连主食都用不着吃,绝对吃到饱!看得出来,您二位还没结婚呢吧?」

  「没有呢,刚在一起。」夏雪平对切鱼师傅自然地说道。她这样一说,倒让
我感到不胜娇羞。

  「是不是!这么着,反正不吃也搞不好会浪费掉,我这也准备下班了——我
再送二位一份柠檬酱油拌海参,给女士吃的,美容养颜;再来二十只生蚝,给小
伙子吃的,让小伙子」强身健体「,是吧,为了您二位的浪漫恩爱」再接再厉「
!怎么样啊!」

  夏雪平听罢,脸色绯红、眉飞色舞地看着我笑着,「二十只生蚝哦!」又转
头对切鱼师傅说道,「行啊,谢谢您成全了。」然后直接拿了两只号牌,带我去
占了个座位。

  就这样,我和夏雪平又等了将近十五分钟,六名服务员为我和她端上了满满
一桌子菜,我不知道夏雪平是什么感想,但我是被这一桌子海鲜看傻了:一大盘
统计起来共有一百零八块的刺身拼盘,两份姜苗油醋汁蔬菜沙拉,一盘用合在一
起差不多有巴掌大的虾仁切段制成的炸虾天妇罗、佐以茄子片、芋头和西蓝花天
妇罗的天妇罗拼盘,两只开好壳的清蒸帝王蟹和一锅与金针、海带结、杏鲍菇、
豆腐、白菜、魔芋丝、扇贝煮到一起,用酱油锅底调味的汤锅,两碗配了胡萝卜
丝和芹菜末的蛋花瑶柱杂炊粥,以及那一碗柠汁酱油拌生海参和二十只生蚝——
果不其然,最终剩了差不多半桌菜。事实上,这每一道菜都非常好吃,山葵末的
味道虽然也是辛凉,但并没有那种蛰刺舌头的感觉,而每一口鱼生、生蚝、海参
里,都带着一股淡淡的海腥味,但同时也能吃到那海鲜蛋白质里原本的甜味来,
到也并非夸张到能「完虐所有其他日本料理」的程度,「敦盛」居酒屋的东西就
跟他棋逢对手,但是一下子吃到这么大的量,还是很痛快的;而最惊人的便是杂
炊粥和汤锅,用夏雪平的话说,几乎能把人的灵魂鲜美到九霄云外去。可就算再
好吃,仅凭我和夏雪平在餐桌上的战斗力,也不可能把所有食物吃得精光,

  「……实在是受不了,咬肌都吃累了。」我放下第十八只生蚝的壳,不由得
感叹道。

  「我都已经有些吃困了……」夏雪平掩口打了个哈欠道,又看着我面前的生
蚝笑了笑,「就剩两只了,两只还吃不掉啊?快点吃,不吃完不让你回房间去!


  「啊?为什么一定要我吃完啊……」

  「嘿嘿!」夏雪平又突然来了精神,睁着大眼睛盯着我说道,「我不是怕你
最近」累得闪了腰「么!而且我也想看看,这二十只生蚝对你这个小混蛋能不能
起什么作用呢!」

  「哼!坏雪平……」我嘟囔着,又拿起倒数第二只生蚝。

  夏雪平抻了个懒腰,然后站起身:「小混蛋,你先在这吃着,我再去看看有
没有什么助消化的冰点或者甜点之类的——你想吃冰淇淋或者冰沙么?」

  「没关系,你看什么了,帮我多拿一份就行。」我也来了精神,因为我知道
,我这个小混蛋「使混招」的机会终于来了。

  「嗯,好。」夏雪平说着,离开了座位。

  我看着她远去,窃喜着从自己的浴衣裤兜里掏出那只原本用来盛装薄荷糖的
金属密封盒来——里面原本的三十多粒薄荷糖早已被我倒进了套间起居室电暖桌
上的一个瓷茶杯里,而现在这里面的,则是被我偷偷拿到后倒了小半瓶的清肠口
服液:刚刚在我假装看电视的时候,我已经在网上搜到了这东西的说明,只需要
两滴,便可以让服用者清除掉肠道内所有的东西,并且不会让对方感受到疼痛或
者其他不适。我小心翼翼地往夏雪平面前那碗凉拌海参里滴了两滴,然后又用筷
子迅速搅匀,接着安心地吃着自己的生蚝。

  没过多一会儿,夏雪平便端着一份潘趣布丁和一小碗百香果冰沙回来,她看
着我,对我问道:「还吃的下么?刚刚我问服务员了,她说吃不了的可以提供免
费餐盒。」

  「要不然,努努力,再吃一点吧!」我假意说道,「你看,刺身就剩下这么
几块,天妇罗和汤锅里的固体物可以打包,再然后就剩下你那几块凉拌海参和我
这最后一只生蚝了。别的打包了,可以放进冰箱里,明早用套间的微波炉加热一
下可以当点心,但是生蚝和海参打包了,估计时间一久也都不好吃了。」

  「这倒也对……那我把所有的海参吃掉,你把生蚝和这三块刺身吃掉好吧?
」夏雪平对我商量道,「再多我是实在吃不下去了!」

  「没关系,我只需要你把海参吃光就好……」我大口地咀嚼着那最后一块生
蚝,暗暗在心中奸滑而得意地笑着。

  不出我所料,在我俩回去的半路上,夏雪平就开始捂着自己的肚子,而陪在
她身边提着打包盒的我,隐约还可以听见她肚子里「咕噜噜」的响动。

  「夏雪平大人,等下要不要泡温泉汤呀?我看了,我们后院的温泉池里好像
是含天然硫磺的,似乎可以助眠、缓解疲劳,很养人的呢。」

  「嗯……那是一定要泡的啊。只是晚上不会下雨吧?」

  「下雨也不怕啊!你没看到在温泉池的上面与房顶等高的地方,还有变色钢
化玻璃做的雨挡啊。晚上下雨的话倒是确实什么都看不到,不过等阳光充足的时
候,透过雨挡照射下来倒不会刺眼,白天下雨了还可以一边泡汤一边赏雨呢!」

  「哦……那倒是不错……」夏雪平看着我,把自己的肚子捂得更紧了一些,
皱着眉头加快了脚步。

  「那我可要跟你一起泡哦!你不让我也不管!」

  「一起泡……随你吧……」

  夏雪平似乎觉得自己的肚子更难受了,因为从餐厅到我们俩的套间并不远,
这个时候我和她已经到了门口,于是这时,我才适时地装作不知道情况,对她问
了一句:「夏雪平,你脸色有点不太好,怎么看起来像是有点不舒服呢?」

  「我……我也不知道……就感觉肚子里有些涨涨的感觉,很想上厕所……也
不知道是不是吃海参吃坏了肚子……」

  「哦……也可能是海鲜汤加上冰沙遇到一起了吧?」我假装很担忧地看着她


  夏雪平难为情地看着我,对我说道:「哎呀,我不听你分析了,我先去了…
…」她捂着肚子准备往洗手间里面走,想了想又停下脚步,纠结地看着我,商量
般地跟我说道:「要不……我先忍忍?万一……万一你等下要去洗手间的话……


  「你怎么知道我等一会一定要去洗手间呢?」我装作不明就里地问道。

  「因为……」夏雪平本来就有三急,被我这样一问却更紧张了,她灵机一动
对我说道:「你不是也吃冷饮、喝热海鲜汤了么?而且你昨天就已经闹肚子了啊
……」

  「哦,没事的,我要是想去我就去餐厅旁边那个了,离这也不远。」我安慰
夏雪平,并赶忙对她劝说道:「你就别担心我了,好雪平大人,你快去吧。」

  「那……」她又转了转眼珠,对我说道,「你等一下要是口渴的话,我包里
又瓶清水,你……你一定要喝哦。」

  「哦,我知道了!」

  「你一定要喝哦!」她已经走进了洗手间,又忍不住回头对我叮嘱道。

  我当然知道她的用意,要怪我也只能怪身为一个男生,居然会长出前列腺这
么个东西,又不像女生的阴蒂就长在阴道的上面,偏偏前列腺的位置正对着男人
的直肠末端。但既然她喜欢,昨天在我被迫强试了之后其实感觉……哎,不想承
认,但还真的有些前所未有的新鲜感。于是我硬着头皮壮着胆子,直接拿过那瓶
肯定是加好了料的矿泉水,当着夏雪平的面拧开,一口气就喝了半瓶。夏雪平这
才狡黠地一笑,匆匆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我深吸了一口气,仰头喝下另外半瓶,然后丢了空瓶直接带上门卡,迅速跑
到餐厅旁边的洗手间等着我的药效开始发挥作用。当我蹲在马桶上的时候,我又
突然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思考中:夏雪平从韩橙那里拿到这个什么清肠药,是为了
挑逗我的前列腺,而她这么做,似乎又是为了按照性技巧讲座视频里的招数,为
我俩之间找更多的乐趣;

  我给夏雪平的海参里下药,一半的目的是出于小小的报复心理,而另一半,
却也是想在她这里试试我之前基本不怎么愿意尝试的肛交,动机肯定没有夏雪平
设想得那么纯粹,但是也算得上是为我俩的性生活找些不一样的乐趣——也就是
说,我和她都是为了取悦对方的身体,可是现在,我和她却弄得像相互算计。

  「如果不是母子该多好……」我在心里自言自语道,「如果是普通的成熟情
侣,可能就会直接跟对方明明白白地提了吧?」

  等松松快快地释放完体内的「自然之力」,我又回到了套间里。此时夏雪平
早已脱光了衣服,拿了四条浴巾,其中三条干浴巾被她堆到了温泉池的边沿处,
有一条被她枕在头下,而在她的身上还裹着一条,跟她一起泡在温泉水里。除了
客厅里和门厅的灯以外,她就只开了温泉池里的LED灯。她惬意地平躺在水里
,仰头望着深邃的夜空,今夜晴朗得很,繁星在我俩的头顶闪烁着静谧的光芒。

  我也立刻脱了衣服,光着身体踏进了温热的水池里。看着被那条已经浸湿得
半透明浴巾遮挡下的夏雪平的玲珑曲线,我由衷地对她赞叹了一声:「好美。」

  她此时脸颊红得想个苹果,接着她又拉着我的胳膊,随即双脚踩在池底,搂
着我的肩膀与我拥吻。一瞬间,一股酸涩中夹杂微甜,但并没带着多少辛辣和清
苦口味的液体,从她的口中缓缓灌进我的嘴里,接着她神色迷醉地勾住我的脖子
,张口向我的鼻翼下呵出带着玫瑰香一样的浓厚酒气——这时我才看到,在她枕
着的浴巾旁边,放着一支已经空了的红酒酒版瓶子。

  酒精会在我和她的身体里做出怎样的化学反应,她其实早就清楚,但是伴随
着这唯美的星光与月色,陪伴着佳人沐浴在温热的泉汤里,不来一口美酒,岂不
是辜负了这美景良辰么?一口美酒不多也不少,我和她都知道自己的大脑清醒得
很,只是身体醉了,两颗紧贴着的心也醉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酒精作为钥匙,把附着在我俩血液里、器官里和灵魂深处
的妖媚暂时释放。随着酒精被吸收,我和夏雪平的身体也愈加滚烫,明明浸泡在
温泉水里,却突然感觉到周身的水竟然开始变凉,能让人觉得暖和的,就只有彼
此的身体,我和她便更紧密地拥抱在了一起。我用力扯下裹在她身上的浴巾,端
起一捧乳肉,大张开嘴巴含住了那座肉丘的整个顶端,恍惚间我似乎感受到了在
她的乳头上,貌似有甜丝丝的汁液在分泌,我激动地以为那会是她的乳汁,但是
室外的光线着实太暗,而当我捧起另一只乳球的时候,并没有尝到那种甜得戳中
人心的味道,有可能那只是她身上的香汗淋淋,因此我也觉得有些失落。我从小
到大都没喝过她的乳汁,倒是在出生之后的第二十一年吃到了她的淫水,但我永
远都会觉得缺了些什么,于是我开始更放肆地用牙齿轻轻敲着她的其中一轮乳晕
和一颗乳头,而对于另一边则连捏带拨,然后用着大拇指压着乳头沿着乳晕的轮
廓轮番以顺逆时针不停地揉。与此同时,夏雪平的手也早已紧紧握住了我的阴茎
,一手紧攥住之后开始上下套弄,另一只则先是用手心盖在了那颗巨大滚烫的肉
枣上面,微微蜷起自己的指骨,让手心握成一个正好能容得下我龟头的掌窝,又
用着那只掌窝挤压着,并摩擦着龟头上最敏感细腻的表皮,又从马眼上挹取了几
滴比这温泉水还清澈的精水在手掌上,放到了自己的唇边嘬食,紧接着那只手又
回到了我的男根处,从根部到阴茎尖端,用手指拃开丈量并感受着我的尺寸,又
温柔地攥着那装着两颗肉丸的阴囊,弹奏乐器一样用指尖拨弄敲击,把拇指和食
指握成圆环套在阴囊根部,在另一只手于阴茎前半段抚弄的时候轻拉着我的睾丸
,并且用自己的小腹和大腿紧贴着我的阳具,摆动着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肌肤刮
蹭我海绵体上的神经;在她做出这一切的动作的时候,她的嘴里又像是在为自己
洗脑一样地轻声呼唤着我的名字、还不停地变换着修饰词,复习一般地呢喃着在
她心里我的另外两个称谓:「秋岩……儿子……啊——啊……小混蛋……啊啊…
…我的最爱的秋岩……喜欢……欺负妈妈的……小混蛋……」

  她在心神迷醉的时候所说出的这些夹杂着淫声浪呓的话语,更让我意乱情迷
,我颤抖着身体激动地搂住她的肩膀,直接张口吸吮住她那上面还带着那木楠花
气味精水的舌头,她便趁势推着我的胸口,按着我的身体让我坐到了她对面的大
理石池沿上。正像我所预料的那样,她在吸吻足我的唾液之后,长长地从我的下
巴上行云流水地舔到我的小腹处,又缩回舌头扳着我的阴茎放在手中把玩,然后
亲吻着我那一从茂密的黑亮阴毛。我记得昨晚睡前,我还问过她如果她想,需不
需要我把阴毛剃光,而她却说她可不想看着我的下面光秃秃的,躺在床上她搂着
我悄声对我说,她觉得我那里的毛毛长得茂盛是我长大了的体现,她会觉得很骄
傲。想到昨晚她搂着我,双目中流露出的无限娇羞与对我的溺爱,再看着现在她
正张开嘴巴,主动地用我的肉棒搓弄自己面部肌肤的模样,我不由自主地伸手去
抚摸着她温热湿润的头发。

  她一边把我的阴茎当成了瘦脸按摩器在脸颊上揉搓着,一边用跟昨天一样的
动作先为我的阴囊按摩,又用左手拇指震颤着我的会阴肌肉,我以为接下来仍然
会是那一套按部就班的教学动作——一双拇指轮替按摩、画圈、轻轻抚弄、缓慢
手淫,但没想到这一次她却很饥渴地攥住了我的阴茎根部,张大了嘴巴直接把我
的阴茎一次含到底;可是,尽管她十分渴望吃进我的肉棒,但我体会得出来,她
对于口交这种事情的经验实在是太过于匮乏了,只是第一下她含入的速度便是如
此之快,以至于她的喉咙并没有及时打开,结果一口就把她呛到眼泪直流。我心
疼地捧着她的脸颊,站直了身子缓缓把肉棒从她的嘴里退出了一些,在缓慢地拔
出的同时,我可以明显感觉到她在主动地用牙齿避开刮到我肉棒上的脆弱皮肤,
再看着她难受到流泪的样子,我的心早已彻底融化。

  「雪平……别急……先用舌头……」我调整了一下在她嘴里的位置和我的坐
姿,然后对她说道,并伸出双手按摩着她的下颌关节,同时用其他的手指爱抚着
她的耳后。她眯着眼睛直视着我,按照我的指导只吸吮下我膨胀的肉枣,然后用
舌头在马眼上面来回画圈,从龟头转入到睾丸和肛周传来的阵阵酥痒,让我不得
不大口吸着气;我抬手拨开她的头发,轻抚着她的额头,继续对她指点着,而一
开口,我却感觉自己的声音竟也可以是那样的柔软轻浮:「嗯……你也可以……
事实转动头部的……你试一试……快试试……」夏雪平怀疑地看着我,然后开始
缓缓摆动头部,扭动着含住我的龟头,并且她似乎想到了她之前看过的某些讲座
的内容,顺着龟头圆滑的形状,侧着身子开始用嘴巴进行最右的嘬弄,然后美美
地眯着眼睛开始缓慢吞入,又吐出,再吞入,然后含着口水用舌头顶开马眼,似
乎试图想往我的输精管里灌入她香醇的口津,然后再吸吮出来;

  「哦……妈妈好乖……儿子的鸡巴好舒服……」我得意又欣赏地看着她,故
意放肆地说道,可我依旧我说不准究竟是我俩谁被谁征服,又依旧觉得自己对她
的所有都已经上瘾。她托着我的阴囊,皱着眉头瞪了我一眼,猛地往前探着头,
将我的龟头吞得更深,并且微微咬合,不仅让她的牙齿嗫到我的海绵体,还让她
口腔的内部构造把我的龟头箍得更紧些,我立刻觉得全身的毛孔都被打开了,也
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这种快慰,嘴里只会发出「哦哦——」的淫叫声。
而在她吞吞吐吐的时候,正像我早已预料到的一样,她放开了那只托着我阴囊的
手,把食指继续戳到了我的菊门处,并且另一只原本扶正着我阴茎根部的手也在
的到了闲暇之后,来到了我的屁股缝处轻轻翻开了我肛门处的肉褶。为了我接下
来的进一步动作,这一次我把心一横,直接抬起了屁股,迎合著她的手指活动着
自己的盆底肌和括约肌。她的手指有所感知之后,伴随着我放松的节奏,顺着那
个原本有些肮脏的洞口顺利地插了进去,在这一秒,我的下体仿佛被无尽的欢喜
侵犯,在夏雪平果断戳到那块像果核一样的部位后又尽情温柔地隔着我的肠道壁
或上下或转圈地摩挲,这让我全身都如同接通了电流,且这电流分明就来自我的
身体深处,它让我的整副屁股与大腿都感觉到入骨入心的痒,又想让我努力地抬
起屁股,不停地把肉棒插进夏雪平逐渐由生涩变得熟稔的口腔里;而她也毫不客
气地往自己喉咙深处吸吮住我的宝物,哪怕我的身体受到快感的震颤,她也丝毫
不会放松,并随着我的身体上下调整自己身体和头部的位置。

  「啊……啊啊……」在我毫无防备的一瞬间,夏雪平的手指在我前列腺上用
力一挑,一股汹涌的热流从我的阴茎里喷薄而出。我大叫着搂着夏雪平的后脑和
头发,双腿粗鲁地夹着她的两肋,后腰紧贴着她滚烫的乳房,任凭我的灵魂一滴
滴送入她的喉中。这一刻,只有她的肉体的触感、体温、她可以为我主动口交又
可以主动去为我开发身体的情感是真实的,天地万物对我而言都是虚无。

  她的嘴里接了满口的精液,似乎弄得她都快噎住,于是她主动地往肚子里连
连吞咽了三口,才把手指从我的屁眼里拔出,并张嘴放开我的肉棒。看着从她嘴
里拉出一条浑浊的白色丝线,她的眼神里竟满满都是依恋不舍。

  而我拖着飘飘欲仙的身体站起身,深情地搂着她的身体,企图对准夏雪平的
丰腴嘴唇吻下去,却被她转过头躲开了,可她的双手明明把我搂得更紧,但见她
张开依然带着满口黏腻的双唇,对我用冷峻掩盖着娇羞说道:「唔……才不让你
吃到……」

  「好吃么?」我对她笑了笑,改为亲吻着她的额头。

  她低下头仔细地舔干净了自己嘴巴,又看着我娇媚地笑着点了点头。

  「嘿嘿,那我吃点别的行么?」我轻抚着她的乳房,努力打起精神对她问道


  「小混蛋,想要吃什么呀?刚才吃饭还没吃饱么?」夏雪平低垂着眉眼,仔
细瞧着水中我那根有一次昂首挺胸的肉槌。

  「当然是轮到我吃你了,我的夏雪平大人!」我兴奋地搂住她的屁股,强吻
住她的嘴唇,又把她推回到靠着主卧落地窗的那一边。她假装挣扎着身子,口中
叫着「你干嘛呀!不行!不可以!」可她却主动把手勾在我的腰际带着我往后退
,而在我将要抱着她的屁股把她扶到那垫好了浴巾的温泉池边沿处的时候,她自
己主动向上一蹬,完全是在我双手托着的情况下自己坐了上去,在我准备把头凑
近她那魅惑又整齐的私密丛林的时候,又只是象征性地用力抵抗着我的双手,却
很快在酒精和她自己身体那邪恶毒素的作用下抬起后腰大开双腿,并且把那两条
笔直的双腿搭到了我的肩膀上,轻轻抓起我的头发。

  我轻轻对着她那从整齐的容貌吹了两口气,惹得她笑得花枝乱颤,而接下来
我便伸出舌头,抵在她的玉穴口,按照往常惯例,为她的阴唇、阴蒂和微微张开
的洞口周围的蛤肉镀上一层我的唾液。而接着我又挪开嘴巴,把两只手掌盖在她
的阴阜上面,学着她昨天的动作,仅仅使用自己的两根大拇指,用手指肚轻轻拨
弄着阴唇边沿,然后用指甲和指肚中间的缝隙,沿着她的阴唇轻快地画着轮廓—
—果然,敏感如伊,很快就开始震颤身体。

  于是我又用双手沾满了温泉水,贴着她的阴蒂开始轮替着点在那颗肉玛瑙上
,然后顺着两片阴唇内外转着圈,为她洗净所有的缝隙,接着我又伸出舌头,贴
着她的阴道系带往下舔,趁她一个反应不及,便舔到了她的后庭美臀之间的那颗
可爱的花朵上。

  「哎呀!那里不要……脏啊……」

  我没有说话,轻轻地用舌头顶开了她的阴穴,沾了些许淫水之后,继续把舌
头拔出来,沿着她整条肉缝活动着,并且依旧用双手轮流在她的阴蒂上面转圈,
紧接着,又一次把舌头戳碰到她的肛周。

  「哎呀……你又不听话……小混蛋又不乖了!」夏雪平脸红着,满脸担心地
看着我,「不让你舔的……脏死了!」

  「不碰了、不碰了,听你的……」这一次我本来就没想让嘴巴做太多的功课
,我便果断地站起了身,搂着夏雪平的身体轻吻着她的脸颊和香唇,然后用自己
又一次勃起且比刚刚更硬的铁茎戳碰到她的蜜缝处;为了把前戏做足,我并不着
急插入而是在把她的舌头勾弄得七荤八素的同时,分别捏着她的乳头和阴蒂,直
至完全充血的状态,于是夏雪平整个人都在不停地发抖,她搭在我身上的双脚也
在不断紧绷。

  说巧不巧,就在我俩的性器相互触碰、挑衅又挑逗的这段沉默期里,在竹篱
笆的另一边,响起了明显的脚步声;夏雪平整个人显得很慌乱,但是因为自己无
法控制的性欲和生理反应,她一时又不愿脱开身体,而我则觉得更加兴奋,心想
在几乎一墙之隔就会被人发现的情况下,还可以与夏雪平裸身相拥,这也算我俩
共同拥有的又一个刺激的「第一次」吧。

  没想到这个时候,外面的匆忙脚步声突然停下,只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焦急
地说道:「你等下我,妈妈!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外面突然沉默了下来,紧接着那个稚嫩的声音说道:「我还有话想对您说呢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有啥话回去说吧……别搁这儿,万一里面有人被听见了呢!」那女人说起
话来虽然本地口音很重,但嗓音倒是很动听,并且稍稍带着一点烟酒嗓,可也能
听得出来那语气里带着几分知性和高傲。

  「里面都没亮灯,肯定没人!——我不管,我就要在这说!你要是再往前走
一步的话,我就不认你当妈了!」

  「嘿,小兔崽子,真是反了天了!」那女人心急如焚骂道,她一定是异常愤
怒,但是怒骂中却带着一丝哭腔。

  「你还要打我么……打吧!反正从小到大,你除了打我你也不会干别的了…
…」那个稚嫩的男孩咬着牙说道。

  在温泉池里搂着我的夏雪平对着我的嘴唇,朝前抬起,待我的嘴巴上钩准备
要对她的香唇吻上去的时候又离开,而一见我的嘴唇离开,她又立刻急火火地迎
了上来,主动吻住我的嘴巴,用额头顶着我的眉骨,低声学着外面的那个妈妈对
我说道:「」小兔崽子,你真是反了天「……」

  我搂着她开心地笑着,只听外面的对话又开始了:

  「你浑蛋!你说这话你知不知道我多伤心?你爸不要我俩之后,我辛辛苦苦
把你拉扯大,在外面受了多少委屈你知道么?我为了让你高兴、瞒着你们老师说
你感冒发烧,请病假带你出来玩!结果你这找茬那找茬,你……我真是养了个白
眼狼!」

  「那还不是因为这次出来玩,都是那个男人请的!我不想让你见那个男人…
…」

  「你楚叔叔怎么了?你楚叔叔人多好?你都不知道跟他讲点礼貌……刚才非
要当着他那些朋友面前那么跟他说话是吧?那也是妈妈的朋友!你怎么就不知道
尊重别人?」

  「哼,姓楚的对妈妈什么心思,妈妈以为我看不出来么?我就是要跟他作对
!他要是不远离妈妈我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他……」

  「你听听你说的话!你上学、迁户口,妈妈生意做砸了的时候家里的吃穿用
度,哪个不是人家楚叔叔帮着你弄的?你妈妈我现在给人那几家酒厂做经销商,
路子不还是你楚叔叔帮着探出来的?臭小子我告诉你,你妈妈我现在跟你楚叔叔
一点关系都没有!退一万步讲,就算将来妈妈跟楚叔叔有点什么了,也跟你没关
系!」

  「谁说没关系!有关系!就是妈妈你故意装糊涂而已……」

  「能有什么关系?你都没成人、你就是个孩子,你了解大人的辛苦吗?你了
解大人之间的事情么?你就是……」

  「我就是喜欢妈妈!」那男孩决绝地说道,「我想要跟妈妈谈恋爱!」

  「你……小凯……你……你说什么?」

  「妈妈你还在跟我装傻!我连续三年情人节都给妈妈买的是仿婚纱的衣服,
我还在我的生日和妈妈的生日时候送给妈妈情趣内衣!和妈妈用情侣之间才会用
的滤镜照情侣照!并且我按照网上那些男生只会写给女朋友的信息在妈妈生日的
时候发给妈妈,妈妈还不明白么?」

  「我……小凯……妈妈寻思……寻思着那是你故意在捉弄妈妈……妈妈以为
你是嫌乎我才……」那个妈妈的语气,明显慌乱了。

  「我并不讨厌你啊妈妈?我……」男孩有些哭笑不得,「我怎么可能讨厌妈
妈?否则你说我为什么会每次都偷看你洗澡?为什么我会在我的枕头下偷偷藏着
妈妈的内裤和乳罩?」

  「那……那你也不能做出那样的事情啊……就算……就算你喜欢妈妈你也不
能那样……」

  「妈妈……柳红梅,我爱你!」

  「小凯……你……你不许这么说……」

  「我想让妈妈做我的老婆!我只想让妈妈做我一个人的女人!」

  「你在说什么?小凯你闭嘴!」

  听着这对母子俩一方求爱表白,另一方矜持又手足无措,我和夏雪平相拥着
会心一笑,夏雪平醺红着脸颊,搂住我的脊背贴着我的耳朵,对我悄声问道:「
小混蛋……之前我跟你也是这么滑稽的么?」

  我亲吻着她的双乳,又抬起头冲她笑了笑,低声说道:「嘿嘿,有过之而不
及呢……」说完,我便挺进着身体用龟头在她的阴道口处研磨着。夏雪平忍不住
「哼」地叫了一声,整个人一惊,又连忙把那声音含回到嗓子眼里,看着我洋洋
得意地笑起来,气不过在我的屁股上扭着皮肤猛掐了一下,我也立刻咬牙忍着痛
,轻轻挺进了一些,夏雪平连忙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同时轻拍了
一下我的左臂。我笑着对她比出食指示意她安静,可下体在她的桃源处分明感觉
到从她身体内涌出的潺潺溪流。为了我等下的进一步侵犯,我一定要想办法令夏
雪平的阴道得到快感的同时在心理上进一步放开,我仔细听着外面母子二人的吵
架,立刻心生一个计划。

  但听得篱笆外的母子继续吵着:

  「我不管!我……」男孩憋足了气说道,「我今晚就要操到妈妈!妈妈你要
是同意你就过来亲我的嘴巴!你要是不同意,你就自己回房间去吧!」

  「小凯,你这是跟谁学的!你怎么可以说这么恶心的话?」

  「你同不同意吧?」

  「不是……这大晚上的,夜里还要降温,你能往哪跑啊?」

  「你就别管我会去哪了!你要是不同意,我就算跑到金阿林里被老虎吃掉、
掉进会宁江里喂鱼你都别管我了!」

  「可是……我……可这世上没有母子做的出这种事情的啊!」

  外面又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我找准了这个机会,朝着夏雪平的美鲍深处一插到底,然后大声地叫了出来
,给夏雪平都吓了一跳,受到惊吓的她的阴道括约肌突然收缩了几下:「啊——
妈妈!你的水好多啊!阴道里面好滑好暖和啊!儿子好喜欢啊!」

  我这一嗓子似乎没把握住音量,给外面那对母子也都齐齐吓了一激灵:

  「里面不是没人么……怎么突然有动静?」

  「我也不知道啊……我以为没开灯就……也看不到里面……」

  「你干什么!」夏雪平拉住我的胳膊,皱着眉头咬牙切齿地看着我。

  「好雪平大人,咱们帮帮他俩吧!也算又成就一对儿你我这样的母子了。」
我低声对夏雪平说道,并且在她的蜜穴里开始了轻盈缓慢的抽送,「要是那孩子
真没想开,脑子一热……嗯……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嗯……咱们俩还都是警
察,良心上能过得去么?」

  被我抽插中的夏雪平,目光低垂着陷入了深思,但是身体上的快感却由不得
她产生任何理性的思路,她的嘴里也不断地开始哼叫了出来。于是我又接着对她
问道:「嗯……妈妈……儿子的阴茎插进去了,妈妈舒服么?有没有弄疼妈妈?


  「儿……儿子,」在我的诱惑催眠与她自己的畅爽感觉的侵袭下,夏雪平也
开始壮着胆子,哼叫着说道,「妈……妈……很舒服……嗯……嗯……儿子没把
。妈妈弄疼……」

  「不要脸!」篱笆外的那个妈妈似自言自语,又仿佛跟自己儿子低声讲解道
,「肯定是假的!」听到了那女人的咒骂,夏雪平心里十分的不舒服,但是话又
确实是她说的,且自己看着现在正被我扛着双腿在她身体里进进出出的模样,她
又不好意思发作,于是她只能拿我出气,在全身震颤着、双乳摇晃着、口中呻吟
着的时候狠狠地掐着我的胸膛。

  「妈妈怎么知道是假的?」

  「肯定是听见刚才咱俩说话了,故意说给咱俩听的……你听这俩人说话动静
,估计俩人年龄差不了三五岁,一边干着这等丑事,还跟那一边装娘俩呢!」

  那小男孩脑子倒是特别灵光,马上追问了一句:「那妈妈,你说他们俩在做
什么丑事呢?」

  「就……就是丑事……小凯你别问了!」

  「不!你就得告诉我!你不告诉我你就自己回去吧,别管我去哪了!」

  「唉,你这孩子咋这样……就……他俩干的事情就是……就是你想对妈妈干
的……」

  「哦……我想对妈妈干啥来着?」

  「你还问?」

  「我就是要问!」

  「就……你……你刚刚说要操我……你说你要操妈妈……」不曾想,这个妈
妈居然也不含糊,对于这种我自己起先都不太好意思跟夏雪平主动说出口的事情
,这女人竟然张口就来,当然我也听得出来,这个女人虽然声音里的气质不凡,
但说起话来满口粗鄙之语。

  「妈妈……儿子爱死你了……让儿子用肉棒服侍妈妈……」我受到了这个女
人的鼓舞,对夏雪平说道。我幻想着什么时候夏雪平也可以让我说、并主动自己
说出「操」这个字,可这对于家教相当严格的夏雪平来说是可能性几乎为零的事
情。我只好尽量放大了音量,但却像平常一样对她充满爱意地说道:「可爱的妈
妈……儿子好爱你……儿子从小最希望的……呵……就是有一天可以跟妈妈做爱
……妈妈我爱死你了……」

  「妈妈……妈妈也爱你……乖儿子……嗯……妈妈也好爱你……自己生的儿
子……和自己做爱……妈妈……妈妈也好幸福哦……」夏雪平说到最后,不由得
闭上了眼睛,兴奋地笑着——我不记得我小时候我听见过她和父亲的卧室里发出
过她叫床的声音,而现在在这山丘上的庭院里,她居然可以如此放开着肆意呻吟
,我猜她自己之前都想象不到她有一天会这样,尤其骑在她身上进出不断的还是
自己曾经那个乖巧听话的儿子。

  「夏雪平……呼……跟我一起……再说点更刺激的……嗯……啊……行么…
…」我趴到夏雪平的身上,晃动着她的双乳,低声征求着她的意见。

  「是……是为帮助他们……是……是为了……不让那个妈妈伤心……啊啊…
…不让那个孩子出意外……」夏雪平也咬着牙小声娇语,并且在水中努力抬起屁
股迎合著我的腰部激烈的进攻。温泉池遭受着我俩身躯的震动波涛汹涌,水池底
下找亮的灯光碎成一片璀璨。

  「对……哈……呼……我们这是在帮助别人……」于是我托住了她的屁股,
抓紧了她的臀肉,一手把她的上半身在池沿出按稳,并用力地搓弄着那一对儿巨
大的乳房,放开了声音对她说道:「妈妈的乳房好大……妈妈的奶子永远是儿子
的玩具……妈妈的小穴里面也好软……好紧……儿子都好喜欢……」

  而夏雪平的双腿则把我的脖子夹紧,在屁股向上挺动的时候,阴穴里面的狭
道也在不断用力紧缩着,并且她说出来的话似乎找到了另一个切入点:「啊啊…
…儿子……儿子喜欢就好……啊……妈妈……妈妈不需要男朋友……妈妈一个人
……就是要让儿子拥有的……妈妈爱你……妈妈有儿子就好了……啊……好舒服
……让儿子跟自己做爱……妈妈最喜欢……最爱的就是儿子了……妈妈为了儿子
可以付出一切……包括把身体交给儿子……儿子的……小羞羞变大了……可以插
入妈妈的阴道了……儿子是男子汉了……妈妈可以把自己交给你了……用力……
儿子的……男子汉的阴茎……在妈妈的身体里进出……妈妈好喜欢!」她全身滚
烫地娇喘着,然后用手撑着大理石水池边沿挺起身子,用自己的屁股往我的身上
一下一下撞击着,用下面的小口一口一口吞吐著我的肉棒,然后她还轻声地呻吟
着对我问道:「这样……嗯哼……这样说……可以么?」

  「可以……」她的淫词浪语竟也说得半文半白,但与我所了解的平时那个高
冷惯了的夏雪平对比起来,她现在的样子淫荡十足又可爱至极。我亲吻着她的嘴
唇,抱住了她的全身,让她除了肩胛骨外借着温泉的浮力平躺在水面上,我大声
对她说道:「妈妈……我爱你……妈妈就是我的老婆……妈妈是我永远最爱的人
!让我射在你身体里好吗妈妈?好吗妈妈?」

  「射吧……宝贝……射进妈妈的子宫里……妈妈的身体都是你的!啊……乳
房是你的……嘴巴是你的……小穴是你的……子宫也都是你的!妈妈全身都是儿
子的!乖孩子……射进来吧!妈妈……妈妈每次都被你射得满满的……妈妈喜欢
你的精液……儿子的阴茎……啊啊……啊啊啊用力!儿子……儿子的精液本来都
是从妈妈肚子里来的……儿子要回到妈妈的身体里……啊啊啊……妈妈也爱你!
儿子……射吧!」夏雪平索性也不管不顾了,目光专注地凝望着我的双眼,甩动
着那一对儿丰润的胸肉对我放浪地命令道,「射吧……射满满的!欺负妈妈!好
儿子……欺负妈妈!儿子的大坏东西!用力插妈妈!插妈妈的下面!跟儿子堕落
……啊啊啊……快点!再快点!用力!啊啊啊啊……妈妈要高潮了!儿子!妈妈
高潮了!啊啊啊——」

  其实我本来是没有那么大的射精的欲望的,怎奈何夏雪平演着演着,也忽然
入了戏,而且叫唤着的同时她自己似乎也分不清有几句话是演给外面那对儿母子
听的,又有几句话是自己此刻真正的生理刺激的直抒胸臆,于是她开始双眼变得
迷离恍惚,腰身开始大幅度地抬起落下,并迅速地摆动着,她的阴道内部也开始
一阵一阵地快节奏抽搐,一股股似乎比着温泉水更滚烫的热流一浪接一浪地滋润
着我的阴茎,再加上我刚刚被她刺激了前列腺后又紧绷着大腿和屁股肌肉托举着
她的身体,于是我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直接射满了她的阴道,并且在我的抽动
过程中洒向了她的花心。

  我昏昏沉沉地倒在她的身上,搂着她跟她一起把半个身子跌进温泉池里。我
和她生殖器中分泌出来的液体,也滴入温泉池的最底部,融化后慢慢扩散开来。
伴随着这良辰美景,再加上这样一座足够十几个人折腾的温热水池,我觉得我和
夏雪平肯定不是第一对这样做的男女。

  而篱笆外面的气氛,似乎早已变得暧昧,甚至有点情色的意味,而非先前的
剑拔弩张、火药味充足:

  「唔……妈妈的嘴唇原来这么软……」

  「呵呵,小东西!油腔滑调的……」

  「妈,你的内裤里好湿哦!嘿嘿!」

  「你还笑我,小犊子!你这玩意还这么硬呢!……妈妈的身体是不是有点太
胖了?」

  「妈妈不胖!我就喜欢妈妈这身材!而且……而且妈妈的咂儿够大!软软的
,摸起来就很舒服!」

  「去!……小犊子!快跟我回屋去,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啊?你怎么还要收拾我?」

  「傻小子……妈被你现在弄得都受不了了,不回屋,咋的,就搁这跟你弄啊
?」

  「妈!……我爱死你了!」

  「瞧给你高兴的!……以后对妈好点,知道么?」

  声音逐渐远去了。

  夏雪平眯着眼睛,搂着我的脖子满心欢喜地看着我,对我欣慰地笑道:「听
起来,好像又有一个」小混蛋「诞生了呢!……你怎么那么坏呢?你自己欺负我
,还撺掇别人家孩子欺负妈妈?坏死你得了!」

  我也搂着夏雪平笑着,但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用一只脚在水里踩着池
底,一跳一跳地绕到她的身后,轻轻托起她的屁股,揉着那浑圆的紧实臀肉,抓
起自己的阴茎打起精神,用龟头当做笔尖,对着她的下体开始划着道道。

  「怎么又想要?……秋岩,说正经的,可别累坏你的身体!」夏雪平眼神里
充满了期待,但嘴角的摆动和呼吸的节奏,都说明她也实在对我的求索无度十分
担心。

  「没关系……你喂了我酒了……我还吃了二十只生蚝,总不能把这点东西全
浪费吧!」我说着话分散着她的注意力,然后从她的尾椎开始朝向肛门滑动,然
后贴着她的阴唇系带绕到她的蜜缝处,戳到了她的阴蒂之后又往上紧贴着她的阴
毛,然后我用双手在水里按揉着她的乳峰,调整了几个姿势,将两只手又换到她
屁股上,但同时我又用龟头戳着她的两片阴唇,继续分散她的注意力,「而且谁
刚才说,」妈妈全身都是儿子的「?」

  「那……那你也不能把你的精气全都用在我的身上……」在她说话的时候,
我已经用自己双手的食指和中指扒开了她的肛门,但由于阴茎肉柱还抵在她的水
帘洞口研磨,于是还是把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阴道上,所以当我移开了阴茎
、对准了她的肛门的时候,她也完全没有任何警觉,而还在投入地转过头,对我
低声说着:「要是真把你累坏了——啊!别……那里脏!」

  「脏什么?」我奸笑着对夏雪平说道,「说道脏,我的棒棒不脏么?你的美
穴也都是尿尿的地方,我俩都相互吃过了;而且我的屁股就不脏?你还用手指戳
进去了呢!」

  说话间,我已经把龟头和手指并用,开撑了夏雪平的菊洞。她一着急,腰一
扭,翘臀一挣,倒是把我的手给挣开,不过这样一来她的后庭却彻底把我的龟头
咂住,我便正好可以扶着她的腰肢和小腹。

  「这……这不一样!你是小男孩,你……你身体里有前列腺……我是女人!
我该有的都在前面了……身为一个妈妈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你还要干嘛啊!
痛!痛啊!别这么样好吗秋岩?」夏雪平惊恐地对我说道。

  「你还说呢……哪有女生插男生菊花的!你还总说我欺负你,结果昨天给我
喝了那种喝完就会拉空肚子的水……今天你夏雪平大人也把肚子拉空了,我岂有
不开发一下的道理?」说完,我又往前挺进了一下阴茎,此时她的肛门已经吞没
了我的整颗龟头,我似乎可以体会到她的肛门里面的直肠部位要比阴道里面宽一
些,但就菊门那里一处而言,实在是紧得让人想要欢呼——算起来被我开苞过的
处女,除了美茵之外好像也没几个了,而她们的处女穴,貌似都不如夏雪平的肛
门能让我觉得如此刺激。

  「啊?你……你都知道了……原来我拉肚子是因为你……」

  「是啊……呼……我给你下完药,我也喝了你让我喝的拉肚子水了呢!坏雪
平,小混蛋做得公平吧?」

  「哎哟……坏雪平和坏秋岩……嗯……坏妈妈和坏儿子!」夏雪平羞臊得彻
底低下了头,根本不敢看我,并且眼角中还挤出了两滴泪水。

  而我的心此时已被色欲包围,坚硬如铁,于是我拽着她的双臂自然让她抬起
了头,并在龟头被她的肛门含入直肠里的情况下站起了身,用牙齿咬着取下了她
头发上的发夹,让她的飘飘长发散落开来。我嗅着她的头发,亲吻着她的后背,
又用力地往里推了一下。

  「啊啊……别啦!秋岩别这样……是妈妈……妈妈之前贪玩了!妈妈玩得过
火了……妈妈屁股这里真的好痛的……」夏雪平焦急地对我求饶道,「秋岩,拔
出来吧……拔出来好么?妈妈的前面还不够你用的么?你……你拔出来……你以
后跟妈妈在一起的时候……你想对妈妈怎么样妈妈都同意好么?你……你想我说
脏口妈妈也配合你……好么?秋岩乖!拔出来啊……」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呀?」

  「你说,妈妈一定说实话!」——我从没见过夏雪平如此卑微,她就是这样
爱我爱到骨子里才让我看到她的这一面,而这更加激发我的淫欲。

  「妈妈的屁眼,以前有被这样过吗?」

  「没有!从来没有!所以妈妈才会受不了……拔出来吧,秋岩!」

  我相信她说的话是真的;若不是因为我,她其实本来并不是一个随便的、不
懂得矜持的女人,她是拉着我的手、躺在我的怀抱里一点点把她以前所有的条条
框框的「不可以」给瓦解掉的;

  可她不知道,在刚刚的闪念之间,一张和蔼老实的男人脸和另一个陌生又熟
悉的男人的两个字名字从我脑海中划过,留下了一道口子,而从那里流出来的,
是一种叫做「嫉妒」的黑色东西。

  「那既然妈妈的肛交还留着第一次,妈妈,就交给儿子这个爱你的小混蛋吧
。」——我也从未听过自己如此卑鄙,我利用着夏雪平对我的爱,逼迫她坐着她
不想要的事情。

菊花好养 2020-6-25 16:31

  「啊——痛啊!」夏雪平难过地大叫了起来。

  而随着我的阴茎被我齐根推入夏雪平的肛门,龟头戳顶着她的直肠,并且依
旧能够感受到她子宫颈口的位置,我内心残存的理智也彻底灰飞烟灭;我开始欣
赏这个人卑鄙的、内心充满色欲和嫉妒的自己,因为夏雪平的直肠里和肛门那一
圈软肉实在是太让我舒服了,肛门处的褶皱自不用多说,直肠内部的光滑让我感
觉夏雪平的身体里仿佛藏着一只巨大的爽滑的布丁,尤其是在我完全插入肛门的
那一刻,夏雪平的全身绷紧,直肠和肛门括约肌也紧绷了起来,她两边的臀瓣也
开始往中间并拢挤压着我的阴茎根部。与女人的屁股如此这样紧致亲密地接触,
根本就是后入的阴道性交姿势所不能媲美的。

  「啊……」

  而自从她的后庭被我完全插入之后,夏雪平整个人便张着嘴闭着眼睛,完全
趴在了池沿上,浑身颤抖着,只会缓缓沉吟着而说不出一句话来。趁着她已然陷
入疼痛的感觉而无法进行任何的挣扎反抗,我便分开了她的双腿,把双手放在她
的阴道处,一手专心舔弄她的阴蒂小球,另一只手则为她的两片阴唇和蜜缝开口
处露出的湿润的肉穴壁,而我的嘴巴也贴到了夏雪平的耳朵旁边,舔弄着她的耳
郭,亲吻着她的头发和脖颈。

  「混蛋……疼死了……」夏雪平的声音也不再那么清亮,我终于体会到她似
乎真的很疼,在嫉妒和色欲占据我心灵的同时,那对于她无私的怜爱之心又重新
回到了原位。可我又知道,这是我有性意识之后初次如此对肛交产生这么大的性
趣,而且对于夏雪平这之前从未试过肛交的肉体,这种事情也只有0次和100
次的区别。我清晰地知道女性的直肠部位本身就是末梢神经汇集的地方,而夏雪
平又是外冷内热的易敏感体质,我再稍稍狠一狠心,再多刺激一下她的敏感带,
这种疼痛一定会挺过去。

  「别怪我,妈妈……多纵容我这一次好么?」我哄着她说道,同时加快了手
上慰藉她女阴部位的速度。

  「小混蛋……我恨你!」

  「可我爱你,夏雪平。」我舔着她后背上那一块块伤疤。

  「我恨死你了,何秋岩……死儿子!」她说完,斜曳着眼神侧目看着我,她
的音量似乎也恢复了,并且也有力气骂我了,在温泉里她的阴蒂再一次充血,而
且在她的阴道里,似乎也有一伸一缩、一跳一跳的迹象,我便知道她的痛感应该
已经开始被性器官的快感遮盖了。

  「可是我爱死你了,妈妈。」于是,我也开始试着紧紧搂着她的身体,缓缓
地在她的直肠里感受着那里的形状和宽窄,并尽量精准地找到对应着她子宫颈口
处那里的直肠壁,「妈妈快放松吧,儿子已经把肛门献给妈妈了,妈妈把屁股交
给儿子,从今以后我俩就是对对方毫无保留的了,难道不好么?」

  「坏蛋儿子……居然在弄着妈妈的屁股……哦……哦……」夏雪平完全睁开
了眼睛,对我斥道,但是紧接着她又不禁眯起眼睛,转过半边身子,回手扯了一
把我的头发,「你弄妈妈屁股很过瘾是吗?……坏小子,妈妈全身上下都被你欺
负遍了!先是穴穴……嗯……然后是嘴巴……现在有是……哦……又是屁股……
妈妈这辈子算是栽到你这个小混蛋手里了!」

  「妈妈被小混蛋弄屁股,难道不舒服吗?」我看着她的眼睛笑着,试着把一
根手指插入了她的阴道,然后用那只手上的大拇指不停按压那颗可爱的阴核,然
后弯着腰,活动着自己的阳具,开始一下一下地轻轻抽送这自己的肉棒,并且每
一下我都会轻轻地戳准她花心软骨所对迎的位置,因此,随着我的抽动,夏雪平
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哼诵了起来:

  「嗯——嗯——嗯——哼……哼……才……才不……舒服呢!嗯……嗯……
也就……你这样……哎哟……哎哟……也就你这样变态的……嗯嗯——嗯——也
就变态的小混蛋……啊……啊……会喜欢吧!啊……啊呀……痒啊!里面怎么会
这样痒啊!」

  「哪里痒啊……妈妈……」只是听着夏雪平这样前所未有的娇吟,我就已经
把持不住了。

  「啊……里面……里面啊……穴穴里面……和……和屁股里面……好像都有
……」夏雪平难为情地说道,但随之而来的是无法掩盖的喜悦,即便她皱着眉毛


  我立刻松开了刺激着她阴道的手,然后抓着她的双手与她十指紧扣,然后我
站直了身子,按着她一侧的腰部,然后把阴茎拔出到仅剩一个龟头的距离,再次
往她的直肠里对着子宫颈口的位置一插到底——这一下,直接让夏雪平尿在了温
泉池里。

  「哎呀……坏死了……坏死了……非要插妈妈的屁股……啊……别啦!」

  「那……那我拔出来吧!」我故意不知所措地和她商量道。

  「不……不行……你……你再在里面待一会儿……」此刻她的说话语气,想
一个三岁的小女孩。

  「那你不是不舒服吗?」

  「嗯……不……不舒服……」

  「那我就拔出来咯?」我说着,又把阴茎从她的肛门里往外退去。

  「别……哎呀!舒服……舒服……非……非要我承认……你坏死了!坏儿子
……」但实际上我并不是把阴茎拔出,而是试着用插入阴道时的「九浅一深」方
法运用在直肠里,果不其然,在我用阴茎前端默默刺激着夏雪平的肛门周围那一
圈的时候,她的身体又在不住地颤抖着,似乎在阴道内迎来了第一次高潮,并且
像我被玩弄前列腺时一样,她的臀部肌肉和大腿也开始用不上力气,能够站起来
,完全需要我的双手扶着。她冲着前方淫叫着,并且依旧嘴硬地说道:「坏蛋!
小混蛋……啊——啊——啊……弄哪里不好……哎哟……啊哼……啊哼……偏偏
弄妈妈屁股……弄得我难受死了……啊……又来了……啊……又来了!来了!」

  我的天,我这才没抽插十几下的功夫,都没缓过神来夏雪平就又来了一次高
潮,原来她的肛门深处竟是如此的敏感。我想了想,换了个招式,用龟头的伞缘
研磨着她的肛周内壁,然后用前端在她的后庭口浅插三五下,然后一下子戳进直
肠深处,然后再缓缓拔出一些,重复着动作,而且我还用一只手紧抓着她的乳房
,刺激那颗挺立的乳头,而这一次,她又无法说出一句话来,只剩下急促的娇喘
和呻吟;但再这一次高潮之中,我发现她居然在向后退着,迎合著我的抽插,我
的兽性便被彻底激发,抱着她的腰用力地在她如此干净光滑的谷道间奋力抽插;
她的菊门越攥越紧,而且直肠处和盆底肌也在不断挤压、蠕动,吸附力要比阴道
还要大、收缩得还要紧……

  而在这一刻,似乎在我身体内的那一处果核形状的东西,与在她的直肠周围
蜿蜒的末梢神经和她的子宫颈口产生了共振,从我的屁股、大腿与阴囊里,也感
受到了一阵欲仙欲死的震颤。

  「坏儿子!坏蛋!玩妈妈啊……大坏蛋!啊啊啊啊……啊啊啊……哎哟——
啊啊哈啊……哎呀啊啊!」

  「妈妈……我也要来了……妈妈!」

  「来吧……射进来……射进妈妈的子宫里……」她都没意识到她说错了话。
我猜此刻夏雪平的脑子已经被这股欢娱的电流击打到混乱,或者虽然我进犯的是
她的肛门,但是在她的阴道内部的感觉要比直肠里更加激烈。

  「射进去了……啊啊啊……来了……妈妈!我爱你!」

  「坏人!……坏蛋……啊——老公!」

  一股热流喷洒进她的肠腔里,浇灌得她翻起白眼;同时两股温热的浪潮同时
从她的尿道和蜜穴中涌出,融汇在一起,在夜空下温泉池的蒸汽中喷洒而出。夏
雪平满意地笑着,把身子靠在我的胸膛,大口大口吸着气,在高潮中晕厥了过去


  疲惫不堪的我立刻抱起着她的身躯,第一次在心底油然而生出这样的成就感
——她终于把那个我求之不得的称谓,对我脱口而出。

            第六集:第九章

  「夏雪平,你可不能玩吃了吐啊!那天晚上我明明听得一清二楚……」

  「你是听清楚了,但是我可不记得了呀!你看看,你在警校学的也是万事都
要讲究证据吧!你有证据么?」夏雪平挑衅式地看着我,眼神里竟带着小姑娘般
的顽皮。

  「我……你……你这事儿上还要跟我讲证据啊?」我想了想,指着落地窗外
的温泉池说道,「那……它能给我作证!」

  「哦,是么?里面的水都早就不是那天的水了,它能给你作证?」夏雪平见
我说不过她,立刻换上了眉飞色舞的表情。

  「我……我说的是水池上的大理石!」我「据理力争」地──在那四个字的
每一个字后面,都应该打上一个括号,并分别填写上「胡搅蛮缠」四个字──对
夏雪平说道。

  「哦……我听听……」夏雪平隔着窗玻璃,假装冲着外面聆听着,接着又转
过头说道,「你猜它跟我说什么了?它说:它证明,何秋岩是喜欢欺负妈妈的小
混蛋!」

  「你……我不管!我……哎呀,我求求你了!夏雪平大人!好妈妈……求求
你了!」我强硬的招数用不上,就只能来软的。

  「求我干什么呀!」夏雪平叠着衣服,然后把衣服往行李箱里面放着,看着
我噘着嘴又忍不住咬牙笑着。

  「……你……你就再管我叫一声『老公』呗?求求你了!我也没别的过分要
求,就想再听一声!就一声,好不好?」我缠着她说道。

  夏雪平转过头对我横眉冷对,怒目圆睁,让我一下子不知所措,便立刻向后
躲了两步,但她依旧生气地看着我。于是我只能默默退出卧室,跑到起居室里安
安静静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就在我正叠着衣服的时候,一个温暖的拥抱包围在我的身上,我身后的夏雪
平胜利般得意地笑着:「哈哈!小笨蛋……刚刚是不是又吓到你了?嘿嘿嘿!」

  「……你……你还说我坏?你又这样!」

  「嘿嘿……」夏雪平说着,把自己的侧脸脸靠在我的脸颊上,温柔亦正式地
对我说道:「老公,妈妈永远爱你!」

  说完,她又亲了我的脸颊一口,我也无法忍受地瞪了她一眼,又一把搂过她
的身体与她舌吻在一起。可紧接着我的大腿上又传来一阵剧痛,在我「嗷嗷」地
叫苦不迭的时候,夏雪平有绷着她那丰腴的嘴唇对我警告道:「瞧给你美得!仅
此一次!否则下回再敢这么占我便宜,我绝对掐得你永远不会走路!」

  「好好好!我知道了……」实际上她这一声「老公」,已经够我受用一辈子
了。

  「今晚老老实实给我睡客厅,老老实实睡觉!不许对我有任何企图啊!」

  「我知道了,夏雪平大人!别掐了……饶了我吧!」

  夏雪平立刻松开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灿烂地笑着:「嘿嘿,小混蛋,要乖乖
的哦──」说着便自己走进了房间里,把卧室门一关。

  没办法,说道就得做到不是?──主要都是为了明早还要去赶火车。

  这一连几天来,我和夏雪平的起床时间都是下午一点钟左右,一起床都是我
腰酸背痛,她双腿发软,用她自己的话说,走起路来像企鹅一样,所以还得缓个
好一会儿,我俩才好意思走出套间;负责收拾房间卫生、打扫庭院、为温泉池清
理换水的清洁工们对我俩的一件倒是相当的大。

  知道我俩是贵客,没好意思当着我俩面前说三道四,可每每我和夏雪平外出
回来之后,总会在房间门口或者走廊里听见那些大妈们偷偷唱着什么「老牛吃嫩
草,夕阳无限好」,「肥沃了土地累死了牛」这样的顺口溜,或者「二十的儿那
个五十的娘,火烧火燎的在胸膛;芙蓉暖帐内个良宵夜,一腔汪汪骚春水,洒满
床也么洒满床」,「雨覆云翻不休眠,夜夜春耕双股间;娇姨含情展玉户,痴少
俯首吻良田」这样露骨的二人转荤段子或者打油诗。

  起初我以为夏雪平并不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也就没介意,之后有一天夏雪
平在感谢那些辛苦清理房间、脸上也异常尴尬的老大娘们之后,眉头紧锁脸色苍
白,甚至晚饭前既不想理我也不想让我碰她。

  于是我也开始对这帮本来我还因为耽误人家工作充满歉意的大妈们心声厌恨,
我却也没办法发火──实际上她们也并不清楚我和夏雪平到底是什么关系,也不
知道她们这么在我和夏雪平的背后嚼耳朵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倘若单纯
是因为我和夏雪平起床晚耽误了她们清扫,那可真有点过分了。

  我咽不下这口气,便在第二天准备和夏雪平去巴尔扎克广场的圣苏菲大教堂
之前,把茶杯倒扣了过来,在下面放了两张五十块钱小费,然后又用记事贴和圆
珠笔写了一张字条:「您几位唱的真好听,不去『马大帅剧团』当二人转演员真
可惜了!」自打那天之后,那几位大妈再看见我和夏雪平便都老实了许多。

  夏雪平也就那天听到了那几句顺口溜和荤曲之后,心里不舒服了一阵,估计
也应该是听了害羞、被臊到了;但是经过那天晚饭时我多哄了她两句以后,她又
恢复了笑脸,还是该怎么放松就怎么放松,吃完了饭跟我一起散步、一起坐在电
视前看了喜剧电影,一起望着星空吹着晚风洗澡泡汤,共赴巫山、颠鸾倒凤也没
耽误。

  而自从我和她都给对方解锁了后门,每一次发生性交的时候,我俩就必定会
在对方那平时自己都嫌弃的部位下好大的功夫,算得上是出于羞怯时沉默中的默
契,夏雪平又在网上订了两瓶那种清肠剂──当然,收款人的名字写的是我的,
而我也找了几款可以给肛门处进行护理保养专用的护理液和润肤乳,收款人写的
也是我的名字──但当然,这些是同时给我和夏雪平使用的。

  我原先对肛交这种事情的性质一点都不高,更别说给女生用舌头伺候小菊花
了──细细数数,之前我给美茵舔过一下,但也就是象征性的一下;某次跟小 C
单独出去之后,她把自己浑身洗得香喷喷的时候,我这么干过一次,小 C为此还
激动得哭了,她说我是第一个「可以把她爱到含在嘴里的男人」,当然大白鹤那
个可以顶着「人中黄」而上的家伙如果在的时候,打死我我都不愿意这么干的。

  夏雪平的肛门现在对我而言似乎没有经过任何的磨合或者隔阂期,就已经成
为了我的心头好,她身上每一寸都是梦幻般的完美,我却唯独开始对她的屁股情
有独钟,地位甚至超过了她的丰润巨乳和柔软嘴唇,这不禁让我已经开始怀疑自
己是不是已经开始产生了某种恋物癖。

  在逛了一天的我俩都疲惫不堪之后,当她无法应承我无休无止的打桩运动、
我其实也腰酸腿疼的时候,我还是会把勃起的肉棒插进她的肛门里、或者单单塞
进她的臀缝中,再从背后搂住她、握着她温热的双乳,一起站着或者靠着池沿半
躺着,让身体保持着一种内在的性腺亢奋和末梢神经瘙痒,在性感知达到半山腰
后保持着彼此肉体的静止,泡在温泉池里静静地看着蓝天白云或者夜空繁星。

  所谓性爱好像并不只是那种刻板印象里,那种酣畅淋漓的进进出出,两个全
裸的人单纯地把私密处紧贴在一起,享受着对方的搂抱、各自身上的味道和温度、
感受并努力铭记她身上每一寸部位的形状、颜色、触感、以及触摸那里时她的反
应,似乎是一种更浪漫的乐趣。

  我总感觉我后门被夏雪平攻陷的次数要比她自己丘涧谷道失守的次数还多,
尽管我没仔细统计过,而且我也发现了夏雪平这平时好高在上的冰冷女王顽皮的
那一面:

  晚上说好该睡觉了,结果她趁我不注意,在我身后突然一发「千年杀」入魂;
早上起来见我晨勃了,她说想让自己的中指「攻入鹅城」当一次「腺长」,要
「让子弹飞一会儿」,可她见我早上没晨勃,又说要帮我检查检查身体,看看我
某些功能是不是因为「过度操劳」导致「失灵」或者「宕机」,而且每一次她都
要主动帮我含住我的龟头──口交吞精这个项目,在我这彻底成了围城建设:之
前的时候我总幻想高冷的夏雪平如果可以含住我的阴茎的时候会是什么样,而现
在见她每次都来吃我的香肠,我还真怕这样下去我会不会被她吸干。

  ──亲生儿子被妈妈弄倒精尽髓竭这种事情,好像挺美妙,但同时又是乘以
二倍的恐怖。

  有几次我半夜睡着了可能呼噜声太大,她半夜被我吵的睡不着了也要找我弄
一次我的前列腺,一边弄还一边埋怨似的诱导我对她说一些屈服的话,我明明不
是个受虐狂,但是夏雪平好像从来都特别喜欢我这么黏着她、顺服地被她欺负,
我在她面前好像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她的小 M,但经常也可以反杀的,所以她怎么
欺负我我都愿意配合她;

  只是,与此同时还有个事情我很在意:

  我老爹何劲峰,那是时事传媒集团里有名的「哼哈八大将」──时事传媒有
八个能打呼噜的老爷们儿,其中何劲峰老太爷就荣幸地占得一把交椅,每次集团
出差或者集体旅行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愿意跟这「八大将」同屋休息,因为这八
个人的呼噜声已经不能单纯用「大」来形容了。

  我和美茵对此也算是深有体会,家里刚被艾立威放火烧掉、我和美茵、父亲
三人借宿到父亲朋友的一个小房子的时候,父亲每天晚上的呼噜声简直像军事演
习一般炮火连天,吵得我和美茵都睡不踏实,所以那时候父亲没办法,夏天到了
就只能在院子里睡,而冬天到了就只能自己先熬着,等我和美茵睡熟了他再睡。

  之后换了大房子,尽管分了上下楼,但是偶尔在楼上,我还是能听到父亲如
低音炮一般的鼾声──想到这,我又不禁心疼一波陈美瑭阿姨来;美茵也跟我一
起睡过,但我打呼噜打得厉害的时候,也不至于完全把美茵吵醒,她也作证说过,
我打鼾声音最大的时候也比不上父亲平时的呼噜声。

  那么好歹夏雪平和父亲在一起同房休息、同床而卧十一年的时间,虽说这之
中父亲还经常去外地或者外国出差,但夏雪平居然能忍得了父亲的喊声却受不了
我的?这倒是件怪事。

  而且,好像在我记忆里,小时候的我和夏雪平一个被窝睡觉的时候似乎都比
父亲和夏雪平同房的次数要多;而我跟美茵对于父亲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何
老太爷」最喜欢躺的地方是沙发,这是我俩打从有记忆那天起就注意到的──所
以夏雪平受不了我的鼾声这件事,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但我也没傻到去拿这个
问题跟夏雪平直接问或者跟她调侃这件事,除非我存心想跟她找不自在。

  正想着,此时夏雪平房间里的灯已经熄了,我想了想,也关了起居室里的灯。
榻榻米式的沙发倒也舒服,而且盖在我身上的这台只能暖桌也是能调节温度的,
虽然没有盖被的踏实的触感,倒也很舒服。可我就是睡不着觉,一半是因为我仍
觉得充盈的性欲无处安放,另一半是因为偶尔不抱着夏雪平睡觉,真的有点孤单,
分房睡对我来说都成了异地恋。

  「睡了吗,我的小平平?」我故意连调戏带卖萌地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之后我分明听得清楚,她的房间里传来了翻身掀被子和拿手机的声音,但手
机对话界面里却依旧安安静静,接着就又听见她轻手轻脚地放下手机,我想她是
不想回复我,即是她也肯定觉得身边少了些什么、说不定她也在忍,但她就是下
定决心今晚好好睡觉,因此我想我也别去讨那个人嫌,就让她好好睡罢。

  不出所料,十分钟左右之后夏雪平的房间又安静了,隔着门还能听见些微的
小鼾声。听着夏雪平可爱的鼾声,别提在我的心里有多么踏实和幸福,可这样的
我依然全无睡意,于是我又鼓捣了一会儿朋友圈。

  看得出来这几天里,我的那些列表好友们的生活过得还是多姿多彩的,有的
事逗得我捧腹大笑,有的人犯二到让我同情;初中同学里有人在聚会上重新见到
了心仪的对象,牵手在一起,有人却因为聚会而被自己的另一半猜疑,但是忙碌
的仍然忙碌,游手好闲的依旧游手好闲。

  大头似乎是在那个收了自己前妻做情人的律师的帮助下,跟他那个风华绝代
却毫无教养的前妻达成了和解,带着牛牛搬了新家,从照片上看起来地方依旧不
大,但至少要比牛牛之前那个乌漆抹黑的蜗居令人舒心不少。

  警局里好像又来了新人,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没看懂,但总感觉又是迎新又
是参观的,弄得局里热闹非凡。修德馨更是幸福,自己的老婆生了二胎,还是个
可爱的小姑娘,长得很像老修,这一脸好几天修德馨都晒着自己跟小宝贝的自拍,
而就在这一会儿他又发了一张小姑娘熟睡的照片,我也跟着高兴得忍不住留了言
说:「老修,你小心点,再这么笑下去容易把嘴角咧到耳朵下头。」

  老修马上回复了一句:「哈哈,半夜换尿布,越看闺女越开心!等小处长回
来,我闺女该满月了,到时候小处长一定得赏脸啊!」

  「看您说的!到时候我一定包大红包!修大哥,恭喜了啊!」留完了言,我
往下翻看着,于是我便看到了整个朋友圈里最让我不知所措的一组状态,那就是
小 C发的,而且这几天的朋友圈状态,似乎都是仅限我可见的:

  「『 Abde我叫小C』:我是柠檬精」快哭了「。他出发了,却没跟我打个招
呼。开始想他」快哭了「。」-11月 8日;

  「『Abde我叫小C』:她不在F市的第一天,想他,却又不敢打扰他和『他的
她』。说好分我一些的好,可如今我一点都要不到。」-11月 9日;

  「『 Abde我叫小C』:疯狂想他」凋谢「。分享歌曲《找不到》-S.H.E。
          《奇幻旅程》。」-11月 9日;


  「『 Abde我叫小C』:突然觉得他不在的时候,做爱像是在做作业。唉,我
为什么要去嫉妒一个我一定比不过的女人的,而且她的确很完美啊……想他。」
-11月 10日;

  「『 Abde我叫小C』:单身节,两个人,却感觉既不如三个人,也不如一个
人。无比想他。」-11月 11日──我是从这一条和前一天那条猜到,她肯定是屏
蔽了所有人只让我可见的,因为她的好友列表里有夏雪平、又有丘康健,还有一
些其他的鉴定课的同事,她得有多大胆子敢在他们面前说出「做爱就像做作业」
这样的话?其次在昨天,也就是11月11号这天,大白鹤先发了一张小C走在前头、
自己在后面牵着小 C的手的照片,还有配文:

  「『太上老君の小徒弟』:光棍节,跟我家小主一起出来撒狗粮」龇牙「,
开心就完事了!」

  随后小 C给大白鹤点了赞,之后在自己的朋友圈也发了一条公开的状态,也
是那张照片,配文是:「我家奴才非要我出来『虐狗』,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好?」
龇牙」

  」

  看着这些状态,我心里五味杂陈,但是手指在点出键盘之后,却又不知道该
评论些什么。最后的最后,我只好在他们俩的那两张合照下点了赞。然后接着往
下翻着其他人发出来的东西。

  刷新了一遍之后,我赫然发现,今天竟然是韩橙和张霁隆的相恋纪念日:

  「『敢笑荆轲胆如鼠』:今天是我和小橙的纪念日。风风雨雨十二三年,能
够让我遇到你、得到你,是我最大的的荣幸。我最亲爱的老婆,你是我此生最闪
亮的星星。」──张霁隆很浪漫地带着韩橙「打飞的」去了趟意大利,在维罗纳
吃了顿大餐、看了一场关于罗密欧与朱丽叶爱情传说的歌剧,第二天清晨又去了
罗马的特莱维喷泉,在那里两个人一起在许愿池投下了幸运硬币,然后又迅速返
回了 F市。

  张霁隆秀恩爱的方式倒真与众不同:要么单纯是自己和韩橙那佩戴着婚戒的
两只手搭在一起,旁边简单滴地摆放着一盘蒜香面包和两杯Mojito,要么是一瓶
红酒上面,隐隐约约可以见到穿着深色晚礼裙的韩橙的身体倚靠在穿着礼服的张
霁隆的身上──我一直觉得韩橙的外貌看起来其实更像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有时
从她身上流露出来的气质要比美茵和琦琦更加天真稚嫩,所以红酒瓶上的倒影,
倒有些像《这个杀手不太冷》的人物剪影。

  张霁隆自己也说,他和韩橙在罗马逛街的时候,还被好事的当地人怀疑是一
个大叔拐了一个小姑娘。一系列的照片,风格简约、浪漫却又别出心裁,毫不落
俗。

  点赞的有老爸、美茵、琦琦、陈绮罗、胡晓芸、魏三、花豹,以及网名叫
「半座城池」的韩橙自己,唯独不见那个每一次张霁隆一发些什么、哪怕简单转
载某些新闻报道也会在下面活泼发言、ID总被我误以为是夏雪平的「元气女侠夏
凌霜」,这个网名的主人便是杨昭兰。

  细想一下,自从我到 Q市那天晚上之后我就再没跟张霁隆说过话,若一直不
理会人家确实说不过去,于是我立刻点了心,然后留了一句言:「祝霁隆哥与橙
姐百年好合、地久天长!」很快张霁隆回复了一个「抱拳」表情,我心里的石头
才稍稍落地。

  至于为什么我几天都没联系张霁隆,且我还这么心有戚戚,还得从我刚到 Q
市那一晚说起。在我把夏雪平身上的最禁忌的肛门部位打开之后,我搂着夏雪平
回到了床上,看着由于初次肛交而陷入高潮的夏雪平全身无力、目光迷醉而朦胧,
再加上酒精的同时作用,并且因为我托着她身体的时候几次都触碰到了她的性感
带,在我把夏雪平放在床上之后,她竟然自己又高潮了一次,而我也忍不住在她
的后庭和蜜穴里有各射了一次,直到夏雪平在无尽的畅快中沉沉睡去。

  那时我虽然全身软绵绵的,但是精神太过亢奋,我便如今晚这般毫无睡意。
看着夏雪平睡得香甜,我不忍再折腾她,便只好下了床去了起居室里找我落在电
暖桌上的手机,只见张霁隆已经给我发了两条微信、又打了三个电话,却不知张
霁隆有何急事,但我一见,那时候已经是半夜三点钟,于是我试探着回复道:
「霁隆哥,睡了么?刚刚有什么事?」

  「能睡么?一直等着你呢。而且你说我找你有什么事?」

  我这下才想起来张霁隆托付给我的事情,于是我连忙从头到尾把我怎么遇到
那一对儿看着像年轻情侣的男女、然后跟他们上车开到一个不太起眼的小农家院,
然后在农家小院里遇到的那个姓侯的的体貌特征,包括这个姓侯的把另外的两封
信都给烧掉了这些云云之事,全都打字告诉了张霁隆。张霁隆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才回复道:「你和夏警官,现在住的温泉山庄,是不是叫『萃青休闲山庄』?」

  「就是这个名字。」

  「像你们住的这样的度假村,侯劭彧在全东北还有八家。有L省首富招待你,
你小子可真是偏得。」

  ……

  我的天,我竟然没想到那个看着容貌平平甚至有些贼眉鼠眼的光头男人,竟
然会是侯劭彧!哈哈,不过也怪不得坊间传言,说侯劭彧从不在镜头上露脸是因
为他对自己的容貌太没信心……

  正在我想着这件事的时候,张霁隆给我发了一大段话:

  「秋岩,我知道,你跟夏雪平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和她都拿出了很多勇气,
你也克服了很多困难、克服了你自己很多毛病,所以你会为了你的夏雪平对其他
任何事情都不管不顾。只不过,同样身为一个男人,我有必要提醒你:女人和情
感固然重要,但是千万你千万别忘了自己该做什么;你纵是忙着与夏警官如胶似
漆,告诉我关于今天你去见侯劭彧的所有过程的工夫总该有的,对吧?你休息吧,
好自为之。」

  这段话真是说出来难听,写出来难看,看完了之后我是憋得一肚子的火──
我心说,无论是你张霁隆还是徐远,本来就是让我和夏雪平来度假的,首先我不
知道你们二位都在人前背后琢磨着什么大业,其次这种事情不是我在帮你张总裁
做的么?我道是这事情并不重要,本来也就想着什么时候张霁隆问我我再告诉他,
却没想到反而他要我主动上报,告诉得晚了他还给我训了。退一万步讲,我也不
是他张霁隆的小弟马仔,他也不应该跟我这么说话,尤其还拿夏雪平跟我的关系
说事──怎么他和徐远都这样呢?

  我刚准备给他发几句我此刻心中所想,但转头一想,我又不禁叹了口气放下
了手机──因为他说的倒也是,自从他开始帮我调查艾立威……不,应该说自从
他第一次见到我,收拾了准备欺负美茵的唐书杰那帮小崽们的时候,我就已经开
始欠他人情了。

  再往前论,他和韩橙还总帮着我和老爸照顾着美茵,而自从徐远把我拉进他
俩之间对弈的局里,我跟他之间的关系算是扯不干净了。他之前都把我的事情当
做他的事情,那么现在他交待给我的事情也就自然成了我的任务;而且我确实是
贪欢一时,只恐痴迷误了贤;搞不好,他在等我的消息的时候,旁边还有人在一
起跟他商量着事情吧?

  会在哪?床上?跟谁?韩橙么?还是杨昭兰?还是两位嫂子一起?哈哈……
想想很刺激,但也不可能这么简单;难不成在他的霁虹大厦?某一处写字间或者
会议室?对了,那个陆冬青陆教授跟他的团队是不是还在张霁隆那儿么?陆冬青
是张霁隆请去帮着杨省长连任的,他又搞得是大数据……陆冬青,会对徐远的事
情感兴趣么?说到底,徐远让我和夏雪平围着 Y省绕来绕去的,又搞暗号接头、
送鸡毛信这一套老旧电影里的东西,他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呢?

  ──在脑海中经历了一次枯燥的头脑风暴后的我,依然睡不着。

  电视里播放的大都是怀旧的华纳兄弟动画片和老套的家庭伦理言情剧,简直
无聊透顶; 18+频道里,身子骨单薄枯瘦娇小的日韩萝莉少女们,躺在床上的惺
惺作态,还有丰乳肥臀、满身花刺青的欧美 Bimbo类型的大洋马们,则是发了疯
似的简单粗暴、也不论自己面前的都是什么竟也照单全收。

  这让我隐隐觉得有些不舒服,况且在我拥有夏雪平之后,其余女人的魅力似
乎都对我绝缘了,乃至于我跟夏雪平在 Q市的大街上压马路的时候,有几个长相
标致、身材性感的白人小姐姐冲我狂送秋波我都没反应过来,在我身边的夏雪平
反倒觉得出乎意料,并且有些担心我是不是被她给「累到出了故障」。

  回想着夏雪平当时略微带着醋意的怀疑,再加还有那么一丝丝惊恐的可爱表
情,躺在沙发上含笑合眼的我,手里的遥控器一下子就送了,至于我有没有关掉
电视,我也不大记得……

  「哼!昨晚睡得挺好啊!」

  再一睁开眼睛,夏雪平正面色羞红地抄着一只枕头站在我面前,在我还没来
得及搞清楚状况的时候,那枕头已经糊住了我的脸;我拿开枕头揉揉眼睛,此刻
已经天亮,但见电视屏幕上,Lady Fyre和Leya Falcon正在争抢着吸吮一只纯白
白长屌,同时又在摆出勾人的神色自摸着,最过分的是,这部片子还是第一视角
拍摄。

  我连忙关了电视,并对夏雪平解释道:「不是……不是你看到的这么回事!
我……」

  「你要是喜欢这样的,你就自己留在 Q市吧!巴尔扎克大街上不到处都是这
种么?前两天你还跟我装像说不喜欢这种,今天就露出尾巴来了!」夏雪平看着
我,气哄哄地说道,说完了就转身要往卧室里走。

  我连忙站起身从背后抱住了她,而这两天我有些习惯于在搂着她的时候不是
抓握乳房就是掰她的翘臀,所以此时我的双手仍然条件反射一样地罩在她的酥胸:
「别生气哦!我……我真没看,我就是昨天睡不着乱翻的频道,也不知道怎么就
调到这个了……」

  「别碰我了!」夏雪平恼怒地扳开我的双手,又大踏步向前走了两步,但当
我再一次搂着她、捉住她的乳房、并且握住的力道比刚刚更紧的时候,她却只是
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然后嘤咛了一声,带着些许娇喘随我训斥道:「你……你
不是喜欢那样的么……嗯哼……我才没有那种身材呢!你去找那样的吧!」

  「夏雪平,我真不喜欢这样的──我就喜欢你这种身材的!实际上,我现在
就喜欢你!你的身材对我来说是最完美的!我就喜欢夏雪平!」

  「哼……你就会说!你这个坏小子!」夏雪平轻轻抚摸着我的手背,转过头
斜着眼睛看着我,我搂着她的身体,迎着她的嘴巴亲吻上去,她也毫无保留地张
开嘴巴,然后微微伸出舌头等待着我的侵袭。亲吻了一会儿之后,她又哭笑不得
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温柔和宠溺,只是脸颊上的颜色依然红润,她想了想又对
我说道:「小混蛋……你真觉得我的身材比那些女人的要好啊?」

  「不只是身材,而且是身体上的每一个地方、每一寸肌肤,对我来说都是完
美的!」我捧着她的脸说道。

  「舌头倒是真甜!」夏雪平捏了捏我的鼻尖,嘟着嘴看着我。

  我这时才注意到,以往向来不修边幅的夏雪平,今天居然擦了些粉底液、又
涂了润唇油。我喜欢不加任何多余修饰的素颜的她,但是此时她只是在脸上加了
一些点缀,整个人看起来竟的确年轻了更多,若外人看起来,或许会觉得她也就
比我大了七八岁而已,以至于一时间让我看得呆了。

  ──在出席赵嘉霖婚礼那天她都没这样过,她是为了我才化妆的么?是我潜
移默化地改变了她么?看着这样美丽,却又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冷的她,我内心中
立刻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怜惜,我喜欢她这个迷人的样子,又生怕她会失去了之前
她那种坚毅和高傲。

  就在我全神贯注地凝视她的时候,她又追问了我一个问题:「那你就没对你
苏阿姨有点什么想法、或者留恋?」

  这问题直接给我问傻了──自从苏媚珍被徐远开枪打伤后,夏雪平就没问过
我关于我被陈美瑭从背后打晕之后、在警局地下室里发生的事情,不过她要是想
知道的话倒是很简单,直接去现场用肉眼看便是了。她这时候问我,我估计她是
看刚刚屏幕上 Lady Fyre的身材与苏媚珍的十分相似,她见了必然万分吃醋;只
是这问题,我觉得我怎么回答都会掉进陷阱。可既然她问了,我是绝计不能以沉
默了事的,我还是作出十分果断、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怎么可能呢?她哪点比
你好?」

  ──其实我把话说到这就足够了,我猜她也说不出来什么、也没办法跟我发
脾气;但这节骨眼上我也着急,于是我就没控制住自己犯了傻,多说了半句话:

  「我是被她强奸的,我能对她有什么『留恋』啊?」

  如果我在未来哪天写回忆录的话,我一定会在引言里加上这么一句:多数反
派死于话多,何某亦如是。我很后悔,但是我最后一个标点符号都已经落地了,
就算捡起来舔舔灰再咽回去也来不及了。

  夏雪平听了我这话,我想她自然会多心,也必定是不悦,可她却也并没发什
么脾气,对我的话也没什么评语,只是说道:「快去洗漱吧,洗漱完了吃早饭,
还要赶火车呢。」

  于是这一早上她都没说话,无论吃早饭、侯先生亲自来把车钥匙和信用卡拿
回的时候、他派专车走专门的通道去专门的休息室送我和夏雪平上火车,以及上
了火车之后──上了火车之后,因为我和夏雪平的头等座车厢本身就没几个人,
夏雪平坐在我旁边没多一会儿,想了想,又去了隔着过道的另一边靠窗子的座位。

  「不……你这是干嘛?」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从一上车就望向车窗外的夏雪平,
并想起身坐到她身边,却听到夏雪平冷冰冰的声音:「你让我安静一会,我想休
息。」

  恰巧这时候,一个染了紫红色的短发、穿着性感而时髦的白色紧身夹克和深
蓝色迷你裙,还套着黑色裤袜,全身哪里都长得靓丽迷人但就是没长眼睛的女孩
子从车厢的最后一排走到了我身边:「帅哥,你里面的位置有人坐么?」

  「有。」我看了那女孩一眼,对她没好气地说道。

  「……没有,你坐吧!」夏雪平却抬起头,对那女孩说道。

  却没想到给那女孩吓了一跳:「呀!这还有个人呐!刚从后面过来根本看不
到……阿姨,这没有人吗?」

  「嗯,没人,原本那个座位上的人下车了。」夏雪平平静地说道,又转过了
头。

  那女孩笑着看了我一眼,仿佛跟我认识了好久似的,高抬着腿,用大腿内侧
蹭着我的裤管踏进了我左手边那个座位的区域。而夏雪平冷笑着看着我这边,待
我转过头望向她的时候,她又十分置气地别过头,漫不经心地瞥着铁路两旁的风
景。

  其实从夏雪平的眼神和嘴角变化,我也能看出来她对自己问出这个问题也有
些后悔;而在这一天的很久很久以后,夏雪平才告诉我,其实在这一天早上之前
好几个夜里,夏雪平都做了一个恶梦:她梦见苏媚珍醒了,然后一下子复制出是
个苏媚珍来。

  那些「苏媚珍们」把夏雪平浑身上下剥得精光,又往她的身上泼满了屎尿和
鲜血,把她拉到大街上围观;而在众人围着夏雪平骂着脏话的时候,在人群里那
十个苏媚珍竟然脱光了,然后拉着我到她身边为众人表演起活春宫来,于是那些
围观的人一边往她身上丢着粪便、垃圾,一边为苏媚珍们和我抛上鲜花。埋在苏
媚珍们的肉弹中的我,居然也开始骂起她来,并且还对她炫耀着自己可以左拥右
抱那些苏媚珍们肥硕淫媚的身躯。

  而与夏雪平隔着一条过道和一排座位的我,我总觉得自己其实没做错什么,
却又觉得自己什么都做错了。于是,这天早上成为了我和她开始了母子禁恋之后
第一个令人觉得难过的早晨,这个早晨充满了难过、痛苦与尴尬。

  一路上,旁边这个女生一直在跟我找话茬搭讪,我基本上没说几个字,而这
姑娘基本上快把自己七大姑八大姨的底子都交代了。车厢里只有我、夏雪平和这
个小女生,但听起来却像是十几个人在一起说群口相声似的。

  小丫头是Q市人,某个寄宿制国际学校的高中生,马上要到美国留学上大学,
而今天刚满十八岁,于是她奇思妙想逃课一天,期待着在高铁上来一场艳遇──
对于她的说辞,就算我是个单身男性我想我也会对此产生怀疑:若真是想要艳遇,
最好的方式其实是买一张卧铺列车的票,一下子就能在车上待七八个小时的那种,
想怎么遇都行。

  我又打量了眼前这姑娘,双眼漏神、一脸的按照日系美妆浓妆艳抹的粉底和
腮红、一身看着不起眼但满是大Logo的名牌,再加上她说话时满嘴的「Xswl」、
「Awsl」这些她要是不解释我都听不懂的代码,让我的心里多少放下了一些戒备。

  可这姑娘实在是太能自嗨,她跟我说话的时候完全是自言自语,但是越聊越
高兴,越聊话越多,我实在觉得吵闹,于是我拿出了自己那副入耳式耳机,警告
她别再出声,那姑娘立刻用着又惊又喜的目光看着我,在我还没把歌曲从手机里
点出的时候,俨然听到她在一旁悄悄说道:「妈呀……好爷们儿的小哥哥,太男
人了……要是能陪我出国做我男朋友就好了……」

  我侧过脸翻了个白眼,却听到另一旁的夏雪平,正冲着我这边窃笑着。

  再没过一会儿,乘务员开始为乘客端上了水果、糕点、冰水和果汁。我正端
着手中的那杯苹果汁,正调弄着手机上的浏览页面,那姑娘端着矿泉水瓶便直接
朝我的杯子撞了过来:「小哥哥,干杯!」但我手中那杯子却是那种软塑料杯,
本身我端着冰凉饮料的时候就得小心翼翼地,在我的注意力完全在手机上的时候
被她如此猝不及防地一撞,苹果汁一下子就洒处了一大半到我的牛仔裤上。

  「呀,对不起啊!对不起!」

  我瞪了一眼那姑娘,丢了杯子收起桌板,便站起了身。眼见着那姑娘委屈地
喝着那瓶乘务员刚递上来的矿泉水眼巴巴地看着我,我也没好发作,只是把手机
揣好;因为最近的两个洗手间里此时都有人,于是我只能憋屈地走向了隔着两节
二等座车厢的洗手间。

  我抽出几张卫生纸擦干了裤管表面的果汁,又高抬腿用烘干机烘烤着裤管。
正在这时,隔着洗手间的门板,我听到了两个男人在鬼鬼祟祟的对话,出于条件
反射,我立刻放下了腿,然后轻轻拉开了洗手间门栓,让门锁在外面看起来是绿
色「无人使用」的状态,并仔细偷听着那两个人的对话:

  「下药了么?」

  「都搞定了。」

  「没被别人发现吧?尤其是乘警?」这个声音,我似乎在哪听过。

  「别的乘警在后面几节车厢呢,有个老乘警要退休了,他们在帮那个老头办
欢送活动;茜茜现在已经被我药翻了,等帮你们干完事,我再把她肏了,然后我
假装跟她一直在一起就好了。她头脑简单,再加上她平时就对我挺有好感的,我
估计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嗯,那等下我在 E站就下车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摆平。记住了,我只要
一等座第一排左手边那个女的;要是那个男的有醒过来的迹象,有必要的话,你
可以用这个把他勒死!」之后,其中一个人似乎给了另一个人什么东西。

  「明白了。你在五号车厢等着,那有一个弃用的医务室,我一会儿就把人带
去。」

  「你小心点,那俩人可都不好对付。」

  「知道了。」

  ──一股冷汗同时从我的前胸后背和四肢冒了出来:一等座第一排那个男的,
不就应该是我么?而左手边那个女的,现在虽然是那个吵闹的女生,但本来,应
该是夏雪平。

  我心里十分着急,但却也没急着从洗手间里出去,我非常清楚这个时候出门
就是在「送人头」。但听见此刻确有一个脚步声往五号车厢那边远去,而另一边,
突然走来一个中年妇女,开口问道:「小伙,我问一下,你们这车上哪有接热水
的地方啊?」

  「您好,二号车厢和三号车厢的饮水器里发热电阻都坏了;四号车厢和餐车
里都有热水。」──刚刚那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听起来这人应该是这趟车上
的男乘务员。

  「哎我的天,这么费劲啊!怎么整的,饮水器还坏了……就你们这趟车还是
优秀列车组呐?」

  「不好意思啊……这样,乘客,您先回到座位上等候,稍等一下我叫我的同
事那暖水瓶给您倒热水行吗?请您耐心等候。对于给您造成的不便敬请谅解,万
分抱歉!」

  「那行吧……阿姨看你也是个有礼貌的,也不计较了。快着点啊,我孙子还
等着喝热果汁呢!」

  「实在不好意思……」

  听着那乘务员跟那中年女人离开,我才悄悄从厕所里面走出,但见一个一米
七左右的穿着西装制服的男列车员刚安排一个烫了卷发的矮胖妇女坐下,脸上微
笑着,手里还拿着一只看起来像是小纸卡片的东西──我认识那东西,警院的元
旦晚会我年年都是场务副导演,那东西便是弹奏吉他、小提琴,或者古筝、扬琴
所用的钢丝琴弦。想必是因为那大妈过去跟这乘务员要热水,因此他还没来得及
把这琴弦拆包。

  我该怎么办?

  ──此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下意识往后腰一摸,但那里是空的;徐远交给我的那把手枪被我放在了风
衣里怀口袋里,而就算是手枪被我别在腰后,此时我的身份也只是个普通乘客,
那手枪还没消音器,所以这一刻就算有枪在手我也没办法用。

  我该怎么办……

  我在心里一边问着自己对策,一边摸了一下手机,我本想着联系夏雪平,但
是下一秒我却像着了魔一般,看到在一个空座位的桌板上放着一个带盖瓷茶杯,
于是我并没有去掏裤兜里的手机,而是直接捏着茶杯上的盖捻,把杯盖握在手里,
然后加快了脚步紧跟着那个乘务员。

  那男乘务员走到三号和二号车厢中间的时候,一边往一号一等座车厢里望去,
一边对着垃圾箱口拆着那包琴弦的纸质包装。我看准了他身后那洗手间里已经没
人,于是我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回过左手打开了身后洗手间的感应门锁,
紧接着用屁股把洗手间们顶开了一个门缝,然后抬起左手猛地捂住那乘务员的嘴
巴,右臂用力地锁住那人的脖子,用力往后一退,直接带着他就往厕所里窜。

  那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我带进了洗手间,见我抬腿踢上拉门,他一面不
停挣扎着踹着厕所门,一面把头往后一撞,正好撞到了我的眼眶上。我的眼前一
黑,疼得双眼都流出清泪,听着他在不停地用脚踹门,心说要是他把别人招来可
就麻烦了……

  我其实心里慌张得很,慌张到阴囊上满是冷汗、阴茎都萎缩了、大腿内侧像
是发烧一样滚烫,但另一边我晃了晃头,脑袋里清明得很,我来不及多想,照着
不锈钢洗手盆把右手里握着的瓷杯盖拼命一砸,接着又握着那陶瓷碎片对准了那
人的脖子,从他的颈部左边的大筋狠狠扎了进去,接着也不知道从哪给我的那么
大力气,让我往右拼命一划,在我耳边只听见「咔哒──咔哒」两声,仿佛吃烤
鸡时嚼动那三角脆骨时嘴里发出的声音,又听那男人拼命往上挣扎着,在我怀里
闷咳了一声,然后便断了气。

  半秒之中,「呲」的一声,一股血流便从那划口中喷出,溅到了洗手间门上、
镜子上、水槽里、地面上,还有我今天穿着的这件白色衬衫上……

  我这时才反应过来,我杀人了。

  眼前这个男人,死不瞑目,尸身未凉。

  这一刻我的一半灵魂想要瘫坐在地上哭,而我的另一半灵魂却引导着我冷静
地推着那个从脖子里还在往外喷血的尸体,把他扶到马桶上后将他的衬衫脱了下
来,绑在他的脖子上勒紧,这样便暂时止住了从这人尸体里往外喷溅的血液;接
着我在他全身上下仔细摸着,果然摸到了一把形状怪异的凹口钥匙,上面还用透
明胶贴着一张纸签,上面写着「 Wc通用」。

  厕所的空气中此刻除了樟脑球的清香和一丝丝尿骚味道之外,彻底充满了血
腥的气息;我深吸了口气,然后淡定地从身上脱掉那件被染红的白色衬衫,用衬
衫擦干净了洗手间门上、镜子上,以及其他所有沾血的地方全部擦干净,又淡定
地洗了把脸。

  我刚准备在手上和脸上打满清洁泡沫,可看着两只手上流出的殷红鲜血,我
突然忍不住把手放到了自己唇边,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一口;但再抬起头看着镜子
里的自己时,我又连忙放下了手,吐掉了嘴里的东西,然后迅速地挤压着清洁泡
沫器,把手疯狂地用水流冲洗着。

  我用自己的已经变成血红色、已经开始氧化发硬的衬衫擦干自己的双手和面
部肌肤,又用它包裹起卫生间里所有的陶瓷碎片。紧接着,我迟疑了片刻,又从
那人的裤兜里摸出了他的手机,连按带砸,总算是给那部手机关了机。

  我深呼吸了几十个回合,终于鼓足了勇气走出了卫生间,此刻正好没有人从
这里路过,而前后两节车厢的人大都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看手机看电脑,于是我
乘人不备用,那把钥匙把厕所门锁紧,又拧了两下门把手、用手触碰了两下触发
式门锁,确认这厕所门不会被人轻易打开之后我才转身匆匆离开,将手里的衬衫
和陶瓷碎片还有那部手机一股脑丢进了垃圾箱里。

  回到一等座车厢里,看着上半身只穿着一件背心却满身冷汗的我,夏雪平也
愣住了──而此时,夏雪平正单膝跪在我的座位上,焦急地顶着那个聒噪的女高
中生,轻轻抬手拍着那姑娘的脸颊;那姑娘脸颊苍白、口吐白沫,但呼吸节奏还
算稳定,也不知道是否会有大碍。

  「怎么了?」夏雪平看出事情不对,也一改刚刚的冷漠,担心地攥住了我的
胳膊,「你衣服呢?」夏雪平问完,立刻转身抬手搬下行李箱,帮我找那件高领
保暖衣。

  「……我……我杀人了!」我大喘着气,低声对夏雪平说道,又目光呆滞地
看着她身边那个已经被药昏过去的女孩。

  夏雪平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愣了一秒,紧接着赶忙站起身,抬手搬下行
李架上我的那只拉杆箱,从里面翻出了我的那件白色高领打底衫,然后她有条不
紊地迅速把打底衫给我套上,又握着我此刻冰冷的右手,把我拉到了座位上拍拍
肩膀让我坐下:「你先坐下缓缓。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调节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才继续说道,但此时的我已经语无伦次:「有人
……刚才好像我听见有人想要把你带走……不知道给刚刚在别的乘务员派发对我
矿泉水里下了什么药,那人以为你昏过去了,是准备抬你的……另一个人说,还
要他勒死我……那瓶水被这小丫头片子喝了……」

  夏雪平听罢,眼神里充满了担心和紧张,同时也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刚刚
吐了差不多两杯水似的东西……但没什么大碍,现在睡着了而已。」我转动了一
下放在我座位上和我左手旁那个女高中生桌板上的乘务组赠送的矿泉水瓶,只见
在瓶身上全都有一个微小的针孔,但因为那针孔太细小,如果不挤压瓶身,从那
里几乎根本不会漏出一滴水,而且那针孔是扎在水瓶商标的加粗行楷字旁边的,
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而再看夏雪平刚刚坐着的座位上,她那瓶水根本都没
打开。

  夏雪平继续对我追问道:「秋岩,对方那两个,都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是乘务员,被我杀的那个……他好像有个同伙,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五号车厢有一个医务室,那个人在那等着他把你抬过去。」

  夏雪平沉吟片刻,又对我问道:「你杀掉的那个,尸体处理好了么?──你
先冷静一下,再好好给我讲讲刚才你听到的、看到的,以及你怎么动的手。」

  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喝着自己从温泉山庄里带出来的矿泉水,把刚刚听到
的那两个人的对话和杀掉那个乘务员的过程都跟夏雪平说了。夏雪平想了想,又
对我问道:「那男的那串钥匙呢?你扔了没?」

  我赫然发现那串钥匙竟然还被我握在手里,于是我来不及多想,直接把钥匙
递给了夏雪平。

  夏雪平拿了钥匙,便转身准备离去。

  「我……我跟你去!」这时候,我已经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了自己那把手枪。
我心想,夏雪平应该可能是要去五号车厢跟那已经死去的男乘务员的同伙交手,
于是立即紧张起来,但即便我惊魂未定我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冒险。

  「收起来!」夏雪平瞪了我一眼,又果断地对我命令道,「我不是去那个医
务室!待在这儿别动!」说完,她的身影便顺着座位之间的过道迅速远去。

  我无力地跌在椅背上,把刚刚沾满鲜血的双手放到了自己的鼻翼下,贪婪地
嗅着……

  刚杀了人之后的我,此刻当然害怕:因为就在刚刚我捂着那个人的嘴巴让他
产生窒息与绝望心理,在我的怀里痛苦挣扎,而我将那杯盖碎片插入他的脖子中
的时候,咬牙切齿、全身冷汗的我,竟突然感觉到了一丝畅快──甚至这种畅快
要比阴茎插入膣户或肛肠里来得更舒服、更直接。

  在那入注血流从那人的颈动脉里喷涌而出的时候,在我的身体里所分泌出的
多巴胺,似乎要比夏雪平每天晚上为我按摩前列腺时都要多上十几倍……

  血液中那种鲜甜的气味,以及从伤口里喷薄而出时的声音,对我来说竟是一
种莫名的享受。在那一刻,我赫然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某一部分被激发出来,仿佛
一颗被深深掩埋许久的种子一瞬间破土萌芽,又仿佛沉睡在棺椁一般茧房里那形
容枯槁、面目犁黑的干蛹得到了滋养,在霎那间破茧成蝶──

  我似乎害怕的不是杀人这件事本身,而是我发现我自己对于杀人这件事似乎
并不畏惧,并且,在我的内心还产生了一丝小小的上瘾的感觉──而我所以为的,
我期望的只是当我面对着段亦澄、面对着苏媚珍、面对着艾立威的时候才应该产
生这种毫无负罪感的快慰和笃定;而明明昨天以前的我,昨天以前那个对什么事
情都得过且过的何秋岩,连踩死一只蟑螂都心有余悸。

  十五分钟之后,夏雪平又回到了我身边,她什么都没说,平静地拉着我的手,
我也跟着站了起来,她把我拽到了她一直坐着的右半片靠窗的座位,让我安静地
坐好,然后她一把搂过我的头颈,让我枕在她的结实的肩膀上。

  「乖,小混蛋,没事了。」夏雪平轻抚着我的头发,用脸颊贴着我的额头对
我说道。

  「你刚才是干什么去了?」我疑惑地问道。

  「那个值班女乘警不是也被下药了、其他乘警不都不在么么,我就潜进值班
室,把关于你刚刚动手时候那段监控录像删掉了。」夏雪平亲吻着我的额头对我
再一次安慰道,「没事了。」

  「那……」可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我继续对夏雪平轻声问着,「等一下到 E
站的时候,要不要赶紧下车?我害怕……」

  「傻孩子,E站到G市还有一百多公里,你我临时怎么找车子?这个时候下车、
再找车,肯定会被人怀疑;刚刚我已经删掉你你在二三号车厢之间的监控录像了,
还有我刚刚潜进去时候的,只留下你在三四号车厢、还有那个男乘务员跟他同伙
在一起时候的记录,这样的话,就算是有人怀疑,也应该不会怀疑到你头上,而
是怀疑到那个同伙身上。你现在千万别过度担心,要冷静,明白么?」夏雪平耐
心地对我说道。

  「那要不要在探探他那个同伙……」我话还没问完,车已经停到了E站。

  「看样子,那人应该是下车了。」夏雪平叹了口气,站起身回过头,望向车
中那一条笔直的过道,摇了摇头。她看着后面几节车厢内的情况,忽然眉头一皱,
然后那处自己的手机,调节了一下保存的视频,接着对我问道:「小混蛋你看看,
这个人是不是就是那天晚上那个偷车贼!」

  但见视频上的我刚刚走进洗手间,没一会,之前刚被我杀掉的那名男乘务员
便在洗手间门口与一个高颧骨、塌鼻梁小眼睛的男人说起话来,我立刻对夏雪平
点了点头:「对,就是他!欸?等一下……」

  ──我终于想起,这张脸,我不止是那天晚上在夏雪平的车子旁边见过:

  「干什么的?」

  「诶呦……他妈的吓死俺了!你他妈的管我干什么的……有病!」那是一张
同样鬼鬼祟祟的脸,仔细打量着夏雪平公寓的门,还不停地从廊窗往屋子里寻觅
着。

  「你骂谁呢?到底是干什么的!」

  而当我那天把手枪顶在他的脑门上的时候,他的表情立刻变得悲忸、慌张、
可怜,可现在想想,他的眼里分明没有丝毫恐惧:「兄……兄弟……俺这实在对
不住,我说话就爱带点啷当……我就是想问问这是不是 12栋302?」

  「『债主』……『王毓芬』?『地址:F市长胜路馨园小区12栋302』……你
走错了, 12栋再往前一个楼才是。」

  「……谢……谢谢啊……这城里人可都不好惹……一个个的脾气贼大啊!」

  他的语气里确实充满颤抖,但我现在才记起来,在他说完之后,他还很侥幸
地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出现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得意,和对我的挑衅意味。

  ——「夏雪平,你记不记得……」我抿了抿嘴,有些羞怯地看着她,「你记
不记得我第一次强吻你的那天,我跟你说过在走廊里我遇到了一个问路的?」

  夏雪平听了我的前半句,脸上立刻一红,还冒出一丝带着愠怒的笑意,接着
她严肃地看着我:「记得啊。那个『问路的』也是这个人对吧。」

  我点了点头担忧地看着夏雪平:「看来他老早就盯上你了。」

  「这不稀奇。」夏雪平屏住呼吸闭着眼,又缓缓坐下搂着我的肩膀,「没事
的,我估计经过这一次,短期内他不敢对我怎么样了。」

  「他会是来杀你的么?和艾立威找的那些黑道杀手一样的?」

  「或许吧……」夏雪平叹了一口气,眉头紧锁,「想要杀我的,真的太多了。」

  「不对,那个人应该不是想杀你,他是想把你掳走,如果想杀你在这就可以
做到了。」

  「无所谓了……」夏雪平说完,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直接又把我的头按到了
她的肩膀上,呼吸着我的头发的味道,而她身上的发香汗味,又何尝不是侵袭着
我的嗅觉。

  就这样地沉默了片刻,我又忍不住开了口,却没想到在她的嘴里同时也说出
了一句话:

  —「你没事就好。」

  —「我更担心你呢。」

  我抬起头看着夏雪平,刚刚在我心中因杀戮而留下的阴霾,在这一瞬间被夏
雪平似彩虹一样绮丽的笑容驱散,早上因为我所面对的电视上播放AV画面而令她
心生的羞怒,也就此不见──我正想到这,只听夏雪平又说道:「以后不许看那
些乱七八糟的!一个个的多丑……」

  「嘿嘿,我不看了!──我就看你,你哪哪都比那些漂亮!」我轻声说道,
依旧倚着夏雪平的肩膀闭着眼睛;但我心里仍是惴惴不安,生怕下一秒那洗手间
里的尸体就被人发现,下一秒就有乘警过来把我铐走,而我明明差点被杀却有口
说不清。

  恰在这个时候,一直昏迷的那个逃课的女高中生正巧醒过来,她揉了揉自己
的太阳穴,抬头往我和夏雪平这边一看,那姑娘马上很自责地拍了拍自己脑门:
「……好好的晕个什么车啊!已经到手的小哥哥,居然也能被漂亮怪阿姨抢走!
可真是的!」

  躺在夏雪平身上的我简直哭笑不得,夏雪平也跟着轻轻笑了两声,继续抚摸
着我的额头,然后拿出了自己那部 I Pod,给我塞上了一只耳机,让我跟她一起
听着那些舒缓的情歌,慢慢地把紧绷的神经放松。

  可是事情却的确按照夏雪平所预估的那样,列车于 E站短暂停留十五分钟之
后再次发车直至到达 G市,几乎完全没人发现在这趟车的洗手间里有一个被人割
了喉的死尸;中途月台上的清洁工直接换下了垃圾袋,那原本装着那部被我捣毁
的手机和被血衣包裹的陶瓷碎片的塑料袋,被那清洁工阿姨直接扎紧口子丢进了
电瓶垃圾车,里面的东西连看都没看一眼;偶尔有几个着急去洗手间的,走到那
个门口,只见厕所门是被锁着的、且门口的指示灯显示的是「使用中」,倒也没
人在意。

  而这期间,的确有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乘警,在另一名满面媚态的女乘务员为
乘客倒水的时候,在一号车厢后半阙来询问过一次:「璇璇,看见高宇了么?」

  「高宇?」那女乘务员带着满脸了然一切的表情,对女乘警讪笑道:「高宇
不应该跟你在一起呢么?我还以为大家都趁着给老顾做欢送会,你俩单独在值班
室里,嘻嘻……『朝朝又暮暮,嗯嗯又啊啊』!」

  「瞎说什么呢?我能看上他?就他那人,三句话离不开被窝的,我看着他就
恶心!」那女乘警话虽如此,但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明明眼睛朝右下看去,分明
是脑子里在想着谁人似的的痴态,接着她回过神又问道,「我是着急找他,他好
像把我那串钥匙拿走了,还没还我呢!车钥匙我倒是可以问4S店再配,家里钥匙
怎么办?──我爸妈跟着单位旅行团去外地玩了,我要是没钥匙我进不去家门啊!」

  此刻我手心里冒出的冷汗,让我还没发觉,夏雪平却先感受到了,夏雪平为
了安抚我,紧紧握了两下我的手,然后又让我枕在她的乳房上面,她一把揽过了
我的身子,像在我小时候她哄着我睡觉时那样,在我的后背上轻轻拍着。这个动
作的确令人感觉幼稚得很,但又令此刻的我心中特别的踏实。

  「你还能把钥匙给他?那他真不一定拿去之后干啥了,更不一定什么时候还
回来。」那个名叫璇璇的女乘务员不屑地说道,「上次我借他的对讲机他还没还
我呢,那可是咱乘务段发的,公家的东西呢!就因为这个我还被罚了半个月工资!
茜茜,我劝你啊,对于高宇那样的人,还是趁早离远点为好。」

  那个叫茜茜的乘警抿了抿嘴,没接这个话茬,四处环顾了一遍然后心急如焚
依旧地说道:「哎哟,现在也不是讨论他是啥人的问题啊……晚上我没地方睡觉
了怎么办?」

  「呵呵,那你来我家住吧!反正我也离婚,我家就我和小伦俩人──我说茜
茜,你还不明白么,这高宇就明摆着是想把你钥匙藏起来,等到了 G市之后让你
去他家!趁人之危你懂吧?」

  「唉……」这个茜茜警官依旧不跟对方往话题上聊,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道:
「你说这高宇他啥意思,他也别躲着我吧?我整趟车都找遍了也没发现他在哪?」

  「他不能是在厕所呢吧?」

  ──我心中又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夏雪平闭着眼睛皱着眉,用力在我肩头连连抚摸了四五下,又像弹钢琴一样
用食指和中指指肚在我的脸颊上,跟着那首梁静茹和黄品冠版的《Way Back Int
o Love》的节奏轻轻点着,于是枕在夏雪平左边乳峰上的我,轻轻嗅着她身上的
体香和那浓郁的仿佛奶油蛋糕的香水芬芳,继续逼着自己淡定地假寐着。

  「不知道……我刚刚挨个敲门了,要么里面没人回答要么里面不是他,我给
他打电话也是『不在服务区』……」茜茜警官全身上下都写着「担心」二字,接
着对女乘务员追问道:「璇儿,你说他不能有事儿吧?」

  「有事儿?嗬!要我说啊,他准是在 E站下车了!刚刚肯定在车上看见了哪
个小姑娘,这个功夫,正跟着那小娘们儿风流呢!」女乘务员说道,「你不总问
当年他追我的时候,我为啥没看上他么?这下你知道了吧?我虽然也不是啥贞洁
烈女,但是对我而言,也不是啥男的都能让我投怀送抱的,尤其高宇这么恶心的
东西。」

  「他……他不能吧?我看整趟车上,他就跟一个长得个不高、看着像乡下县
城来的一个男人总聊天来着……一路上我……都盯着他呢!」

  「呵呵!你说说你哈,还说讨厌他,还总盯着他;你盯着他还双眼漏神──
就你刚才在办公室里打盹的时候,在 7车厢里他就跟……」

  ──听到这,我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女乘务员和女乘警相伴着离开了,
而她俩之间的对话我也没必要再听下去了:既然这个天真到有些缺心眼的女乘警
一心认定那个叫高宇的男人一整趟车就只和那个早就盯上夏雪平的假农村人说话
聊天过,而她身边那个女乘务员又一直在给她进行错误引导,让她以为那个死人
高宇已经猎艳得手下了车,那至少在火车停站到 G市之前,对我来说这趟车上的
所有的隐性威胁就都不存在了。

  那个女乘警肯定想不到,实际上此刻她的钥匙还在夏雪平的口袋里揣着。

  车头辅一缓缓驶入 G市火车站的地界,我和夏雪平就已经收拾好衣着行李,
车子刚停稳,我俩已经站到了车厢门口。车子一停、门一开,我和她刚准备下车,
却被刚刚那女警伸手拦住了:

  「您二位是龙锴宇和荀柠惠么?」女乘警严正地问道。

  「谁?」我因被对方突然拦住、心虚异常,所以还没反应过来,而夏雪平已
经察觉到了这姑娘说话嘴里拌蒜。

  「嗯?不是龙……哦哦,抱歉,说错二位的名字了!龙宇锴和荀惠柠?」

  「是我们。」我到吸了一口气,警惕地说道,「警官,我们俩着急赶路,请
问您有何贵干?」

  「您二位是为F市警察局徐远局长办事的吧?我叫谭佳茜,是徐叔叔嘱托我,
让我送您二位的。」女乘警脸上堆着笑说道。

  我和夏雪平相顾无言,彼此心里肯定是多少有些尴尬。我刚准备跟这个谭佳
茜客套一番再婉拒──在 Q市,徐远煞有介事地找了那个女乘务员送我和夏雪平
出站,事后我和夏雪平都觉得这其实有些多此一举:出站的时候也不安检;所谓
的「乘务组通道」其实也就是一部特别标注扶梯,总体算下来的出站时间并不比
正常搭乘普通电梯下楼再出站的时间快多少;并且,出站之后还是需要我和夏雪
平自己叫出租车,所以就算是没有我在车上杀了那个高宇,我和夏雪平也没再打
算让然送出站。

  可还未等我开口,谭佳茜却热情地抢着说道:「但是不好意思啊!我的钥匙
不见了,您二位也没办法坐我的车子了……」

  「那正好,谭警官……」

  我这边上牙刚粘上舌头,那边谭佳茜又突然冲进了车厢里,夏雪平见状刚准
备拽着我离开,眼见谭佳茜又牵着那个叫璇璇的女乘务员走了出来,边走边说:
「……你既然都准备留我去你家睡了,就顺便再帮我这个忙吧!晚上我请你和小
伦吃大餐,行不行啊?」

菊花好养 2020-6-25 16:31

  「可是我……」

  「哎呀别可是了!反正今天这趟车也不跑了,明天开始检修,大后天才跑车
呢!你明天再回来检查卫生也无所谓的!出了责任我担着!」谭佳茜给女乘务员
打保票说道。

  女乘务员虽然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轻浮的媚态,但是做起事来倒还是有些许
认真严肃的,只是一听谭佳茜如此一说,心中也动摇了:「行吧,这可是你说的
啊?」转过头来,她又看了我和夏雪平一眼:「就是这二位?」

  「对──龙锴宇、荀柠惠,」接着又对我和夏雪平笑着说道,「这是我所在
乘务段的副乘务长步璇。」

  我不知道夏雪平此刻的心理状态如何,我反正是倍觉尴尬,除了刚刚杀过人
和这个女乘警对于那个被我干掉的高宇心口不一的感觉,再加上又一次叫错了我
和夏雪平的化名──现在我已经开始有点记不住我和夏雪平的化名到底都叫什么
了,还有便是她不由分说便做起相互介绍来,可明明无论是我和夏雪平跟她,还
是我俩跟步璇,也都只是萍水相逢而已,分明用不着这么热络。

  那步璇听了我和夏雪平的化名,便很客气地对我俩问候一声「你好」,可能
是夏雪平也觉得谭佳茜有些唐突,这次并没纠正谭佳茜的口误,而简单地对步璇
点了点头,我便也跟着点点头。

  「行吧,正好我准备接我儿子去。」步璇爽朗地说道,「老娘好不容易回来
一趟,想死我家那混小子了!下午就不让他在幼儿园圈着了,带他出去玩去!」

  我和夏雪平随后便跟着这两位离开了站台,我和夏雪平跟谭佳茜对了一下徐
远通知的目的地,便直接上了步璇的那辆大众宝来。

  在车上,由于我刚杀过人,还是跟前这二位的熟人,在紧张的同时我的心情
还是颇为压抑的,于是我便躺在座椅靠背上继续假寐;眼前这谭警官话匣子一打
开,可不比刚刚列车上坐到我身边去的那位女高中生安静多少,而夏雪平倒似乎
是因为这两人都是女人,她跟这两人勉强算得上是聊得来:

  「荀姐,你也是警察?」

  「没有,就是给徐局长跑腿的,帮他办点私事。」

  「哦,我还以为你们俩跟我一样,也是警察呢!平时你们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在时事传媒上班,节目摄制组编导。他是隆达集团的,市场营销专员。」
──这是我和夏雪平出发之前那天晚上光着身子相互搂着的时候,突发奇想的说
辞。

  「哦,隆达集团,那挣得应该不少……龙先生是荀姐的男朋友?」

  「嗯。」夏雪平面不改色地说道。

  「嘿嘿,真好!看着就挺般配的!」谭佳茜一脸羡慕地看了看我,又看着夏
雪平赞叹道。

  「谢谢。」

  「唉……我也想谈恋爱啊……」

  夏雪平想了想,眼神里突然闪出一丝如见到猎物一般的锋锐:「刚刚听谭警
官管徐远先生叫『徐叔叔』,听起来,谭警官好像跟徐局长的关系不一般。」

  「哦,我父亲跟他是警校同学。我父亲现在在 M省省厅工作。」谭佳茜自豪
地说道。

  警校同学?──那搞不好还跟我外公有关系呢,这个谭佳茜还得算是我们家
的世交。那这样看来,我杀了那个给她下了药有准备睡了她的高宇,算得上是一
种善缘了。

  「荀姐,我们茜茜的父亲可不一般:她父亲可是G市大名鼎鼎的『谭半山』,
现任 M省的警察厅厅长!」开着车的步璇说道,「有个人不知道荀姐和龙先生听
没听说过:他叫夏涛,应该是你们 F市人吧?全国媒体当年都给他个名号叫做
『捕王』,当年可是全国一时无两的人物:两党和解之前镇压过暴乱分子,后来
还进首都,组织了十三省的『警务工作大会』,后来扩大成全国十九省、四市、
三自治区、一特区的『警检法工作代表大会』,再后来还救过过渡政府的女总统、
红党当时的副主席──夏老爷子当时,那算得上是咱东北人的骄傲了吧!咱们茜
茜的父亲,当年那就是『捕王』夏涛亲传弟子。」

  听完步璇的讲述,我立刻来了精神,转头看着夏雪平。夏雪平给了我一个眼
神,表示步璇说的是真的,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仿佛特意避开关于外公
的话题对谭佳茜说道:「哦,怪不得,原来谭警官的父亲是当初G市的模范英雄。」

  「嘿嘿,荀姐也挺说过我父亲?」谭佳茜面有得色,很是自豪。

  「呵呵,当然,我是做也算得上是做媒体方面工作的么。」夏雪平干笑着说
道,她眼神黯淡了片刻,又接着打起精神问道:「步小姐这么年轻,知道的倒是
也不少么?有些事,我这个 F市本地人都不知道。」

  「嗨,荀姐你不清楚这些到也难怪,我知道这些那也是因为我们家老爷子的
缘故:我们家老爷子,现在在 M省卫视做台长的,当年夏涛先生名震全国的时候
我们家老爷子还是个小记者,但还真有幸采访过夏先生,专门搜集过他的一些资
料──那些资料当年就无所谓了,可放到现在,谁敢搜集谁就是犯法,那安保局
的人,怕是就要请谁全家去『吃杂粮炒饭、喝大麦茶』了。」接着步璇脸上一红,
又补充道,「嘿嘿,还有就是吧,我小时候看过夏老先生年轻时候的照片──嗬,
长得真帅!有人传言说夏老爷子年轻时候挺风流的,我就总幻想我要是能早生几
十年……啧啧,对吧?」

  「哈哈哈!璇璇,你还有这幻想呢?你倒是不羞!」谭佳茜在一旁调笑道。

  而在一旁的我,又把身子靠回到椅背上,难以自已地长吁一口气:我从小到
大只知道外公在全国都算得上赫赫有名,但关于外公的这些具体的影响过政局的
事情,我之前从未听任何人跟我讲过,夏雪平和父亲如此、徐远、沈量才这些所
谓的外公的门生如此,警校那些曾经或多或少见过或研究过外公的教官们也是如
此。外公的形象在我的心里是那样亲近,但同时又那样的遥远。他的名字在 F市
的历史上是那样的光辉无比,可当像我这样后生晚辈们想去细究起来的时候,关
于他的某些事迹,似乎都在被人或有意或无意地模糊了,以至于好多在他身上或
者与他相关的事情都成了谜,以至于到现在,他的死因还是如此不明不白。

  接着,步璇又问了一个让我和夏雪平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但明面上我俩还都
得咬着牙不让她和谭佳茜看出来有什么情况的问题:「夏涛先生还有个女儿叫夏
雪平,不知道你们二位认不认识?」

  「不认识。」夏雪平很自然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我想了想,也跟着凑了一句:「我只是见过面而言,但不熟。」

  「唉,夏涛老先生倒真是晚景凄凉,自己被人暗杀,全家被人屠戮。现在倒
是就剩一个女儿或者,可以点都不让人省心呢!」步璇感慨道。

  夏雪平表情未变,只是微微低下了头,我心中倒有些不快,于是我便问道:
「步小姐何出此言?我只听说那个夏雪平警官嫉恶如仇,素有『 F市第一女警』
的美称,为什么步小姐会觉得她不让人省心?」

  「本来就是的呀──你看看啊,她到现在,怎么说也得四十多岁了吧?听说
十年前就离婚了,抛夫弃子一个人美其名曰复仇,可到现在也没听说夏涛先生的
死因被谁查出来;而自己呢,十年前杀了一个身世可怜的嫌疑犯,听说当时 F市
的警察本身是要叫谈判专家的,她倒抢先一步把人杀了,这不最近,又是一帮人
成立了什么『反恶警同盟』、『反女警救世军』之类的各种网络组织么,还搞出
来一个『桴鼓鸣』连环杀人案,听说策划这个案子的那个人,是她手下、还是她
前男友,好像是姓段什么的……反正也是你们 F市的一个警察;最有意思的是,
好像还撺掇了 F市本地电视台跟她一起演戏、引凶手出现──你说她能折腾不?
就这样一个女的,你说说也不顾家、也没做成什么事情、完事什么事在她那儿都
搞得那么大发、轰动,这不是让人不省心是什么呢?」

  夏雪平微微一笑,别过头去看着车窗外,没有说一个字。

  我咬了咬牙,对步璇说道:「我说步小姐,我可能跟你看法不太一样啊:我
觉得这个夏雪平是不是有自己的苦衷呢?你看像你刚刚说的,夏老先生不少事情
现在对于政府而言都是讳莫如深的东西,她想报仇、想查,可能也是比较困难的
吧?而且至于你说的其他事情,我觉得你不知道各种细节和前因后果,是不是就
这么做评论有些武断?」

  「哎呀,还什么细节不细节的?就她那点事,别说咱东北本地的报纸杂志了,
虎扑天涯、网易豆瓣,南港的高登、南岛的 Ptt、卡提诺,早都把她那点事扒得
一清二楚了!并且现在那些东西我都看腻歪了,一天天都让我烂眼睛……」

  「我倒是觉得她活得挺累的。」在一旁的谭佳茜说道,「一个女人活得那么
累干嘛呢?一天天拼死拼活,到了四十几岁什么也没得到。我觉得女人就应该享
受:趁着年轻,多购物、多旅行、多交朋友,该放松的时候就放松,不能把自己
绷得太紧。我现在虽然也是警察,但我感觉我就没有那种每天都水深火热地生活
在前线、在刀尖和子弹上跳舞的感觉。人活一世,不能太跟自己过不去。要是我
的话,能报仇就报仇,报不了仇我就远走高飞,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说的就是么!活那么累,看着是比男人强,可其实又有什么用呢?你说她
一个人,什么都得不到,反而……哎哟,怎么说呢?就有的时候我就觉得,社会
上本来对她那些负面新闻就够多了,她还往前冲,她这么做是给谁看呢?给自己?
忙活了一辈子,自己最想做的事情一点也没做成,女人该得到的她也没得到。你
说她这不是让人不省心又是什么呢?」

  「女人对自己好一点,总归没错的。」谭佳茜说着说着,又把话题带上了就
坐在她和步璇身后,但打死她们俩也认不出来的夏雪平身上:「荀姐,你说对吧?」

  夏雪平苦笑了两声,对步璇和谭佳茜说道:「我也说不好了,我不认识,你
们说的这个人,而你们当警察的事情,我没体会过,也不好说。」

  「荀姐不一样,荀姐一看就很幸福!」谭佳茜看着夏雪平,灿烂地笑着说道。

  步璇也在一旁附和道:「荀姐这多好,还有小龙先生陪着,俩人一看就恩爱。
小男友也挺好吧?我现在就寻觅着,也准备找一个小男友,家境殷实的富二代也
行,有奋斗进取心的平常人也行──这小狼狗型的男友不像那帮上了岁数的老狗
逼们,小狼狗贴心啊!」

  这句话一说,车里的四个人都笑了出来。

  可接下来步璇又说道:「反正我是出于站在夏涛先生和一个做父亲的角度啊,
我觉得夏老先生泉下有知,知道他那个女儿能这么折腾,估计肯定会很痛心──
这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女儿跟丈夫儿女好好在一起过日子呢?唉……不过话又说
回来,她后找的那个丈夫,倒也不见得合她心思,据说那个夏雪平当年本来是准
备跟那个于锋结婚的,可谁知道那个于锋马上出了那么大事……」

  我心头顿时一震。

  我抬起头看着夏雪平,这时夏雪平已然面如死灰,低头沉默不语──夏雪平
差点跟于锋结婚?她之前跟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尽力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波澜,对步璇追问道:「哦,是么……那个于锋,
当年出了什么大事啊?」

  在我说话的同时,夏雪平有些慌乱地把自己的手握在了我的手上,她侧过脸
斜着眼睛看着我,但她在握上我的手的时候,我已经把话说完了。

  「我也是看网上有人说的,说俩人是有准备结婚的可能吧,这个事情我还真
不清楚──不过于锋出的事情你居然……也对,这个事情本身知道的人可能就不
多,要不是我听我家老爷子说,我也可能就不知道了。」接下来步璇说的话,不
仅再次激起我内心的波澜,而且一下子让我的脑子有些晕:

  「──当年的红党总书记在你们F市接待朝鲜外宾的时候,被于锋给狙杀了。」

  「啊?」我又不禁有些震惊,接着我又不安地看了一眼夏雪平。

  听到这,夏雪平用鼻子缓缓呼着气,低着头,迅速地把自己的手从我的手掌
中移开。

  「还有这档子事呢?」谭佳茜也惊讶道。

  只听步璇绘声绘色地说道:「具体……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太知道了,我只是
有那么点儿印象:那是在我可小的时候,那天我本来是感冒发烧在家请病假没上
幼儿园,出事的那个点,我跟着我奶奶一起看电视呢。但就看见电视上突然切入
快讯说,红党总书记廖京民在F市市府广场会见朝鲜第一书记的时候,突遭刺杀,
随后电视上就开始播放廖京民的讣告和于锋的全国A级通缉令──当时我还小啊,
也不知道啥是讣告、啥是通缉令,反正那播音员的语气倒是给我吓的够呛……但
是通缉令第二遍刚播放到一半,就突然中断了,电视上又接着放偶像剧;再之后
当天晚上的新闻里,对这事情提都没提,半个月之后才说廖京民是因病逝世。」

  「哦,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点印象,因为我就小时候总听我爸我妈说什么,
在我两三岁的时候,全国媒体通讯有一次大范围的洗稿、撤稿,跟国内某个大事
件有关,我爸说得挺隐晦的,但我也能明白好像跟什么暗杀有关。」谭佳茜也说
道。

  「后来吧,我也听我爸跟他同事聊过这个事情:我记得好像说,当时那个于
锋,是 F市安保局方面的护卫队负责人,结果哪成想自己倒成了保卫隐患,传说
他是收了国外金主的钱让他做的──刺杀党政领导人,胆子倒是不小;不过这个
人现在在哪,是死是活,谁也说不准。当年夏涛先生本来可以有机会竞聘省警察
厅厅长的,也是因为这个事情,自己主动放弃晋升机会,此后倒遇害之前,夏先
生一直在 F市警察局做副局长。」

  「那要这么想,我觉得那个夏雪平倒也挺可怜的啊,马上要结婚了,结果自
己男朋友却闯出这么大祸来!」谭佳茜感叹道。

  「这可不是一般的闯祸呀!别的男的顶多在结婚之前搞个外遇、赌博欠个高
利贷什么的,这可是杀人,而且还是政治颠覆和叛国!换成是我的话,我宁可他
出轨外遇了……」步璇说道。

  正说着,步璇的车子也开到了我和夏雪平所需要赶赴的「九旺实业集团」的
大厦门口。

  「她说的是真的么?」待步璇的车子走远,我便迫不及待地对夏雪平问道。

  「你问哪部分?」夏雪平站在通往大厦大门的斜坡上,侧着身体对着我目视
前方。

  「全部,但主要我还是想问……」

  夏雪平转过身白了我一眼,对我用着迅疾的语速说道:「关于你外公的事情,
有对的地方、也有我不知道的地方;关于于锋刺杀执政党前总书记的事情,大部
分是对的,好多事情我也没搞清楚。至于她根据网上传言说的,我当时准备跟于
锋结婚的事情,你是信她的话,还是信我的?」

  我感觉自己是哑巴吃黄连,我当然更愿意相信夏雪平跟我说的,她跟于锋早
就分手的事情,而且步璇叙述的关于夏雪平的事情,的确有太多错误了──她居
然能把段亦澄和艾立威混淆成一个人;只是如果说于锋的事情,步璇说的是错的,
刚刚在车上,夏雪平又为何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我……」

  「哼,这事情我跟你解释什么……就算我现在在跟你玩恋爱游戏,我也是你
妈!我不是那些小姑娘!」夏雪平压低了嗓音,却有些气冲冲地对我质问道,
「我有必要把过去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么?」

  她要是不生气就无所谓了,她越是生气我越觉得她在心虚、我心里也越是生
出带有陈年谷糠味道的酸涩,于是我也反问了一句:「我想多了解你一下还不行
吗?」

  「难道我没告诉过你吗?你所谓的『多了解我一下』,就是用别人的谬言来
质疑我……」夏雪平转头看着我,咬了咬牙,又低下头把嘴里的半句话咽了回去,
自己转身走到了大厦门口,见到门口有一只垃圾箱,夏雪平抬手便将高宇从谭佳
茜那里偷来、我又从高宇身上摸到交给夏雪平的钥匙丢了进去。

  我站在原地愣了两秒,然后也跟在她后面走进了大厦里,接着跟她一起进了
电梯。我和她都安静下来之后,心平气和地想想,她不提这件事也自然有她的痛
苦;我同时也隐隐有一种感觉,夏雪平那天在车里跟我说的关于于锋的事情,很
有可能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其实她真的很有可能当时很爱那个叫于锋的男人,而且他们俩在一起相恋绝
对不止夏雪平自己叙述的那么短的时间,而且搞不好,真的有可能到了谈婚论嫁
的地步。原因无他,首先夏雪平从听到、或者说看着我从别人嘴里听了那么多她
和于锋的事情到现在,她的表现十分地不能自持。

  其次之前在局里我几次偷听到丁精武跟李晓妍、徐远跟沈量才的谈话也提到
过于锋,从字里行间中,我或多或少会感觉到夏雪平当时跟于锋应该是很恩爱的
一对儿,即使算不上如胶似漆,也应该可以说相敬如宾。

  但正因为如此,在那个于锋做出了刺杀国家领导人的事情之后,从小受到外
公教育和熏陶的夏雪平才应该会对于锋这个叛徒败类产生无比的困惑和痛恨,同
时内心也会感受到莫大的折磨,于是我想现在在夏雪平的心里,她对于那个男人,
应该不会剩下什么好感。或许,真的是我吃干醋罢了──何秋岩啊何秋岩,夏雪
平现在认定的「小老公」是你啊,你还吃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凹在一起的馊醋干嘛
呢?

  因此我便主动凑到她身边,缓缓伸过右手,用小拇指和无名指去勾她的手掌
心。

  她全身微微一震,缓缓抬起头,侧目看着我,眼见着她的眼睛里正闪动着委
屈的泪花──看着她的泪光,我觉得她再也不用解释了,我也知道我不会再去问
了;再问也只是让我心中徒增痛痒,外加把她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撕开而已。

  「我错了,夏雪平……我以后只信你,不信别人啦。」我哄着她说道。

  夏雪平把眼睛往右斜下瞥了一眼,又挑回眼神有些愤怒又委屈地瞪着我。

  「你开心点,说句话好不好?小平平?」我继续哄着她,然后把嘴巴也凑到
了她的脸颊处。

  可她却对我「哼」了一声,轻轻地往电梯角落处闪躲着,并一把推开我的身
体,恰逢此时电梯门打开,夏雪平便自己先出了电梯间。她定是正在气头上,当
着外人的面,我若是黏着她肯定是有失体统,我只好在她身边默默跟着,又保持
一定距离而不多说一句话。

  「您好,」夏雪平清了清嗓子,按了一下楼层接待处的指示铃,然后对正在
办公室里开茶话会期间,跑到前台来拿零食的接待员打着招呼,「请问,郭勇邦
先生在么?」

  「您有预约么?」女接待员拿出了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飒眯了我和夏雪平
各一眼,然后嗑起了手里的五香葵花籽。

  「没有,但是……」

  「那就不好意思了,我们郭董事长今天没空。」接待员嗑着瓜子凝视着我,
就仿佛我就是她嘴里头被她咬开葵花籽壳、用舌头顶着取出来的瓜子仁一般,看
得我满身都要长出葵花籽了。我下意识地往夏雪平身后撤了一步,那接待员才抬
手一甩,把瓜子皮丢进了前台座机电话旁的白瓷烟灰缸里。

  夏雪平赶忙说道:「抱歉,可能我没说清楚:我是 F市警察局局长徐远先生
派过来办事的,我姓荀,我身后这位先生姓龙。郭董事长应该清楚的。」

  接待员上下打量了夏雪平三个来回,同时也嗑了满嘴瓜子仁,在嘴里面细致
地咀嚼着,差不多将要给那一口的瓜子仁磨出香油的时候,她才对夏雪平言语了
一句:「F市来的是吧?等会儿吧。」旋即她又慢条斯理地端起面前的座机话筒,
拨打了一个号码,悠哉悠哉地等着电话接通跟对方说着话:

  「喂──崔秘书么……呵呵,没干嘛,想你了行么……你干嘛呢?又跟人事
处哪个丫头撩骚呢……嘻嘻,就你平时啥样我还能不知道……讨厌!你再这样我
下回可不理你了啊……嘁,不带我去拉倒!有的是人想要带我去呢……呵呵,那
就看你表现了……行啊!今晚我就有工夫……可不咋的,你要请吃饭我还能不去?
──欸,不过我可不去上次那家什么怀石料理了啊,吃完嘴里除了腥味啥都没留
下来……我要去吃『乙支文德』,听说他家猪骨汤不错,还有分米鸡和炸鸡块…
…行,你定呗……呵呵,还想带上谁啊……她?你咋看上她了啊……就她?呵呵,
我告诉你,她就是装!狐狸没成精,纯属骚得轻……不信?行,我可告诉你,你
可准备好了,今晚我就让她现原形……」

  连着卖骚卖萌加调情,到最后嘴里那瓜子仁被这女招待嗑得连味都没有了,
她这也才终于想起正事来:「哦,对了,有俩从F市来的,好像说是给F市哪个局
长跑腿的,要来找郭董,有这回事么……嗯……嗯……好,知道到了……嘻嘻嘻!
臭流氓!晚上等你呀!」

  放下电话之后,这女接待员又换上了那副「睥睨天下」的态度,对我和夏雪
平指了指自己右手旁的茶几和上边连垫子都没摆的沙发形红漆木椅:「喏,你们
俩就现在那坐一会儿,等等吧。」

  「好,谢谢啊。」「谢谢。」我和夏雪平连忙对她道谢。可这女人却连客套
话都没有,直接捧着那袋子瓜子进了里面的办公室,重新加入了龙门阵里。

  我和夏雪平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只好拉着各自的行李箱走到了长椅前。我从
小到大是没见过这样如此慢待他人的接待员,夏雪平见多识广,但我觉得这样的
人,她见到的也不会太多。

  夏雪平二话不说就要坐下,我伸手拽住她的衣袖,然后再弯腰往长椅上一摸,
果然那椅板上面冰凉无比,东北话讲形容为「拔手」,夸张地表示感觉能把手直
接冻到那上面贴着、且腕臂分离,这要是一屁股坐上去,是个人肯定都会受不了。
于是我连忙往背后藏了藏自己的手枪,然后脱下身上的风衣,对着袖子叠了一折,
在椅板上铺好,让夏雪平坐下。

  「还算有点良心……」夏雪平嘟着嘴看着我,然后又抿着嘴唇坐到了风衣上
面。她坐下之后又不住地盯着我看,想了想又气鼓鼓地对我问道:「你把外套脱
了,冷么?」

  我没说话,灵机一动,撸起了自己的袖子,冲她摆了摆胳膊:折腾这么一趟,
我确实觉得有些热,再者就是想故意用这样的方式哄她开心。

  「行了,别晃悠了!以为自己是萌化的小螃蟹么?」

  夏雪平绷着脸瞪着我,又拿出了自己的 I Pod听起歌来,而我在一旁闲的无
聊,只能拿出手机瞎看,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我便走到前天准备跟这家集团
的人索要 Wi Fi密码──结果可好,我站在前台按了半天铃,才发现原来那接待
台里面的办公室已经锁门了,此刻这一个楼层里似乎一个人都没有。

  我见着没人,直接翻进接待台里,用那里的电脑查了一下他们的无线网络口
令,顺便从显示器旁边顺了两包红茶袋,然后回到了长椅边上,插上了饮水机的
插销,给我自己和夏雪平各泡了一杯热茶,又从我的背包里拿出两条「三加二」
夹心饼干,之后便悠闲地玩起游戏来。

  「你这是干什么呢?」夏雪平似乎是听了半天歌以后也觉得无聊,然后就像
一头母狼一样,把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又用自己的脸颊靠着我的胳膊。

  「这不玩游戏呢么。」我转头看了她一眼,对她笑了笑。

  她默默地在一旁看了半天,有对我问道:「这什么游戏?看着感觉挺好玩的。」

  「吃鸡。」

  「什么游戏?」

  「吃鸡游戏啊。」

  「哪有鸡啊?」夏雪平眨着她那双凌厉的大眼睛,不解地对我问道。

  「哈哈哈……」我笑过了之后,给她讲解这这个游戏的含义和玩法,夏雪平
依靠在我的肩膀上,看似忍着仔细地听着,可基本上我讲几句,她就会突然来一
句「诶,死了!」

  「等会,你死了。」

  「欸,又死了。」

  而一边给她讲解着游戏一边跟人对狙的我,基本上在猝不及防的时候就会被
人三枪爆头,甚至有一回合我刚一落地,就被附近的对手用拳头直接砸死。夏雪
平看着我一回合一回合的重来、一回合一回合地变成道具盒,下半边脸仍是冰山
一般,而她眼睛里却都带着坏笑地对我说道:「我感觉这游戏本身应该挺好玩的,
被你一演示,我感觉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坏雪平,还不是我在这跟你你解说分心的么!『土厌』!」我假装生她的
气,然后从她身边挪开了些许,隔着一个屁股的距离斜着眼睛撇着嘴瞪着她。她
一见我这样,也来了脾气,拿着自己的 I Pod继续转过头去默默听歌。

  没想到当我卖了几件时装,再点开一回单人排位的时候,游戏里在我面前出
现了一个扎小辫的小姑娘,脑门上顶着的ID赫然写着「何秋岩是小混蛋」,然后
这个小姑娘便在游戏开始之前,一直追着我对我扇巴掌。我咬牙忍着笑,故意不
去看她,然后在游戏里跟她开始抡拳头对糊,没几回合前往海港城的飞机便起飞
了。

  「你准备往哪跳啊?」我盯着屏幕对她问道。

  「你管我呢?」夏雪平依旧冷言冷语对我说道。

  我也没好意思再说什么,紧接着我降落到了军事基地,小心翼翼地半蹲着双
腿佝偻着后背开始捡拾各种装备;而就在我到处搜集资源点的时候,但见左上角
的滚屏上写满了「何秋岩是小混蛋枪杀XXX」、「何秋岩是小混蛋砍杀XXX」的字
样,在我还没开张的时候,夏雪平似乎就已经在游戏里干掉了七八个人。

  正在我惊叹之余,一个人在我身后正用着 Uzi对我的后背打招呼,可我身上
除了一个背包以外却完全没有任何防护装备,而复杂得地形让我根本找不到那射
击点在哪;就在我以为我将又一次成盒的时候,一只装备盒从天而降,随即屏幕
上写着「何秋岩是小混蛋击杀 XXX」的字样,接着一部越野车停在了我身边,随
即那个「何秋岩是小混蛋」便从车上跳下,举着一把 UMP9对准了我。

  「哎呀,别杀我、别杀我!夏雪平大人!放过我吧!」我连忙对夏雪平求饶
道。

  「哼,你说你平时开枪倒是还挺准的,在这里面怎么跟个没玩过射击的人似
的?」夏雪平嫌弃地说道,「跟我上车吧!」

  「要不我开车吧?行吗?你的车,我来开,就像平时我开车带你一样?」

  「你算了吧,刚刚看你玩的几遍,都是往人家枪口下跑,我可信不过你!」
接着夏雪平又问了我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你这是什么『排位赛』么──你好
像都玩了很久了,我是什么青铜级别,你怎么还能在这个排位模式里遇到我呢?」

  她这一句话,把我问得想删游戏。

  就这样,我便和夏雪平一起在单排里玩起了大逃杀,每次我都跟她打赌看谁
到最后杀的人多,可即便是我跟她一起结盟,我却仍然撑不到最后,而夏雪平却
每一把都能加冕吃鸡。在这样的心理压力和她在我耳边不断地进行精神攻击、说
我枪法太差、为 K市丢脸之后,我欲哭无泪地退出了游戏。

  可夏雪平却来了兴致,非要拽着我让我跟她一起玩游戏,我想了一下,还是
给她删掉了「吃鸡」,安装了Moba游戏,射击类我实在是玩不过她,而对于Moba
我自认为是自己的强项,并且以前我就经常带着喜欢玩法师和射手类英雄的女生
一起玩,我觉得自己既有经验、又可以在她面前炫耀,怎么着也可以用我经常玩
的坦克和辅助类英雄找回来点刚才丢失的面子。

  可万万没想到,夏雪平在按照我所说的跳过游戏介绍、还没等我给她推荐英
雄的时候,就直接选了个上单坦克。

  「你……你上来就选亚瑟?」

  「我倒是想选这个花木兰,但是这怎么还需要拿钱买呢?游戏人物不应该都
是免费选的么?」夏雪平又睁着那双大眼睛看着我,疑惑地问道。

  「我的女王大人!这都什么时代了,虚拟网络经济都是时兴产业了,你还以
为这是我小时候我舅在电脑上玩的单机格斗么?」我埋怨道,「关键我不是都告
诉你选小鲁班或者孙尚香都行的么?」

  「我看这不都选射手的么,选太多有点俗了;而且我还不太喜欢这个长得像
狗似的小女孩……」

  「那个是妲己……」

  「哦,原来是狐狸啊……不说了,开始了。」

  万万没想到,夏雪平第一局 0杀0死,0辅助,最终却自己靠着推塔和清理兵
线带领全队赢了游戏,连我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局之后夏雪平还嫌不过
瘾,我便直接支付点券送了她一只花木兰和胡萝卜皮肤,而她依然是一通乱操作,
没有杀人也没有被杀,完全靠着自己补兵线、推三路防御塔,最后还竟然拿了个
Mvp 。

  「唉,不玩了不玩了,这个游戏我感觉更无聊──佟德达、邵剑英那帮老头
们平时下棋不就跟这个游戏一样么?不就是先把那几根小柱子打碎、再把最后那
个大水晶球敲碎,游戏不就结束了么?」

  夏雪平说完,甩了甩手腕,又端起茶杯来喝了两口说道,「你说说你们这帮
小孩,平时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可干啊!这游戏有什么好玩的,还成天成宿的
玩,巡逻队、制服组那些男男女女因为打这个还有旷工流岗的……我真是理解不
了你们。」

  我被夏雪平说得哑口无言,仔细想想,好像这个时代的Moba游戏,也就是换
了一层皮的下象棋,本质上这些叫嚣着五排开黑跟对方死磕到底的少年们,跟街
边楼下背着手、拿着扇子,对着楚河汉界大吵着「炮五进三」、「卧槽泥马」的
糟老头子们似乎真没两样──被夏雪平戳破了被我们自己用各种所谓的「信念」
包装出来的泡沫,我突然觉得我过去的生活似乎也真是无聊透顶了,而我却还在
沉浸其中……

  「嘿嘿,怀疑人生呢吧?」夏雪平端着纸杯,靠在我肩膀上得意地坏笑道。

  此时竟然已经过了下午三点半,那些前台接待员端着自己的水杯、或补着妆
回到了办公室,之后继续吹水唠嗑,对我和夏雪平连看都不看一眼。

  「你饿么?」我对夏雪平问道,「我看街对面有一家麦当劳,要不……」

  「不是有饼干么?再等等吧。」夏雪平从两个游戏十五连胜的喜悦中脱离出
来,耐心地对我说道,又看了看接待台后面的办公室。

  恰巧在这个时候,在夏雪平左手边那侧的走廊尽头,走出了一个穿着改良汉
服长褂的英俊中年男人,护送着一对儿白发苍苍的老夫妻出门,在那男人身后还
跟着两个毕恭毕敬的年轻男子。

  这一整天,那男人都跟身边的两个跟班待在那办公室里,送走了一波又一波
的人。

  因为那扇办公室门上和周围都没挂铭牌,起初我和夏雪平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后来我和夏雪平一商量,反正这一次见面也不搞接头也没有神秘人物接待我俩,
而是我们直接登门拜访,于是夏雪平便问徐远要了一张这九旺集团董事长郭勇邦
的照片,我俩这才确定那个穿着长褂的男人就是郭勇邦。

  但看着他忙里忙外、频频接待访客的忙碌样子,我和夏雪平也没敢贸然打扰,
只好坐在长椅上喝着已经泡没了味道的红茶,打着手游。

  只听那男人一边客套着一边送那对老夫妻从自己办公室门口的电梯下楼:
「哎呀,受益匪浅!你二位这个棋局,学生真得好好琢磨琢磨!」

  我寻思着这「棋局」二字,该不会是对商界局势策略有所指代,但听得那老
先生说道:「勇邦,其实你刚才在第七十二步的时候,是可以赢了这盘的,你之
前下『小尖』,走得不是好好的么?奈何你这孩子啊,太过于纠结『提子』和
『打劫』,我从第七十二步开始我连压了你好几手,你都没发觉自己该挡拆了,
七十九步的时候被我封死了还不认输,最后怎么样?被我一扫一大片吧?」

  「老师手段高明,学生愚钝!我就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劲儿呢!哈哈哈!」

  在一旁的那名老妇人看着那英俊男人,对他说道:「勇邦啊,你记住:戒骄
戒躁,别过于计较一时得失。」

  「学生记住了,老师教诲的是。」

  「行了,你也别送了,我们俩自己溜达溜达就好。你忙吧。」二位老人笑笑,
自己进了电梯。

  男人笑着对电梯招了招手,电梯门刚一关,那男人便转身骂道:「俩老阴逼!
就没有一次能让我赢一盘的……」

  我这才听明白,原来这男人真是来找那两位老人下围棋的。

  在我身旁的夏雪平也按捺不住了,我和夏雪平早上那顿饭就是凑合着吃的,
中午就喝了一杯茶水、一人一包饼干,勉强能将就着垫补肚子,却根本算不得吃
饱。我和她同时站起身,走到前台拍了半天提示铃,没过一会儿上午接待我和夏
雪平的那个女接待员才慢悠悠地捧着自己正在公放古装言情网剧的平板电脑,然
后不耐烦地看着我和夏雪平:「怎么了?」

  「不好意思,我看你们郭董事长刚刚好像送客人出门了吧?」夏雪平对接待
员问道,「我们就是来给郭董事长送一件东西的,不会耽误太久时间。」

  「不好意思,按照郭董的时间表,你们两位还得继续等等。」接待员白了我
一眼,就继续看剧了:「妈呀,这个东华上仙比赵又廷和杨洋的都帅……」

  「我说姐姐,我们俩在您这等郭董等了差不多快六个小时了,咱们这没人理
会我们俩一下……」

  我刚发了一半牢骚,却被对方打断了,扯着脖子筋眯着眼睛对我说道:「那
谁让你们二位来之前不预约的?实话告诉你们吧:郭董事长这一周时间表都排满
了,你二位要是想见他,要么就等他自己走到前台来,要么就回去预约,下周再
来。」

  我倒吸了一口气,正咬着牙捏着拳头的时候,夏雪平又伸手在我的手腕上握
了握,然后平和地对接待员问道:「那不好意思,麻烦您给我二位看一下郭董的
时间表好么?这样的话,要是预约我们也好掌握世间。」

  女接待员头都没抬,从鼠标旁边的档案架上拿出一本塑料皮档案,直接往夏
雪平面前一甩,随后一言不发,又捧着平板电脑退回到办公室里去了。

  「这什么人?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这么欠揍的女人!」跟这个前台女接待员
一比,现在还在看守所里关着的孙筱怜、夏雪平手下的王楚惠以及我第一眼所见
到的李晓妍,她们仨简直是天使圣女。

  「别说那些没用的了。」夏雪平翻找着郭勇邦今天的日程安排,边查也边说
道,「不过这前台管理可真是够疏忽的,你翻进去看他们电脑没人管,我这就问
了一句日程安排,她却直接把行程表丢给了我。如果你我都是商业间谍,那这集
团岂不是完蛋了?」

  正说着,夏雪平的手指便点到了郭勇邦今天的通告安排,看完之后,我和夏
雪平全都说不出话来:

  上午8:00至10:00臧画家艺术收藏品鉴赏

  10:30至12:30刘会长书法培训+古诗词曲赋讲解课堂

  下午12:45至2:20午睡

  2:30至4:00莫家夫妇围棋训练

  4:30至5:45王教授水墨画补习鉴赏

  ……

  「呵呵,这是个宋徽宗啊,一整天的日程安排没有一件事跟正经工作有关!」
我讥讽地看着日程表对夏雪平笑道,「咱们俩来的究竟是金属钢材集团,还是艺
校啊?这样的人是怎么掌管这么大一个企业的?」

  夏雪平深思了半分钟,最后决定拉着我和我俩的行李箱,直接去敲郭勇邦的
门。看夏雪平的表情,我想她肯定也准备好了被郭勇邦的跟班马仔骂一通,没想
到敲了半天门,里面连应答一声都没有。

  我不再犹豫,直接拧动了那办公室的门把手打开了门,领着夏雪平战战兢兢
地走了进去,结果发现这办公室里面还有一条狭长的小门廊──走了这么多地方,
我算是发现了这帮生意人都愿意把自己的办公室搞的极其雄伟,而且都愿意在办
公室里面堆砌出一条门廊,张霁隆不也是这样么?

  不过张霁隆的办公室,活像一张白纸,若是哪天张霁隆穿上一身白色西装,
进了屋里恐怕只能看见一颗人头一双手在一片纯白中飘着;而这郭董事长的办公
室,简直是一大块围成房间的披萨饼。

  在我和夏雪平面前近乎所有肉眼可见的地方,除了窗户之外,全挂满了各种
字画卷轴,那上面的字迹我是看不懂写得是什么,倒是在每一幅卷轴的右下角看
到了一块红印,上面用小纂字体刻着「天生我才,郭勇邦印」。

  看着这一张张书法和水墨画,夏雪平也忍俊不禁,她没说话我也基本上能知
道她在笑什么:以前舅舅在世的时候,舅妈、外婆和夏雪平总会拿出来舅舅从八
岁到十二岁时跟外公学书法的练习稿出来臊舅舅,舅舅在夏家还有个绰号叫「蜘
蛛侠」,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外公在批评舅舅的书法的时候总会说一句「把蜘蛛
泡墨汁里再放到宣纸上,都写得比你的好看」。

  而说实话,我觉得眼前所见到的这位郭董的墨宝,还不如舅舅写得好看呢─
─这要是再早几年,如果这位郭董跟夏家人结识,估计怎么着也得得到个「蚁人」
的绰号。

  而当我和夏雪平再往里走的时候,我就更晕头转向了:靠近郭勇邦办公桌的
地方,挂着好几张长近一米八、宽约一米五的他和几个嫩模的合照,那些嫩模或
穿着白色泳装、或穿着白色旗袍,一个个身材火辣,前凸后翘,脸上挂着工业医
疗化的妖冶──我觉得羞耻却并不是因为那些性感的嫩模,因为虽然她们每一个
身材都很惹火,露肉却都不多,那些泳装说是比基尼,其实更像是运动内衣,而
那一件件旗袍看起来,却有些宽大得吓人;主要是因为在那些嫩模身上穿着的白
色衣服上,竟也满是郭勇邦歪歪扭扭、七零八落的手书,而那些潦草的字迹在模
特的巨乳蛮腰、翘臀以及骆驼趾上,看起来更像是武侠小说中某位武林高手在纸
上画下的迷你小人拳谱,每一个字多盯两秒,都会让人误会这个字是不是能动起
来。

  而当我和夏雪平走近了办公室里的三个人的时候,正中间背对着我俩站着的
郭勇邦正洋洋得意地看着自己刚写出的一幅笔墨,而他身旁那两个魁梧健硕的年
轻男人,已经满头大汗,却还在绞尽脑汁念念有词:

  「咱们郭董的字,真的是……蔡邕怕是都比不上!」

  「比不上!绝对比不上!我跟你说,这要是岳飞知道咱郭哥今天又给他誊写
了一遍《满江红》,那绝对感动到痛哭流涕!」夏雪平之后跟我说,若是当时这
男人不说,她还以为这郭勇邦写的是泰文。

  「可不么?所以说啊……就那书法家协会那帮人,就是目不识丁!咱们郭董
的字,他们根本欣赏不来!」

  「不好意思,能打扰一下吗?」我深吸了一口气,暂时敲碎了两个马屁精为
郭勇邦营造出来的美梦。

  郭勇邦整个人差一点就被吓得窜到天上去,他诧异地看着我和夏雪平,开口
问了一句:「你们俩什么时候进来的?」

  「抱歉,郭董事长,刚进来的。」夏雪平赔礼说道,「我们俩是从 F市来…
…」

  「行行行,先别说别的──」郭勇邦不等夏雪平说完,直接把自己那幅我也
说不准是什么字体的《满江红》举到了我俩面前,激动地对我俩问道:「您二位
帮忙评价评价啊,就说说我这书法,写得好不好?」

  「呵呵,郭老板笔力造化神秀,颇有……」

  其实在我和夏雪平看到那满墙和照片里嫩模所穿衣服上满身的书法作品,我
就已经预测到这郭勇邦肯定会让我和夏雪平对他夸赞一番,因此我也早已在肚子
里打好草稿,只等着把「颜文忠之气魄、蔡元长之狂傲」这样的词往出蹦,却不
想夏雪平在这一刻突然开了口:

  「实不相瞒郭老板,你写得真不怎么样。」

  听了夏雪平这话,我连惊愕的工夫都没给自己留,直接往自己腰间摸手枪,
做好了充分的打架准备。夏雪平刚跟对方见面就这么打人耳光,搞不好这自恋到
往嫩模衣服上写字还要弄个巨幅写真合影的郭勇邦,得跟夏雪平和我玩命。

  那两个马屁精一听,理所当然地对夏雪平怒目而视:「你哪来的?怎么说话
呢你!」

  郭勇邦脸色也确实变了,但他的脸上看起来并不是愤怒,主要是一股失落。

  「呵呵,我就是说实话而已。」夏雪平面不改色地看着郭勇邦,继续说道,
「我们是F市的徐远派过来给郭老板送信的,上午10点18分就已经到了前台旁边,
一直等到现在也没听说郭老板要见我们。郭老板日理万机,我们俩也舟车劳顿,
您有您的闲情逸致,我们的事情紧急却也耽误不了您几分钟,所以我俩只能硬闯
进来。等了这么长时间,我二人已经人困马乏,实在是没有闲心编几句谎来夸赞
郭老板您,所以就有什么说什么、看到什么说什么了。郭勇邦先生,就您写的字
确实不怎么样。」

  「你这娘们儿……」

  郭勇邦身旁的两个跟班刚要骂,被郭勇邦抬手拦了下来,收起了刚刚的眉飞
色舞说道:「行了,你们俩,去给这二位倒茶吧。」

  接着郭勇邦又让我和夏雪平坐到了他的办公桌对面,对夏雪平问道:「你是
说,你们二位是 F市的徐远先生派过来的了?」

  「是。我这有封信,需要交给郭董您。」说完,我便把自己背包里的那封信
递给了郭勇邦。

  郭勇邦捂着额头看着信,看着看着,面前这个看起来怎么说也得五十多岁的
男人,竟然捂着额头流出了眼泪。刚给我和夏雪平奉上两杯茶的那两个跟班也都
迷惑了,想了想,拿起了郭勇邦手里的信看了一遍,然后无奈地瞪了我和夏雪平
一眼,又面面相觑,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在一旁为郭勇邦递上纸巾擦眼泪。

  郭勇邦擦着眼泪,看着我和夏雪平,对我问道:「不好意思,我能问一下么?
这封信,真是徐远先生托你们二位给我的?」

  「是。是徐远亲自递给我的。」我说道。

  「只是信上内容,我们俩都不知道。」夏雪平跟着说道,「当然,我们俩也
不感兴趣,徐远跟您郭老板有什么关系,我们也不知道,当然也不想知道。我们
只是来送东西的。」

  郭勇邦低着头,想了想,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只看起来许久未使用的金
属打火机和上面积满灰尘的玻璃烟灰缸,当着我和夏雪平的面点火烧掉了那封信
──手中烧着信,嘴里还念着李煜的词:「『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
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呵呵,也罢、也罢……」等那封信彻底
烧成灰烬之后,郭勇邦整个人似乎轻松了许多,接着对我和夏雪平说道:「能不
能麻烦您二位,帮我跟徐远先生带句话?」

  「请讲。」我说道。

  「嗬……」郭勇邦长吁一口气,接着对我和夏雪平幽幽说道,「您二位就跟
徐远先生说,说我郭勇邦很后悔,后悔十二年前活下来的……」可接着郭勇邦又
摆了摆手,改口道:「不不,这句话不太好……这么着,跟他说,我郭某人欠他
徐远的,这次还清了!」我刚准备答应,哪知道郭勇邦又要了摇摇头,然后进闭
着眼睛侧着身子,看着墙上自己跟那些嫩模的合照,想了良久,才说道:「算了,
您二位就当我没说过这些话吧。您二位可以走了。」

  我和夏雪平对视了一眼,便准备起身──这郭老板性格和举止乖张怪异,而
且说实话也太不懂礼数。我倒是没指望能在他这占到什么便宜,只是我和夏雪平
从下了火车到现在粒米未进、等着见他郭董等了六个小时,然后他把信读了之后
说送客就送客,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郭勇邦号称「 G市三大亨之首」,可他
的为人跟 Q市的侯先生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但等我和夏雪平走到门口了,他似乎才反应过来,于是连忙招呼自己手下那
两个跟班帮我和夏雪平拿东西,说是要带着我们去他们集团下属的宾馆住下。我
的心里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而夏雪平却依旧面无表情。

  结果到了他们安排的所谓「宾馆」,我练练想要大呼被骗:这间所谓的「宾
馆」其实就是一个建在路边的小招待所,我和夏雪平所被安排的「双人间」,除
了四张餐桌大的小卫生间以外,勉强摆下了两张单人床,一个电视柜,电视柜旁
边的窗户,一侧打不开,另一侧关不严。

  两张单人床就更奇葩,两张床,两只纤维素纤维枕头,却只有一床被子,而
这两张床就算拼在一起,可能也只够一个人来回翻身的,且以夏雪平的身高,估
计躺在床上脚跟都能露在下面床沿外,若是我躺在上面,恐怕小腿都得耷拉着。

  而整个所谓「宾馆」,还被分出了一半出去做大众浴池和麻辣烫小吃店使用。

  「那个……咳咳,您二位也别嫌弃,我们这条件确实差了点。」郭勇邦其中
的一个秘书说着,从自己钱包里掏出两张饭卡,「这个是我们集团食堂的饭卡,
足够你们两位这几天在 G市用餐的,您二位拿好吧。」

  「不用了吧?」夏雪平看着我,对我问道。

  我也对着夏雪平点点头,然后对那人说道:「不用了,你收起来吧。我们俩
只是为徐远办事,没想着蹭你们郭老板什么。」

  「不是,姐,兄弟,你们二位都误会了,我们……」

  「收起来吧,你们也误会了。」夏雪平对那男人说道,「无功不受禄,我们
没为郭董做些什么,郭董也大可不必非要给我俩安排吃住。倒也是辛苦你们二位
了。」

  那俩人叹了口气,听夏雪平为他们集团和他们的郭董找补足了面子,也就不
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了,只好对我和夏雪平点了点头:「那……行吧,您二位自
便,在 G市期间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来九旺集团找我们郭董和我们俩,我姓崔,
他姓燕,能帮的我们绝对帮。」

  之后二人便离开了,我冷笑着看着二人的背影,和夏雪平没商量两句,便拉
起行李箱离开了这家看起来还不如蜗牛壳的「宾馆」。

6.10


  在这个互联网和多媒体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又每时每刻都在影响着
每个人生活的时代,很多事情对于我们而言应该不成问题;可哪知道,明明不是
旅游城市的 G市,在这个也明明不应该是旅游季的时候,一个干净的、条件和地
点差不多的宾馆双人间,竟然如此难寻;哪怕连最一般的快捷酒店或者钟点房也
几乎处于满员的状态,剩下的那些屈指可数的空房,所属旅馆的位置却不是处在
工厂、货仓,就是靠近火车站附近──别说因为之前 F市火车站附近的情况让我
对全国的靠火车站的宾馆都不抱什么希望,就算是没有那些暗娼或者童妓,谁在
靠着铁道的地方,听着列车轰鸣而眠也是一种很痛苦的事情。

  我抓着头发,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焦急又苦恼地搜着同城类 App的每一个页
面,夏雪平则靠着椅背看着街边的人来车往,猛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千忍万忍,
终于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看得出来经过一天的折腾夏雪平肯定也是又疲又
饿。

  其实我是很想建议夏雪平跟我先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然后再说,但是夏雪
平却多少有些洁癖加上夏家平素的迷信、或者说是家规,那就是如果是出差旅行,
到了一个地方以后,一定是要先去洗澡再吃饭──也不知道外公当初为什么会想
出这么一个规矩来,但就是这个规矩,据我所知不只是夏雪平和舅舅,甚至于外
公的亲传关门弟子徐远,和自诩是外公门生的沈量才,每次去外地也都是这么做
的。

  何况这个时间又赶上 G市本地工薪族们的下班时间,满街可以进食的地方,
从烤串摊子到 7-11,从各种苍蝇馆子、小吃面馆到Kfc和金拱门,从星巴唧到各
种正餐餐厅,全都排出了长龙。我和夏雪平都相互害怕对方饿伤了胃,但却又不
敢吃得太饱,于是我俩走了好远找到了一部卖冰糖葫芦的倒骑驴推车,卖了两串
红薯块和四串山药豆的糖葫芦充饥。

  「再稍等一下啊……」

  我歉疚地对夏雪平说道,「夏雪平,很快就好!」

  「没事,不急,我就是打个哈欠而已,正常生理反应,我并不是累。」

  夏雪平故作轻松地看着我微笑道。

  她这么说明显是在宽慰我的心,我便更加无法淡定,我抓耳挠腮地抢着点击
订旅馆的页面,但仍旧满屏的「已订满」,于是我气馁地用拳头连捶着长椅的木
梁并且叹着气:「唉……」

  「别这样,没办法就是没办法么。既然好些地方都预定出去了,那么就算你
把这长椅砸塌,也不可能给你凭空出现一间屋子让我俩歇脚吧?」

  夏雪平故意逗着我笑说道。

  「我就是太有挫败感了!」

  我无法接受地对夏雪平说道。我看着身前的车水马龙,转过头看着她,试探
地对她问道:「要不然,我联系一下张霁隆在 G市的朋友?要是幸运的话,咱们
俩还能蹭个高档公寓、豪华酒店或者别墅什么的住住。」

  夏雪平听罢,脸色有些未变,她对我说道:「小混蛋,我知道那个张霁隆不
是寻常的那种黑道份子,他可能在你眼里除了是个黑社会老大,还是个仗义疏财
的商人,但对我而言黑道就是黑道。我不会跟他这种人接触太多,我自然也不会
接受他或者他所认识的人的恩惠。你要是稀罕那些什么公寓、酒店、别墅,那你
去好了。」

  「那你呢?」

  「我就在这坐着,哪都不去。你要是回来找我,我就在这,你也不用担心。」

  夏雪平的语气里听不出来任何愤怒的意思,可她却板着脸,缓缓扭过头然后
目视前方,她若是这个样子,必然不仅是生气了,还肯定有点伤心。

  「哎哟,我就是说说而已,你别这样喽!女王大人,小平平!你不喜欢我就
不找他们了嘛!听你的,我不联系他们了!」

  我这样哄着夏雪平,夏雪平总算撇着嘴笑了起来,捏着我的鼻头对我质问道:
「没正经,你怎么这么大胆,敢叫我『小平平』?」

  我揉着鼻子笑了笑,但紧接着却不禁失了语,这骨气虽然保住了,但现实还
是让我不免唉声叹气──一想到明后两天还有几封信要送,我就觉得头大:「这
算个什么事哟!谁知道我这刚跟你以我俩现在的关系在一起,然后这样出来旅行,
结果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夏雪平,我俩总不能就这样一起流浪吧?咱俩接下这些
天就真一直都坐在这?」

  「嘿嘿,我俩一起流浪的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啊?」

  夏雪平看着我笑道,我知道她也是在故意逗我笑,她接下来又说道,「况且
我跟你又不是没在街边长椅一起过夜过呢!我……嗯。」

  「嗯?」

  夏雪平说着说着,突然沉默了。我有些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我跟你之
前一起也这样流浪过?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就……你小时候的事情呀。」

  夏雪平含糊其辞地说道,接着又低下了头,表情跟今天上午在那个叫步璇的
女乘务员的车里、听到她提起外公和于锋的时候的阴郁如出一辙,「就是你那时
候太小了,你记不住。」

  「夏雪平,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追问道。

  「哎呀,什么怎么回事……我就是随便说说、让你轻松轻松而已!快点快点,
我还要找地方洗澡呢!」

  她可真有意思,又跟我玩了一把吃了吐。对于她性高潮时忍不住叫我「老公」
的反悔算是我和她之间的小情趣,而关于这个我一点印象都没有的所谓的「流浪」,
则有些耐人寻味了。

  夏雪平正说着话,我手里的我的和夏雪平的手机,双双黑屏了……下午的时
候我和她玩手游玩得太过于投入,于是我俩都没注意手机和充电宝的电量,结果
到了现在需要干正事,电量却彻底枯竭──可真叫一个「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在我俩相顾无言的时候,我抬头看到了斜对过有一家成人用品店,店里似
乎还很热闹,我抓着头发迅速在脑海中展开了一场小规模的头脑风暴,瞬间想起
一个地方能让我和夏雪平住进去的、而这个地方恰巧不在刚刚我所查询的手机Ap
p 上面。

  「嘿嘿!女王大人,你在这照看一下东西,我去去就回来!」

  「呃?你要去哪?」

  「去打听住的地方,女王殿下,您在这好好歇着,小的去去就来!」

  我边走边给了夏雪平一个顽皮的笑容,从红绿灯过了马路,走了差不多八百
米,然后进了那家成人用品店──一推开电子门,门口那个蜡黄色《辛普森一家
人》里、玛姬太太卡通形象的热感电动毛绒裸女娃娃一说话,倒是给我下了个激
灵:「 Oh!Fuck Me!欢迎光临!插进来啊!やめて!気持ちいい!」

  「我的天!」我拍了拍自己胸口,看到门口正巧有一台「手机加油站」存储
充电柜,当下倍感幸运,便立刻投了三枚硬币,把手机插到了接线上之后关了小
柜门又拿了电磁钥匙,到处环顾了一下,然后对收银柜台后面的人打着招呼:
「呼……老板,不好意思,请问距离这里最近的情趣成人主题酒店在哪?」

  这家情趣用品店的老板,竟然还是个身材十分标致的年轻女人,看起来三十
岁不到,手中正捧着一本叫《自我安慰》的书,这书我连听都没听过,但我猜那
并不是一本色情小说或者性生理方面的书籍,因为它的作者叫西塞罗──开着成
人用品店,又是个三十岁不到的漂亮女人,却在看着西塞罗的书,不知道这算不
算一种行为艺术;待她一抬起头,我再一看,只见在她的脸部右侧,竟留着一条
从眉梢经过眼睑直达颧骨以下、嘴角上端的月牙形刀疤,纵使今天我刚杀了一个
人,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也会觉得可怖。

  「你刚进店里。」

  听着她说话的语调,我也不知道这女人是对我询问还是在描述我的行为,却
只觉得她的声音很好听,很像一只唱歌很好听的百灵,柔而不媚,声音会让人觉
得心动,却丝毫不会引起办点淫欲的苗头。

  「嗯……对啊。」

  我说道。

  「那你是准备买东西么?你要是买东西,我就告诉你,你要是不买,请你出
去──手机加油站的速充服务,可不算我们店里的产品。」

  女人眨了眨眼看着我,平静地对我说着,并且还没等我回答,便不由分说地
为我介绍道:「里屋都是色情片的样盒,按照货架号码,单号是日本出品,双号
是欧美货, 1到5号是新货,6到12号是稽古作品,但有新到的立花里子和东清美
的合集,选好了哪个,上我这来领光碟──我们这只卖不租;外面都是道具、玩
具,靠货架这这边是保健品和催情药品──多说一句,我们这不卖『生死果』,
本姑奶奶也不伺候客人,这里是卖成人用品的,本姑奶奶是『成人』,但不是
『用品』。」

  「我其实就是……嗯,我知道了。」

  看着这女老板强硬的态度,我只好悻悻地走到货架旁随意看看,准备随便买
点什么然后再继续探路;而当我走到女用玩具区域的时候,我不由得感叹,真是
「想吃海鲜,天上下了虾米」:一连几天我都在想,如果在我从后门进入夏雪平
的身体的时候,能够有一根自慰棒可以同时进犯她的阴道,那她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很有趣很刺激?但问题在于之前一直跟她出街购物的时候,我是完全不敢
提出去一趟成人用品店的,生怕她恼羞成怒;而今天不正好是个机会么?嘿嘿,
我的夏女王大人,儿臣会好好在床上服侍您的!

  而正在我满心欢喜且带着些微的奸诈挑选一根根电动假阳具的时候,店门又
打开了,在那十分鬼畜的裸女欢迎布偶嘈杂一阵过后,走进了一个穿着墨绿色大
衣的中年男人,一开口,中气十足:「老板,有 Zoey Holloway的新片么?」

  「啊呀……」女老板这一声,竟唤得有些喜出望外。

  「嘘!」那男人立刻对那女老板示意让她噤声。

  这男人若是不「嘘」这一声到也无所谓,他一「嘘」,再加上刚刚女老板的
感叹,倒是勾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扭头抬眼往门口收银台那里望去,恰好与那
男人四目相对……

  ──这个男人我见过,就是那个在我第一次来 G市的时候,疑似跟踪我的那
个男人。

  当时他被我发现了,而且很快没了踪影,但是第二天,在 G市安保局就发生
了一次爆炸案。

  我不能证明什么,当时的欧阳雅霓和安保局肖站长也证明不了什么,可我隐
隐感觉,此人跟夏雪平最不想让我提到的那两个字有关,他若不是那个人本人,
想必也肯定是那个人身边的什么角色;当然,我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有些多疑,
因为那个人犯下过那么大的案子,如果这个身材高大、气场显眼的男人就是那个
人的话,他敢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样出现在一家情趣用品店里么?或许他只
是一个普通的路人也说不准,只是我两次到 G市两次都见到他,是否有些太过于
巧合?今天刚杀了人,而我杀掉的那个叫高宇的乘务员,又是跟之前在夏雪平家
附近出现过两次的男人接过头,所以此刻再出现什么不明身份的熟脸,我根本不
会对此掉以轻心。

  我觉得先静观其变,于是尽管我手里已经拿了一盒电动阳具,我却依旧继续
在货架上假装翻找着。

  「嗯……先生,你……你到里面那间,前面的第二排货架上就有。」

  「好,谢谢。」

  「不会。」

  男人很自然地与那女老板说完话,然后很认真地路过我的身边,看了看那些
摆放在假阳具货架对面的仿真女阴自慰杯,还不由得惊叹了一声,「现在的新品
做得都这么好了么」,随后与我擦肩而过,进入了里面的影碟室。

  上一次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完全就是拿出了一副战备状态来盯着我,明明是
他疑似在跟着我,但却让你深感他是一只猫而我才是一只老鼠,而这次,他却对
我视若无睹,让我对空气中那丝不寻常的气味更加敏感。

  我壮了壮胆,也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夏雪平讳莫如深的那个人,还是决定会一
会他。

  在我犹豫了片刻之后,我连忙冲到了「手机加油站」前,打开了存放我那部
手机的柜子,此时我的手机已经充了 40%的电量。

  我捧着手机走到影碟室门口,打开了相机功能,准备给他偷拍个照片,可他
却距离我很远,完全背对着我,而在他从一个货架走到另一个货架旁边的时候,
他的衣领还有手上捏着的、不断在他耳边呼扇的碟片盒,全都成了遮挡自己脸部
的最佳道具。

  我几次想找个角度按下快门,可惜都被他正正好好躲开。

  我着实气馁得很,便把手机放回了自己的裤兜里;可当我刚把手机收起,他
居然立刻转过身,并且向我正面走来。

  在这男人的眼神里,除了沧桑和深邃之外,还带着一股无比的桀骜不驯,这
样看着他的眼睛,在我身体里似乎有种被人把一块刚从火炉里取出、又撒上满满
的辣椒面的炽热炭块塞到我嘴里一般;当然,这一刻我认为我自己起码表面看起
来对他是无所畏惧的,可在心里我又清楚,从气势上我已经输了他一大半,或许
更多。

  「小伙子,打扰你啊!《佩格姨妈》系列你知不知道在哪?」

  「 Aunt Peg,呵呵,我也不知道,老板娘刚说的,6到12号架是稽古作品,
双数是欧美产的类型片,您可以去那边看一下。」

  我看着对方说道。

  「哦,好,谢谢啊。我看一眼。」

  男人看着我,礼貌地点点头。

  我没放过这个机会,继续跟在对方身边问道:「刚刚我听您问那女老板,您
不是要找 Zoey Holloway的片子么?」

  「喏,这不在这么。」

  男人倒是很大方地把手里的 DVD盒递给了我,但我现在对于那位贵妇气质十
足的尤物人妻没什么兴趣,只听那男人说道:「至于《佩格姨妈》,那片子还是
我在二十几年前时候看过的,呵呵,那时候我偷偷买了一整套光碟,可大部分都
还没来得及看,就被我给弄丢了。

  我还是喜欢过去拍的啊──现在这拍的,无论是日本的、南韩的,还是北美
欧洲的,整容的一群一群,玻尿酸成吨往脸上注射,哼,作假的太多;这过去的
片子,拍摄手法差了点,但毕竟无论是胸前四两,还是脸上轮廓,那都比较真实。

  我喜欢过去的老日子。」

  「哦,所以您是想找回过去?」

  「算是吧。我有点想找回过去丢掉的东西。」

  男人直起身子看着我,对我抬起左嘴角微笑了一下──这个笑,让我不禁觉
得他似乎有些在可以模仿我的样子,继而想从这种方式上来嘲讽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向对方故意还嘴式地说道:「大叔,有的东西啊,找不回
来就别找了。丢都丢了,说明这个东西跟您可能就无缘,很可能它命中注定就不
是您的。别太介怀了。」

  ──哼,管这男人是不是我所想到的那个人,先怼为敬。

  「哦,是这么回事么。」

  「就是这样。」

  男人又直起腰,站直了身子眯着眼睛看了看我,又投给我一个微笑,对我点
点头:「嗯,谢谢你了。我自己再找找。」

  我也假笑着跟对方到了别:「哦,行,您慢点。很高兴再次见到您。」

  「再次?」

  男人听了,又站起身对我问道,「我们之前见过面么?」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

  我冲着男人僵笑着,但在很短的时间内我又突然冷静下来,于是我选择不戳
穿他,而是对他说道,「那算了,您如果不记得了,就当做之前没见过吧。您慢
慢找吧,不打扰您了。」

  男人看着我,老实地点点头,然后继续蹲下,一丝不苟地翻找着他所想要的
那些片子。

  出了那影碟室,我变想着,若是细数起来,在我从八月末那天在「金梦香榭
丽」里面重逢夏雪平,到现在我跟夏雪平以母子情侣的关系在一起,这中间我遇
到过至少得超过一百个与我聊过几次天的路人,在此之后我再也没见过那些路人;
我总感觉我在此后我很可能会跟面前这位大叔产生些什么故事,但我是实在不想,
于是我在心里由衷地恳求着老天爷,就让这个中年男人成为我和夏雪平故事里的
一个龙套就算了。

  「喏,我买好了,可以告诉我,距离这里最近的情趣酒店在哪了吧?」

  付完款之后,我对女老板问道。

  女老板依旧捧着那本《自我安慰》,但是我却觉得她在这会儿工夫里,注意
力完全不在那本书上,因为此时店里又来了些其他人、离开了几个人,开门关门
的时候外面的冷风朝屋里一吹,书页都被翻过去好几张,可她却完全没发现,依
旧用手指捏着硬质书皮,装模作样地在收银台后坐着。

  她直勾勾地看着我,然后从收款机屏幕旁的名片盒里随手取出一张递给了我,
我这才发现那些情趣酒店的名片也好、宣传单也好,就在那里放着,但是由于旁
边就摆着《Asahi芸能》《IreNe》《Odiseo》这些来自全世界的色情画报栏的后
面,位置也是十分隐蔽的,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被注意到。

菊花好养 2020-6-25 16:31

  我回过头看看里面那影碟室,想到那男人刚进来的时候,这女老板一副亢奋
得想去拥抱那男人的样子,知道他们俩肯定是故交,此刻这女老板这里摆了这么
多摞宣传广告,她却只给我一张名片,那么假如那个男人要真有别的心思,他一
问便可知我和夏雪平去了哪。

  于是我伸出手去,直接每一个店的广告或者名片都拿了一张。

  「你拿那么多干嘛?」

  女老板果然有些怒又有些慌,并且把书放到了面前的桌板上,似乎想伸手制
止我。

  「欸?什么情况?姐姐,这些广告放在这,那不就是让人拿的么?怎么,您
是想让姊妹商家挣不到钱不成呀?」

  我微笑着对对方问道。

  女老板果然说不出来什么,只好继续捧起书本,三心二意地读着西塞罗,发
现行目不对之后,又猛地往回翻着书页。

  随后我便连忙把那支电动自慰棒刚回到背包里,拿着那叠广告迅速离开了这
家成人店。夏雪平大老远就看见我捧着这打广告,便也清楚了我的意图,脸上瞬
间变得红扑扑的,而且如少女一般忍不住夹紧双腿,却眼睁睁盯着我有些难为情
又娇痴地笑着看着我──那广告上面,尽管没有太出格露骨的内容,可单单是每
一类型的房间的照片,看起来就会让人心里蠢蠢欲动。

  「这……这里也行的么?」

  看着那些或堆满像古代刑讯室一样的器械、或贴满了写真女郎限制级艺术照
的房间,夏雪平整个人都变得不知所措起来。有些房间里压根连床都没有,就只
是一架秋千、一台性爱椅或者一张渔网绑在两根柱子上组成的吊床。

  「没事的,而且也没办法啊,反正咱们俩只是找一个地方落脚休息不是么?」

  我一点一点对着上面的地址,查找着手机导航上的地图坐标,才发现这些地
方距离这条街都不算远──虽然我曾做过一个月的风纪处处长,或许不应该说这
话,但此刻的我真是好讨厌该死的《防伤风化条例》,两党和解以前,在那个一
党执政众口难调的时代,情趣酒店在各大导航软件的地图上是可以被搜到的,结
果两党和解了,媒体舆论所宣传的民智开化了,结果这些合法的供成年人释放压
力的地方却在地图上消失不见了。

  在我选着酒店的时候,我仍不住地转头往那成人用品店的门口望去,人来人
往,却不见刚刚那个中年男人出现,于是我便拉起行李背起背包,带着夏雪平迅
速离开。

  根据地图上的位置,我选定了一家两个街口之外的一家叫「凤求凰」的情侣
酒店,地点不错,旁边是 G市的美术学院,还有省立艺术中心以及一个住宅区,
这里在晚上的时候绝对不会喧闹,而且周围的绿化装饰都还不错,几乎遍地胡杨;
而再往北两个路口,就是 G市著名的美食街,等待会儿夏雪平洗漱过了之后,也
消耗不了多少体力,我俩就能步行到那附近,刚刚查地图的时候发现那里居然有
一家开到后半夜两点半的「文昌黎记」肉骨茶,同时还经营海南鸡饭──想想看,
在腹中空空的时候吃上满满一盘鸡肉和蒸鸡油炒米,或者喝上一大碗满是当归、
黄芪、铁观音和胡椒芳香的排骨汤,在佐一杯百香果冰沙或者蜂蜜薏米水,那滋
味可别提多惬意;并且他们家的星级评定竟然还达到了四星级,看起来装修很豪
华、而且也很干净,住起来必然会很舒服。

  只是有一个问题:这里账面上要求只能一天结算一次房费,而一晚上的费用
是四百多快,住一次或许不会觉得很贵,但是我和夏雪平如果在这住满四夜,也
的确是一笔让人肉疼的花销,而且今晚是夏雪平拿自己的现金付的款,这让我的
心里更加不舒服:「你干嘛非要抢着付钱呢?……哪有来情趣酒店住宿是让女人
花钱的?」

  「瞧你的话说的,怎么,你之前总带女孩子来这种地方吗?」

  夏雪平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我可没有!」

  我确实没有,因为在全国这种地方的普遍价格都是四五百块钱,而且说实在
的,我之前还真没能遇到一个值得我花这份钱带她来这里的女生,但自从我把夏
雪平身心一并拿下的那天晚上,我就畅想着有一天可以牵着她的手来这里住上一
住。

  「哼,谁知道你这小混蛋到底有没有……」

  夏雪平斜眼笑着看看我,又对我温柔地说道,「在我们俩回去之后,你慢慢
努力工作,等到你拿的工资更多的时候,你再花你的荷包请我吧!」

  「唔,那好吧。」

  「嗯,那么挑什么样的房间可就得听我的了!」

  夏雪平看着我,露出了胜利者的目光和笑容。

  「呃?……哦。」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我当然知道她只是为了自己拿钱才这么说,但是这样一来我依旧觉得有些扫
兴,因为我还真挺想和夏雪平试试那些性爱椅、秋千、还有吊床的。

  而她面色绯红地一页页看着酒店手册,略过了那些装潢看着就很大胆淫惑的
房间,思来想去、端详许久,终于选定了所谓「文化主题套房」里面的一个名叫
「空中花园」的房间。

  从照片上看起来,作为一个以挑逗男女情欲为目的的情趣酒店的卧房,或许
有些不合格,但单纯以住宿来说还是尚属佳品的:单纯的一面金色的墙下摆放着
一张豪华的用镂空成城堡图案木板围起来的床,四周都是实打实用水泥和瓷砖砌
成的微型花圃,里面还真的填了泥土,种满了馥郁芬芳的各色玫瑰花,由于房间
在最顶层,于是在阳台上还有一大片花圃;而在双人床与洗手间的位置,贴着墙
还建了一个小型的室内音乐喷泉,据服务员介绍,喷泉还可调节水流温度,我听
着总感觉有点怪怪的,夏雪平虽然亦是如此,但她却觉得似乎很有情调,因此她
觉得这一间房间肯定会让她很满意。

  我俩拿了钥匙,来到了最顶层,打开了房门之后,夏雪平进了门,不禁大呼
「啊呀──被骗啦!」

  而我在看了房间里的陈设之后,连忙反手关上了门并且锁紧,搂着夏雪平得
意地笑着:「嘿嘿,房间可是你选的呀!我的小平平大人,就是这间啦!」

  我买到过夹馅除了蛋黄酱之外什么其他馅料都没有的包装三明治,也买到过
只有汤粉却连脱水冻干蔬菜都没有的方便面,于是「图片仅供参考、以实物为准」
这几个字在我心里一直是负面的存在;而今天,这间屋子却彻底把这句话的含义
在我心里扭转──酒店手册上的照片太过于朴素,因此我在进门前确实以为这就
是一间在普通房间里种满玫瑰花的屋子,且以此来太高房费而已,却没想到实际
上,这房间里却是别有玄机:首先把房卡插上去,那个所谓的「音乐喷泉」就会
开始播放音乐,而那些音乐,全都是欧美系配以男女性爱时呻吟声的催情音乐;
其次,我一早就猜中,那个所谓的大理石「喷泉」,根本就是一个浴缸,且在它
的旁边就是卫生间,而卫生间完全是用透明的钢化玻璃隔开的,一个人在里面洗
漱也好、便溺也好,在卫生间外面的人会一览无余,就连卫生间里喷头周围的防
喷溅拉帘也是透明的,噴頭下面還有一條又寬又長的水晶質透明坐檯,並且,卫
生间的门根本没有锁闩;这还都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那花圃下面、那双人水
床周围的木板上,以及那面金光灿灿的幕墙上面,全是男女裸体交合的浮雕,工
艺和豪华程度虽不及我和廖韬在喜无岸会所里看到的那面巨型翡翠屏风,但也足
够让人血脉贲张──那上面雕刻的,是苏美尔神话里,爱与战争女神印娜娜入地
狱,与自己的姐姐、地狱之主艾莉什琪迦尔斗法的一整套故事。

  在我看过的所有译本苏美尔神话上,都这样晦涩地写道:野心勃勃的美女印
娜娜,在进入地府单刀赴会之前,略施粉黛,头戴王冠,手持天青石法杖,颈上
佩戴浅蓝宝石珠链,把水晶珠花与胸前别好,金手镯套在手腕;在华贵的衣袍外
面又披挂上护心铠甲,系上披风,样子威风凛凛。

  等到了地府门口,地狱守门侍卫按照艾莉什琪迦尔的命令,摘取了印娜娜的
王冠;而到了第二道门,那里的侍卫又拿走了她的法杖;到了第三重门,印娜娜
又被脱去了披风……地府一共七重门,等印娜娜走到姐姐艾莉什琪迦尔面前的时
候,已经是赤身裸体。

  随后印娜娜被七位侍卫和七位法官包围,他们嘴上说着甜蜜的语句,热烈欢
迎印娜娜的到来,可是很快,从他们的身体里,却向印娜娜「不停地射出『死亡
之光』」,随后,艾莉什琪迦尔也走到了印娜娜的身前,从印娜娜的身上每一寸
肌肤上,都吸吮出她的灵魂,最终印娜娜倒地,像一具死尸一样,被魔鬼们将四
肢挂起,每天都接受地狱中魔鬼们的「惩罚」。

  印娜娜最亲密的手下、服侍她沐浴、方便和睡觉的将官安舒贝尔立刻去众神
议院请求天神帮忙,找到了智慧之神安启,安启用泥巴捏造了两个同时具有男女
性征的中性人,让她们拿着生命之水营救印娜娜并嘱托要给艾莉什琪迦尔奉献
「清水」与「谷粒」,才能向她索要印娜娜的身体。

  两个中性人通过与魔鬼们进行「特殊交易」潜入了地狱,找到了艾莉什琪迦
尔,此时艾莉什琪迦尔正躺在床上「赤身裸体」,「不遮不盖」,「不停地呻吟」,
两个中性人面对同样貌美绝伦的艾莉什琪迦尔,却都不敢紧身,只好离得老远,
当艾莉什琪迦尔娇嗔着念叨「哎哟……我的心」、「哦……我的身体」,两个中
性人也跟着低吼着「嗯……你的心」、「呼……你的全身」,并紧接着奉上「清
水」与「谷粒」。

  看着袒胸露乳、私处毫无遮拦的两个中性人,孤独痛苦的艾莉什琪迦尔感到
一丝安慰。

  于是,「『清凉的河水』如甘泉滋润了她干渴的心田」,「『香甜的谷粒』
如丰盛的粮食填满了她的肚子」。

  地狱女王面露喜气,两名双性人一见时机已到,立即厉声厉色地要她交出女
神印娜娜的肉体。

  起初地狱女王,但他们死死纠缠,艾莉什琪迦尔「碍于情面」,只好同意。

  印娜娜获救,地狱鬼判要求一个人顶替她在地府的位置,起初印娜娜无视,
于是地狱放出鬼怪来到人间,他们「把妻子从丈夫怀里夺走,把吃奶的婴儿从母
亲的奶头上抢走」,于是印娜娜妥协。

  在回到都城后,印娜娜发现自己的丈夫、牧神都姆兹端坐在树下,他穿着典
雅,却手执一支「竹笛」,「正吹着欢快的乐曲」。

  印娜娜一见丈夫都姆兹对她的命运如此漠不关心,实在令人不能忍受,一腔
怒火在胸中燃烧,于是地狱侍卫用锁链把丈夫套走,以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发觉得书本上的这个故事是有问题的,而今天我
似乎终于在这一座座春宫浮雕上,看到了整个故事的原版。

  夏雪平则一点都不好意思看这些浮雕,我知道,其实这个故事最早,就是我
很小的时候从夏雪平那里听来的,而夏雪平又是在她很小的时候从外婆那里听来
的──外婆是当做睡前故事讲给夏雪平听的,我和夏雪平第一次听,真的都以为
这是一个教育小朋友要勇敢忠诚、且勿图贪妄的寓言故事。

  看著我和夏雪平共同的童年回憶就這樣,如此赤裸直白地展現,在我倆的心
裡,都產生了一種別樣的滑稽感和隱隱的興奮,而這兩種感覺,直讓我和她都笑
得有些合不攏嘴。

  「我說,我的小平平女王大人,您不是要洗澡麼?快去洗吧,洗好了我們就
去吃飯!」

  我其實有些按捺不住內心的欲火,雖然肚子裡開始有些飢餓的感覺,但比起
肚子餓,我更覺得性神經的飢餓更讓我難忍,於是我靈機一動,對夏雪平煽動式
地說道。

  「我……要不然,我先不洗了吧?」

  夏雪平十分猶豫地看著眼前的这间卫生間。

  「那你還準備一直不洗呀?而且你下了火車就一定要洗澡的,這不是你的老
規矩麼?」

  我繼續壞笑著說道,「怎麼,需要小的服侍你麼?」

  「你別催我行吗!你这孩子……全世界好像都在帮你捉弄妈妈一样!」

  夏雪平看着我嗔怒道,又非得在这时候拿出点身为母亲的威严来,接着她微
撇着嘴角、轻咬着牙齿,又对我发号施令,「去!给我……给我把窗帘拉上!」

  我连忙照做,而夏雪平这厢,已经把自己身上那件黑色衬衫的扣子手忙脚乱
地解到了肚脐,但见她抬起头,睁大着眼睛,嗫嚅着嘴唇看着我,脸颊的颜色已
经比着满屋的玫瑰更红;而当她又害羞地低下头,再三犹豫下把衬衫一展后,我
的口水都差点掉在地上:夏雪平今天的那件黑色衬衫里面,穿的竟然是我给她买
的其中一件露乳头的文胸!──怪不得今天我觉得她哪里好像有点怪怪的,在我
杀了那个高宇后枕在她乳房上面时,觉得她的内衣今天似乎好软好舒适;在那之
后我总想跟她提醒一句,她的胸部在衣服里面好像晃动的幅度有些大,在我看起
来既诱惑又可爱,不过会不会在外人眼里看来有些不雅观,但很快我又都觉得,
可能是我太过于注意她的身体了,而有些过分敏感而已;现在看看她的样子,在
鼻腔里都觉得有些上火的同时,我也有些不大理解她的脑回路,因为就在那薄纱
软罩杯中间、原本可以让她那两颗可爱樱桃钻出来的豁口,却被在她的胸尖贴着
的两张黑色花朵形无纺布的乳贴给挡住。

  看着她这对似露非露的傲人双峰,我既觉得诱惑又觉得逗趣,并且已经兴奋
地有些说不出话来,因此我马上奔到她身边,一把搂住她的腰肢,吸吻着她的嘴
巴,嗅着她身上的汗香,然后又把双手按在她的胸部处,隔着情趣内衣和胸贴为
她的肉丘坐着按摩。

  「哼……小馋鬼!还是小色魔!」

  夏雪平脸上红扑扑地笑着嗔道,呼吸也瞬间变得浑浊起来。

  「没毛病,就是我!嘿嘿,话说之前谁嫌弃我买的这件来着呀?」

  我故意逗着夏雪平问道。

  夏雪平也不回答,只是「哼」了一声,然后修得把自己的脸埋在我的胸口,
双手扶在我的髋骨上面。我故意隔着乳贴用手指肚在她乳头的轮廓上画着圆圈,
弄得她奇痒难忍,恨得她直掐我的腰肌,我忍着痛按住她的后颈,然后直接把舌
头怼进了她的嘴巴里,只要她掐着我的手指一用力,我的舌头和抓着她乳房上的
手便也跟着同时用力。或许我一下子把她抓得太痛了,于是她睁开眼睛猛瞪了我
一眼,接着又在我嘴唇上狠狠啃了一口。

  「哎呀!疼!」

  我连忙逃离她的嘴唇,她也吓得有些惊慌无措,马上轻抚着我的脸颊,仔细
勘察着自己刚刚咬过的地方,好在只是在我的口腔壁上留下浅浅的齿痕而已。见
我没事了,夏雪平又对我堵气说道:「哼!下回直接给你下嘴唇整个咬掉!」

  「您先别惦记我的下嘴唇了,我得采访您一下,『荀惠柠女士』:你这是怎
么想的,给自己把这好好的情趣内衣穿得跟网购店模特似的?嗯?给您这对儿
『小可爱』还贴了个『小窗户』!」

  「主要是因为……穿着真的很舒服啊!没那么勒紧,而且,这布料看起来似
乎不怎么样,但穿着真的很舒服,还挺透气的……」

  「嘿嘿,我都不知道你还有小乳贴呢!」

  「之前在巴尔扎克大街逛街的时候,趁你不注意偷偷买的……」

  「嘻嘻,贴着感觉更诱惑!以后没事的时候,你在家多贴几次给我看看呗?
好可爱的!」

  「去去去!得寸进尺!」

  夏雪平听了我的话,还忍俊不禁地瞟了一眼自己的乳房,又咬着嘴唇笑着对
我厉声问道:「小臭混蛋,你刚才管它俩叫什么?」

  「小可爱呀?嘻嘻!」

  夏雪平低下了头,抿着嘴巴说道:「……明明是『大可爱』,哪小了?」

  她似乎还意识不到,她自己就是个「大可爱」──这还哪是我记忆里那个抛
弃全家、公然扇我巴掌的妈妈?这还哪是人们印象中那个不近人情、铁石心肠的
「冷血孤狼」?

  「你说你现在这样,要是被别人知道还了得啊!」

  我把双手扣在了她的蜜桃臀肌上,亲吻了一下她的乳峰,「-F市第一女警,
『冷血孤狼』夏雪平,西装衬衫里穿的竟然是一件性感惹火的情趣内衣……」

  「而且还是她儿子给她买的……」

  夏雪平像喝醉了一般,打断了我的话语,拼命地亲吻着我的脸颊,并同时在
我耳畔呢喃道:「她还跟着她儿子一起在情趣酒店里面住……允许她儿子跟自己
上床、跟自己洗澡、每天都跟她进行了性爱……她还管自己的儿子叫过『老公』,
她还稀里糊涂地爱上了自己儿子……」

  「『妈妈老婆』……我可爱的『妈妈老婆』!」

  我也说不清,此时我故意这样称呼她,究竟是故意在逗她,还是我内心中的
真情流露。

  而她的双手也一直在我的腰间、小腹部和臀部上方徘徊,却始终没能放下心
理负担和小自尊把那双温柔的手放在我的敏感部位上面,而且嘴里还说着:「你
个小混蛋!嗯……我是不会再管你叫那个称呼的!坏孩子……」

  「让我看看你的『大可爱』行吗?」

  夏雪平没说话,而是一直搂着我的头,亲吻着我的鼻梁、眼睛、眉间和额头。

  而我一手稳稳搂着她的后脊,另一只手探入情趣文胸软软贴贴的薄纱罩杯里
面,轻轻揭掉了那张小花形状的乳贴,在揭下乳贴的一瞬间,夏雪平那带着汗水
的柔软乳晕和乳头,像一颗娇艳欲滴的浆果果肉一样,从连着的外壳中被慢慢剥
离,而正十分饥渴的我,在剥离了那果壳之后,瞬间捧起她的乳肉,把那两颗乳
头轮流含在嘴里,贪婪地品尝着那丰富多汁的果肉。

  我渴望地张开大口,果然把那薄纱布料也一同吃进了嘴里,布料被口水浸湿,
继而也变得更加透明。

  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想到,她的上半身里面穿得如此含蓄却又放飞自我,那她
下面会是什么样呢?

  「妈妈……」我一边解着夏雪平的腰带金属扣,一边对她问道,「下面湿了
么?」

  「嗯……」夏雪平颤动着她曼妙的身躯,娇羞地对我说道。

  「你怎么这么容易湿呢呀?」

  我半挑逗地对她问道。

  夏雪平的回答倒也直接:「坏小子,还知道我是你妈妈?总被你这么欺负,
我……我就没个干爽的时候!」

  我听了这话,直接把夏雪平的手放在我的裤裆上面,反呛着一般地对她说道:
「明明就是你自己的缘故──外表看起来像一个又烫又坚硬的石头,实际上,里
面全都是水做的──你就是闷骚!闷骚的漂亮妈妈!」

  「小混蛋……就是因为成天被你这么鼓弄……还倒打一耙!哼──啊……」

  夏雪平此刻的脸上已经灼热不堪,依旧控诉着我,却开始任我摆布起来。

  然后我顺利地抽出她的皮带,解开了裤子边沿的裆扣,拉下了拉链;果然,
此刻正包裹着她那柔软又弹韧的阴部的内裤,也是跟这件文胸成套的半开裆情趣
内裤,正对着她阴唇中间的位置上,有一颗用黑色绳线编成的中式如意结扣,而
正如她所言,穿在她外面的厚牛仔裤的裆部那里,确实湿漉漉一片,就像刚刚被
雨水淋过之后又被暖洋洋的日光晒着一般。

  我轻吻了她的嘴唇一下,贴着她的嘴巴满足又开心地笑了一下,紧接着,我
开始用着手指来回在那条被如意结扣起的内裤开口上来回按压,于是那颗绳结马
上嵌入到她的阴缝里,并且还让她的阴唇内翻入阴道口处,原本就已经充血的玛
瑙豆也立刻暴露在阴阜包皮外面。

  我故意用手掌揉压着那颗阴蒂,然后用手指肚摁着绳扣,在她的阴道边缘有
节奏地一戳一戳的,丝毫没有让人失望,从她的体内,温热的蜜液便源源不断地
涌出,浸透了那件蝉翼般轻薄的内裤。

  「嗯哼──」夏雪平呻吟着,对我说道:「秋岩,乖……我们到床上去吧!
我有点要站不住……哎哟……」

  她不说不要紧,一说我反倒有些想要捉弄她,于是我故意把她的身体扶正站
直,不让她靠着我的肩膀,同时刺激她玉牝的动作也开始变得有节奏起来,夏雪
平立刻受不了这种刺激快速哼叫了起来,然后整个身子一晃,双腿一软,又被我
立刻扶住,同时我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而在她被我扶着站好之后,我又继续刺
激她的阴道口和阴蒂,而她双脚一软,又险些站不住,继而再次被我扶起。

  「哎哟,你个小坏蛋!你是故意想让我摔着对吗?」

  夏雪平咬着牙,皱着眉愤怒地看着我,她也立刻发了狠,在我的侧腰肌上狠
掐了一下后,也很粗暴地解开并扯下我的皮带,直接拽开了我的裤子,薅着我的
内裤往下扒,眼见着我涨大的阴茎从内裤里「啪」地一声拍在肚皮上,仿佛示威
一般昂首挺胸,她忍受着自己下身处越来越明晰的热痒快感,气恼地在我的阴茎
下段掐了一下我的阴囊表皮和阴茎包皮,然后开始从我的龟头上揩下几许前列腺
水,涂抹在整根铁茎上,开始为我上下撸动,「哼啊……臭小混蛋,我倒要看看
……咱们俩谁先站不住!」

  再几合毫无章法的上下套弄之后,夏雪平开始把自己的四根手指和手掌半握
在我的海绵柱上,然后用手指在阴茎脊处套握着进行按摩,她的大拇指则继续围
着我的马眼挤出几滴精水后,贴着我的龟头和人字尖开始打圈,弄得我脚尖直绷,
也忍不住开始叫了起来。

  「还说明妈妈闷骚……我要是闷骚,你就是明骚!」

  夏雪平在接受着我的刺激的同时也开始加快手上的动作,并且怜爱地捧着我
的下巴在我的脸上一通亲吻,又于我耳边轻轻说道,「小混蛋!──知不知道你
被我弄得叫唤出声的样子……嗯呀……好可爱呀!声音像小宝宝一样!」

  我听了之后,学着她刚刚的样子说道:「明明是『大宝宝』!哪里小了?」

  「嗯呀……你就是我的『小宝宝』、『小混蛋』!小小的……」

  「啊啊……你说什么?」

  「我说『小小的』!嘻嘻……呀!啊啊……别!真要站不住啦!」

  ──听她故意说我「小」,虽然我知道她是在故意拿话气我逗我,我心里还
是产生了一丝丝小怨怒,开始解着她内裤裆布中间那颗如意扣,并将自己的手指
探进她的嫩滑美穴中,把她内翻的阴唇从滋润的阴道口勾了出来,因此在我解扣
子的时候,手指即可刺激到那两片的充血花瓣。

  在我解扣子的时候,夏雪平就已经浑身舒服得发抖,而当我把手指伸进去、
用指尖的肌肤沿着她的引导内转圈的时候,随着汨汨淫液沿着我的手指洒落,她
的双腿已经彻底软了下来;好在我对我右手的臂力很有信心,找好了支点,一把
手托着她毛茸茸的维纳斯丘,顺利地让她向前瘫在了我的身上。

  看着她迷醉的眼神、桃花盛开的脸颊、和跌在我肩头后那几欲亲吻在我脸上
的朱唇,我得意地对她说道:「嘿嘿,这叫一把将你『捧在手心里』!」

  她索性脱下了我的裤子,然后张开嘴巴把舌头刺入了我的口腔里,也向我对
付她下面那张嘴一般,用舌头在我的口腔壁上来回滑着,并且不停地够弄着我的
上颌处的波浪形褶皱,搞得我扁桃体和颅内倍觉酥痒;而在她一手轻抚我的肉棒、
刺激我龟头的同时,她又将另一只手轻轻地在我左大腿根部内侧与耻骨交汇的夹
角上,如弹奏筝瑟那般,来回地在那上面的肌肤拨弄着。

  「你!啊呀!……夏雪平,你不帶用這招的!」

  我含著夏雪平的舌頭,嗚咽地對她抗議道。

  夏雪平没说话,只是闭着眼睛向我嘴里吐着舌头笑着,然后继续呵痒痒一般
地抚弄着我的大腿根。

  这是这几天她新开发出来我身上的一个敏感区,这几天以来,每一次她在跟
我进行性爱的时候,她都会在为我进行手淫的时候抚弄那里,有时她背对着我女
上位坐在我身上的时候,也会把一只手伸进去,抽插到激烈的程度时,她还会在
小指侧面涂抹上润滑液,然后命令我用大腿根部夹紧她的手侧,她便可以在那里
来回抽插。

  我很困惑这到底是什么原理,可每一次在她刺激到那里的时候,我想要射精
的欲望就会更加强烈、身体所获得的酥痒感觉也似乎翻倍,且每次射出来的精华
也要比我往常的输出量更多──难不成这跟我被她从肛门处调弄前列腺有关么?
这几天在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也会偷偷为自己进行半套手冲,在阴茎勃起且全
身达到某种程度的兴奋后,我也会用相似的力道用手刺激自己的鼠溪夹角,可我
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给自己弄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或许是跟她在一起的时
候,通过气味和唾液的交换,全身的荷尔蒙被调动得更加活跃,也可能是因为她
的手指纤长、温度适宜、而力道温柔,且那是一个来自身体之外的行为,真心让
我欲罢不能。

  我暗暗在心中产生了与她一较高下的心理,于是我手上的花活也玩了起来,
专心地用中指和食指伸进她的阴道深处去找她嘴里的那条带着小舌头的软肉,无
名指和拇指辅佐着在她的厚实阴唇上弹拨着;站不稳的双腿在瑟瑟发抖、酥麻的
温香软玉在瘫软在我的肩头和胸膛,但她阴道内部却一张一合,强而有力又不停
歇地吞食着我的手指。

  结果就在我戳弄着她阴道深处、那块软软的敏感点十几下的时候,逐渐累计
的瘙痒感让我根本承受不住从身体内窜出的不安分热流,浓稠的液体子弹吵着夏
雪平的肚脐下面喷发着,尽数撒在了她的肚子和黑森林上面。

  似乎是因为我的射精给她带来了心理上的冲击,在我射出第一泡精液的那一
刻,她的尿眼一下子把持不住,温暖的骚泉顺着她自己的大腿和我的手掌喷了出
来,瞬间浸湿了她的裤子,而在她羞耻地潮吹之后,我感受到在我的指尖还有大
量的蜜水跟着喷涌而出,一并撒在我的手心里。

  但再射完精子的那一刻,我的双腿也开始发软,而她高潮后,呼吸开始更加
浑浊、浑身的重量又似乎增加,再加上我的灵魂已然舒服得出窍,于是我整个人
控制不住地向后倒下,但我生怕她也摔在地上,我便在倒地前的一瞬间用着之前
一直护着她后脊的左手搂住她,右手从蜜壶中抽出,但依旧托着她的阴阜与小腹,
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继而让她整个人趴在了我身上。

  夏雪平在高潮过后的一段短暂时间里,快则十几秒,慢则半分钟到一分钟出
现因性高潮余韵而有些神智迷乱的状态,因此此时趴在我身上的她,像一只嘴馋
的小猫咪一样,看到自己手中握着我的阴茎、且那上面沾满奶白色的精污,她便
渴望地转身爬到我的肚子上,握着我的阴茎开始美美地吃起我的精子来,我收到
她的刺激和鼓动,也开始抬起刚刚那被尿液和淫水打湿的右手,放在鼻子下面尽
情地嗅着,放在嘴里享受地裹吸着,而她见了,又立刻抢过我的右手放在自己嘴
里舔舐,然后用自己的嘴把我俩的体液混合物,送进了我的嘴里──在亲吻她的
时候,我这样想到:在外人眼里,这对母子绝对是肮脏得很;但我却很享受这种
肮脏,我宁愿我和夏雪平化作两坨污糟黏腻的稀泥,这样的话,我和她便可以永
远融合在一起,相互中都有彼此,永不分离。

  「小混蛋……你怎么把我变成这样了?嗯?」

  夏雪平在一阵亲吻过后,趴在我的身体上渴望地看着我,又有些幽怨地对我
问道,「我活了四十年,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你怎么就把妈妈变成这个样子了?
嗯,告诉我啊小混蛋?」

  「因为你爱我呀。」

  我怜惜地看着她说道。

  「你还知道呢!还算有良心的……」

  夏雪平也欣慰地与我对视,「再说一遍。」

  「因为你爱我。」

  「因为什么?」

  「你爱我。」

  我理直气壮地说道,就仿佛夏雪平是另一个女人,而我眼前的她却如同我的
情敌一般。

  「那你这臭小子,还在九旺大厦门口凶我!」

  夏雪平皱着眉头,咬牙切齿地看着我,然后抬手弹了我一个脑瓜崩,又捧着
我那沾满尿液和淫汁的手,张嘴咬了一口,在手背上留下了清晰的一排牙印。

  「我以后不了,雪平,我也爱你。」

  我真诚地对她说道。

  「成天气我!小混蛋……」

  夏雪平把自己的双乳搭在我的胸脯上,抚摸着我的额头,然后又把耳朵贴在
我的右胸口,聆听着我的心跳,接着对我问道:「在列车上杀人了,你害怕么?」

  我犹豫了片刻我心说还是别把自己的真实感受告诉她,免得她觉得我有心理
问题或者被我吓到,于是我对她说道:「有点吧……之前在伯爵茶餐厅那次,虽
然也是在你的帮助下我击杀了段捷,但这一次……我还是害怕。」

  夏雪平听了我的话,抚摸着我的肚子对我说道:「嗯,你击毙段亦澄那次,
既是应激反应,又是职责所在;这一次你是遇到了看起来有点无辜的人,第一次
这样做,心里肯定会有负罪感。别怕,没事的。」

  负罪感──那是在我和美茵与小 C的事情被夏雪平得知之后,还有那次为了
跑到火车站前旅馆补觉,结果被动与一个未成年少女做爱后,才有的东西,也是
在我收了仲秋娅老太太那么多美元、结果既花不出去、又不知道怎么藏、怎么分,
还一下子不能存太多,想还回去却又不知道在她们香青苑被屠戮殆尽之后该还给
谁是,我所拥有的东西。

  可这一次,负罪感……我或许只对我发现杀人原来是一种很有趣的事情,才
会产生负罪感。

  「别想了,小混蛋,乖啦!」

  夏雪平笑着看着我,抓着我的鼻翼对我说道。

  「夏雪平,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这样么?」

  我对她问道。

  「嗯……」夏雪平娇喘着,调节着自己的气息,等调整好了之后才平静且认
真地说道,「但其实更多的是觉得可气。」

  「可气?」

  「我第一个杀的非涉案的人,是一个黑道杀手,为他老大报仇的。我那天刚
出完任务,着急去接你放学,于是防弹背心就忘了摘;结果那杀手一枪打在我右
胸口上,因为有防弹衣我才逃过一劫,所以我也立刻反手给了他一枪。那杀手死
前却嘲笑我说,『夏涛的遗女也不过是靠着防弹衣才活下来,也就这点本事了』。」

  「你管他嘲笑你干嘛呢?」

  我抚摸着夏雪平的头发问道,可我知道她的骨气是一种比山石还顽强的存在。

  夏雪平用头发在我的胸口像小猫一样蹭着,继续对我冷静又带着几许自豪地
说道:「几年之后,艾立威找来的所谓『四大杀手』里面的第一个,居然是之前
那个杀手的双胞胎兄弟,结果那天我又是刚出完任务、又是忘了脱防弹衣就回了
家。

  那杀手在走廊里大老远就喊话,继续嘲笑我、嘲笑你舅舅和你外公。

  于是我一气之下,把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脱光了,然后在房间里跟他用手枪对
射──等到那时候,我的身手和枪法早已比刚当刑警的时候有了很大进步,即便
那次我也挨了子弹,但我还是把对方击杀了。」

  「所以在那之后,你每次自己在家或者喝多了到家之后,你都会全裸着?」

  「嗯。」

  夏雪平俏皮地抬起头,微笑着看着我,「是我记错了么?这个问题你之前好
像问过我吧?」

  「啊?有过吗?」

  我叹了口气,隔着她的衬衫摸着她便是疮痍的后背:「你呀,夏雪平,你这
是何苦哟!」

  「因为那时候,我觉得我已经对一切事情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了;而现在不一
样了,我现在有你这个小混蛋了!」

  夏雪平拍拍我的脸颊对我说道,「不说这些了,我们去洗澡吧,然后去吃东
西,我确实有点饿了。」

  「嗯,那走吧。」

  我拍了拍夏雪平的屁股,示意她起来。

  「但……你得抱我起来……」

  夏雪平脸上倏然更红,对我羞涩地说道,「我……本来我就走了一天了,刚
刚又被你这样……我现在双腿有点站不起来……」

  这让我一下子担心了起来,我连忙答应了她,然后用双臂努力撑着身子坐直,
接着自己先站起身,然后托着她的后背和膝后关节一挺,她立刻幸福地笑着,把
自己的头埋在我的怀里,心满意足地看着我。我想以她的身体素质,挖了一夜的
土坑之后还能继续跟野狼搏斗,这点锻炼和身体刺激绝对对她算不了什么,但我
也确实很享受她的这种故意撒娇。

  我把她抱到了淋浴间里那个足有单人床那么宽的水晶台上后,捎带手也给她
来了个一条龙服务,帮她解开了皮鞋的鞋带,脱下了她的鞋子和袜子,然后还碰
着她的双脚吻了一会儿。

  我鼻孔中的气息喷在她的脚心和脚趾缝上,让她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嘿呀呀呀……嘻嘻嘻!你别这样呀!难受死了!哼──」说着,她还摆出一副
故意想要踢我的架势,被我又一把抓住那厚实的脚掌。

  她身高不矮,因此双脚也很宽大,但是确像刚出笼屉的玉米面馍馍,形状又
美观、手感也很不错,那十根染萌的足趾就像是点缀在点心上面的可爱果实,唯
独在于她的脚趾和大趾骨下面,结着坚硬的茧壳,这些厚茧并不让我觉得厌恶,
反而会让我想起她的奔波劳碌、想起她的出生入死,于是让我更加心疼。

  一想到这里,我便不由自主地捧起她的双脚亲吻着,又把她的脚趾轮流含在
我的口中。

  「哎呀,坏蛋!」

  夏雪平起初还想挣扎,但她感受到我对她的双足是真的呵护倍至,于是也开
始慵懒地伸出双脚任我抚慰。她幸福滴享受着我的舌头为她做着足底按摩,又有
些羞涩地看着我问道:「小混蛋,你是不是有点恋足啊?」

  恋足?我还真没有吧。其实对于我来说,只要属于我我喜欢的人的,她的每
一个部位,哪怕是指甲、哪怕是一根毛发、哪怕是私密处的一颗痣都会让我心水
不已,我并没有去特定又广泛地喜欢所有女性身上的某一处部位。所以,我对夏
雪平说道:「你想让我恋足我就恋足,只要是你身上的我都喜欢。」

  「哼,小混蛋!就你嘴巴甜!都让我尿裤子了……」

  夏雪平羞耻地恼道。

  我也跟着她半取笑半羞赧地笑了笑,伸手帮她脱掉了裤子。

  「你坏死了你!怎么办啊?」

  「我给你洗呗,洗完了正好晾在阳台,我估计下午就能干。实在不行,现在
这里投一下,投洗干净了再找个洗衣店,连洗带烘估计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哟,你还挺有招儿?那你给我出出主意,等下要是去吃饭穿什么呀?」

  夏雪平故意刁难着追问道。

  「你不是还有别的裤子么?」

  「别的裤子都脏了!我不想穿!」

  「那……要不我去给你找地方买一条?」

  「这个点儿了,哪有好地方卖裤子的?」

  夏雪平嘴角含笑地反问道。

  「那要这么说的话,」我其实心里也憋着坏,「我的夏雪平大人,那等下您
就裸着下半身出去吧!没事,您的臀型和『小森林』的形状都很好看、很迷人,
您得有点自信!」

  「去你的吧!一天天的,净气我!」

  夏雪平猛抬起脚,却又轻轻地在我胸口上踢了一下。

  「我就是逗你玩呢!」

  我对她安抚道,「就算我光腚出去,我也不可能让你这样呀!实在不行,待
会儿我就找我的裤子给你穿。」

  「我才不呢,我还有别的裤子呢!你那些裤子长得都能摩天大楼穿了,我才
不要!」

  接下来我给也给自己脱了衣服,把我俩所有的外套鞋子放在卫生间外摆好,
然后多取了一双拖鞋拿进了卫生间里,又找了两只大浴巾叠在一起,给夏雪平枕
着,主动请缨帮她沐浴。本来我的意思是让她穿着情趣内衣洗澡的,但她一是不
好意思,二来又怕过热的水温会把这套薄纱内衣洗坏,于是她自己主动把身上的
内衣脱了下来,叠好后挂在门把手上,然后重新躺在水晶台上享受着我对她的服
侍。

  「夏警官,当女王的感觉舒服吗?」

  我继续故意逗趣道。

  「嘿嘿,当然舒服!」

  「小岩子伺候您伺候得还周详?」

  我拿着淋浴喷头在她身上冲水时,继续问道。

  「嗯……有待观察!」

  夏雪平说完,睁开眼睛,满目春意地看着我,接着眼神中似乎多了几许惆怅,
接着她很正经地对我问了个问题:「秋岩,嗯……你说你会一直都这样黏着我么?」

  「还用说么?那是肯定的!」

  我对她笑着说道,「黏着你黏到地球不能住了,到时候我俩再搬到别的星球
上去,让那帮外星生物也体会一下,啥叫『吃醋』,啥叫『虐单身狗』!」

  「那要是有一天我不能动了的话,那个时候,我的身体也不像现在这样……」

  没等她说完,我还以为她在说什么可怕的事情,于是我连忙打断了她:「呸
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呢?──你别忘了,你是 F市版的『神奇女侠』!你是金
刚不坏、万夫莫敌的『冷血孤狼』!你怎么可能动不了?」

  「──我没说那些什么不吉利的,」夏雪平继续认真地问着我,「我的意思
是,万一等我到了七老八十的时候,你这小混蛋到时候会有什么打算么?」

  我这才明白她准备问什么。

  「你瞎想什么呢?──你说你跟我,咱们俩才差多大?等你七老八十的时候,
我那时候也五六十岁了,也从一『小混蛋』变成了『老混蛋』了。」

  「哈哈……」听到这,夏雪平会心一笑,看她开心起来,我也心满意足地笑
了笑,接着对她说道,「那到时候我能有什么打算?最大的打算,还是希望我俩
都可以身体健康,做一对儿人见人羡的『母子老伴』呗!你要是不能动了,我当
然要照顾你咯,然后每天在床边陪着你,或者用轮椅推着你到处溜达,照顾你的
一切──何况我之前又不是没照顾过你,你中枪住院、你淋雨发烧,不都是我在
你身边陪着呢么!你说你还担心什么。」

  这些话说得我自己都觉得有些窝心,同时也觉得有些别扭:我确实没想过我
五六十岁、夏雪平七老八十的时候我俩会是什么样,刚才的话都是我临时畅想的
──我从来都不会幻想我老了之后会什么样,甚至我连在二十五岁前后的我会是
个什么样子。

  只是这些话一说出来,再仔细一想想,能跟夏雪平就这样相互手牵着手到老,
说不定那时候还会有更年轻的母子俩为他们之间产生的情愫苦恼困惑、或者秘密
地隐藏且幸福着,被老年的我和夏雪平发现之后,我俩用自己的经历分享给他们、
开导他们,再吓他们一跳……嘿嘿,好像这样也不错呢!

  躺在水晶台上的夏雪平幸福地看着我,抿着嘴唇,眼睛里却突然有些湿润,
她想了半天才说道:「担心你这小混蛋,又会天天不老实呗!」

  「哈哈,那是必须的!谁让你做了我的女朋友呀!你可是我的『妈妈老婆』!」

  说着,我便把左手捂在她的34E规模的乳房上捏了两捏。

  「嘁!手拿走!」夏雪平努着嘴,用手轻拍了我的手背一下,「说两句话就
没正经……对了,沐浴乳和洗发水呢?」

  跟着她快乐地嬉闹了多半个小时,我这才想起来沐浴乳和洗发水、护发素却
都没被我拿进来:「啧,在我包里呢!你等一下,我去拿!」

  我立刻出了洗手间门,忍着没了热水汽护体后侵袭全身的冷空气。

  夏雪平也坐了起了身,穿上了拖鞋,背对着我拾起淋雨喷头为自己洗着头发。

  看着她结实的背部肌肉和臂膀,还有紧凑又浑圆的蜜桃臀与颀长的美腿,刚
刚射过一遍的阴茎再次有了反应,我知道我和她此时都有点饿肚子,这个淋浴最
好洗得速战速决,但面对着这样一朵经历过枪林弹雨和刀山火海洗礼过、依旧可
以保持妩媚的铁玫瑰,我哪里还保持得住,只愿既可化作春泥,亦可采得花蜜;
同时我又发现,自己刚刚买的那支电动阳具正巧是防水的,而且电量充足,此刻
的夏雪平又正是放下防备的时候,对我来说,不正是个让她浅尝这新玩具的好时
机么?于是我灵机一动,在心中默默琢磨处一个念头──我趁她不注意,在拿出
洗发水沐浴露之后,拆了假阴茎的包装,然后又从我的背包里取出了事先装在包
里、本身是准备在列车上休息时用的眼罩,然后將这些东西悄悄放入了那個裝著
沐浴乳和洗髮水的塑料洗漱袋,默不作声地回到了卫生间;刚一拉开透明浴帘,
我便把眼罩直接给她戴了上去。

  「欸?你干嘛呀?」

  夏雪平转过头,伸手便要摘去眼罩,我立刻攥住她的手腕,亲吻了她的侧脸,
然后把硬挺的肉棒贴到了她的臀缝上,几天下来,她似乎也习惯了我对她的双臀
的眷恋,于是也很自然地轻轻弯腰,挺起桃臀,并把股肉贴到了我的肚子上。

  我先在手上打了些洗发水,为她的头发涂抹均匀并耐心地帮她按摩头皮,
「我想让你闭上眼睛,感受一下我呀!」

  「又玩什么花样……那你快一点,我真的有点饿了。」

  「没问题呀!」我藏着坏笑答应道,用左手五指帮她按摩着头皮,右手持着
花洒迅速地冲洗掉洗发水的泡沫,再帮她打了一遍护发素,又再次冲洗干。洗完
头后,我对夏雪平问道:「头发洗得舒服吗?」

  「舒服,当然舒服,」夏雪平微笑着对我夸赞道,「你这小混蛋还挺会照顾
我的,你要是洗得不舒服,我也不会让你帮我洗呀。」

  看起来,夏雪平应该是对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没有半点怀疑。

  我笑了笑,把花洒挂在墙上,然后在手中压满了沐浴液,然后从她下腹部和
阴阜那里开始转着圈擦着沐浴乳,把沐浴乳擦成浓厚的泡沫,然后开始从下往上、
从前往后、从躯干到四肢涂抹泡沫,把她揉搓成了一个美丽的雪人少妇;处理完
了其他的地方,我才继续用泡沫搓洗这她的阴唇。

  「啊……小混蛋,你又捉弄妈妈!这个地方有必要擦这么久的?哎!哎呀…
…」

  在我用手指肚蘸满湿滑泡沫、故意在她的两片阴唇上按压的时候,夏雪平的
呼吸又开始变得急促了起来,被点缀得白花花的乳房快速而有节奏地起伏着,她
的双腿又突然有些发软。

  「冤枉啊,我的夏雪平大人!我就是想帮你洗得干净一些……那你说说,自
从大上周开始,咱俩在一起……就……每天都会在一起做爱,我很爱你,爱你这
个人,我也同样爱你的身体,我就想帮你呵护一下你的『小妹妹』么!阴唇这个
地方,里外两侧都要洗干净的,要不然有皮屑、毛发、衣服碎屑、尿液或者白带
残留物存着的话,搞不好你里面会发炎感染的。

  我怎么样倒是无所谓,关键是你自己会难受的啊!」

  其实夏雪平的私处平时就很注意卫生,用不着我这样洗也本就干净得很,而
我说这些话,多是出于哄她,我就是为了故意挑起她的性欲而已。

  「哼……你这坏小家伙,懂得还挺多呢!」

  夏雪平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然后赞许死摸着我后脑勺的头发。

  我没回应,又继续地为她的阴唇和阴道口擦着沐浴乳,等我分明感受到她的
阴蒂与阴唇已经充血,在她的嘴里又传出微微的呻吟声后,我才从她的阴唇系带
往她的股沟处开始涂抹泡沫:首先从她的耻骨处开始往肛周涂抹,然后环着她的
蜜桃臀由中央到四周开始用手掌打圈,继而涂抹均匀,在掠过她的菊门的同时,
我也依旧会用手指轻轻在肛周那里的软肉上轻按轻戳。

  此时的夏雪平,必须用手扶着那水晶台才能站稳,而她弓着腰、抬着屁股,
咬着下嘴唇又昂着头的样子,彻底融化了我的心、勾住了我的魂。

  我连忙站起身,往自己的手里加了两小捧沐浴液,将双手从她的腋下穿过,
借着泡沫和沐浴乳的滑腻开始在她的双峰上尽情抓揉,并将自己再次膨胀的那条
邪恶肉龙贴到了她的臀沟上前后摩擦。这是这样的擦边球动作,一时间却让夏雪
平的声音防线崩塌:「呀!啊──啊哼──啊啊──啊啊啊……小混蛋,我就知
道你不会安分!啊……哎呀……哼……哼……小混蛋!哦!」

  「舒服吗?呼……雪平……哈……舒服吗?」

  我一边说着话,一边故意在她耳边呵着粗气。

  「不……嗯……嗯!──啊!……不舒服!……嗯嗯哼……嗯嗯哼!」

  尽管已然欲火难耐,夏雪平却还在嘴硬,并且还侧过脸对我张嘴吐气如兰。
虽然她的眼睛被盖在湿漉漉的眼罩下面,但我能感觉到眼罩下面那两双闭着的眼
睛里,蕴藏着哀怨又渴望的光芒。

  我没着急进犯,而是把一只手放在她的阴阜上,因为她身高和姿势的缘故,
我一下子就用食指和中指夹到了她那已经从探出头来的勃起肉珠,然后我连着轻
轻揪起带挑弄又揉捏,在她胸部运动的手掌又开始专心地照顾起她的乳头和乳晕
来。「呼……这下呢?雪平?舒服么?……嗯……我要你舒服……我想要你舒服!
舒服好不好?……哦……跟我一起舒服好不好?」

  「哦……好舒服……啊啊……已经很舒服了……」

  她娇吟着,忍不住用舌头勾着我的下巴。

  ──她终于松口了,于是我知道任由我自由发挥的时候到了。

  我轻啄着她的香舌,然后把刺激着她阴蒂的手移到了自己身前,扶着阴茎用
龟头对准着她的后庭,断断续续地对她问道:「啵……让我弄一下吧……啵!妈
妈,让我弄下好不好?妈妈……我好想要啊!给我好不好……」

  「哎哟……你别!啊啊啊──别呀……秋岩乖!啊哟!小坏蛋……听妈妈的
好么……先别弄妈妈屁股……里面脏的!今天还没喝清肠剂呢……」

  我倒是真不在意夏雪平的后庭里面的世界此刻脏不脏,对于别人我会产生心
理不适,但是对于她,我却真不在乎下面的这条肉玩具会不会变成「巧克力棒」,
我反倒觉得若是真的把我的阴茎在她的直肠里面弄脏了的话,给她可能会带来更
大的羞耻感,于是也会让她更加刺激,她也会对我更进一步卸下心防,于是我鼓
动她淫叫着:「没关系的……啊……快呀妈妈……老婆妈妈快呀……快让我弄吧!
反正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再说了,反正我们俩也是在洗澡嘛!嗯……弄
脏了可以洗干净的的对吧?嗯!快给我哦妈妈!啊啊……求你了!……求你了,
我好想要啊!」

  「嗯……小混蛋……你要弄……就弄妈妈前面吧……先别玩妈妈屁股好不好?
听话……乖……」

  夏雪平一紧张、一咬嘴唇,连忙对我央求道,「妈妈前面……好想要啊!」

  我窃喜地问道:「妈妈的想要什么啊?」

  夏雪平的回答很果断:「想要秋岩小混蛋……嗯……想要儿子老公的大棒棒
……总之先别玩妈妈的屁股好吗?妈妈给你前面!」

  她说完便回手握住我的阳具,然后主动转过身坐上了水晶台。

  我的心中已然炸开一片璀璨的烟火,但我还不至于得意忘形,我先给她献上
了一个湿吻,然后让她松开了握在我阴茎上的手──要不然就会穿帮的──并亲
吻着她的脸颊说道:「那我先把你下面洗干净……沐浴乳刺激边缘皮肤和里面的
薄膜的。」

  「嗯……我家小混蛋对我真好……」

  夏雪平突然对我撒起娇说道。

  紧接着我从墙上取下了淋浴喷头,把细雨水流调节成粗水柱,冲洗她阴穴的
同时也可以给她来一个很好的按摩前戏,然后我拉开臂展,够到了那根电动阳具。

  我迅速按照说明书上说的,开启之后找到了调节温度的功能键,稍等了十秒
钟,那根硅胶肉棒无论是触摸起来还是温度体验都跟真实的差异不大,而那整根
从形状到粗细长短都跟我身上这件原厂原装的十分相似。

  但我依旧没那么不管不顾地长驱直入,而是先试探着用电动阴茎龟头下面肉
突处抵着夏雪平的阴缝轻轻蹭了几下,然后再用硅胶龟头那里在她的阴道口小心
翼翼地研磨,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戴着眼罩什么都看不到的她,只感受到了一只温热的弹韧男根在骚扰着她的
禁地,起初她还条件反射式地夹了下腿,而接着她调节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把肉
壁迎得更为向上一点后,自己用双手分开了她的双腿,表情含蓄但口中大胆地说
道:「乖宝宝、小混蛋……快!哦……哦……快弄妈妈吧!不许弄屁屁哦!很脏
的……嗯……别逗妈妈了好么?妈妈都给你弄了……不可以弄屁股……」

  于是我带着一脸坏笑地说道:「那……啊……夏雪平,我进来了!」

  「啊啊……坏死了……」

  夏雪平幽怨地对着我的方向说道,「你个小混蛋!……每次就等着欺负我的
时候才管我叫『妈妈』……」

  我没分开精力理会她的控诉,依然对在手中这件电动硅胶玩具有些胆战心惊,
我试着端着那假阳具的阴囊部位,在夏雪平的阴道里轻轻抽插着,同时用着喷出
热水的花洒在假阳具与她阴穴的接合处冲洗着,以此更好掩盖那玩具阴茎的硅胶
质感,而夏雪平果然扔没任何怀疑,完全沉浸在我手上有节奏的抽插为她带来的
快慰与满足。

  我适时地停下假阳具的动作,重新挂好淋浴喷头,然后在手中再次压了一抔
护发素,然后一边加快着假阴茎的抽插速率,一边把护发素涂满了自己的真货,
然后把剩余的一部分抹到了夏雪平的肛门周围和洞眼处,正处在邻近精神巅峰的
夏雪平,因为肛周末梢神经被我抹了一下后,屁眼处的括约肌马上变得活泼了起
来,与此同时一股有一股的尿液从她的阴门顶端喷流不绝。

  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于是我在她正处于语无伦次的情况下打开了假阴茎的
前端转动按摩功能,于是不用我手扶着,那假阴茎便开始自己在夏雪平的狭长阴
道里呈波浪状扭动了起来。

  「啊啊──啊!哦……欸……怎么回……啊啊啊──」

  夏雪平正困惑着,她的谷道肉阙已经被我的右手两根手指撑开,而后我又迅
速地用自己的龟头撬开了她的的后庭,那温热又紧牢的肛门肌体先把我的玉根推
出了半边,接着她的谷关大开,又似突然把我请入一般,于是我一插到底,通过
她紧抓着我的直肠,轻松地戳碰到了她子宫颈口所对应的那块凸起。

  ──夏雪平绝对是第一次下面前后的两个洞被一齐入侵,因为我感受得到在
那一刻,她全身的肌肉都变得僵直紧绷,她脸上的表情都似乎因为一时又惊又刺
激又亢奋而稍稍产生扭曲;没过多久,直肠末端的肛周括约肌、上面的盆底肌和
正死命夹着假阴茎的阴道括约肌,一并开始微微抽搐起来。

  而实际上,在她的谷道里,我还真没体会到有什么会倒人胃口的东西:在上
午吃完早餐之后,在候车大厅里她已经去过一次很长时间的卫生间,而今天中午
她总共就吃了两块饼干,所以她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

  我激动地扯下她脸上的眼罩,她这才看到在自己身上,正插着两根粗大的东
西,于是她的表情开始变得复杂而委屈起来。我兴奋地笑着,猛地亲了她一口,
她也毫不顾忌地紧紧抓着我的臂膀,狠狠吻着我不放,半天我才好脱离她的嘴巴,
然后对她笑了笑:「怎么样,现在我身上长了两条坏家伙……都在你身体里……
幸福吗?」

  「呃嗯!哼──」夏雪平直接在我的胸口猛砸了两拳,然后她的表情更加委
屈,呜咽却又呻吟着责备着我:「呜呜……你……啊……你不听话!你不听我话
就算了……还拿这么坏的东西欺负我……你简直坏透了!我……啊啊……我不跟
你……啊啊啊啊啊……哎呀……我不要跟你在一起啦!」

  她的话虽然这样说,可什么蜷缩着的一双大长腿却立刻勾住了我的腰和屁股,
并越夹越紧,同时她的表情也越来越难过、越来越委屈,已经有明显的泪水在她
眼眶里打转;而在眼泪真正涌出的那一刻,她的脸上又出现了狂喜的笑容,并且
主动用双臂撑着身体,前后扭动着屁股,配合我在她直肠内对她子宫颈口不停地
撞击,嘴上也改口道:「快……用点力……啊啊……妈妈好喜欢……小混蛋……
你好会啊!啊啊……快……我爱死你了……雪平……小平平爱死秋岩了……快点
哦……用力……永远都要这样好不好!永远不离开妈妈好不好!啊啊啊……继续!
啊啊……嗯舒服……妈妈不离开你……夏雪平永远爱你……我什么都给你……你
不准离开我……你是我的……啊啊啊啊啊……快啊……啊啊啊……」

  说实话,我听着她带着无比清醒诉求的迷幻淫语,虽然在我现在被性欲支配
着的身体听起来,更加能刺激我的快感,而且我当然愿意与她永不分离、愿意去
呵护她;但在我心里我却愈发地对她产生心疼,而这种感觉与激烈粗暴的以肛交
为主要内容的性爱是矛盾的,这让我无法冲刺、这让我停滞不前。

  于是我能做的,只有拽着那个阴囊形状的硅胶底座,与我从肛肠那里隔着盆
底肌刺激她子宫颈口区域的同时,让我的人造外援,以错开的节拍从她的湿滑阴
道里交替着直接撞击她的阴道深处软肉与子宫入口。

  三大股淫水决堤般地从她的身体里喷涌而出,随即,夏雪平除了无尽的原始
浪吟之外,失去了语言表达的能力,于是她只能大长着嘴、勾动着舌头,挺着自
己的屁股迎合着我手上和我下腹处两腿间的双重攻势,并一遍又一遍地从欣喜若
狂变成委屈痛哭、在眼泪涌出的一刹那再次欣慰地、双目充满爱意地看着我。

  而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少了觉得不尽欢娱,说多了我却觉得自己像是
在凌辱欺压她,于是我也只得低下头,把舌头探进她的香口中,任凭她用舌头乱
顶乱勾、任凭她牙齿狠刮轻咬──她也很狡猾地发现了我的上颌处最中心的位置,
竟然能与我的性神经发生共鸣,于是那条调皮的舌头在嬉闹了好一会儿之后,便
开始专心致志地调弄我上颌处那些波纹形的肉褶……

  阴囊中和上颌处同时产生了一股电流,直达我的大脑,让我感觉在我的颅腔
内部都产生了那种比蚂蚁爬过还要让人经受不起的酥痒,我彻底沉醉在你们这种
感觉里,因此在不经意间,我竟然一边抽插着,一边在夏雪平的肛门里面射了两
番,直至阴茎开始疲软,整个人也开始头重脚轻。夏雪平猛地逼迫着自己收紧括
约肌,从我的身体中挤压出最后一滴滚热的精华后,双腿也想脱了线绳一般瘫软
了下来。

  我用自己的脑门贴着夏雪平的额头,她的眼睛里依旧流着泪水,而嘴巴上却
早已笑开了花。直至二十几分钟之后,她才收起笑逐颜开的样子,脸上红透了,
自己拔掉了还在她阴道里蜿蜒、让她一直就没从高潮的感觉中脱离出来的那支电
动肉棒。她气恼地随手一扔,然后对着我的胸口连掐带锤,哽咽着又严肃地说道:
「何秋岩,你这么能对我这样?」

  「我……」我依旧心花怒放,但我知道我这一次也确实有点玩太过火,于是
我主动抚摸着她的后背,对她说道:「对不起啊,夏雪平,我只是觉得……我想
让你找点新鲜感觉……」

  「你停!你先等下,你……你认什么错啊?你都这么做了你还不敢认么?」

  夏雪平满脸怨气地看着我。

  「那……那我……那我不认错?」

  我疑惑地看着她问道,「那你喜欢这样么?我其实就是太爱你了……」

  「哼!你都欺负我了,还好意思说太爱我了……你把我当什么啦!你真是一
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过分!」

  夏雪平低下头,眉头深锁地控诉着。

  这下我彻底不知所措了,我有点不清楚她是因为刚才在被我进行着双重进犯
时太过失态、现在在故意找补,还是她的这些话语里另有深意,她希望我做的事
我却完全没领会到。

  可我知道我现在所能做的,就是紧紧地抱着她,任她责骂任她控诉;而在我
抱紧她后,她居然也不再那样有点无理取闹的架势反倒比以往把我抱得更紧,她
的姿态似乎比以前更加温柔,而且还有意无意地在我的左乳上轻吻了一口,然后
继续侧耳聆听着我的心跳。

  过了许久,她才恢复了体力和冷冰冰的语气对我命令道:「你把我抱起来。」

  「抱着我的女王大人去哪呀?」

  「当然是马桶上面啊!我现在……屁股里面都是你射进去的坏东西……臭小
子,现在我是你女王大人了,你刚才把我当什么了?」

  夏雪平抬起头,表情幽怨,脸上温度滚烫。

  看着从她肛门处流出的微微泛黄的精浊,我调皮地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结
果我自己的脸蛋还差点被她在脱离我的亲吻后咬一口,我瞬间笑着躲开,又连忙
先拉开浴帘跑了出去,放下了马桶圈,然后迅速回到她身边把她一把抱起。

  在我把她的屁股对准了马桶,轻轻地将她柔软的身躯放下让她端坐在马桶上
面之后,我又被她勒令继续去洗澡:「尤其你得把你那条坏东西洗干净,洗完了
我检查──告诉你,不洗干净,我今晚让你睡阳台!」

  紧接着,她像故意折腾我一样,连着让我洗了三次。

  「哎呀差不多了吧,我把『小坏棍』也洗干净了,全身其他地方也都洗干净
了,再洗我就快要被洗成带皮酿鸭子了!」

  「哼……小鸭子可比你可爱多了!还好吃呢!」

  坐在马桶上的她又故意带着愤怒的小情绪、假装嫌弃地对我说道:「你过来
──把搓澡巾和浴花拿来!……蹲下点,显着你个子高呀!」

  夏雪平努着嘴,用手指甲在我的腰上猛挠了两下,接着又温柔地帮我搓了后
背。

  最后我彻底洗干净了之后,她装出一副要扇我嘴巴的气势让我把脸凑到她面
前,但最后贴到我脸上的不是那凶狠无情的巴掌,而是她那湿润的双唇。

  「啪──」

  「啊哟!」──但那一巴掌,还是拍到了我身上的某一处地方,一根早就从
高大粗壮的邪恶流氓变成了身形瘦小软骨头的「小宝宝」。

  「哎呀……你也不怕打坏了!坏雪平,你咋不趁着它犯坏的时候这么对它?」

  我咬着牙斜眼瞪着夏雪平。

  「我就是愿意趁这个时候欺负它!你都是我的,对于你我都是想怎么欺负就
怎么欺负!」

  夏雪平憋着笑看着我,「再说了,你不是『长了两根』么──第二根还是带
按钮电动的……」

  「嘻嘻,刚才是不是被吓了一跳?」

  我故意调皮地问道。

  「什么吓一跳……我……」

  夏雪平羞红了脸说,「你进到那家卖乱七八糟东西的商店里的时候,我就知
道你这小混蛋肯定得买点什么──就你那心思,想在我身上干点什么,我还看不
出来么?但……刚才那一瞬间……」

  「『那一瞬间』怎么样呀?」

  我追问道。

  「我为什么要说出来给你听呀!」

  夏雪平拧着我的鼻子对我又怒又笑,「扶我起来吧。」

  我又扶着夏雪平走进了淋浴间,帮她重新冲洗了一遍后穿好了浴袍,自己也
系紧那白色长浴袍腰间那条毛茸茸的棉质腰带。趁我不注意,本来这会儿走起路
时身子都容易晃悠的夏雪平却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抢过了那只正因底座吸
盘吸附在地上而挺立的假阳具,她摸了摸那上面的硅胶龟头,又咬着下嘴唇看了
看我,脸上略带羞涩,接着眼珠一转,笑着盯了我半天对我说道:「跟你的还真
挺像的哈?──我没收了。」

  「没收?」

  我心中突然一凛,「不行,你要干什么?」

  「你管我干什么……哼哼!」

  夏雪平满脸都透着让我倍觉危险的俏皮。

  「你……我……我知道你要干什么……我不给你没收!你还我……」

  「我不还!──我要干什么你倒是说啊?」

  我知道这种话说出来,我和她都会脸红心跳,但是相较之下,我觉得我会比
她更为羞耻,于是我也不搭话,直接准备伸手去抢。

  「哎,你敢抢,我从今天起就不让你碰我、也不会再跟你说话了!你还抢么?」

  我撇了撇嘴,卑微地蹲在她身前,微微低头盯着她,又摇了摇头。

  「嘻嘻,小混蛋真乖!」

  夏雪平终于彻底笑了出来,伸手爱抚着我的头发。

  夏雪平陪着我走街串巷劳累了一天,刚才又被我那样折腾,此时的她却是有
点迈不动步子了;而我经过刚刚高强度的性爱,外加我今天也疾步前行了一整天,
送了趟信、杀了个人,此刻也同样身心俱疲。我给那家肉骨茶餐厅打了个电话,
好在他们是可以送外卖的,所以我和夏雪平最终都决定躺在房间里犯懒。

  他们家动作倒也是更快,十五分钟后,外卖送到了前台,前台又派服务员送
到了房间门口。两大碗肉骨茶、四根油条、外加一份整套的海南鸡饭,刚刚摆上
小桌,我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我知道夏雪平和来电用户犯冲,为了不影响她的食欲,我准备站起身去阳台
接电话。

  「就在这接呗。」

  坐在床上正开着肉骨茶汤盒盖子的夏雪平对我说着,接下来又追问了一句,
「谁给你打的啊?」

  「那个谁……咳……」

  「是那个黑社会吧?」

  夏雪平头也没抬地说道。

  「是他。」

  打电话的人,正是张霁隆。

  「嗯……你就在这接吧,外面怪冷的。」

  夏雪平说完,自己拿起塑料勺子和竹筷,夹起一段油条泡在汤里,然后放进
勺子里又送进嘴里。此时室外,北风正起,呜咽而过,吹得落地窗玻璃一阵颤动。

  我想了想,冲夏雪平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摁了接通键,把电话放到了耳边;
结果却毫无预料地,我的耳郭居然撞到了「免提」功能键,那边张霁隆一说话,
也被夏雪平听了个一清二楚:「秋岩,还没睡吧──不耽误你和夏警官浪漫快活
吧?」

  「呃,霁隆哥,我正想给你打电话……」

  我的话还没说完,正低头持着海南鸡饭里配的糖醋黄瓜片的夏雪平,也开口
对张霁隆打了个招呼:「张总裁这么大的人物打来电话,怎么可能耽误我们呢?」

  在听到了夏雪平的声音后,张霁隆那头先是一怔,紧接着他轻笑了一声,然
后说道:「叨扰夏警官了,您见谅。我找秋岩,有要事相谈……」

  「你是找秋岩,来问问他和我今天都去过哪、见过谁了吧。」

菊花好养 2020-6-25 16:32

  夏雪平盯着手机,悠然地拿着筷子从棒骨上拆卸着排骨瘦肉和板筋,「无所
谓,你们谈你们的。」

  张霁隆听了夏雪平的话,颇有几许无奈,又对夏雪平问道:「是秋岩告诉你
的?」

  「用不着他告诉我──安保局的奚越、国情部 F市情报局的石杰鹰、税务局
稽查处蔺晓燕、检察院的初淮薇、法院的臧芝娆,还有我们局经侦处的廖韬,不
都是你的人么?他们的之前跟你联系的时候,跟你让秋岩交待给你的信息,都是
一种模式一个套路的。」

  夏雪平说完,夹起排骨肉蘸了蘸黑酱油和黄灯笼椒辣酱,用米饭接着送进嘴
里。

  这话听得我一愣一愣的,夏雪平看起来,平时对于除了查案子以外的其他事
情毫不关心,但她居然知道这些被张霁隆安插在各个执法单位的内线;而且我更
没想到,那个看着成天有些吊儿郎当、只知道滥情盘小姐姐的廖韬,竟然就是张
霁隆埋在市局的那条水线子。

  「嗬,不愧是夏雪平啊!」

  张霁隆的语气,听起来复杂得很。

  「你放心,你跟徐远之间的恩恩怨怨,你们俩下了十几年的棋,跟我都没关
系;我认识的人里面,有哪个跟你们隆达集团关系紧密,我也不关心,我只关心
案子。」

  夏雪平轻描淡写地说着,「但你不许欺负我们家秋岩。」

  「哈哈,夏警官,我把秋岩当朋友、当兄弟。有你这位『冷血孤狼』在,我
怎么可能欺负他?」

  这句过后,张霁隆也不再跟夏雪平继续交谈,而是转而对我询问着正题。我
看了夏雪平一眼,见她头都没抬,只是一心一意地喝着肉骨茶,我便也把我所见
到的九旺集团郭勇邦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张霁隆,包括我和夏雪平被怠慢、
进到办公室里后看到的那些狗爬猫抓一样的软笔书法作品,以及那个疯子似的郭
勇邦的言谈举止全都说给了张霁隆听。

  「你等会……所以勇邦没请你们吃饭?真的只给了你和夏警官两张他们食堂
的饭卡?」

  「没错。」

  我对张霁隆说道,「我还没吃饭,夏雪平正吃着呢。」

  「你不早说──你反正也开了免提,你边吃边说。」

  于是我坐下打开了白饭的盖子,夏雪平马上把碗里的一大堆排骨肉全都拨到
了我的碗里,对我小声说道:「你多吃点,我喝汤吃配菜就好了。」

  「你也多吃点啊?」

  「我不吃这么多肉,会发胖的。再给我两块鸡肉就好了。」

  说着,夏雪平又夹了一块油条,泡在了排骨汤里。

  而张霁隆这边似乎陷入了深思,他叹了口气继续问道:「那你们现在住的地
方,也不是勇邦给你们安排的地方?」

  「不是,我……我和夏雪平现在是待在自己找的别的地方住着呢。

  霁隆哥你是不知道:他给我安排的所谓他们集团的招待所,看起来跟老鼠洞
一样!而且还很吵,楼下是个大排档也不是什么地方,另一边是个大众浴池,风
扇和锅炉的转轮就够吵的了,还特别潮湿,我看他给我安排的那个房间里,床头
板后面还都长苔藓了。

  说是双人间,夏雪平 174左右的身高,那张床都躺不下,你说换成我呢?而
且还是张单人床,完后给了俩枕头结果就一张小薄被,屋子里窗户还关不严……」

  张霁隆似乎彻底困惑了:「……勇邦现在的条件已经这样了么?」

  「霁隆哥,我听你一口一个『勇邦』称呼那位郭董,您跟他认识?」

  我敏感地对他问道,「而且他还说……当然最后他还是反悔了:他让我和夏
雪平给老狐狸带句话,说自己后悔十二年前活下来,怎么回事?」

  听到我的问题,夏雪平嘴上和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然后她拿起一张纸巾
擦了擦嘴,看了我一眼,又盯着我的手机,等待着张霁隆的回应。

  电话那头响起了张霁隆那柄电子烟斗的按键声响,只听他吸了口烟雾,然后
吐出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已经知道徐远准备干什么,并且我也猜到了你和夏
警官手里剩下的那些信要交给谁了。秋岩,之后几天,你就专心跟夏警官在一起
散散心、好好玩玩吧,暂时不用再打电话联系我了。」

  张霁隆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你和夏警官信得过我,我奉劝你们俩,剩下
的信,别交出去了,今晚就找个地方,把那些东西都烧了。」

  「张老板,你什么意思?」

  夏雪平对张霁隆质问道。

  「我没别的意思,就这意思。」

  「你们江湖人士确实是有你们的说话方式,但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和秋
岩哪知道这么说的目的是什么?」

  夏雪平升高了一个声调追问道。

  「有些事情,我其实不方便说得太透,夏警官跟小橙关系不错,我把秋岩当
兄弟看,但毕竟你们两个是条子、是徐远的人。我本就站在你们、站在徐远的对
立面,有些话我说出口,倒像是我在挑唆离间一般。但我又不得不提醒你,夏警
官,你刚刚说你只关心案子,但是这件事现在你们俩收手、不帮着徐远干,或许
还来得及;如果执意做下去,你夏雪平从今以后,办案子和为夏涛老先生报仇的
机会可能都没了。」

  「霁隆哥,这怎么回事啊?」

  我没听明白,但张霁隆的说辞让我为夏雪平异常担心起来。

  夏雪平沉吟片刻,好像有些茅塞顿开,对着手机说道:「你是说……」

  「我不仅跟郭勇邦认识,我们俩还算得上是经常往来的生意伙伴。」

  只听张霁隆娓娓讲述着,「郭勇邦那时候还只不过是九旺集团的一个采购经
理,我那是也只是我大哥陆锡麟所在物流公司的一个总务部门经理。

  十几年前, Y省行政议会陆副委员长和省政府一帮执政党高层,他们的党羽
串联了L省和M省,准备策划政变独立,准备再制造一个伪政权,那时候九旺集团,
就是帮着这帮政变叛党们向海外洗钱的最大机构。

  更多事情,现在国情安保都还没解密,我不能再多说,总之那时候,勇邦拿
到了一份掌握这些叛党命脉的资料,他早知道自己可能要被人追杀,于是一路南
逃到F市想寻求我的庇护;可当时我在K市,并且,当时跟我在一起手下的兄弟也
都死了;而且,最后在我配合你们警方抓捕我们旧宏光公司孙家兄弟的时候,还
是被一枪打穿了胸口──这些事情夏警官你应该知道的,我张霁隆是踩着一条血
路、躲进过泔水桶里、出卖过自己的兄弟爷叔们,才活下来的。

  而勇邦呢,那时候则机缘巧合在徐远的帮助下,捡回来一条命。」

  「于是,你、徐远、还有这个郭董,当年与国情部和安保局从首都来的代表
合作,才粉碎了当初的那场政变,对吧?」

  我问道。

  「对,后来我住了一段时间医院,再后来我还是因难逃牵连,即便有立功情
节,也依然在安保局的监狱里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监禁状态,之后被宣判后,
又在监狱里待了八年。而这八年里,勇邦和徐远走得越来越近,跟我的关系倒是
疏远了。再后来,等我的隆达集团起来了,我也才知道勇邦竟然成了九旺的掌门
人,所谓的『 M省大亨』。可我很清楚,勇邦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但以他
的才学和能力,根本不可能在这十一二年就做到这种高度。」

  「嗬,张老板还真是以己为尊。」

  夏雪平揶揄道,「你说别人不行,可你张老板不也仅仅是在四年间就成了 F
市的黑道豪强,把你的隆达集团给拉了起来么?」

  「夏警官,别忘了我们家杨儿她爹是谁。」

  张霁隆直白地说道。

  「对,我当然知道你的背后是执政党……你的意思是?」

  张霁隆又吸了口烟雾,继续说道:「那场政变之后,九旺集团这个半国企半
私营的实业集团,就开始逐步从执政党的手中转移了一些股份交到了在野党手里,
而之后的那几年,新上任的 M省财政厅厅长,人倒是对国家忠诚,但是也着实好
骗,他为了不让在野党在类似九旺集团这样的改制企业里得到太多利益,便拉了
几家欧美外企入股,可他哪里知道,那些欧美外企,也都是跟在野党穿一条裤子
的──从上世纪到南岛时代,蓝党最不缺的就是给欧美财阀当买办的人。

  而面对各方利益,执政党需要一个乖巧的布偶,在野党和那些外企需要一个
可以哄各方开心的和事佬,于是勇邦也自然成了他们的人选。」

  「那……徐远让我和夏雪平……」

  我的话又一次被打断,而张霁隆接下来的话,让我有些瞠目结舌:「秋岩,
夏警官,你们两位的上司徐远局长,实际上就是个亲在野党的份子──他在试图
用自己的力量,去左右明年年初的大选。

  说我张霁隆是生意人也好、是黑社会也好,我组织帮助执政党参选,那都是
没有问题的:但你们二位别忘了,自打两党和解之后,国家修订的一系列法律都
有明文规定:一切法治部门的在编公务员,如果从事涉及、影响、操纵政治事件、
政党或政体的行为活动,免职倒是小事,搞不好,可是要判刑坐牢的。」

  夏雪平倒吸了口气,闭着眼睛陷入了沉默。

  我看着夏雪平,自己胸前冒出了一股冷汗,抿了抿嘴后我又对张霁隆问道:
「我说,霁隆哥,你不会有点危言耸听吧?只是送几封信而已……」

  「几封信而已?你和夏警官倒也真是老实,如果我是你们,我一定会找机会
拆开一封信看看。

  徐远要求你们去见的那些商人、名流,全都是是与在野党有关系的人物。

  徐远的构想,就是利用地缘进行舆论包围,因为本身在 Y省周围这几个省,
现下在野党的声望明显要高于执政党,他要做的事情,基本上就是要让那些看似
中立的资本家阶级参与到这个游戏里来,为在野党造势,这样的话,便可行程对
Y 省的舆论压制。

  我也是刚查到的:你们俩在 Q市遇到的侯劭彧,尽管表面上他与执政党党员
议员私交众多,但是他本人,却是国内几个资助在野党的大掮客之一,他祖上就
是作为当初蓝党在东北组织土匪绿林建立所谓『先遣军』的军事特派员;而你们
在Q市没见到的另外三个人,或是本身就有政治倾向的商人,他们四个一联手,L
省商界,基本上就会被染成蓝色。

  而至于勇邦……」

  张霁隆吐了口气,对我和夏雪平说道,「勇邦本来就是在野党的提现木偶,
如果他自己可以有点勇气,主动与执政党靠拢,其实他还有救;但是他不敢,而
徐远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有要求,勇邦必然是不会违背的──他这人太讲良心
了,所以他只能帮着在野党做事;可与此同时,他也清楚得很,只要 M省由蓝党
主政,他在九旺集团持有的那一点可怜的股份和权力,就全得交出去,任由蓝党
和欧美外企瓜分──先在在九旺集团,本来就已经不是由他这个当董事长的说得
算了,他卖名义上被人称作『大亨』,实际上他自己倒欠下了在野党 M省党部和
外企几千万的债务。」

  所以他才会看起来吝啬的让你和夏警官去吃食堂、住耗子洞一样的招待所,
所以他才会说那句『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听到这里,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与夏雪平对视半天,相顾无言。

  「我没有太过分的意思,夏警官,秋岩,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位被蒙在鼓里,
对此我有些不吐不快。

  咱们这么想:退一万步说,来年的全国地方大选,蓝党大获全胜, Y省、东
北,乃至整个北方都是蓝党的天下,你们觉得那时候的司法调查局、国情部和安
保局有多大几率会不追究徐远的所作所为?蓝党会保全徐远、进而保全你们母子
么?这就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

  秋岩,我老早就跟你说过,用不着跟徐远抱着一起死,作为一个知情人,我
是真心希望你和夏警官平平安安的,毕竟夏警官自己、你自己、你和夏警官之间,
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属不易。

  你们两个应该相互珍惜彼此,至于徐远他自己的理想,本来就应该让他自己
实现,你们说对吧?」

  我欲言又止,如鲠在喉。夏雪平闭着眼睛,倒开口对张霁隆说道:「谢谢张
总裁告知我们这些事情。」

  「夏警官客气。那我不打扰你们二位了,祝你们玩的愉快。」

  张霁隆说完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一桌子的餐饭依旧冒着热气,而淫糜的房间里,赫然按揭安静得冷清「夏雪
平,该怎么办呢?」

  我对夏雪平问道。

  夏雪平忍受着腿上肌肉的酸痛下了床,双腿发软地走到了背包旁边。

  「哎,你要拿什么我帮你拿啊!」

  我也连忙跑到了她身边,只见她从背包里拿出了其中一封信,捏在手里凝视
半天。

  「要拆么?」

  夏雪平转头对我问道。

  「……先回床上坐着吧。」

  说着我搀扶起她的身体,把她抱回了床上。而她依旧看着这封信,半天不说
话。

  「要拆么?」

  我又对她问道。

  夏雪平没对我回答,直接当机立断,用指甲轻轻捏着信封的边沿将信封撕开,
从里面取出信纸展开。只见信上写道:「崇舟吾弟:一别数载,见字如面。

  回想六年前与弟相逢与 F市『荟庆楼』,当日觥踌之乐一如昨日,愚兄不胜
感怀。当今天下,朝堂赤营顽守而不思进取,地方官吏僖颓而腐败,民智虽开而
不知正视听,国家仍似兴隆而败相已露:下视章法规则为无物,上仅图小利而枉
民!若无胸怀大志之能者力挽狂澜,不知国运当何如?我运当何如?

  兄知弟现虽已富比陶朱、更为我燕肃之地名流、商界之中流砥柱者,然仍心
有抱负而久不得志;当日愚兄借酒直抒胸臆,贤弟曾言愿与余同往,兄不胜感激,
愚兄今日是振奋,盖贤弟良言勉励。

  今兄有一策,望余弟扶助:今谋天下之器,非金非刃,而民望也;民望者,
盖舆论所向也。

  以弟于M省之势,连结合纵贵地才华横溢、执笔若刀者本如反掌之易。

  若弟可执贵地媒体之牛耳,则可辅弼蓝党有识贤明之君成事,贵地将穹明水
澈,乃弟之幸事、亦民之幸事!

  愚兄知弟之贤才,M省万事,全随弟心所愿;若需愚兄,兄定竭力舍命而为。
望弟可事此事如事家,经略贵地若经商,则大事必成。

  兄拜叩。──山途」

  看样子,张霁隆说的话确实是真的。

  「先把这信放下,把饭吃了吧。」

  夏雪平对我说道。

  「听张霁隆说完话,再看完徐远这封信,我有点没胃口了。」

  我有些忧愁地唉声叹气着。

  「那也得吃,没胃口也得吃,而且还得吃饱。」

  夏雪平说着继续端起了米饭,夹了一筷子鸡肉放在饭上。



6.11

  我和夏雪平的身上都只穿着白色浴袍、袒胸露乳地躺在水床垫上;尔后又脱
了浴袍,双双泡进那「室内温泉」里——当然,在这喷泉造型的水池里泡汤的时
候,夏雪平很守规矩地让我问前台要了一只浴帽戴在了头上;然后,我俩又回到
了水床上,接着彻夜未眠。

  然而,这一夜,我俩除了偶尔的搂抱和亲吻几下,各自都完全没有任何跟对
方做爱的意思,都怪张霁隆的那一通电话和徐远的那些封信,浪费了这情趣酒店
房间里的美景良辰。人就是这样,在危机面前能岿然不动那叫稳健,但是在危机
面前依旧贪欢玩乐,那就当真是逃避了。

  司马文王与禅宴,为之作故蜀技,旁人皆为之感怆司,而禅喜笑自若……他
日,王问禅曰:「颇思蜀否?」禅曰:「此间乐,不思蜀。」

  若不是张霁隆这一通电话打来,以详实告知,在这几天偶尔恍惚的时候,我
都感觉我自己已经忘了F市的那些事。

  「怎么办?」

  「我还想问你。」

  这样一段充满彷徨的对话过后,我和夏雪平不约而同地相对着往前窜了一下
身子,然后向后一仰、再往下一躺,近乎前后一秒钟的时差,都将自己的整个人
头埋进了温热的水里——十多年都没跟任何女人这么玩了,哪怕是跟小C和美茵
。我了解,她肯定依旧是闭着眼睛在水里沉思的,这个很极端的放松方式,还是
她教给我的,她说人在水下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变得安静,一个人所能感受到
的时间也会变得缓慢,于是很多自己想不通的事情,或许都会因为水的温柔,说
不定迎刃而解。可我从来就没在水下想通过什么事情,小时候我只是觉得在水下
闭气好玩有趣,尤其是在我试着睁开眼、适应了水温对眼瞳的刺激后我发现我可
以在水下视物,并且每一次当我转过头的时候,都会看到夏雪平那整洁的毛绒绒
、软乎乎的黑森林,有时候还会看到她的夹着那两片蚌肉的柔软阴缝,只是小时
候那东西对我来说毫无意义,那时候的我更喜欢她的屁股、大腿、阴毛和乳房,
甚至那标志着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那条刀疤都要比双腿间那个似乎只是用来尿尿
的神秘地带更吸引我,再加上她经常很有意地坐直身子或者并拢双腿隐藏自己,
于是那时的我一直在错过她身上那最美好的东西。而现在,我仍旧睁开眼睛,侧
过身子,她双腿之间的美屄正被我一览无余。

  ——唉,有徐远的那些信在,我总觉得天一亮就会是我和夏雪平的世界末日
一样,所以现在欣赏夏雪平的裸体,似乎就成为了我仅剩的一点慰藉了。

  闭气差不多有一分半钟,夏雪平连忙用手往水池底一拍,从水下抬起了头探
出了水面,于是我也连忙钻出水面,感受着空气中的冰冷,然后马上站起身,拿
了浴巾和浴袍裹在自己身上,走到空调开关旁打开了暖风,然后对正在扶正着自
己浴帽的夏雪平问道:「想出来怎么办了吗?」

  夏雪平叹了口气,看着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这时候若是真无奈,一定会咬
手指的,而她此刻却只是在水池里抻着放松自己四肢的肌肉。

  「你不是想不出来,对吧?」我走到夏雪平身边,往她的后背上掸着热水,
「——你是想到了怎么办,却不知道该不该那么做。」

  夏雪平点了点头,回身拍了拍我的手,又从热水池里面站了起身,让我把浴
袍地给她,接着把浴帽一摘。在我直接帮着她擦干净身子穿上浴袍的时候,夏雪
平对我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张霁隆这个人么?」

  「为什么?」

  「他功利心太强了。」夏雪平把浴袍穿在身上后,重新躺在了床上,并且掀
开被子,让我一并躺下。

  「功利心……」我深吸了一口气,侧着身子躺到了水床垫上,夏雪平轻轻地
抓了抓我的头发,然后又将我的额头揽到自己怀里。我接着说道:「呃……怎么
说呢,关于他这个人我记得我跟你讨论过不下三次了,你说的话,我事后也都仔
细思考过了:确实,他不是一般的黑社会、江湖份子,当然也不是一个单纯的商
人。商人的本质确实就是盈利,最近跟他相处起来,我也觉得,这个人……」我
说不好,于是停顿了片刻,然后继续跟夏雪平讨论道,「但你说他功利心强?这
个,我是跟你有不同看法,起码他知道咱们俩帮着徐远送信,会给咱们俩带来多
大后果,而且还告诉了我们——你对人家意见多大呢?而且至少,他知道你我现
在的情况,但却没拿着这事情来要挟你我吧?」

  「这倒是……我那天其实也万没想到,徐远会拿我跟你躺床上的事情说事儿
。他挺让我心冷的。」夏雪平直言不讳道,「但这也不代表张霁隆就干净——他
是让你我觉得他义薄云天,于是按照这个思路,我和你就不会再帮徐远做事了,
而且从今以后回到F市回到局里,搞不好以我的脾气和你的性格,我们俩还会事
事都跟徐远对着干;而这不就是张霁隆最想看到的吗?——你想想,是不是这么
回事?」

  我抿嘴叹着气,对夏雪平点了点头——这一点,我倒是真欠考虑了。

  于是我和夏雪平,现在就陷入了一个困境:我俩都是警察,是警察,跟张霁
隆交朋友可以,但是不能跟他站在同一个队伍,否则一不留神就是勾结黑社会,
若有一天中央警察部严查、或者省警察厅的人故意找茬织罗罪名,张霁隆倒不一
定会怎样,我和夏雪平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那么既然如此,我们俩就必须得拥
护徐远,而如果若是拥护徐远,在接下来继续帮他送信那就是大势所趋。可是这
样做,假设在我Y省和邻近这几个省的大选阶段,或者未来某一天,国情部安保
局这两大机关若是查起来,万一真查到了徐远在里面搞了些什么猫腻,那可真就
会像张霁隆所说的那样,夏雪平和我都会被处罚、被判刑……徐远这样用自己的
力量介入选举,扶保蓝党执政,他的目的能是什么呢?他这么做,自己不也会担
着触犯法律的责任么?他说过他觉得Y省有些东西应该改变了,那他想改变什么
呢?难不成是想让蓝党在上台之后,用政治干涉法治、让那些政客逼迫聂仕明改
革、再去弹劾胡敬鲂?若真是这样,他的想法倒是好的,可是操作起来不见得会
好办吧,毕竟这不是两党和解前的旧社会和新政府,至少现在,警务和政治是不
好相互干涉的。

  不过,徐远既然敢去参与支持在野党的选举计划,以他的智商、能力与城府
,他对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孤注一掷,如果有哪方面的人查到他的头上,他应该
有办法全身而退;可是我和夏雪平就不一样了,能够让我俩依靠的,到时候,就
只有早已亡故的外公的那点余威了。

  ——这世间事,还真他妈的都能用莎士比亚的那个话来概括:to be
or not to be、这么着还是那么着、生还是死?

  而就这两个看似相反实则是个闭环的选择题,熬得我和夏雪平睡也睡不着,
醒着却也没有半点别的什么欲望。

  我是没那么多耐心往细了想,于是我对夏雪平——当然也是没话找话了——
问了她一个跳出这个怪圈的问题:「夏雪平,你是更想让现在国内的这几个党派
,哪个党执政啊?」

  「我?」夏雪平盯着我的眼睛,摸着我的侧脸,想了想说道,「我还真没想
过。对我来说,什么红蓝黄,其实都差不多,都是政客。而政客也无非两类:做
事的和不做事的,正如当警察就分成办案子的和混日子的一样。政治这个东西对
我来说,我会了解,但并不觉得它有趣。」接着夏雪平又对我问道,说着还笑了
笑:「那你呢?你们这帮小男孩,应该都幻想过当官或者建功立业吧?」

  「我么……我很小时候喜欢红党,红党的初代主席、总设计师、第三代第四
代第五代,一个个看着其实都挺和蔼的,笑容可掬,总给人感觉很平易近人;蓝
党的也就」小青天「先生看着能让人舒服了,再就是」红辣椒「奶奶,年轻时候
应该是个美女吧?——当然那时候我只是个孩子,也就会看脸了:那个假日本鬼
子看着让人觉得吓人,剩下的包括他们先总裁也好,除了长得帅,我也没觉得他
们会让人舒服。再后来我国中和警专的时候,喜欢过蓝党,当然也是受了一帮网
络快餐文章和影视剧的影响吧,再加上蓝党的一个个说话都附庸风雅、以汉唐宋
明遗风自居,不欣赏是不可能的……再后来感觉还是红党好点,最主要的是,那
帮成天声援蓝党的人,说话写文章漏洞百出,而且仔细研究一下蓝党建立政权执
政的时代,那也并不怎么好啊!——包括历史书上,也包括现在他们蓝党的人总
会给我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夏雪平摸着我的脸颊看着我,笑而不语。

  我也看着夏雪平在夜幕中脸颊的轮廓,思索片刻又对她问道:「我突然想到
一个问题——你说外公的死,以及舅舅舅妈姥姥被杀,会不会跟他们这帮政治家
有关啊?」

  夏雪平睁大了眼睛,却依旧没说话。

  我咬了咬牙,一边设想一边说道:「我也是突发奇想:你想啊,外公当年,
号称」捕王「,本身就树大招风;在全国政局处于关键历史时刻,有过那么大的
行动——两党和解前,全国都有一帮游行团体和暴徒准备制造事端,外公愣是能
把全国的警察部门负责人集结到一起,后来搞了个什么警检法大会,把各地的局
势全都稳定了下来,你说这里面,外公能不伤害到某些人的利益么?再后来,那
个于……」我说到这,看了一眼夏雪平,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
「再后来,红党的总书记当着朝鲜领导人的面被刺杀了,刺客跟外公又有关系,
你说这个事情,能不在执政党那帮人的心里留下点根儿?」

  实际上今晚好几次有一个问题溜到我嘴边,又被我好几次和着口水咽进了肚
子里——我一直想问夏雪平一句,那个于锋到底长什么样;但我也知道,不管夏
雪平现在对于锋是什么感觉,也不论当年夏雪平和于锋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这
问题只要我问出来了,我跟夏雪平之间可能就要就没有好日子了。所以在这个时
候,我又吞下一口唾沫。

  「那照你这么说,红蓝两党,在你外公这件事上,可能都不干净?」夏雪平
问道。

  「对呗。反正自从我上次协助省厅,查办的市一中原溯和陈旺胁迫女学生卖
淫的案子,再加上知道了那个想要算计你失身的那个刘公子的嘴脸,我现在对那
些政客议员们,无论红蓝,都无感了。」

  「那天还真是多亏了你这个小混蛋……」夏雪平沉思着,继续说道,「其实
我也从这个角度切入过,但是最后什么都查不到,有些事情不是被存在首都的保
密档案库里,就是被他们两党的自己的保密机构给保护着。关于你外公和两个党
派往事几乎什么都查不到,而他们也就都有嫌疑。」

  「所以你才需要徐远能掌握的国家机密的密保级别?」

  「对。好多东西我明明能看见,但就是打不开。这也是我为什么会答应徐远
走这么一遭的原因。」

  聊到这,我突然觉得我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所以也就是说,在明年的
省级大选、或者说接下来的这几天,无论我俩是按照徐远吩咐的做、还是张霁隆
告诫的做,搞不好,我们都是在帮着……至少说是帮着可能是当年与外公对立的
那一派。可以这么说吧?」

  「对。」

  「那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夏雪平,无论是蓝党红党,咱俩谁都不帮。」

  「谁都不帮?那是该怎么办?」

  我坐起了身子,对夏雪平说道:「是这么回事,我说的不一定对啊,你帮我
想想看:首先,咱们俩如果把这些玄之又玄的信全都送出去了,不管司法调查局
,也不管国情安保那两个部门,也别管省厅和咱们市局,并且也忽略张霁隆和执
政党的动作,按照徐远的预期,Y省周边这几个省对Y省造成舆论合围,那么在
Y省,蓝党会赢,对吧?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咱们俩假如从头就没答应徐远送
信的事情,靠着张霁隆,再加上我一直忘了跟你说的还有个叫陆冬青的经济学教
授在帮着杨省长,那么在来年大选,杨省长连任的机会肯定很大。」

  夏雪平用双臂撑起身子,不经意间袒露出自己的乳沟,沉思片刻,对我点了
点头:「是这么回事。」

  「如果我们俩想在这中间找一个平衡点,那么我们俩想达到的状态,则是既
不想让杨省长连任得太轻易,同时也要给在野党的舆论围城留出一个缺口;但我
们俩没多大本事,就眼前的事情考虑的话,也就是说,我俩既不完全听从徐远的
安排,也不完全听信张霁隆的告诫。」

  夏雪平眼前一亮,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你是说,接下来我们俩还得把M
省的信送完,但是蒙东T市的和R省C市的信就不送了?」

  「我现在能想到的,就只有这样了。」我考虑了一下,又对夏雪平说道,「
这事情如果咱们俩不知道内情到罢了,张霁隆既然已经告诉我俩,那咱们给徐远
只把M省的东西送完,那就算仁至义尽。既然在L省,我们已经把信送出一拨,
又在G市这儿送出去了一张,如果真有司法局、国情部和安保局的人要查,我俩
现在临时收手肯定来不及;而且我觉得现在肯定还没有人盯上我们,如果有的话
,咱们俩来G市,不可能没有特工或者调查员跟着,说不定你跟我已经被人抓进
去看起来了。再之后的那些信,咱们俩明天就找个地方全都烧掉,T市和C市咱
们照常去:看看大草原、看看长城、看看夏泳山庄和观音寺,尝尝烤全羊、咸奶
茶和饸络面,但就不去替徐远送东西了,而且到时候你我直接不回复他的任何信
息和来电,对他的一切通讯保持静默——如果回到F市之后,他要是问起来,咱
们就说,我俩被国情部或者司法调查局这两国家级别的单位盯上了,这样的话,
他也说不出来什么。夏雪平,你看这么做行么?」

  夏雪平又重新躺下,看着窗外,此刻天边已然泛出鱼肚白,阳台上逐渐蒙蒙
亮了起来。经过了严肃的思忖,夏雪平点了点头对我说道:「倒不失为一个主意
。就像你说的,如果咱们俩已经被人盯上,那么现在收手可能也来不及了。在G
市这里还需要给出去旳信还有几封?」

  「算上你刚撕开的那封信,还有三封。」

  「那等下出门之后,还得找个地方买一张信封和一瓶胶水……」说完,夏雪
平又对着我舒服地抻了个懒腰,然后伸出手捏了捏我的鼻尖,「你这小混蛋,没
想到你的小鬼主意还挺多的呢!」

  而我看着她或许是因这两天几乎没经受多少风吹日晒,而渐渐显得有些白皙
的肌肤,她身上散开的纯棉睡袍和半包裹在里面、刚刚被热水滋润过的胸前的温
香暖玉与腹部那坚实性感的腹肌,我便按捺不住内心些微的情欲萌动,直接半扑
在她身上,把双手放在她的双乳处,温柔地揪起夏雪平的乳晕,然后握着她的乳
房。

  「呀!又不老实!」夏雪平说着,做出想要咬我的姿态,但她并没握着我的
手,只是在张嘴龇牙之后皱着眉瞪着我。

  「嘻嘻,谁让我的女神女王夏雪平大人这么完美呢?」

  「哟哟哟,我又成你女神了呀?」

  「你一直都是呀!」我揉够了夏雪平的胸部后,又开始温柔地用双手在她的
腹肌和侧腰肌处轻轻按摩着。

  「哼,那你对你的女神,就这么亵玩……」夏雪平说完,自己轻轻低了下头
,然后微微咬着嘴唇侧过了头,瞪了我一眼又继续转过头去,光线甚暗,但我也
知道她必然是倏然羞红了脸。

  我也不知道该对应着说些什么撩拨的话,直接把大拇指贴着那团柔软的黑森
林放到了她的阴缝上头,这个时候她才伸出手来制止我,声音软绵绵又急得有些
慌乱地对我训道:「哎……小混蛋,你还真得寸进尺!这都几点了?该睡觉了好
吧?」

  「嘿嘿,但是我……」

  「」嘿嘿「你个什么」但是「的?再不睡天都亮了……快躺下!」夏雪平眯
着眼睛斜视着我,「我命令你,快点!躺下好好睡!敢不服你的女神管束是不?


  说实话,我此刻淫心虽是萌动,但是经过前半天舟车劳顿、半路上在列车里
还杀了个人、跑到九旺集团周璇、再加上后半天跟夏雪平走了那么多路,我的体
力也有点支持不住,但是夏雪平这成熟温暖、充满迷人体香和完美的理想女人的
气息的肉体,对我而言,就仿佛是一种毒品,是一株罂粟;她的外表与灵魂就是
那令人百看不厌、爱不释手、欲罢不能的娇艳花朵,她的唾液、汗水、爱液甚至
是疑似尿液的那甘甜的潮吹洪水,正如那可以熬制处鸦片膏的诱人罂粟汁;而我
就是那个卑贱的、宁可不吃饭、不穿暖、不要尊严,也要吸嗅一口的瘾君子,吸
食的时候我觉得她让我的灵魂得到升华,接着在此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令我
从头到脚、让我身上的每一处汗毛孔、每一个关节都酥痒难耐。

  所以在我躺下之,我仍然忍不住一只手去抓她的肉峰、另一只手探向她双腿
中间的溪涧。

  「哎呀,好好睡觉!」夏雪平闭着眼睛嘟着嘴,缓了片刻又睁开眼睛抓着我
的手在我手背上轻拍了一巴掌,然后气恼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我,既愤怒又哀怨地
对我控诉道:「累了一天了……刚刚已经让你撒野了那么好一会儿了,还不消停
!」厉声呵斥过后,她自己又嘟囔道:「臭小混蛋!坏死了……」

  「夏雪平——小平平——」我看她真的困了,也就不再想折腾她了,但我心
中的那股子痒麻愈发强烈起来,于是我哄着她说道,「我……我不干什么嘛!我
……我就想摸摸乳房睡……睡得踏实……」

  「哼!……哈哈哈……哎哟!」背对着我的夏雪平都已经被我气笑了,她回
过头瞪了我一眼,然后把我的右手绕着自己胳膊拽到了自己胸前,把食指和中指
放到了自己的乳头上,对我说道:「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呢……好好好!给你摸!
这下总该好好睡觉了吧?」

  我用手指夹了两下她的乳头和乳晕,从背后亲吻了一下她的脖子,嗅着她的
发香对她说道:「嗯,睡吧。好梦,我的夏大人!」

  「嘁……」夏雪平对我嗤了一声,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我又揉了两下她的胸,正准备睡着,结果正好我的小兄弟贴在了她的屁股沟
处,于是瞬间勃起了。其实我是想调整一下姿势的,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既能摸
着她的乳房又不会蹭到她敏感区域的姿势,避免打扰她休息,可真没想到,越避
着什么越来什么,我一动屁股她也跟着扭了两下胯骨,结果就这么一下,我的龟
头就顶到她的肉缝当中去的。

  「哎哟……真是的!精神头还真足……」夏雪平含糊而有气无力地对我说道
,「行吧……我是真困了!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动作慢点轻点……」说完她
还打了个哈欠。

  我也其实真挺想为自己辩解一下的,因为我也觉得自己累,但得到了她对我
放肆行为的容许之后,我又突然有些不甘心,于是借着引子我便将那根阴茎缓缓
推进了她的阴道里,其实她的阴道里面湿得很,也让我觉得很舒服,于是我轻轻
抽插了两三下之后,重新调整了一个我觉得能让我省力、能让她觉得舒服而不会
对她疲惫的身躯产生多大冲撞的姿势,然后继续深插到她的阴道深处、用马眼含
着她子宫颈口前海绵体上那块半充血的舌头形状的软肉,然后又接着把手叩在她
的丰乳之上,嗅着她那如鲜花般清甜的发香。

  紧接着,我却似乎听到我自己也打起了鼾……

  ——没办法,虽说有时候性欲可以压制其他的感觉,但却永远战胜不了饥饿
和困倦。我相信就算在此刻给我灌两口白酒,让我体内那点残存的「生死果」毒
素挥发,我想我该睡过去还是会睡过去。世上没有能永远称霸的力量,人如此,
激素分泌和生理机能也是如此。

  我再次睁开眼睛,是完全因为被阴茎上,尤其是龟头伞缘周围的紧握感唤醒
的,而夏雪平的娇柔呢喃,则完全充满了我的耳朵。我微微抬起头定睛一看,只
见夏雪平那只被压着的左手正在揉捏自己那逐渐涨硬的乳尖,而另一边她将我盖
在她乳峰上的右手夹在了自己的腋下,又用着自己的右手伸到双腿间,轻轻触摸
着我的阴茎根部与那只皱巴巴的阴囊。

  我浑身燥热地把她搂紧,从她身后吻了一下她的脖子,含住了她的耳垂:「
吸溜——早安,我的坏雪平!自己偷偷干嘛呢?」

  她之前似乎正闭着双眼,结果就这样被我的惊醒吓了一跳,随即脸上变得更
红,她咬着嘴唇、秀眉微蹙地埋怨着:「还不……都是你这小混蛋害得?你知道
……嗯……你知道这一晚上……我都做的什么梦么?都是因为你!」

  「所以你一睡醒,就忍不住玩自己了呀?」

  「你怎么这么跟我说话……小混蛋真讨厌!」与此同时,在她的阴穴里,一
汪热流从那可爱的尿孔中喷洒到了她的鼠溪、手心、以及我的睾丸上。

  「让我想想你做了什么梦……」我试着小幅度地前后推送着那根阴茎,对她
说道,「我猜猜呀——你是不是,梦见有两个何秋岩小混蛋,在跟你做爱呀?」

  「你……你怎么知道?我……我明明不说梦话的!」

  「嘿嘿……昨晚咱们俩洗澡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你会做这个梦了!」我奸
笑着对她说道。

  「哼……你坏死了!哎?啊啊……啊啊……」本来在被我吓了一跳的时候,
那娇嫩的阴道就冷不防地紧抓了我的阴茎一番,而又因为那尿水洒满了我俩身体
交接处,再加上我现在和她进行的语言刺激,她的心中必然更觉得羞涩,又忍不
住用蜜穴的括约肌紧抓、她身体内那些肌肉似乎也在控制不住地挤压着。于是没
一会儿工夫,她的里面就来了一场地震式的痉挛,一股股暖乎乎的温泉从她的沙
漏形状的阴道深处止不住地涌出;

  而我的精神和理智还完全没清醒,下体本来就燥热得想要发泄,经过她这一
番刺激,我更加难以自持,但觉从屁眼经过盆底肌再到肉棒,从下至上,所有原
本出于半紧绷状态的肌肉一时间全都松懈了下来,我紧贴着她后背的心脏一下加
快了跳动,全身都像过电一样,且那股电流一直冲向大脑,于是在眼前一片天鹅
绒般的纯白中,我那酥麻的输精管就像是坏了泵栓的水管,顽皮又亢奋的精液滋
溜溜地全部窜进了夏雪平的子宫里。

  「你……小混蛋……你叫得比我还夸张!」夏雪平身体颤抖着回过头来,也
不知道是在揶揄还是在训斥。

  「……我哪有!」而我看着她微皱着眉、双目失神、满面春潮的样子,心中
又气又怜,我二话不说,直接用自己舌头堵住了她的香口。

  正在我提着铁枪准备重振旗鼓、再一次直捣黄龙的时候,房间的门铃被人摁
响了:「先生女士?打扰了!您二位该交付今天的住宿费了!并且我们的阿姨也
要打扫卫生的!如果您二位不准备继续住宿、或者迟于下午两点钟交付今天的住
宿费的话,我们会从你们的押金里收取50%的房费,并且或许请您迅速离开的
!先生女士?打扰了!」

  「这才几点就来催……」我嘟囔着,拿起床头夏雪平的手机,这才看到此刻
已经是中午12:47,因为外面阴天的缘故,我和夏雪平还都以为现在才八点
多。在夏雪平的手机锁屏上,还有徐远发来的三条未读信息。

  我只好连忙把自己的小分身从夏雪平的肉体里拔出,和她着急地起了床、先
穿上了内衣——夏雪平的速度确实比我快,三下五除二就先把自己行李箱里的干
净打底毛绒衫和薄棉裤袜穿在了身上,踩着拖鞋进了卫生间;而我抵不过那前台
女服务生的催促,只好在穿上背心内裤之后,外面披着那白色浴袍,匆忙地去前
台交了现金。回到房间之后,两个清扫工大妈正在清理着那喷泉浴池,并在房间
四周喷洒着干燥剂,见我这身行头,也非常和蔼礼貌地暂时走出了房间。眼见着
我和夏雪平此刻什么都不能干了,而且这一出被窝,肚子里的饥饿感开始占据着
我俩的所有感知,于是我和夏雪平快速洗漱打理了一通,收好了个人物品、穿好
了衣服,然后才将我俩的行李箱存到了前台,背着包出了酒店。

  外面的天空虽然阴霾一片,但是冷冷的空气里却十分湿润甜凉,偶有东北风
刮过,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凛冽,即便从袖口衣领钻进衣服里,也吹得让人舒服。

  「小混蛋」童鞋「,准备带你」玛麻「我吃点」神马「呢?」夏雪平挽着我
的左手,笑眯眯地靠在我的肩膀上对我问道。

  「嘿嘿!你还卖萌!」我被她这副娇憨模样,逗得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圆鼻
尖。夏雪平咬着嘴唇向后躲了一下,然后迅速地张嘴朝我的指尖啃了过来。我连
忙缩回了手,看着她哈哈大笑,她先是故意用瞪眼皱眉、绷着嘴巴摆出一副愤怒
的样子,随即也跟我一起笑了起来。我搔了搔头,跟她商量道:「要不,还是昨
天晚上肉骨茶?我昨天订餐的时候,看说他们家咖喱蟹、椰浆饭和叻沙米粉也不
错。」

  「还是换个口味吧。这地方离我们住的地方这么近,留着当做这几天吃夜宵
的地方呗?」夏雪平认真地计划着。

  「嗯,倒也是……唉,前面有家中州菜馆,烩面、胡辣汤、葫芦鸡、油泼面
!」

  「这个可……」我和夏雪平正在讨论著这大中午的吃什么的时候,夏雪平放
在自己大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连着震动了四五下,「你等我一下,有微信。」

  「是那个吃肉不吐骨头的老狐狸吧?」我不耐烦地问道。

  夏雪平伸出手指对我轻轻指了一下,然后那根手指又在她的手机边沿上点了
点,接着她认真地读起了那些信息。过了几分钟,夏雪平放下了手机,理了下自
己的飞舞的发梢,看着街面上来往的车水马龙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

  「咱们的大局长徐远警官,刚刚把其余三封信的收信地址一并发给了我——
他要求我们俩在今天,于七点之前,就把关于G市的所有信都送去。」说完之后
,夏雪平的脸上显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扯淡!」正跟着夏雪平双双饥肠辘辘的我,一听徐远有这要求,瞬间气不
打一处来,「就他老狐狸所托非人,还好意思跟我俩加急?真当我俩是快递公司
的啦!……本来还幻想着来G市,能吃顿烧鹿尾呢!」

  「行啦,你也别这么说了。我想那个郭勇邦现在的窘境,徐远可能还不知道
吧。」夏雪平抚慰着我说道,「你要是想吃烧鹿尾,咱们俩晚上就去吃呗?」

  我其实就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夏雪平却当真了,于是我连忙说道:「别别,
那倒是不用,我瞎说的。这要是正经八本吃一顿烧鹿尾,你半个月工资搞不好都
搭进去。」

  「这么贵呢?」

  「可不是?况且鹿肉不比牛肉好吃多少……」我偷偷咽着口水说道,「等一
会我涨工资了再说吧。」

  其实一天之内把三封信都送出去倒也不难,从F市出发之前我闲着没事,用
手机导航看了几遍G市的地图,为了帮徐远送东西,也为了我和夏雪平在闲暇时
刻找几个著名景点游玩,再加上上次欧阳雅霓的手下陪着我玩了一圈,诸如影视
城、汽车博物馆、伪皇宫、净土寺这些著名建筑,在我脑海中已经大概标下了坐
标。只是依照徐远做事向来稳扎稳打的秉性,一股脑让我和夏雪平像吃豌豆那样
把所有事情都办完,着实太反常。

  「夏雪平,你说这老狐狸是怎么了?怎么就这么急了呢?」我警惕地问道,
「昨晚张霁隆打电话过来,今天他就这么做,他是不是察觉到了我俩会什么异常
?」

  「我问了,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急,」夏雪平边超过了我半步,在我身前紧贴
着我走着,边回过头对我说道,「但他却也没跟说明,只是回复了一句」切记万
事小心「,他还说他自己在忙,让我俩该休息好好休息,之后这几天他会改在晚
上9点以后给我俩发信息留言。」夏雪平低头想了想,对我说道,「看他这么说
,我倒认为不是他发现了我俩如何,说不定是F市执政党和在野党那些政客那边
出了什么问题。」

  我低头仔细想了想,然后追上前去,拉住了夏雪平的手并跟她十指紧扣,对
她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不可能。这几天里,公共类媒体、各个党派控股的媒
体的视频节目、网站、公众号我都在看,F市确实已经开始了如火如荼的政治宣
传,可是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一派祥和的歌舞升平,张霁隆和陆教授那边,蓝党所
找到的那位」骊沫「女士也都没什么动作。所以我认为不可能是这方面有什么麻
烦。」

  夏雪平紧攥着我的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在夏雪平身边与她并排走着
,并且同时也仔细地分析着:若是排除以上两个因素,那么能让徐远这么着急的
,搞不好就只有局里出了什么事。我拿出了手机,拉住了夏雪平:「稍等一下,
我找个人打电话问一下,问问局里的情况。」

  「要不我问吧。」夏雪平回过身看着我。

  我思前想后,对她摇了摇头说道:「假如真是局里出了问题——咱们假设如
果是安保局或者司法调查局来人,你尽量别有什么动作。你」冷血孤狼「名声在
外,一帮人恨你、看你眼气、等着找你的茬呢,你这时候假如一个电话打回去,
万一被人注意到,那肯定会有人有意见、提问题——你一个二级警司组长,休个
假期为什么要长时间?——然后就会把你的资料查个底朝天,哪怕查不出什么,
也会玩莫须有那一套,说你搞特殊化、说你渎职。你说你这不正好撞到枪口上了
么?而且,这重案一组出了个艾立威,在你的下属里面开了这么大一个天窗,在
全国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件事,我估计永远会有人借题发挥。」

  「这倒是……」夏雪平听着我的话沉思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故意跟我开玩笑
道,「行呀你个小混蛋,有事没事就爱冲动,没想到你对这方面事情的分析倒是
有一套的。非当小偏执狂跟我在市局混,不去省厅内政处真是屈才了!」

  「怎么着?你想撵我走?我告诉你,夏雪平,等我回去以后,就算是我被贬
职去清洁部工作,我也常年只打扫你的办公室、你的办公桌,到时候什么徐远沈
量才、什么聂仕明胡敬鲂的,当然还有你,都别想撵我走!我就拎着水桶墩布,
在你办公桌旁边站岗!」我一边刷新著朋友圈一边对夏雪平说道。

  「哟,你还傍上我了是么?」夏雪平把她那一双大眼睛贴到了我面前,面带
桃花地看着我。

  「那可不!」

  「你就知道瞎捣乱!」夏雪平瞪了我一眼,然后向后退了一步。

  我还以为她怎么突然生气了,一抬头却发现她正靠着墙壁,低着头默默地乐
开了花。

  我也笑着低头看着手机,正巧看见庄宁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六小龄童扮演的
孙悟空,背着手站在堤坝上、配着「猴无聊」三个字的恶搞表情包照片,我心说
这时候应该是风纪处上班的时间,他还这么闲,索性拨通了他的电话:「喂,庄
宁,你这是怎么着?是准备」文体两开花「么?」

  「啊……处长!」听庄宁的语气显然是有点慌,紧接着就听见他那边三次推
门的声音,然后才恢复了正常语气,「哎呀处长,我……我就是发个牢骚!——
你不知道,最近风纪处的工作是又累又无聊!我这边刚准备秒删,结果就被您看
见了。」

  「哼哼!行啦,别装了!我在风纪处的时候你就总开小差,你以为我不知道
?还有,以后别叫我处长了,等我再回市局,我估计我肯定是要回重案一组给夏
组长当差的。」说着,我抬起头看了看夏雪平。夏雪平没把话说出声,只是对着
我摆着嘴型,用唇语说道:「瞧把你给美的!」

  「好吧……那,我叫您」学长「总没问题了吧?」

  「嗯,学长这个称呼好!」我笑了笑,听他刚刚说起风纪处最近的工作,我
倒是有些好奇,便顺着他的方向往下问:「你们最近都在干嘛呢?」

  「唉,您是不知道,这风纪处最近都不怎么去扫黄、查违禁盗版刊物了,局
里给我们派了将近一万来份的警员档案,要我们风纪处的、还有咱们档案股的、
再加上安保局情报处调查课的人,按照上面的警员资料一一核查,咱们风纪处牵
头;说是牵头,实际上所有担子都压到了咱们风纪处的头上,他们安保局的人,
到现在连领资料都没来!那咱们局里档案股那些人哪够啊?唉,沈副局长说,这
是省厅派下来的任务,后来又有人传说,这个任务也不知道怎么的,涉及到了中
央警察部——嘁,中央警察部能管到一个省会城市的警察局?也不知道有谱没谱
……总之最近,咱们这帮人一个个全都焦头烂额的——你说明明交给各个分局和
派出所就能解决的事情,非得咱们做?理解不了……」

  「一万来份档案?什么档案啊,怎么这么多?」我疑惑道。

  「说出来估计您能笑死——都是从七年前开始退休的老警察的档案,也不知
道核查个什么劲!」

  「退休?」我揉了揉眼睛,对庄宁问道,「退休警员的档案,为什么不让省
厅老干部办公室去弄,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吗?」

  「谁说不是呢?也真不知道省厅抽什么疯!」庄宁咒骂道。

  我想我遇到这种事,肯定也会像庄宁这样一肚子苦闷,可我做过他上司、又
是他警院的学长,我总不能教他怠工懒责,因此我也对他劝解道:「庄宁,你记
住,你是个警察。警察的职责,第一是保卫社会、服务民众,这第二就是服从上
峰命令,努力完成自己的任务——扫黄抓暗娼是任务、拿枪协助其他部门工作是
任务、让你们核查警员资料也是任务。风纪处的职责,可不仅仅是扫黄,今后还
会有很多各式各样的任务,知道吗?」

  「我明白了,学长。」

  在一旁的夏雪平听到我这么说,伸手用食指和中指,用手指肚在我的脸颊上
搔了一把,然后又很温柔地踮起脚摸着我的头发,欣慰地挽着我的手继续往前走
。她的眼神仿佛再说:哟嚯,这还是那个吵个架就出逃的小混蛋么?

  我无奈又羞臊地看着她,然后侧着头跟她的额头依偎了一下。我俩这一套动
作,弄得旁边一帮出来逛街的女孩子们又嫉又羡,等经过我俩身边之后,在一旁
偷偷地尖叫连连。

  我轻轻挣开夏雪平的双臂,搂着肩膀将她半抱在怀里一边走到那家中州小吃
饭馆的门口,沉下一口气,接着对庄宁开始问着正题:「除了咱这风纪处,最近
局里有没有什么状况?」

  「呃,我想想啊学长……」庄宁咂咂嘴,然后帮着我细数道:「……状况么
:警局最近开始扩招了,好像每个部门都多了二十个警员编制,制服巡逻警好像
是增加了五十人编制……邵剑英处长好像之前犯了一次高血压,在医院住了两天
没事了……呃,那个重案二组原本要去度蜜月的赵姐,上周跟鉴定课的小C姐在
食堂里吵了一架,不知道因为什么,后来差点打起来,沈副局长和丘课长俩大老
爷们拉都拉不开。」

  「唉……她们俩……」听到这件事,我心中真是觉得荒诞又感慨,再一想到
小C朋友圈里发的那些仅对我可见的状态,心里又很不是滋味。

  「……哦,对了!昨天司法调查局来了两个调查员,在咱们局里待了两天了
,伍大哥去跟着局长一起接待的。」

  「司法调查局?」我念叨了一句,当然我也是重复给夏雪平听的。果然一听
到这几个字,夏雪平也不免紧张起来。

  「对,来了两个调查员,好像现在还在徐局长办公室里呢。」庄宁说道。

  「知道他们是来查什么的吗?」

  「不太清楚。唔……可是……」庄宁清了清嗓子,似乎用一只手拢着电话话
筒和自己的嘴,小声又神秘地对我说着,而我在电话另一头则悄悄打开了扬声器
,让夏雪平跟着一起听,「——我是听保卫处的一帮人传的哈:他们说估计还是
来查徐局长跟苏媚珍苏处长之间的那点事;听说苏处长除了配合艾立威那狗东西
刺杀夏组长之外,还好像涉及一些什么泄密的事情,省厅还有中央警察部的官僚
们,似乎对这个事情很敏感!……反正咱们全局现在都知道徐局和苏媚珍、而苏
媚珍自己在网监处和省厅、还有跟检察院、法院一帮人的那点事了。还有人说,
徐局长这次可能是因为这个事,或许没办法继续再当局长了。」

  我心里不免一震,我抬头看了看夏雪平,夏雪平已经在分析着庄宁说的话,
我继续问道:「你说的这些可靠么?」

  「不知道,但反正保卫处的人最近都这么说,他们算是咱们市局内部的锦衣
卫了,他们的话怎么的也有点可信度吧?哦对了,最近保卫处内部好像分成了两
伙人,一伙支持徐局、一伙支持沈副局,每天都能看见他们的人在走廊里、食堂
里、还有宿舍和健身房里斗嘴。」庄宁想了想,呵呵一笑对我问道:「学长,你
说这徐局,帽子戴得还挺稳当的哈?苏处长那女的,看着就骚,明显不是什么省
油的灯,你说徐局居然也能看上这样的贱货……」

  夏雪平听见苏媚珍这样被人贬损,即便之前苏媚珍差点就会杀了自己,夏雪
平仍旧觉得不舒服,于是她便向后退了半步,动了动嘴唇却不说话。我连忙喝止
庄宁道:「去!别乱说——我问你小子:苏处长之前和徐局的事情、还有跟什么
网监处、检察院的人的事情,你看见了?」

  「我……我没有啊……」

  「没有就别乱说!你们刚来市局的时候,我怎么和你们说的?听见有人传谣
、一听一个过,就算是亲眼所见也别跟着瞎传!徐局现在毕竟还是局长,你别管
你听到的是不是真的,你觉得就你这些话传到他的耳朵里,他可能给你这么个实
习学警好果子吃么?」

  「这……我……学长,您可别把我的这些话跟徐局汇报啊!」

  「知道害怕了是么?你放心吧,你是我带出来的人,我不会坑你的。我就是
怕你大嘴巴,把你自己的前程断送了。想想你这还没从警院毕业就能来市局风纪
处,再想想你那些同学在派出所实习的,你应该珍惜;老实做人、本分做事,其
他人还有上峰们复杂的私事,能装傻尽量装傻!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学长教诲!」庄宁说话的时候都带着颤音,听起来这孩子
是真怕了。

  「行了,你忙你的去吧。别跟别人说我给你打过电话。」

  「嗯,我明白。学长,等您回见。」

  「看样子,那老狐狸到底还是有麻烦了。」我对夏雪平说道,「夏雪平,你
觉得呢?」

  夏雪平想了半天,咬着自己的食指,最后摇了摇头说了三个字:「不见得。


  「怎么说呢?」我放好了手机,牵着夏雪平走进了那家小吃店,拿了两份菜
单,跟她找了个相对安静的位置一起坐下。

  夏雪平再次认真地思量了片刻,继续说道:「司法调查局的名声不响、规模
不大,但是他们的手段不比安保局差,甚至还要更谨慎更严密。如果他们真是来
查办徐远的,那么徐远现在应该已经被监禁调查了、或者至少出于半失踪状态;
但是,他现在还能继续通过给我发信息来发号施令,这说明他的问题不大。很有
可能,司法调查局的人,并不单纯是冲着徐远去的——苏苏的那些桃色传闻,说
不定只是个幌子。」

  「不是冲着徐远和苏媚珍的,那能冲着谁?艾立威死了,他身边也没人了…
…难不成是冲着你我么?」这句话说完,我自己都对自己产生了担忧,更别提我
对夏雪平。现在对我而言,对付一两个小蟊贼绝对不成问题,若对付艾立威和苏
媚珍那样有头脑的罪犯,或许会有难度,但我仍怀有信心;但是如果让我对付安
保局、国情部和司法调查局这样的权力机构,搞不好我只有认怂的份儿——可倘
若他们要是想对付夏雪平呢?事情还没发生,我就已经陷入了苦恼。

  「或许吧……很可能能也不是。」夏雪平笃定地说道,「徐远和沈量才在安
排风纪处和那么多部门一起核查六、七年前退休的警员信息,这件事情看似鸡肋
,实则大有来头:你要知道警务系统的中高级别的保密资料,解密年限是二十年
;在这个时间点,司法调查局派人过来,说明那些老警察里面,有人出事了,很
可能还是大事。」夏雪平说完,眼神又一下子变得黯然无光,她低着头叹息着,
然后对我说道:「吃什么你定吧,我吃什么都行。买点方便外带的,我们俩路上
吃。」

  「用不着,咱们俩就稳稳当当在这吃完再出发,」眼见着夏雪平突然情绪低
落,我果断厚着脸皮托大做主说道,「徐远的信耽误几分钟再送过去能怎的?是
能等死人么?咱们俩先吃个饭再去送信,他老狐狸还能把咱们俩处分了不成?没
事,吃!——服务员,一碗胡辣汤、一份炸酱面、一份油泼面、半只葫芦鸡,来
个芥末墩,再来一芝麻酱油麦菜。饮料要鲜榨沙棘汁,要凉的……」

  我大概知道夏雪平为什么情绪会起这么大的波动:庄宁现在所核查的七年前
开始退休的那些老警察,其中有一批人,算得上是外公当年的手足袍泽,有些延
迟退休或者经由省厅人事局返聘的老先生老夫人们,从年龄上来说还算得上是外
公的前辈。倘若外公十年前没遇害,想必也应该是他们那些老年警察里面的一员
吧——穿着老年衫、带着软质沿帽、拎着保温水杯,另一只手上可能会拄着一根
文明棍、举着一部收音机、或者提着一个装着八哥百灵的鸟笼,走到外公外婆家
原来住的那个小院外,跟着一帮当年的兄弟下棋、喝茶、唱戏,带着外婆到广场
上跳着交谊舞,或者找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去晒晒太阳、钓钓鱼;而我和夏雪平
,可能会在他们身边,明里扮演着对他们孝顺无比、我俩之间看起来又毫无代沟
的女儿和外孙,暗地里则偷偷摸摸地牵着手、相互搂抱、进挪挑逗、甚至趁着二
老一个不注意偷偷接吻的禁忌情人……这种生活平淡如水,但却十分地踏实幸福


  可能在夏雪平的心里,她也曾经这么想过吧,只不过残酷的现实留给她的只
有幻灭。所以,这顿饭从头到尾,夏雪平都没跟我聊一个字,只是偶尔她会主动
把手伸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满目萋萋。

菊花好养 2020-6-25 16:32

  她一直以来都很疲惫,却只有我看到了她的脆弱。

  于是在买了信封、将那张被我和夏雪平看过的信纸塞进信封里、又送完那三
封该死的信之后,我立刻又买了一只打火机和一瓶香油,直奔距离我俩当时最近
的伽蓝寺,趁着僧侣香客们不注意,直接把我手中剩下的所有信全都丢进了香炉
里、浇上芝麻油,随即一把火烧掉。那天晚上,在影视城那边还有G市电影节的
开幕式活动,我们俩虽然因为没有入场券没办法进到影视城园区里面,但是也在
外面的樱花广场观看了烟花晚会。看着那满天散落如雨滴坠下的璀璨星火,夏雪
平总算是流出了眼泪,但同时她也搂着我的身躯枕在我的肩膀上笑了出来。

  这天晚上我俩依旧彻夜未眠,但总算是对得起这满房间的浮雕春宫画、那温
热的喷泉水池和富有弹性、且可以辅助身体摇摆扭动的水床垫。回房间之前,夏
雪平还特意要我买了一小瓶芬芳的玉冰烧,在电梯里我就喝了半瓶红、而她抢过
了另外半瓶,然后把那充满酒香的舌头送进了我的嘴巴里;于是一进房间里,我
俩仅存的那点理智,便随着身上的衣物一齐脱光。而在做了第一轮之后,被我狂
插着阴穴、蜜壶中水花四溢的夏雪平,仍旧挣扎着爬到背包旁边,取出了那一小
瓶清肠剂,而后过了二十秒,她忍不住捂着自己的屁股马上跑到了马桶上坐下,
于是我也跟着她进了卫生间,取下了淋浴喷头调了水温,一面冲洗着夏雪平正在
排泄的身体,一面将自己刚刚射过浓精却还没软掉的肉棒塞到了她的嘴里。等再
过了一会,伴随着马桶冲水的声音,我又将她刚刚用嘴巴清理完毕的肉茎送到了
已经用温水冲干净的屁眼里。

  夏雪平疼痛地叫了一声,又斜眼满足地看着我,然后整个人像一只爬行动物
一样,缓缓地引导着正进犯着她后庭的我去往她的目的地走去——那里还是她的
背包,她全身颤动、咬着下嘴唇、呻吟着从里面翻找出我买的那条硅胶阴茎,随
后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期待地微笑着把那电动玩具交给了我。我在此时心里留存
的,只是想在最大的程度上征服她、并给她带来前所未有的快感,于是在用这只
硅胶棒从轻到重在她的乳尖处抽打了八九下之后,便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她的嘴里
。并猛地往她的喉咙里顶去。夏雪平似乎被我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以至于那硅胶
龟头顶到自己喉咙的时候,她似乎有了想要呕吐和些微窒息的反应,我这才从那
邪恶的药效中清醒了些许,但没想到夏雪平深吸了一口气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
舌头位置,并把嘴巴张得更开了一些,似乎很快就适应了嘴里的异物,而在她的
屁股那里,菊门处那一圈皱巴巴的软肉也开始不断吮吸着我的阴茎;可我却不敢
再折磨她太久,在我感受到夏雪平身子前后猛烈地颤动、迎来了一次高潮之后,
我就把电动阳具从她的嘴巴里拔出,让她呼吸自如了一些,然后又将那沾满她黏
唾的东西开启了按摩马达,对准了她的屄蕊轻轻捅入。

  夏雪平张着嘴、微微伸着舌头,恨恨地举着我的胳膊对我咬了一口,又在我
的臂弯处吸出了一个草莓印,遂后才平复了心中的怨怒,带着满口香醇的唾汁吸
吻着我的嘴巴。在我连续在她的谷道里射了三股热精,我又拔出那条假阳具,对
着她正往外排出精液的可爱后庭花心戳了进去,然后从床垫上坐起,把她的身子
放稳后,又从她的蜜蕊处、蘸着我和她各自的汤汁不停地顶开着她的阴缝,折磨
着她饥渴的灵魂……

  第二天我俩十点半左右才睁开眼睛,虽然比前一天醒得早,但各自的精气神
似乎更加充沛。可我和她刚要下床、分别去便溺和洗漱的时候,我俩才发现各自
的四肢都酸麻无比,我肿胀的阴茎似乎不会萎缩了,麻木地插在她的阴道里不能
动弹;而她的阴道里此刻干涩无比、我咬着牙坚持着往外扯一下,她都会觉得疼
,而更为尴尬的是,那条已经没电了的假阳具,还插在她的肛门里。我在这一晚
上,就是这样压着她的身子睡下的,她在连续高潮了十几次之后整个人都晕厥了
,自然对这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夏雪平的全身都羞红了,而我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几乎吓得要死;

  「这……这怎么办啊……」我真的是头一次见到夏雪平如此慌张,脸上红红
的,眼睛里水汪汪的,眉头纠集在一起、嘴唇绷着、梨涡浅现。看着她如此可爱
的样子,我似乎没那么紧张了。

  「要不咱们俩就这样吧?以后你跟我穿两件衣服一条裤子,咱俩就按照一个
人那么生活,嘿嘿,好不好呀?」

  「小混球!」夏雪平咬着后槽牙,举起了那麻木的右臂,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在我的头上弹了个脑瓜崩,撇着嘴巴对我控诉道,「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有心思
捉弄我、开我的玩笑!哼!呜呜呜……」

  假哭了一会儿,夏雪平突然默不作声,但是脸上更红了,并且连忙低下了了
头。

  「怎么了……」

  「我……憋不住了……」

  我忍着坏笑对她问道:「前面还是后面?」

  「你不许问!」

  「我说正经的呢!前面还是后面?」

  「前面……」

  「那你就在这吧!赶紧的!这样的话我拔出来的时候你就不会觉得疼了!」

  「在这?……在床上?」夏雪平皱着眉头,羞骇地看着我。

  「对啊——哎哟我的夏雪平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床上不床上?反
正这是情趣酒店,他们必然是要清洗并给被褥消毒的!」我收起了玩笑的态度,
认真地对她说道。

  夏雪平低着头、绷着脸、闭着眼睛默不作声。

  最终还是因为夏雪平的膀胱发力,并在我的劝诱下,夏雪平羞得不敢看我、
释放了一股热乎乎的尿液使她的肉穴变得湿润了一些,而我趁机调节了几下呼吸
,才将我俩的身体分离开来。

  此后为了维护她的形象,我再没把这件事拿出来说过,只是趁她不注意的时
候,看着她的侧脸或者背影,我回想起她当时窘迫却娇萌的可爱模样,因而在一
旁偷笑着;可她似乎对此事总是耿耿于怀,每天我和她做完最后一次的时候,哪
怕她自己再困再疲劳、或者再是因为性高潮令她欲仙欲死,她也会在闭上眼睛之
前挣扎着对我命令,让我把我的东西从她的美穴或后庭美臀中拔出;另外,不论
在外面还是在房间里,每每只有我俩在一起相处的时候,她都会无缘无故地变得
娇羞无比,并且搂着我、亲吻我的态度也更主动、主动的次数也更多,她黏着我
的甜腻感要比我黏着她更甚。而那些南来北往的陌生男人们,在窥到她和我那些
甜蜜的瞬间之后,纷纷向我投来羡慕和敬仰的目光。

  我并未因此虚荣,而是在开发并满足她身体和欲望的同时,以最大的程度去
填补她的心灵和精神世界。我每天都会带着她去各处的名胜游览参观,在伪皇宫
,我给她买了一套她最怜惜的那个疯子皇后,在一生当中最美丽时刻留下的一套
写真影集;在影视城那边,我又给她补买了一张李香兰的CD,她还故意讥嘲地
问我「是不是这CD带回F市之后,又要被我拿来练习射击打靶」,弄得我脸上
跟小米辣凉拌蒜苗一样,青一块红一块。

  「也是有趣哈,我上次在咱家那么闹、那么开枪,另外苏媚珍都拿着狙击步
枪吓阻艾立威了,你那楼层左右的邻居怎么都不投诉呢?」我对夏雪平问道。

  「因为压根没人住。」

  离开G市之前,我本来想问问夏雪平要不要去见见欧阳雅霓,但几次话到了
嘴边,全都叫我咽了下去,毕竟欧阳雅霓跟夏雪平当初关系再好,现在她也还是
安保局「一百单八将」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血仙姑」,若是知道了我和夏雪平
为徐远送东西的事情,她会维护自己之前这个闺蜜、还是去履行作为一个特务的
职责呢?而且,我和夏雪平现在如此亲密的关系,在她面前如何可能不流露出来
呢?万一欧阳雅霓热情好客,安排我和夏雪平去她可以安排的地方、或者直接去
她家住,那我还能继续跟夏雪平同床共衾么?最简单的,如果见了面,欧阳雅霓
若是问起我俩住哪怎么办?她非要去我俩一起住的地方看看怎么办?我总不能让
她知道我和夏雪平一直都睡在情趣酒店的双人水床上、每天都看着满屋子的性爱
浮雕起床吧?我反正是不想在回到F市之前,就提前把我和夏雪平的甜蜜关系藏
着掖着。

  ——可这些,其实都是我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最让我心里不舒服的,其实
还是苏媚珍中枪倒下前说的话:

  「欧阳雅霓那个小娘皮,她喜欢的可不是于锋;但你知道她一开始为什么会
对我的话言听计从么?——给你一点提示:你猜在学校的时候,为什么有人会故
意管她叫」欧蕾雅霓「?」

  我上次来G市见到她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这样一个漂亮妩媚的女杀手头子其
实是个「蕾」,这几天于锋的名字、那个可疑的在成人店里与我「偶遇」的中年
男人的背影,已经在我的心里成了我用不敢触碰的噩梦;若是此刻,再让欧阳雅
霓这位看似「妈妈的美艳朋友」、「女友的妖冶闺蜜」式的诱惑、实则却是烫手
山芋般情敌的人出现,我可招架不住。

  所以,即便在我和夏雪平去伪皇宫和影视城,当路过G市安保局的时候,我
看到了坐在车上的夏雪平两次目不转睛地盯着安保局大院的门口,眼神里写满了
怀念、忧思和依依不舍,我也用手紧紧捏住了我的髌骨、硬是横着心没把「你要
不要去看看欧阳阿姨」这句话对夏雪平问出口。

  后来去T市那天,我和她故意躲掉了为我俩接风的乘务员的护送,找了个当
地的旅行公司,请了一位蒙古族女伴游带我们俩去草原游玩。那蒙古族伴游小姐
姐起初一听说我和夏雪平只是要求她做导游,而不做什么出格的事还很诧异,并
多次明示,自己虽然是异性恋,但是可以接受跟女生同床,而且尽管自己还没应
付过情侣,但她愿意一试;我和夏雪平也吓得够呛,后来夏雪平果断提出不会少
了她的小费,但我们俩并不是冲着那种不礼貌的事情才找的她,她才终于放下心
来——她并未问我和夏雪平多要钱,还很好客地把我俩带到了自己家的蒙古包里
做客——当然在上路之前,她还是很诚恳又可怜地乞求我和夏雪平别把她工作上
的龌龊说给她的父母听。那天晚上我和夏雪平喝着马奶酒喝到吐,在吐干净了肚
子里的东西后,自然在蒙古包里云雨一夜;万万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那伴游
姐姐家里的牝马生下了两只小马驹,而那匹牝马怀孕的事情,他们全家都毫无察
觉。

  「看样子,这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带来的喜兆啊!您二位帮着给取个名字吧?


  我和夏雪平商量半天,最终决定把那只小母驹取名叫「秋雪」。那只小公驹
则叫做「夏禾」。

  就这样,一个月差不多过去了,我和夏雪平也到了该回到F市的日子。临走
之前,我和夏雪平特地买了两份驴肉火烧和包子,还有两大杯热枣茶,坐到了夏
冰山庄的门口,坐在山里看着落日吃着晚餐。

  「没想到C市这么大,玩都不玩不够。」看着山庄气派又不失内敛的庄门,
喝着热枣茶的我不由得感慨道。

  「旅游旅游,不就是这样么,那可能让你哪都玩个遍呢?」夏雪平看着意犹
未尽的我,吸了口甜丝丝的枣茶,凑到我的耳边问道,「你要是没玩够的话,那
等咱们俩再休假的时候再出来玩好不好呀?」

  「那当然好啊!你想去哪?」

  「嗯……我有点想去日本。」

  「日本,好像不错,你喜欢日本么?」

  「也谈不上喜欢吧……纯粹好奇。你外公的藏书里有好多关于日本文化的书
,以前总听你外公说大阪和京都都很漂亮,小的时候曾经幻想过如果我生活在日
本会是什么样,有机会的话,我很想去亲眼看看。」

  「行啊!我还没出过国呢!……啧啧,但是现在你我都是警察,想出国好像
并不是很简单。」我是听从夏雪平的想法的那一个,但是一想到我俩不会很轻易
地去日本,我反倒是更失落的那一个。

  「没关系,」夏雪平握着我的手,放在她的嘴边呵着暖呼呼的气,「以后总
有机会的。」她刚说完便大张开嘴,我还以为她又想咬我,但她只是打了个哈欠


  我看着她困倦的样子忍俊不禁,但随后我自己也打了一个时间更长的瞌睡,
并且还流出了眼泪,一阵难以承受奇袭着我的全身,头脑的清醒瞬间完败。

  「你困么……夏雪平……」

  「这枣茶……有问题!」我听到夏雪平在这样咬牙嘶吼,我看到夏雪平的上
下眼皮在打架,她紧捏着我的手想让我清醒,自己的手劲儿却也逐渐放松……

  等我再一次有意识的时候,我的眼前却仍旧一片漆黑。

  「夏雪平?夏雪平!」

  我全身挣扎片刻,然后又挣了挣双手,才发现自己的双腕此刻被一双冰冷的
手铐铐紧。

  「我在……」夏雪平深吸着气,平复着自己的思绪道。

  「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听着她的声音,就在我的身后。我试着伸手去碰她,接着又
一把抓到了她的风衣衣袖。而就在这时候,在我的耳边又突然响起了几个强健有
力的软底皮鞋踏在地砖上的声音,然后但听得一声响指,我的身子就被几双粗糙
的手抓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我大声吼叫着,刚想对夏雪平喊些什么,
嘴巴上突然就被人用沥青胶布贴得死死的。夏雪平应该听清了怎么回事,但她却
一言不发,我知道她此时肯定是在思考对策。

  我在嘴唇被贴了封条之后又被那双手拖了十几米,并大概是被他们拉到了另
一个房间,因为我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尔后又被丢到了一把木椅上,之后我嘴巴
上的封条和眼睛上蒙着的眼罩——他妈的,似乎还是一副卡通眼罩——都一一被
除了去。可我所处在的这个房间里,还是伸手不见五指,当然我能听得出在我面
前,有人在行走、站定,然后缓缓坐下。

  一瞬间,在我面前亮起了两盏瓦数超大的灯泡,炽热的灯光一下子刺入我的
双瞳,我疼痛的眼眶里立刻涌出两股清泪。我连忙扭过头闭着眼睛,冷静了片刻
后对那灯泡后的至少两个人影呵斥道:「你们是谁?这是在绑架和非法拘禁你们
知道吗!」

  「哼,我们是谁?」一个声如洪钟的男人冷笑了一声,对我幽幽说道,「我
们,是政府秘密执法部门的!非法拘禁?呵呵,我们是有执法优先权的,更何况
你犯了法,你自己应该心知肚明吧?」

  一听到「政府秘密执法部门」,我心说可能要坏。刚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
我着急想了解夏雪平的安危,结果她的真实姓名就被我脱口而出了——倘若把我
和夏雪平绑来的这帮人真是什么部门的,确实我俩就算再藏着掖着自己的身份也
没有用,可万一对方是什么不法分子、黑道组织、犯罪团伙故意讹诈我们的,那
他们不也正好可以就坡下驴么?我真是失策了……不过事已至此,我也只能硬着
头皮跟他们周旋下去:「秘密执法部门?你们是哪个单位的:安全保卫局?国家
情报调查院?总该不会是那个故弄玄虚的司法调查局吧?」

  灯泡后面的两个人影对视一阵,然后那个洪亮的声音继续说道:「我们就是
司法调查局的,何秋岩警员。」

  ——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说吧,何秋岩警员,你和F市警察局重案一组组长夏雪平,一路从Q市、
G市、T市来到我们C市,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你们是来见谁的、给谁送什么东
西的、谁让你们来的,请你从实交待!」

  我心虚地眯着眼睛,看着那藏在台灯后面的两个身影,鼓足了勇气对他们说
道:「我俩就是来旅游的。不见谁、也没给谁送东西。你要是非问谁让我俩来的
,那我只能说是局里批准的——你要是司法调查局的。你应该能从我们Y省警察
厅的通报上了解,我和夏雪平刚刚合力破了一个大案。」

  「撒谎了吧?你们真是来旅游的?」

  「啧——荣国府公园门票的票根还在我口袋里揣着呢!不信你上我裤兜里来
掏。我俩到这要不是来旅游,那还能是来干嘛?见贾宝玉?」

  「你严肃点!」那人拍了下桌子,突然吓得我全身一颤,可随即听着他突如
其来的愤怒,我在心里莫名有点想笑。只听那人接着对我质问道:「你和夏雪平
警官,你们俩是母子关系?」

  「没错。」

  「既然是母子关系,那干嘛还要扮作情侣呢?」荀惠柠「、」龙宇铠「,用
的还是从你们局里伪造的身份证!你们在C市看了几场情侣电影、吃过一次情侣
西餐晚宴,在T市你们申请导游服务的时候、填写人身旅行保险的时候关系写的
也是」情侣「,在Q市你们俩也出双入对的,但在Q市,你们俩倒是没什么可以
之处;不过,在G市你们俩就过分了,分明是母子,住的却是情侣酒店、你还去
成人用品店买了情趣用品——呵呵,为了掩人耳目,你倒是真挺用心!」

  我这才知道我和夏雪平从F市一出发,真的就被人盯上了,好在他们先入为
主地认为我和夏雪平是「假扮情侣用以掩人耳目」。只要不被他们看出来我和夏
雪平的真实关系,一切我就都能说得圆全:

  「没错,身份证确实是假的,我俩的关系也在故意扮演——没办法,你们司
法调查局只知道查内政、查贪腐、查虚假错案,但是却不知道保障警察的人身安
全啊?」桴鼓鸣「的幕后黑手是被击毙了,但是他们余党还在;何况夏雪平当了
差不多十八年的刑警,为了社会、为了这个国家得罪了不少人,黑白两道她都有
仇家。好不容易出来放松一下,万一被仇人盯上呢?为了保障她的安全,我俩只
能这样,这假证件也是我们局里上峰主动提供的,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至于
我买的成人用品,我想警员去那种地方买东西,既不犯法也不属违规行为吧?做
戏做得充分一点,我觉得没什么不好。」

  在台灯后面,那另一个瘦高男子模样的身影听了我的这些话,一言不发地站
起身,从他身后的一个门低着头默默地走了出去。

  在那扇门关上的那一刻,那个洪亮声音的主人用左手在左耳按了一下,我猜
测他此时应该正戴着一只耳机。只听见没过一会儿,那个男人对我说道:「别装
了何秋岩,你和夏雪平是给你们警察局的局长徐远警官送密信的,这一连一个月
,你们分别见过了Q市的地下皇帝侯劭彧、G市的富豪郭勇邦、女富商柏剑悦、
前任文化局局长司马霄鸣,和美籍商人易汉东——在Q市你和夏雪平住的是侯劭
彧的温泉山庄;去见郭勇邦的时候你们在他办公室门口等了差不多六个小时;见
司马霄明的时候是在他家,当时他妻子刚炖了乌鸡汤、做了地三鲜和松鼠鳜鱼庆
祝他女儿考试成绩排名全校第一,于是他们全家都要留你和夏雪平一起吃饭;见
柏剑悦的时候,照顾她多年的私人助理楼诚正在向她求婚,她答应了;而见到那
个美籍商人的时候,他差点把你和夏雪平当成他夫人招徕的私家侦探,因为在他
办公室里面的小卧室里,床上正躺着三个没穿衣服的女人,一个G市本地人、一
个黑人和一个法国白人女人——这些我都没说差吧?这几个人,跟各地的蓝党或
多或少都有一些关系,你们徐局长,是不是想要操弄明年大选?」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而这恰恰说明除了我和夏雪平被跟踪以外,我们所见过
的这些人的周围,肯定有不少被他们收买或者本身就是他们安插下去的眼线。

  但正在我以为一切都已经彻底糟糕的时候,对方紧跟其后说出的一句话,引
起了我的注意:「你放心,你只要告诉我们你们局长要干什么,我就可以放你跟
你妈妈走;你们的责任,我们是不会追究的。」

  ——我一下子便听出来,此人在「诈和」。

  我之前确实没接触过司法调查局的人,但我知道他们是纠察全国警察的内政
的部门,而在警校的时候,我就已经经历过好几次警校内部纠察。在警校的时候
,那些面目可憎的教官们就经常用着能把人耳朵喊聋的音量告诉我们,内部纠察
没有商量,要么伏诛、要么连坐、要么清白释放,像刚刚这位的「议和」性质的
诱供,那是对待犯人的;何况我和夏雪平帮着徐远介入蓝党选举的事情,如果真
的被人查出来,罪名可不轻,哪可能像他说的不受到追究?——这就说明,审讯
我的这个人他实际上并不知道、至少并不确定我和夏雪平送的那些信里面的内容
;最后,他先前明明定义了「徐远操弄大选」,现在又突然问我「你只要告诉我
们你们局长要干什么」,这说明实际上他们连徐远的真实目的都处于猜测状态。
审讯这种事情,并不是审讯者的姿态越高就越容易成功,也不是话说得越多就越
会给人心理压力——他只用了一句话,就把自己手里真正的三张底牌报了出来,
这简直是教科书式的反面案例,也真得算给我上了一课。

  司法调查局的人,向来神秘而缜密,他们说话做事应该不会这么疏忽,这个
人绝对不是司法局的,搞不好是安保局或者省厅的,只有他们才如此地想找夏雪
平的麻烦。

  我转念想到了突破他的审讯的招数,而在我开口之前,刚刚那个离开的人重
新打开了门,站在门口死死盯着依旧在审讯我的那个洪亮嗓,我看不到他的脸,
但从他呼吸时全身起伏的程度和频率,我想他应该很是愤怒。

  「那你们手里到底有什么确切证据呢?呵呵!」我故意轻蔑地对对方笑了笑
,「这位同仁,我不论你到底是不是司法调查局的,只要你是为政府办事的公务
人员,你若是想抓人就必须得有证据。没有证据就抓人,你们这是渎职!不管你
们是哪个部门的,中央警察部、中央司法部,你们的状我可向他们告定了!若你
们不是具有执法权力的公务员,那你趁早给我和夏雪平放了!否则,管你是军警
宪特还是土匪恶霸,我发誓,你们会死得很难看!」

  站在门口那个男人从脸上摘下了眼镜,气馁地伸手揉按着鼻梁处的睛明穴,
然后又朝着门外打了个响指,然后从我被拖过来的那个门处,两个扎着马尾辫和
一个留着齐肩短发的女人护在夏雪平的周围,将她引来了我的身边,又搬了一把
椅子让夏雪平坐下,紧接着,我的手铐也被人打开了。

  「小混蛋,你没事吧?」夏雪平皱着眉头对我问道,又抬起头瞪了我身后那
三个穿着西装的女生一眼——我这时也终于看清,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穿着靛青色
的西装或者立领制服。

  「我没事,你呢?」

  夏雪平摇了摇头,微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背。

  我不屑地斜视着我身后这几位蓝衣女生,愤怒地讥讽道:「老百姓有句顺口
溜,」黄皮儿的靓妹、蓝底儿的娇娃「,呵呵,我觉得这句话可名不副实。」其
中一个扎马尾的女生还被我认出来了,那是之前跟我上过相同三门课的孟莉娜—
—这帮人根本不是什么司法调查局的调查员,而是国情部F市分局的探员。

  事后我对夏雪平一问,夏雪平便告诉我她在另一个房间被人审讯的情况:他
们的思路倒是清晰,针对我的这边,采取了搬出司法调查局的招牌企图吓唬我、
并试着通过抓住我的恐慌逼我就范;而在另一拨人针对夏雪平的时候,他们则用
的是「呆若木鸡」式的心理战方式,就是单纯一味用复读机式的方法重复提问「
你来到G市的目的是什么?为了见谁?」而在夏雪平对她们发问「你们是什么人
」的时候,她们依然置之不理。于是后来夏雪平索性不说话了,最后弄得那几个
姑娘先自乱了阵脚,轮番开始对夏雪平详细追问了一通,结果其中那个短发女探
员,估计自己都没想到她会被夏雪平认出来。随即夏雪平化被动为主动,对那几
个女生呵斥了一番后,又利用她们的所做所谓实则非法的辞令成功地唬住了她们
,并成功勒令她们几个为自己解开手铐、关掉那刺眼的灯泡。

  那个站在门口的男人把眼镜重新戴上后,走到了刚才他做得位置上,旁边那
个声音洪亮的男生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对那个男人立正后羞愧地低下了头。男人
开了口,用着听上去很是斯文的声音说道:「你们啊!我带你们这些小年轻出来
,明明是想着锻炼一下你们的,没想到啊,模拟训练时候都不应该犯的错误,你
们到这来犯了!我们调查院情报局的训练课,你们真是白上了……丢人现眼!开
灯!」

  「先是安保局、再是你们国情部,怎么着,你们这帮子鹰犬就非可着我和夏
雪平欺……」我正骂着,两盏刺眼的台灯熄灭,房间里的LED日光灯亮起,但
是这房间里的大床、豪华沙发、背投电视和家庭影院设备,全都在表明这里应该
是某个星级宾馆的总统套房而并不是国情部的下属机构;而坐在我和夏雪平面前
的这个男人,不由得让我惊呆:「你是……周学长?」

  坐在我面前的,正是一个留着侧分头、额圆脸小、小眼睛高鼻梁、下颌瘦凸
且棱角分明、耳朵外扩而溜圆,皮肤黝黑但容光精神的男人,里面穿着深蓝色的
正装衬衫,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西装马甲和蓝黑色西裤。而对方那人还没来得及
说话,夏雪平就接着我的话继续对他用着训斥的语气说道:「哼,我说周荻,你
要是想跟我商量事情,直接打电话找我不好么?干嘛搞得这么恐怖,拿我们俩开
涮呢?」

  这位被我称作「学长」的人,正是之前在我警专时期全校都崇敬的那位「金
句哥」。我万没想到他现在居然在为国情部做事,而我其实原本对周学长也是佩
服得五体投地,在我上警专的时候没少收到过他的恩惠,我自认跟他的关系也很
近——用小C的话说,我们这帮跟他关系好的男生,如果一夕之间都变成小女孩
的话,那全都得争着给他做小母狗、肉便器;这话是夸张且难听了点,但也确实
说明了当年周荻学长在学校里的时候,的确是男女通吃的,可实际上每个人也都
跟他在保持着一定距离的时候,把他当做我们的良师益友——说起来也不知道为
什么,小C就从来对周荻学长都没什么好印象,但小C自己又说,实际上她跟周
荻学长并没有什么过节摩擦,或许单纯是因为他是个读书人,小C看他觉得不顺
眼。

  所以一见对方的这帮人为首的居然是周学长,我心中原本的怒火,立刻消弭
了一大半,即使就像夏雪平说的,心中仍然有那么一丝被耍的感觉。

  「秋岩,雪平,让你们受到惊吓,抱歉啦。这是我的工作,请你们理解。」
周学长看着我,浅笑了一下,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和夏雪平。

  「工作?哼哼,」夏雪平冷笑道,「如果真是的工作,你用得着带我们俩来
喜来登?怎么不去你们国情部在C市的分局呢?而且还欺负一帮正在受训的小年
轻来询问我们俩、利用给我们的饮料下药这种方式来把我们带来,这真是你的工
作么?」

  周荻低着头咬着牙,默不作声。

  「你们俩认识?」我不解地看着夏雪平。

  「当然认识,之前重案一组帮着他们国情部的人办过案子、抓过特务,算是
一起合作过」夏雪平白了一眼周学长,眼神里全是爱答不理,然后又对我说道,
「你还不知道呢吧,你的这位学长,他的真正身份,其实是国家情报调查院F市
情报局情报处调查课课长。」

  「我刚上专一的时候……我记得学长是警院一年级……」我自言自语地计算
着,「没想到这才几年,学长就在国情部有如此作为啦?」

  周荻低着头,斜着嘴角微笑道:「彼此彼此,秋岩你不也大有作为么?我看
你们市警察局风纪处的工作,也被你搞得风生水起的。」

  对于周荻对我的褒美,或者说对于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一切字句,夏雪平似乎
有些不以为然,她对我说道:「你还真相信了?秋岩,你是不是还以为,你这个
学长今年只有25岁左右?」

  「呃……难道不是么?」

  「——他今年已经33了。」夏雪平挑衅地看着周荻,对我说道,「他之前
是去警专做」职业学生「的。」

  「」职业学生「?」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周荻,「我算明白为什么当初我只是
玩」真心话大冒险「报名参加了一下安保局的选拔,结果国情部也跟着来了,原
来是周学长的青睐对么?」所谓「职业学生」这种工作,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有,
在本国这项业务发展得算是迟滞的了——他们大多数受雇于情报部门、或者根本
就是情报部门的特工,通过伪装成学生潜伏进校园,目的无非两点:吸纳并考察
本国学生加入组织,策反或者胁迫外国留学生为本国政府服务。对于他们的工作
我认为不可或缺,但同时我也并不那么喜欢他们的行为。

  周荻表情木然地看了一眼夏雪平,「这……夏警官,我其实对你和秋岩都没
恶意,你用不着这么拆我台吧?」接着他又看着我,叹了口气道,「我在你们学
校相中了十个学警,你秋岩是唯一一个不给调查院情报局赏脸的。」

  「呵呵,学长,我老早就说过,我进警校的目标,就是只去F市警察局,别
的地方我从始至终都没考虑过。」我苦笑着看着周荻,心中对他的崇敬之情也逐
渐开始变味。

  周荻抬头环顾了一下站在我和夏雪平周围的这几个国情部探员,抬手一挥,
对他们说道:「你们下去吧,实际上这位何秋岩警官和夏雪平警官都是我的朋友
,我们还有点事情要谈,你们可以先去休息了——哦,告诉做监听的那两位,把
监听和监控设备关了吧,这是命令。」周围那几个探员听毕,齐刷刷对着周荻立
正,并一齐朗声答应道:「是!」然后每个人隔着同样的距离,买着同样的步子
,齐步走离开了房间。

  等其他人都走了,夏雪平便不客气地翘起二郎腿,瞪着周荻说道:「周大课
长,在这个时候不去陪伴自己的娇妻,非要跑到G市来搞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
究竟意欲何为?」

  周荻也不多寒暄,从桌上自己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下拿出了一张纸,对着夏雪
平说道:「你说的没错雪平,我就是专门想要见你的。」周荻看着夏雪平的眼神
里,闪过了一瞬怪异的目光,这种怪异外加他的话语,让我的心中难免觉得有些
带着米糠味道的酸涩。

  「见我?」夏雪平捧着那张纸看了看,表情复杂地问道,「这是什么?」

  我也看了一眼那张纸上面印下的字,然后才明白自己对周荻的目的可能是多
心了。

  「这是我们调查院情报局的临时聘书,我想请你这位号称」F市第一女警「
的菁英,来我们调查课工作一段时间。」周荻认真地说道,「我希望夏警官,您
能在这上面签字。」

  「呵呵,我夏雪平区区一个重案一组组长,何德何能,能让你们国情部这么
青睐?」夏雪平看着那封聘书,递还给了周荻,并说道,「抱歉,我虽然愿意跟
你们在一起合作办案、抓捕他国特工和犯人,但是参与你们情治部门的工作,对
不起,我之前就跟你说过的:我没有一点兴趣。」

  「先别急着这么说么,」周荻对夏雪平说道,「你跟秋岩你们俩离开了F市
一个月,肯定不知道最近在F市发生了什么吧?我和我们分局长希望你帮忙查办
的这个案子,你应该会有兴趣的。」

  「什么案子?」

  「从11月中旬到现在,在F市已经有五名离退休警官被人杀害了,三名死
在家中、一名是钓鱼的时候遇害,另一名是死在医院里,凶手,都是仿制版的马
卡洛夫手枪。这种手枪威力巨大、噪音极大,可是他们死得却有些悄无声息,而
这五位死者,在退休之前都是Y省警察厅的高官……」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夏雪平不以为然地看着周荻。

  「你一定会有兴趣的,雪平——这五位老警察,是你父亲夏涛先生遇害之前
所见过的最后五个人,他们的死,说不定跟夏涛老先生的死会有什么联系。」

  「周课长,你恰恰猜错了,我对你们的调查推论完全没兴趣,别再费心了。
」夏雪平冷冰冰地说道,「你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带秋岩离开了。」

  眼看着夏雪平拉着我的手站起身,周荻抿了抿嘴,猛眨了几下眼睛,然后就
像是吹熄一枝烛火一样地、迅速地说道:「夏雪平警官,你听说过」天网「么?


  ——「天网」?这是什么?曾经在两党和解之前,全国所使用的那个大数据
化互联网监控系统?

  「天网?」

  「对,」天网「。抱歉了,我不能在跟你透露更多,毕竟秋岩也在。如果你
想了解更多的话,雪平,你暂时加入我们,我们调查院数据库里的所有数据,都
会向你敞开——这是我个人向你作出的保证。」

  夏雪平看着我的时候,也是一脸迷惘,想必她也应该没听说过这个东西;可
她再转过头去望着周荻的时候,却显得十分漫不经心:「我说周课长,您还是那
么喜欢天马行空地讲故事!让你的手下把我们的东西还给我们,天色不早了,该
休息了,我们明天还要赶路回F市。」

  周荻转念一想,干笑了两声又说道:「都说夏雪平是」冷血孤狼「,哈哈,
果真冷血啊!只是你连自己儿子的死活都不在乎么?」

  「你什么意思?」夏雪平警惕地问道。

  「夏警官,你想这么就离开么?那好,您可以离开,请您把何秋岩留下。」

  「学长,你这是想要干什么?」我心中不解又开始有些愤怒地说道。

  「D5714列车上,那个叫高宇的乘务员,秋岩你该不会已经忘了吧?G
市警察局的人在高宇尸体的衣服上面发现了你何秋岩的指纹,这件事,是被我压
下来的。」周荻微笑着对我说着,接着又看向夏雪平,对她问道:

  「所以夏警官,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么?」

菊花好养 2020-6-25 16:33

【風雨裡的罌粟花】(6.12-6.16)【作者:銀鉤鐵畫】

作者:銀鉤鐵畫
字数:190876


6.12

 我那只跟夏雪平紧握在一起的手,不禁冒出冰冷的汗水。

  而握住我的夏雪平的那只手,则强而有力地,轻轻捏了捏我的掌骨。

  周荻的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尴尬又灰心的表情,让他原本那张英俊帅气
的脸看起来特别的……我很不愿意这么说一个我曾经崇拜、视为偶像的人,但我
必须说——他此刻的那张脸特别令人作呕。

  「课长,请指示。」

  「安排车,给夏警官跟何警官送回住的地方……」周荻垂头丧气地说道,坐
在桌子上的他连看都不敢看我和夏雪平——主要是不敢看夏雪平。

  当然,夏雪平几分钟前的操作,令我的心底那片湖泊到现在还泛着涟漪——

  「所以夏警官,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么?」

  「周荻,你可真是费尽心机,」夏雪平在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只闪了五秒
钟惶恐,然后换上了犀利的目光望向周荻,「你之前就邀请过我,让我加入你们,
那时候我说过,你我保持普通的平淡如水的朋友关系就好,别把事情搞复杂,我
不想跟你们国情部扯上关系。」

  「没错,」几分钟前的周荻还笑得十分淡定,那种怪异到有些令人讨厌的眼
神,又开始化作一股烟雾笼向夏雪平的身体,「那时候你还说,你很讨厌情报部
门,你觉得我们这帮人,安保局那帮人,都是鸡鸣狗盗的鹰犬——你说从古至今,
诸如汉朝的『大谁』、唐朝的『不良』、宋朝的『走马』、明朝的『厂卫』、满
清的『粘竿』,也都一样,国家确实离不开我们这样的人,但就这样的人、这样
的机关,还是让你不舒服。」

  「是的。」夏雪平冷漠地却客气地看着周荻,停顿了片刻,吸了一口气道,
「然后那时候你说,你们跟安保局那帮人不一样,你们跟安保局的最大区别是:
他们脏,你们干净;他们见不得人,你们光明磊落。」

  「没错。」

  「那么此时此刻,拿秋岩来要挟我的你,还好意思说你们『光明磊落』么?」

  周荻微笑着低下头,吧嗒了一下嘴唇,才有些尴尬又强硬地摘下了眼镜,看
着夏雪平说着:「非常时期,应对如你这般非常之人,我觉得,我可以用非常之
法。」

  夏雪平缓缓沉下来一口气,不给别人一点心理准备地对周荻说道:「那个叫
高宇的人,是我杀的。」

  周荻原本带着得意和自负的脸上,瞬间铁青:「什么?」

  「我说你弄错了,那个男乘务员是我杀的。」

  我也难以置信地看着夏雪平,并且心中大骇——她这么帮我顶雷,那她自己
怎么办?

  但随即,我的手被夏雪平紧握后我才明白过来,此时的我必须得故意装傻、
且必须表现得稍微没良心些,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原本以为讲我和夏雪平出车
飞象、一击将死的周荻满盘皆输。尤其是面对周荻这样,在警校潜伏这么长时间、
而几乎没人发现他的真实年龄和真实身份的人,或许我多一个字的嘴,都会被他
咬死不放。

  我只好低下头默不作声,并听着夏雪平声音冷峻地对周荻说道:「那个高宇
是做乘务员的,动车车厢总共就那么大的地方,走到面对面或许就会有擦肩而过
的状况,他的衣服上有秋岩的指纹难道稀奇么?你们是在那具尸体的上面找到了
何秋岩的指纹,可你恰恰疏忽了一点,那就是在这个年代,在一般情况下真正的
杀人凶手会更警惕细节,所以才不会轻易在现场留下自己的指纹——看来我确实
错了,你们国情部的人跟安保局确实不一样,你们更自负!」

  「这……这怎么可能……」听了夏雪平的话,周荻慌张地瞪大了眼睛,看了
一眼门外,又连忙把自己屁股后面那台Acer笔记本电脑掀开屏幕,转过来后
捧在手里,连连敲着键盘。

  「怎么不可能?你自负就自负在,你玩心理战是把好手,所以你就以为你周
课长的刑侦水平也跟你的心理战技术一样——你难道忘了上次你差点就放走了那
个受雇于土耳其密情局的回疆间谍了么?」

  在被夏雪平奚落了一番后,周荻依然心有不甘:「不对!夏警官,我这里就
有列车上的监控录像!我知道一定是在包庇……」

  见周荻仍然不依不饶,夏雪平便给周荻讲了一套跟事实完全相反、却似乎更
符合那被夏雪平做过手脚的监控视频、从逻辑上来讲也似乎更通顺的杀人过程:

  「我来给你解释怎么回事:秋岩去洗手间,隔着门听到了那个叫高宇的男人
跟车上当时还在的另外一个身份不明者,商量着准备给我跟秋岩下迷药、然后在
中间落站的时候配合着将我俩掳走,然后一并杀害;我跟秋岩用的都是假身份,
出来度假,我俩也没带警官证,虽然带了手枪防身,但是高铁列车那种极度密封
的公共场所,我们谁都无法轻易开枪,所以他趁着另一个乘客向那个姓高的乘务
员索要热水的时候趁机跑回了我的身边、跟我商量怎么办。他心地善良、仁慈得
很,你要是有心你应该清楚这是他的优点也是致命缺点,在那种情况下根本来不
及、也不需要思量!所以我就直接冲着那个姓高的方向直接走了过去……对了,
在我的行李箱里,你的手下应该会发现一双黑色皮革手套——当时我就揣在我的
休闲裤口袋里,我确定那人必死,所以在直面那人之前我就已经把手套戴到了手
上;而如果你们真的去调查了,你就应该知道在那趟班次的列车上,有个名叫谭
佳茜的女乘务员,那天她的钥匙丢了——那串钥匙,是被那个叫高宇的男人偷走
的,而在我拖着他进了洗手间后打斗的时候,那串钥匙被我抢到了,在那钥匙扣
上面还挂着一把多功能瑞士军刀,我就是用那把瑞士军刀给那乘务员割了喉咙。」
——没错,在谭佳茜的那串钥匙上头,确实有一把刀刃长三厘米的多功能折叠刀,
这个被我忽略的细节,却被夏雪平记得清楚。

  夏雪平说完,死死盯着周荻,坚定地说道:「那个叫高宇的男人就是这么死
的。周荻,你若是想把这事情立案、或者通报给Y省警察厅、或是我们市局,请
你自便;但我想跟你说的是,别用对付他国间谍的方式对付秋岩跟我,这样的招
数对我没用。」

  「我……我不是……雪平,你误会……唉!」周荻看着时候夏雪平的样子,
简直可以用瞠目结舌四个字来形容。他凝视着夏雪平半天,然后又咬了咬牙、舔
了舔牙龈、嚼了几下空气看了看我,我也是头一次看到之前在学校里在任何情况
下都能够岿然不动的周学长如此的手足无措。对于夏雪平讲的这些话,我看得出
来其实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实际上他之前在拿我进行裹挟时那副天地进在他运筹
帷幄般的得意、和听到夏雪平讲述那杀人经过时候那种不甘心和失落,仿佛像是
……仿佛像是每天都望着东方期盼旭日的向日葵、却等来了乌云密布,仿佛是站
在秋日枝头的松鼠等待着与自己嬉闹的大雁、却见她飞向天空中不再与自己打招
呼、仿佛是那坐在圆木堆上的牧羊人、看着成长后的茁壮羔羚羊却一跃奔处了栅
栏、冲进山林深处……而至于那个男乘务员的死,其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对
于他来说似乎没有半点意义。

  所以,他最后只能放我和夏雪平走。

  「安排车,给夏警官跟何警官送回住的地方……」

  「不用了吧,学长,我和夏雪平自己打车回去就好,」在一旁忍了半天的我,
早已憋到后槽牙的牙根疼,「就不劳烦你们国情部的车马了。」

  「不错,你们的好意心领了,只需要吧我们俩的行李和个人物品还给我们就
好。」夏雪平也说道。

  「好说!既然您跟秋岩都没问题,你们的东西当然要还给你们。真的不需要
我们派车送你们么?需要的话我今晚就可以送你们回F市,火车票干脆退了吧!
何必在车站那么嘈杂的地方跟其他人一起感受拥挤呢?」周荻抬起头,然后脸上
又恢复了之前那友善又热情的笑——此刻我在他的脸上,竟然找不到半点刚刚那
种尴尬到无地自容的痕迹,就算是出于礼貌和之前相处后留下的那点面子,周荻
的表情转变也似乎有些太快了。

  「真的不用了,周荻,谢谢你。」夏雪平再次回绝了。

  周荻凝望着夏雪平的眼眸,他的样子甚至有一点发痴的状态,而这种痴态也
就保持了短暂的三四秒钟便稍纵即逝,然后他大方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夏雪平说
道:「那我就不强求你们了,你们母子二人自便;只是……雪平,我还是衷心地
希望你能来我们调查院情报局来,哪怕是暂时帮帮我们。你不用着急回答我,你
若是想好了、回心转意了,你随时可以来情报局找我。」

  「谢谢关心。」夏雪平有些无奈地微皱着眉头抿着嘴,对周荻几字一顿地说
道:「我的那些事,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做好,更何况我还有秋岩陪着。」

  周荻听了之后,转过头又低下头,点了几下头后对我和夏雪平爽朗地笑了笑,
再最后说了一声:「那好吧,我们F市见。」

  「呵呵……」我其实真想跟周师兄念诵那首网谬已久为仓央嘉措的诗——《
最好不相见》。

  「嗯?秋岩有话要说?」周荻转头认真地看着我。

  「没……呵呵,」我想了想,对周荻说道,「要在F市见面的话,我希望周
师兄你最好还是换一种朋友的方式,而不是国情部探员的方式——周师兄,认识
你,真意外。」

  周荻笑了笑,低头不语,再之后一直到我和夏雪平离开他们所驻扎的这家喜
来登酒店,他都一直没怎么说话。

  而从酒店一楼大厅走出门的时候,夏雪平也终于松了口气,我也一样——因
为之前我和夏雪平都是找的条件差不多的快捷酒店,且C市这边的人似乎较保守、
情趣酒店没几家,仅有的几家卫生条件也好、服务态度也罢都不尽人意;寻思着
反正在C市已经最后一天、也是我俩这次假期的最后一天,于是我俩就索性大手
大脚一把,预订了一家皇冠假日酒店准备住下,而在我们俩所在的那家皇冠假日
旁边就有一家喜来登。在从刚刚那间总统套房里,当着周荻和那一干跟我差不多
年纪的国情部探员,我和夏雪平检查他们是否给我俩的行李和背包里安装了追踪
器就检查了三遍,我俩还问他们要了螺丝刀和扳手,把我俩各自的手枪和行李箱
的拉杆、万向轮都拆卸了下来。确定了不会给自己留下尾巴,我和夏雪平进了电
梯便都在担忧,万一这家喜来登就是我俩订的皇冠假日的邻家,那么我俩这一晚
上依旧处在被周荻监控的范围内,就像两只腿上被栓了线绳的蚂蚱,就算是飞也
飞不出去多远;等我俩一出门,我再拿出手机一定位,发现我们订的那家皇冠假
日在城西,而这里是城正东,且这里周围并没有皇冠假日酒店,一瞬间,户外的
空气都是那么的清新。

  「跟这帮搞情报的打交道,可真累!」回头看着酒店大厦,我总算舒了一口
气,刚准备伸手拦的士,却被夏雪平叫住了。夏雪平指了指这家喜来登酒店侧门
的租车网点,我才重新警惕起来,毕竟国情部常年在全国各地有一笔外勤预算,
那就是在各行各业拉拢或者渗透一批自己的内线。我和夏雪平刚刚跟周荻说了我
俩自己打出租车走,那么说不定我这一伸手,等来的可能就是他们国情部的密探
;反而这时候自己租车要保险些,毕竟选车可以随机,而周荻从F市带来的这一
组,又有多少精力、多少经费把这汽车租赁网点的库存全都安装上跟踪设备和窃
听器。

  直到把车子选好、用手机支付交了押金和租车费、再上了那辆美版的日产S
entra之后,夏雪平才接上二十来分钟之前我的那句话对我说道:「那你应
该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国情部的工作了吧?我要是跟周荻那儿点头了,那我
天天就得天天都和这帮在搞情报的人打交道。」说着说着,夏雪平的语气还有些
伤感:「你外公遇害之后,这些人就总来找我——你可能记不得了,劲峰那时候
在南方跑采访,有两次,国情部的这帮人来家里问话,都给你吓哭了;我后来就
直接让他们到交警大队和我当时在四昌街的交通值班岗找我了。」

  「哦……好像有点印象,我记得有一帮蓝衣服的来过家里。」

  「这帮人呐……安保局那群特务下手狠、不讲规矩,甚至有点心理变态,但
他们还是办实事的;国情部这群人,华而不实……我爸被人害死不知道去查,反
倒跑过来一个劲地跟我问话……『白痴』二字,都难以形容他们的愚蠢和怯惰。」

  坐在副驾驶上的我看了看夏雪平,忍不住对她问道:「你跟周学长,以前合
作过?」

  「是的,七年前的事情。当时白塔街回民区那边有一起执政党的回民议员全
家被人灭门的案子,仔细一调查居然跟土耳其密情局的间谍有关,后来那件案子
就跟国情部手上追查间谍的案子并案了。当时国情部的按键负责人就是他。」夏
雪平讲起这件事,都觉得有些荒诞,「听说那年他还领了中央警察部和国防部的
两枚勋章,谁知道在此之后他摇身一变,就成了你的所谓的『学长』——看起来,
你好像之前对他还挺五体投地的?」

  我惭愧地转过头去,挖了两下耳朵说道:「我哪知道他是这个身份背景的啊?
在学校的时候本来就有一大堆人追捧他,起初我对他无感,但几次接触下来之后
感觉他说的话都挺有哲理的。而且……唉,我在警专的时候打了不少架、也闯了
不少祸,要是没他帮我担着,我可能连派出所都去不了。」

  「呵呵,」夏雪平侧过头看了我一眼,「你呀,不仅是小混蛋,还是个小笨
蛋!你真以为你在警校时候闯祸最后没被怎么处罚,都是他帮助你说情?他是国
情部的特工——他倒也确实帮过你不少忙——但是他既然也推荐过你去他们那儿,
那么他其实巴不得你被警校开除、然后接受他们的训练呢!」

  「不是他那是……」我顿时豁然开朗,转头看着她,但见她正眼角含笑地目
视前方,时不时利用转弯和变道的间歇斜眼看我几眼,「——我……你怎么不早
说你帮过我那些事啊?然后我升警院的第一天新生大会的时候,你去警院还故意
装着不认识我,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夏雪平白了我一眼,又欣慰地笑了出来:「不是我直接干涉的警校德育处和
训导处,是去找的徐远,他毕竟是警官学院和警务中专的副校长。再说了,我干
嘛要告诉你?你那时候还恨我呢!——恨着我时候的何秋岩,可比现在的小混蛋
好玩多了!」

  「真是坏雪平……」我转过头嘟囔着。

  夏雪平笑了笑,接着叹了口气,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倒确实觉得周
荻说话有哲理,我听说他在警校还有个外号叫『金句哥』——可不是么?他原本
就是北方大学古语文专业和国际政治专业的双学位学士;况且你们那时候都在青
春期,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呼,那可是最好骗了,比你们年长几岁的人但凡作
出深沉的样子随便说几句显而易见的道理,你们都会觉得这个人有哲理有深度。」
夏雪平沉默了片刻,又转而说道,「不过客观的说,周荻这个人,在很多方面都
很聪明。三十三岁就当上情报局的调查课长,在他们那个系统里已经算不容易的
了,倒可以说他确实是个人杰。」

  听到夏雪平话锋一变,开始夸赞起周荻来,这车里那盒柠檬味的空气清新剂
都似乎洒到了我的嘴里一般。我绷着脸把嘴里的唾液都抽干净,然后用舌头顶着
下齿、攥着拳头用鼻子喷出两股热气,调节了一下情绪对夏雪平问道:「那以前,
周荻跟你提过几次让你为他们工作啊?——我听他说的意思,好像他之前就请过
你,被你给否了。」

  「两次。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三回了。」夏雪平回答道。

  「呵呵,他对你可真是锲而不舍。」虽然我已经抽干了嘴里的唾液,但我依
旧觉得满口都是一股让舌头和牙齿同时颤抖的味道。

  不过或许因为我说话时候的语气太过于平淡隐忍,夏雪平似乎根本没听出来
我措辞中的酸味,哭笑不得地说道:「对啊,唉……他这个人其实也不坏,但不
知道为什么就是那么令人讨厌。他第一次对我发出工作邀请是在我刚过去协助他
们工作的时候,那天我俩刚刚一起遭遇了几个间谍的那一瞬间,马上子弹就擦到
我发梢和耳边的时候,他问我这个事情;第二次是结案后,首都调查院的人过来
组织的一次聚餐上——当着徐远和调查院特派员的面,他竟然让他们的一帮探员
跟着起哄,让我答应加入国情部。唉,胡搅蛮缠啊这个人!每一次她都把事情搞
得这么复杂,这一次为了让我入局,给咱们俩下了药——估计也是怕我们俩不明
就里,跟他的人开枪吧?他要是不搞这么一套,说不定我还真答应了;只不过他
越是这样,我越不会随他所愿。」

  夏雪平的这番话,彻底把我的心给说了个透心凉。

  「那你就去国情部情报局上班吧!」我攥着拳头忍着,忍到无可奈何,最终
还是增大了分贝对夏雪平说道。

  而我这突如其来的短暂情绪溢出,让夏雪平有些迷惑不解:「嗯?为什么
啊?」

  我本来觉得我不应该继续说下去的,然而情绪一上来,话就容易拦不住:而
且另外一方面,周荻几次凝视夏雪平时候那副表情,都让我觉得不舒服——可能
我刚来到重案一组时,有很多时候我也是像他那样凝视着夏雪平的,那是一种充
满渴求的凝视,并且眼睛的主人在用视觉神经接收自己面前这美丽的景色的时候,
大脑内部也会触发对于眼中所见的美好想象——对他来说美好了,对我可就悲惨
了;我觉得在这个事情上进行一下应激反应,应该不属于过分:

  「我听你的意思,你其实不还是想去么?我看你迟早对周荻……迟早对他的
话没办法拒绝;人家周学长,一表人才,长得虽然黑了点,但是也算仪表堂堂、
俊朗英武……那国家情报调查院人杰地灵的,那有广袤的天地,你『冷血孤狼』
夏雪平若是去了,可以大有作为!」

  「你说什么呢?」

  我没理会夏雪平,继续说道:「……还能让那『人杰』赏心悦目,你们男女
搭配,干活不累,那全F市的罪犯也好、间谍也罢,一个个肯定都会把自己的胆
吓破,恐极而亡!」

  「嘿?……嘻嘻!」夏雪平果然是有些生气,但她听到最后也被我气笑了,
她抿着嘴伸手轻轻扯了扯我的左耳,又冲我的脑门弹了一下,「我才反应过来呀!
我说何秋岩小混蛋,你怎么这么容易吃醋呢?嗯?嘿嘿,你是对我不放心呢,还
是对你自己不放心啊?」

  「我……我是不放心周荻!」

  「哈哈,小混蛋!」夏雪平摸了摸我的额头,而此刻我就像是一只被踢中脑
门的狗、一只炸了毛的猫,猛地一闪,直接躲开了夏雪平的手。夏雪平正开着车,
她也没过多的心思跟我嬉闹,只好轻叹了一口气对我问道:「那你不放心他什么
呢?你是觉得我会看上他、然后把你这个小混蛋丢掉,再跟他谈恋爱?」

  「……哼!」夏雪平有的时候可真烦人,偏偏要把我此刻内心里那点梦魇给
说出来!我扭过头,看着车门侧后视镜里面的自己,此刻脸上气得像一个被煮熟
的螃蟹。

  看着我气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夏雪平竟开心地笑了起来,又摇了摇头,叹了
口气开导我道:「不是……你咋就对自己这么没自信呢?你以前不是在警校的时
候坑害过不少小姑娘家的么?就你这自信水平加上这小心理素质,也能被警院学
生处的人说成『花花公子』,你可真神奇!」

  「你别跟我扯别的!我……我看得出来他……他好像对你有意思……」

  「喂,我记得我之前好像教育过你吧,当警察的不能做『好像』的结论,有
没有?」夏雪平趁着等红灯的时候,侧过头平和而认真地看着我。

  我不甘心地歇了口气,又对她问道:「那他就没追过你么?我听他刚才管你
一口一个『雪平』、『雪平』地叫着,我就不踏实也不舒服……我还以为段亦澄
和艾立威转世回来了!」

  「噗嘶——嗨哟!」夏雪平努着嘴吸了一口气,然后微错着嘴唇紧闭着嘴,
半咬着牙,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我这么跟你说吧——我不可能喜欢他,不可
能喜欢一个搞情报当特工、成天让自己活在阴暗处的人;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
原本都不会再喜欢任何的男人了,结果就你这小混蛋出现了!——把我原本的世
界搅和得乱七八糟的,但你现在已经成为我的世界里的一部分了,知道吗?」夏
雪平眨了眨眼,闭上眼睛又猛然挣开,对我补充说道,「而且,他真的没有跟我
说过你想的那种出格的话,我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并且,他已经结婚
了!」

  「哦,他……他结婚了?」我此刻的心逐渐踏实了下来,「这我倒是没看出
来……」

  「对呀!他跟他另一半挺恩爱的!他的那个新婚妻还是个大美女呢!客观地
说,从长相到家庭、从学历到工作能力,人家也都是极其优秀的,人人都觉得他
俩异常般配——当然,除了他妻子脾气差了点以外。」夏雪平说到这又斜眼看着
我,故弄玄虚地对我问道:「对啦,你猜猜,他的妻子是谁?」

  「爱是谁是谁!」我满不在乎地说道,松了口气后,噘着嘴看着夏雪平,
「他妻子就算是什么偶像明星、皇室贵族跟我都没关系,我就只知道没人能抢跑
我的夏雪平大人就知足了!」

  「嘿嘿!小醋坛子!」夏雪平恬美地笑着侧过头看着我,伸手在我的脸颊上
捏了捏,「我现在看你吃醋、委屈、生气的样子怎么觉得这么可爱呢!一米八多
的大个子,跟个怕别被抢走玩具的小朋友似的!」

  「你不是我的玩具!你是我的宝贝!还有,我才不是小醋坛子……我是小柠
檬精!」我虽然还在气头上,但是我也在试着通过哄着夏雪平让自己开心些。

  「好好好!你是小柠檬精,等到了酒店之后我就给你放浴缸里,在撒进去两
包红茶袋、浇点蜂蜜,给你泡茶喝!」

  玩笑归玩笑,在我心里,依旧有些隐忧,倒不是因为我在周荻这件事上保持
顽执,只是我越发地觉得,当我跟夏雪平相处的时候,尽管在床上我大部分时间
主宰着一切,偶尔会让她以女王的姿态在我身上进行压迫和调教,但实际上,我
更像一个在夜里想利用床笫功夫抓住对方的心、而白天在对方身边说话行事处处
小心翼翼的小媳妇。这样与夏雪平相处相恋确实很美好、也让我感到很满足,但
这与我之前设想的那种与她平等的恋爱、性爱,都真的大不一样,而至于这现实
的浪漫与我设想中的境地之间哪一个更好、在我实施起来时哪里出了问题,我着
实费解,并且,我还是会害怕,害怕就我和夏雪平现在的状态,会不会在将来的
某一天,生出什么隐患。

  看着夏雪平,此刻的我很想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紧握,但我又不敢,毕竟她
现在正把自己的双手握在方向盘上,而我只要握住她的手,就相当于给她的右手
加了重坠,方向盘会按照我加上去的力道转动,继而我们俩这辆小车子将会偏离
原本所在的路线,于是我只能默默地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她专心致志地踩着油门、
转着方向盘,驾驶着车子载着我一路前行。

  按照我俩约定好的,到了酒店以后我和她分别去洗了个澡,然后依旧是我睡
客厅的宽沙发,她睡那张宽阔的双人床,在离开一个地方的最后一夜,为了充分
休息,没有任何的的性行为——夏雪平嘴上说的强硬,但她去洗澡时还是故意把
卫生间里淋浴间的门留了一条缝;我本来也是设想着跟她一起洗个澡,要么在浴
缸里跟她来一次含蓄的69式,要么就是把她的欲火调动起来后,蹭着相互身上
满满的滑腻沐浴泡沫来几发爽快的射精和潮吹;但是经过一整天游玩的奔波,还
有刚刚因周荻而起的插曲,我实在没有心情去做爱,而且虽然夏雪平给浴室留了
门缝,但我趁着去小解的时候透过门缝观察她,发现她洗着澡、冲着热水,同时
也在不住地打着瞌睡,索性我平复一下自己的欲望,没忍心去折腾她。在前几次
将要离开我们驻留的地方最后一晚的时候,我燥热的身体和躁动的心都让我无法
睡得踏实,而这一夜,我竟觉得特殊的疲劳,在洗澡的时候我就在打瞌睡,而当
我躺在沙发上盖好毯子之后,片刻间我便进入了梦乡。

  再睁开眼,一阵冷风从窗口吹来,就在我全身颤抖的时候,我听到了夏雪平
的主卧门口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软底皮鞋拍打在地砖上面的沉闷脚步声。我猛然起
身回过头去,在黑暗中,我竟然看到那里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个十分熟悉的高
大男人的身影。

  「你在这干什么?夏雪平呢!」

  而在看到我醒来之后,他竟然十分淡定的站在原地,用着那双深埋在周围满
是皱纹的眼眶里面的凸起的老虎般的吊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你怕了么?」

  「我怕你作甚!」说罢,我猛地从沙发跃起朝他扑了过去,没想到他一抬腿、
照着我的胸口就是一脚,将我踢了个人仰马翻。

  「你怕了么?」他又冷冷地对我问道。

  我回身从沙发上摸到手枪,站起身对着他抬手就是一枪,却没想到我是没瞄
准还是他动作太快,那射出去的子弹竟然被他轻松地躲了过去。他表情凝重地回
身看了我一眼,撞开房间的门就往外夺路飞奔而去。

  我不甘心,于是我抓着自己的手枪在其后紧跟不舍,随着他下了楼。却不知
为何,楼外的世界竟越来越黑,起初披着夜色,还能看到街道上路牌和建筑物的
轮廓,而我再随着他往前奔跑,周围的一切像是被漆黑逐渐抹去,慢慢地,我眼
前看得清楚的就只剩下那男人的身影,而他在我身边一边跑一边冲着我大喊:
「你怕了吗?」「你怕了吗?」

  我很想回答一句「我没有」,但是跑得满头大汗的我已经气喘吁吁,一句话
也说不出来。可在我拼尽全力以后,我一伸手,还是够住了那个男人的后衣领。

  可再见他转过身后,却发现他除了脸上,全身上下竟然满是血污。

  「我再问你,你怕了么?」他面无血色地看着我。

  「我没有!」

  「那好,」他突然如鬼魅一般瞬移到我身后,握着我的手朝着前方那无尽的
黑暗端起了枪,对我命令道:「开枪!」

  而我在这一刻,却不知为何竟觉得他异常亲切,于是我按照他的命令对着前
方开了一枪——

  这一枪之后,我竟然在这无比的黑暗上打出了一个窟窿,而前方似有另一个
世界一般,从那弹孔外射进了一道耀眼的白光。

  「开枪!」

  又一发子弹射出,正好打在刚刚那个弹孔的旁边,从外面射进来的那些耀眼
而温和的白光也越来越多。

  「开枪!」

  ……

  「秋岩?秋岩!」我身子一晃,再睁开眼,只见穿着黑色棉背心的夏雪平正
一脸担忧地望着我,把手放在了我的肚皮上,「醒醒……你做噩梦啦?」

  我马上坐起身子,呆呆地看着夏雪平,又看了看窗外,然后松了口气抽了抽
鼻子。

  「梦见什么了?」夏雪平担忧地坐在我身边将我搂到怀里,摸着我的头发和
耳朵,「我刚才不想叫醒你的,寻思着让你多睡一会儿;结果看着你咬着牙叫唤
着,胳膊还一抽一抽地,我还以为你身体又要抽搐……真是吓死我了!」

  「没……我……」我单手掐着额头、揉着太阳穴对夏雪平解释道,「我梦见
开枪……」

  「……妈妈也经常这样,没事了、没事了,乖!」

  枕在她软软的胸部上,嗅着她浑身的沐浴液加那带着奶油甘甜的香水味道,
我忍不住一把搂过她的腰,一手摸着她翘嫩的屁股,一手抓着她丰满的右乳,然
后用嘴巴在她的左边乳房上连着亲吻、带用嘴唇往回绷着牙齿在胸肉上咬着。

  「哎呀,小混蛋!又趁着我可怜你的时候吃妈妈豆腐!」夏雪平虽然跟我这
样相处了一个月,无论是从肉体上还是从情感上她跟我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无间,
但是一遭遇到我对她耍些小色狼的举动时,她的脸上还是会出现那可爱的羞红。

  「嗯,因为你身上好舒服……」我把鼻子埋在夏雪平的乳沟之间,对她懒洋
洋地说道,「你不是我的玩具,而是我的宝藏,也是我的豆腐!」

  我说完,用她的乳房垫着我的下巴抬起头看着她,她眯着眼睛咬着嘴唇,伸
出手紧紧捏住我的鼻尖,快速震动着摆弄着我的鼻子,然后弹了一下我的脑门:
「行啦,别闹了!快去洗漱,等下下楼吃早餐!」然后夏雪平痴痴地看着我,对
我红着脸微笑着说了一句别有含义的话:「今天,咱们就回去了哦。」

  我探过头吻了吻她的嘴巴,然后装作顽皮地把手伸进了她的背心里,她没反
抗,而是任我两只手在她的乳尖上各自抓了一把,然后她才拍着我的屁股轰我去
洗手间刷牙洗脸。

  我只好揉了揉眼睛走进卫生间,洗手池旁边的大理石台上已经摆好了一杯清
水、上面架着的牙刷也已经挤号了牙膏。我端起水杯含了一口水,刚把牙刷探进
嘴里,洗手间的门却被打开了——刚刚还穿着深蓝色牛仔裤的夏雪平,此刻却只
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内裤站在我背后,她痴情地看着镜子里的我,然后把自己的整
个人都贴到了我的身上。

  「嗯……你要干什么呀夏雪平?」我连忙吐出了口中水,把牙刷从嘴里拔出,
却没想到夏雪平的下一个动作竟然会轻轻踮起脚尖,让自己整个身子趴到我后背
上,把嘴巴靠近我的耳朵,伸出舌头开始舔弄我的耳郭,而她的双手居然也从我
的背后伸进了我的裤子里,双手攥住了我的屁股开始揉弄,并且还让我的睡裤夹
在了我股沟那里,于是我的盆底肌赫然紧绷,顺带着,早就被唤醒的小兄弟突然
立正。

  「嗯……呵……好好刷你的牙!」夏雪平在我的耳边吐气如兰,然后缓慢地
把右手绕过我的胯骨,抄向了我的阴茎,轻轻地握住。

  「但是你这样……加上你的喘息声音……啊!」夏雪平这个坏人,在我说话
的时候,正用着自己的小拇指顶开我的马眼,并轻轻地用指尖插入着,而她的其
他食指则在我的阴茎背面缓缓撩动;并且同时,她的左手依旧在我的屁股上紧抓,
然后她居然模仿起我抚弄她乳房时候的动作,在我屁股的最中心处用大拇指在上
面画圈——而我那被刺激处来的那条由大腿根部遍布大腿的静脉血管组成的敏感
带,也竟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开始发痒。「不这样……夏雪平……坏雪平!……哎
呀!妈妈!好妈妈,别这样……不是说好不这样的么?关键你现在这么折磨我,
我怎么刷牙呢?」

  「你刷牙了,妈妈还没呢!」夏雪平用着略带哭腔加上娇喘的声音,在我的
耳鬓厮磨。

  「你怎么没刷牙呀?嘴里还有牙膏和漱口水的味道呢!」

  夏雪平听了,攥着我的阴茎在我的睡裤里摆弄了两下,对我说道,「我还没
用我这混蛋儿子的这条『坏东西』刷牙呢!」

  我听了这话,心里又是狂喜,又是哭笑不得,又是十分痒痒,我忍不住地对
她说道:「哎唷,夏雪平!你怎么有这么顽皮的一面呢?我不是做梦吧?」

  夏雪平听了,立刻娇嗔一声「哼」,然后紧紧握住我的整根阴茎,也不顾节
奏和我的感受,直接开始用虎口贴着阴茎伞缘上下撸动着;一阵热拉的快感袭上
心头又冲上大脑,弄得我差点跌到她的身上,而她似乎发现我的身子晃了一下,
立刻用自己的乳房顶到了我的后背上,一边撸动一边对我强硬地拷问道:「还觉
得是做梦么?嗯?还是做梦么?现在这样觉得是在做梦么?」

  「不是啦!不是、不是……别了,慢点!哎唷,哎唷!受不了的!」我心里
大喜,嘴上却不禁埋怨道,「坏雪平……一大早就欺负人!」

  「哦哦,你吃我的豆腐就可以,我占你点便宜就成『坏雪平』了呀?」夏雪
平眯着眼睛满意地笑着,接着开始往下脱着我的裤子,「要刷牙么,你就刷你的
……嗯……别管我……再说了……嗯啊……你不是喜欢听妈妈这样的声音么?…
…喜不喜欢?」

  「喜欢呐。」我刷着牙,默默忍受并享受着下体上如过电一般的快慰。

  夏雪平一边说着,一边换了个姿势握住了我的整根肉棒,并且用着食指和拇
指掐着我的龟头,每问一句就往上揪一下:「喜不喜欢?」

  「啊呀……喜欢,当然喜欢!」

  「喜不喜欢?大声点!」

  夏雪平瞬间用尽了最大力气薅住了我的朖儿,我连忙求饶式地对她说道:
「哦哦哦哦!喜欢喜欢!喜欢死了!」

  「那你喜欢不喜欢妈妈呢?」随着她的声音变得温柔,她手上的力道也逐渐
温柔起来。

  「当然喜欢,而不仅仅是喜欢啊——我爱你,夏雪平,我想跟你恩爱一生。」

  「哼哼,就会说——」夏雪平总算满意了,于是她赏赐了我一个湿吻,用舌
头挂着我口腔里残留的牙膏泡沫,然后蹲到了我的身前,对我抛了个媚眼说道,
「看来妈妈该给乖宝宝一点奖励了!」

  说完,她将口中的那些牙膏泡沫和着我与她自己的唾津,全都吐到我的龟头
上,然后一下子含住了龟头前端,接着她又闭紧了牙关,用我的人字尖的肉凸贴
着她的齿面开始轻轻地「刷着牙」。或许是她吞吸和磨动时的力道用的确实合适,
亦或是这一连一个月在我欺负她的时候她也同时在调教我,让我整个身心都会不
由自主地对她进行服从,我忽然觉得当脆弱的龟头触碰到那洁白的贝齿时,我的
全身都会得到一种崭新的无尽的刺激与欢娱。而在她的齿面上几次洗刷之后,夏
雪平又像吃排骨一般地从左右两边轮流地用自己的咬合面在我的海绵体上轻轻敲
打,两三个回合之后再含住我的龟头,用舌尖顶着我的马眼,从里面挖着这条棒
骨的骨髓;我勉强举着杯子漱着口,而在她第三次用舌尖勾弄我的马眼的时候,
我实在是经受不了这种调诱,于是我放下杯子的同时也放心了理智,按着夏雪平
的后脑勺,便将自己的阴茎齐根插入夏雪平的嘴巴里,并且故意受尽盆底肌,用
龟头顶着她的喉咙深处上下摆弄了两下阴茎,见到抬起头的夏雪平被我的肉棒呛
出了眼泪,我才开始一下一下地在她的口腔里抽插;而她现在竟然也学得十分狡
猾,在我抽插的同时,一面用舌头大幅度地贴着我的肉柱和龟头、从左往右再往
复地划船卷动,一面轻轻吮吸品尝着肉棒上淡淡的咸骚味道和温热的肉香。结果,
我只差了十一二下,一股滚烫的阳精,便直接喷到了夏雪平的喉咙里,我甚至能
感觉到那股精液真的像一只炽热的小球一般从我体内发射而出,到达了她那温柔
的口腔深处。

  而她竟然还不满足,在我射精的时候,竟然用一只手托着我的阴囊,用手指
从根部往上按压然后抚摸着,并一边轻轻揉着我那两颗睾丸蛋蛋,似乎这样便可
以让我在她的口腔里射出更多。

  「坏雪平……呼嗯——呼嗯——呼嗯……」

  我连声喘着气,从她的腋下托着她的胳膊让蹲在地上的她站起身,捧着她的
脸颊欣赏着那还带着温热白浊汤汁的诱人嘴角,看着她张开嘴巴将口中的精液拉
出粘滑的丝线,再用那顽皮狡猾的舌头将丝线挑断,看着她从自己的口腔里泌挤
出一股香唾,和着那口精淳一股脑咽进肚子里,又伸出那纤纤玉指,从我的龟头
上沾满了残余的精华,一点点吮着吸舐干净。

  「坏雪平!」我搂着她,又忍不住唤了一声。

  「坏宝宝……戳妈妈的嘴巴戳那么厉害……」夏雪平对我埋怨道,然后伸手
将我的上衣也直接从腰间一翻脱了下来,接着又把自己的黑色背心脱掉,只穿着
里面那件浅蓝色的文胸。可能是那文胸稍稍有些不合适,也可能本就是这内衣的
设计,夏雪平的乳晕竟然在罩杯的边沿露出了一半,但就是仅仅这两片半只乳晕,
却更加令我心跳不已。从镜子里,我看到自己脸上已经红透,尤其是她身上还穿
着两片布料而我已经一丝不挂,于是我忍不住对她问道:「还要……继续么?不
去吃早餐了?」

  「不去吃了。怎么?难道我还不够给你吃的么?」

  夏雪平说完,把自己的手从我的腋下绕到我的胸前,双手开始转着圈抚摸着
我的胸肌,然后开始在我的乳头上用指尖和指甲开始缓慢而有节奏地拨弄,而且
她还要我转过身看着镜子——只允许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她而不允许回过头去,
然后她又开始抚弄我的阴茎,对我问道:「刚才那样子戳妈妈的嘴巴,觉得舒服
么?」

  「舒服!舒服死了!」

  「哼!才几下就『舒服死了』?」夏雪平侧目看着镜子里的我那根又开始微
微抬起头的肉棒,不满地说道。

  我整个灵魂瞬间如同被当头一棍、直接打入深海之底一般——这么长时间以
来,她唯一一次埋怨我时间短,也确实,这是我唯一一次没有坚持太久就射。

  见我自卑地沉默着,夏雪平立刻坏笑了起来,掐着我的脸蛋对我安慰道:
「嘻嘻嘻!小混蛋别这样嘛!妈妈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不过还不是因为你一下
子猴急的劲儿上来了,欺负妈妈的嘴巴欺负得太快了,自己才憋不住?」她搂着
我,又突然对我指着我的阴茎问道:「以前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会经常自己玩
弄自己的这个小东西么?」

  「嗯。你……你不是知道的么?」

  「哼哼!次数多么?」

  「嗯……」我羞涩地说道——经过她的突袭诱惑,经过一次意外快冲和她的
安抚,我在她面前竟然愈发地羞涩起来。

  「那对着镜子,」我的身体紧贴着她的脸,也能明显地感觉到她的脸上也十
分滚烫,「自己玩给妈妈看一次,好吗?」

  她说完,还打开了水龙头的热水,用手捧了一抔,然后缓慢地将那些温热的
水珠全部滴到了我的马眼周围。我看着镜子里娇痴地观赏着我那被淋满热水珠的
阴茎,我的心中竟会产生「这样做真的好么」这般怀疑,于是本来已经在她身上
撒野了一个月的我,此刻的动作竟会变得出乎我自己意料的忸怩。而夏雪平看着
我在这一刻居然如此放不开,镜中嫣红的脸庞上露出了宛若芙蓉般的微笑,她抬
手扶着自己罩杯之间的扣卡,上下一拆,将那双丰润的豪乳从罩杯里解放出来,
沐浴在洗手间镜子前暧昧的暖黄色灯光下。接着,她又侧着身子,像是故意展示、
又仿佛自己在欣赏自己一般,将手抚摸着自己的娇臀,然后抬起腿弓着腰,一面
咬着嘴唇看着我,还故意晃动了一下自己那对柔软乳房,一面迅速地脱下了那带
着些许蚕丝质感的浅蓝色内裤,并顽皮地将那内裤湿漉漉的里衬套在了我的阳物
上——在那上面除了那几许黏腻的分泌物已经被涂抹到了我的龟头上之外,那里
还有着她的体温。

  「专心点,小混蛋,表演给我看。」夏雪平脸红着亲吻了一下我的脸颊,对
我说道。

  「你现在的样子真不像你……」我回吻后说道,然后用她的这条内裤套着我
的玉柄,开始缓缓撸动。

  「马上就要回F市了,不像就不像吧。就再让我不像一会儿吧。」夏雪平紧
紧地搂住了我,然后往我的身边站了一点,脱下了拖鞋,把一条腿高高抬起,然
后将她的嫩足放到了洗手池上,对着镜子拨开了她的双腿之间的玉唇,让我和她
自己都清晰地可以见到那美穴里面粉嫩的蛤肉——在看到了阴道里面那桃粉色的
阴道壁,夏雪平自己也全身一颤,灯光一照,我看得出来她那里已经泥泞不堪无
法补救。她的乳头开始挺立而发红,像是池塘里那刚从茎干中萌发的花骨朵。

  「夏雪平……嗯……你经常喜欢这样照着镜子么?」我的目光开始迷幻,手
上的速度也开始逐渐加快。

  「经常……不过那是以前了……好久以前了……」她一手扶着我保持着身体
平衡,一手自己抓握着自己的奶子,而片刻后,她也眯起眼睛,对着镜子里的我
和她迷醉地笑着,然后又将左手手指分开,开始放在双腿间,揉压自己的阴唇。

  「你知道么?……那次我跟你在我寝室吵架……把你气哭后……我跑到别的
地方补觉的时候……嗯……我做过一个梦……」我对夏雪平讲述着,「我梦见十
九岁时候的你了……」

  「然后呢……」

  「我梦见那时候的你,就喜欢对着镜子照自己的裸体……你好喜欢光着身子
在镜子前面臭美……」

  「嘻嘻……那不是梦……嗯……嗯嗯……那就是我。」

  「然后在梦里,我把那时候的你诱奸了……用我的大鸡巴插入了少女夏雪平
的肉穴里面!」我故意用话语刺激着她的情欲,但是话说完了,我却觉得我自己
比她更加无法自持。

  「你怎么那么坏呢?小坏蛋!」夏雪平羞涩地看着镜子里的我,脸上表情却
欣喜若狂,她接着问道,「那时候的我……嗯……嗯哼……是不是比现在的我漂
亮多了?」

  「不,都漂亮……」

  「那要是现在的我和十九岁时候……哦……哦……十九岁时候的我……都站
在你的面前,你会选谁?」揉捏着自己阴蒂的夏雪平,越来越站不稳,于是我连
忙伸出手搂着她,并开始抚摸她柔软而弹韧的丰乳,用手指缝摆弄她勃起的乳头。

  「我都要!四十岁的夏雪平做我的大老婆……十九岁的夏雪平做我的小老婆
……只要是夏雪平我都要……」

  「死小混蛋!你真坏!啊——啊啊啊!啊啊啊……来坏妈妈!小混蛋来坏妈
妈吧!」

  夏雪平红着脸皱着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然后大方地讲自己的食指轻轻戳
入了自己的蜜穴之中,一声清晰的「咕叽」,传入了我的耳朵里面,刺激着我的
心房,因此我能清楚地感觉到那条诡异的血管带着我的前列腺瞬间一阵酥痒,从
我的马眼里分泌出几股透明的精水来——在我的心脏上绝对长着一副与她双腿间
一样的女性生殖器官,恰如在她的灵魂中也长着一条与我这般粗长的阴茎一样,
每次在肉体上感觉都是我在进犯她一般,而在灵魂上我才是她的荡妇。

  顷刻间,我和她的呻吟声在这气氛静谧的卫生间里此起彼伏,甚至还有轻微
的回声。

  「坏妈妈……喜欢坏坏的妈妈!啊啊啊!坏坏的妈妈老婆……我爱你啊妈妈
老婆!」

  「啊啊啊……谁是你的老婆……告诉妈妈谁是你的老婆?」

  「我的妈妈……妈妈夏雪平大人……妈妈是我最爱的老婆……」

  「坏儿子!坏儿子老公!」在用着禁忌的称谓鼓励我勤恳自撸的同时,夏雪
平用手抽插自己的节奏也开始加快,「喜不喜欢妈妈做你老婆?……啊啊啊……
告诉妈妈……喜不喜欢妈妈做你老婆?」

  「喜欢……坏儿子老公喜欢妈妈老婆……啊啊……坏儿子老公以后就是妈妈
老婆一个人的……我以后只射给妈妈老婆一个人……」

  「坏儿子……你说那两个……他们俩会是夫妻么?」

  「哪两个?」

  「镜子里这两个……」

  看着镜子里的我和夏雪平,刹那间我有些恍惚,我甚至不太明白此时我的意
乱情迷究竟是因为我身边的夏雪平、镜子中的夏雪平、还是镜子中的我自己、或
者我天生就对自己的身体有什么的想法;在我眼前这个自己,似乎一下子不再是
我的影子而是另一个与我长相相似的活生生的人,而面前的这对儿母子也好夫妻
也好,她们的动作恰似在模仿我和夏雪平一样,或许这原本就是四个人、两对淫
乱的母子、两对儿禁忌的夫妻……而我原本就是夏雪平生出来的,我是她身上掉
下的一块肉,我对着镜子这样手淫,因为什么而被性唤起,似乎都没什么差别。

  「会的,他们一定是夫妻的……哦——嘶……呼……呼……」

  「我要来了!坏儿子……告诉我……回去之后……你还会继续爱我么?」夏
雪平突然转过头,扳过我的脸对我问道。

  「我当然……我……我对着镜子发誓!」

  「想射么……啊啊啊啊……告诉我想射么?」意乱情迷、欲火焚身中的夏雪
平却露出了一副审讯时候的犀利目光。

  「想!」

  「那我是你的什么……啊……啊……对你来说我是你的什么?啊……啊……
要到了……快告诉我!夏雪平是何秋岩的什么?」夏雪平用着那可怕的冷冰冰的
眼神,皱着眉委屈地看着我,她的全身都在发烫又在颤抖。

  「夏雪平……呼……呼……夏雪平是何秋岩的最爱!是何秋岩的最爱——」

  「啊啊——哈——啊啊啊——来了啊——来啦!」夏雪平大声叫着,经受不
住自己对自己的折磨立刻从阴穴里抽出自己的手指,而随着她的叫声,她的腰身
和屁股开始前后不断扭动,也就是在两秒之后,伴随着她身体剧烈摆动,一股清
澈的水泉从她的阴穴里高速喷涌而出。看着这飞流直泻的一幕,听着那如瀑般的
「呲呲」水潺,我对着镜子,把那股浓烈的精污喷洒到了我和她倒影的全身上,
任由那些白色液滴在光滑的镜面上流淌,然后把剩下的半泡湿滑,全都射进洁白
的瓷质洗手盆里。

  我扶正了夏雪平高潮过后的身体,脸上带着潮红、阴穴仍然一张一合的她,
此刻间居然满脸泪水。

  「夏雪平,你怎么了?」

  夏雪平只是紧紧地搂着我笑着,却一言不发。

  此刻的我和她浑身上下都没了气力,于是我赶紧搂着她,脱掉了她身上仍然
挂着的胸罩,带她一起坐进了浴缸里,毕竟等一下我和她也是要再洗洗身体的。
我打开了浴缸的流水口,让温热的洗澡水包裹着我俩的身体。我用手撩起温水,
然后在她的脸上擦拭掉那一滴滴晶莹的泪珠,等她的呼吸匀称、情绪平复,我才
摸着夏雪平的长发,对趴在我胸前的她说道:「我明白你刚刚为什么会一下子情
绪爆发、而又有些不像你自己了——你是怕回到了F市,我就会离开你,对么?」

  被我搂在身体右侧的夏雪平,把头移到了我的左胸前,轻轻地点点头,然后
专注地聆听着我的心跳声。

  「怎么会呢!」我亲吻着夏雪平湿漉漉的长发,哄着她说道,「我早就离不
开你了,你还不明白么?」

  夏雪平嗫嚅着嘴唇,亲吻了一下我的乳头,然后对我说道:「我就是……就
是害怕。」

  「害怕什么?」

  「就是害怕……」夏雪平仍倔强地重复了一句。

  「害怕一个人,怕自己变回孤独的一个人,对么?」我伸手抚摸着她那坑坑
洼洼的后背。

  夏雪平没说话,沉默片刻后趴在我的身上点了点头,湿漉漉地攥成一卷的长
发拍打在水面上,敲出泠泠的水声;而她的头发已经洒落浸入飘着腾腾热气的水
中之后,那漱漱的水滴声却依旧在,于是我轻抚着夏雪平抽噎中起伏的后背,给
了她些许自己消化悲伤的安静。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对我说道:「那种感觉,是
说不出来的可怕:明明想有个依靠,可是到头来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人,
因为你知道他们那些人的心里都在想什么,他们都是心怀鬼胎,然后时间越长,
所有自己周围的人的丑陋就会越来越被你看得透彻——于是,你会怀疑这个世上
究竟是你不正常还是大家都不正常,你会怀疑你一直坚持的都是正确的么?还从
头到尾错的就是自己?错在自己不会妥协……于是你越来越像一个活生生的幽灵,
而偏偏还要装作刀枪不入的样子……一个人久了真的很可怕,我真的怕够了……」

  「『如果你还在这个世界存在着,那么这个世界无论什么样,对我都有是有
意义的;但是如果你不在了,无论这个世界有多么好,他在我眼里也只是一片荒
漠。而我就像是一个孤魂野鬼』。对你来说如此,对我来说也一样。」我搂起她
的身子,她也终于转过头,如痴如醉地看着我,我捧着她的脸庞说道。「你放心
吧夏雪平!我不会让你继续孤独下去的!没事的……有我陪着你,没事的……」

  「秋岩,我知道你早就不把我当做你的妈妈看待了,我也知道在你心里你仍
是个孩子,」夏雪平说着,亲吻着我的嘴唇,我也回应着吻着她,等着她凝视着
我的眼睛对我说道,「我把我的一切能给的都送给了你——答应我,别离开我好
不好?」

  「我不会的,永远不会!」我认真地看着夏雪平说道,「除非你想让我离开。」

  「怎么会呢……我现在只有你了!」夏雪平说完,重新把双唇贴到了我的嘴
巴上面,在她将舌头送入我的口腔前,她又说道:「多射一些给妈妈吧,妈妈很
想要你!」

  看着她动情至深的模样,我忍不住想要紧紧搂住她并给予一个绵长的湿吻,
却没想到她却将自己的一双手率先按到了我的胸口,然后她又把自己整个人的体
重全都压在了我的身上,于是我向后仰去,除了两个鼻孔可嘴巴刚刚好露在水面
之外,整个人都浸泡在暖流之中——这种随时可能窒息却周身暖洋洋的感觉,让
我觉得极其刺激,又有些昏昏欲睡。在这个时刻,夏雪平已经扶正了我的阴茎,
自己抬着双腿,分开那两片柔嫩多汁的阴唇,把我的龟头一点点吞了进去。我觉
得我一定是出现了幻觉,因为我感觉得到我的马眼正贪婪地吮吸着夏雪平身体内
的淫靡爱液,我感受到我的生殖器官竟然进化出了味蕾,尝到了那如同蛤蜊浓汤
还带着些许奶香的味道。夏雪平这一次对我和她自己都没有丝毫保留,直接将我
的阴茎插进了她身体内最深刻的地方,我的整根阳具完美地契合着她沙漏形状的
膣腔,而她也贪婪地挺进着身体,前后摆动着屁股和腰身,让我的坚硬龟头不断
在她那长着小舌头的软肉和那柔中带刚的坚实子宫颈口来回撞击。待她调节好了
姿势,她竟然停下了大幅度抬起屁股的动作,转而变成完全用她的肛门盆底肌和
阴道括约肌去挤压我的阴茎的动作,我也用不上、也完全是出于我自己的欲望地
去享受这种单纯用阴道内肌对我进行着赛过抽插和手淫的感觉——仿佛此刻她的
双腿之间那个被我插入的神秘宫殿,已经变成了一只灵活的无脊椎动物,虽然她
的动作极慢,但是每一次的吸入和挤出,竟都会让我全身不停地震颤。

  我不知道自己是病了,还是因为第一次被爽到了极致,我分明感受到自己的
灵魂在往躯体外飘起。随即夏雪平弯下了腰,彻彻底底用她的香口堵住了我的嘴
——不,应该说我的呼吸也成了她呼吸节奏的交互,我的喘息声和她的喘息声竟
然出现了同频的效果。我开始浑身发热,于是我忍不住去拥抱着她露在水面外有
些冰凉的身体,而她在努力由顺从着我的呼吸节奏变为引导着我的呼吸频率的时
候,她的阴道里面也在用着相应的频率进行着挤压和吸纳——为什么这样平缓的
性爱方式竟然让我全身血脉偾张,让我从上肢到小腿,所有能够充血的地方都变
得活跃兴奋……我突然想要挣扎,而夏雪平又突然把双手搂在我的肩膀上,在我
的胸口和侧肋进行着爱抚,我的挣扎已然毫无意义,于是那躁动的性欲和叛逆的
反抗心理,全都重新变得温顺起来——我的心已然认定我就是她的宠物,我的灵
魂已经被她吸吮进肉体深处;

  在她的乳房下面、心房里面,我的灵魂遇到了一个貌美婀娜的灵魂。两个人
就这样在温暖的浴缸里进行着缓慢的性爱,而两个灵魂在她的心房里,却也在进
行着激烈的云雨……

  于是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交出了三次滚烫的精华,夏雪平在自己抽动阴道
内肌的过程中提前多来了一次高潮,尔后的三次巅峰,全都是由我的射精,带来
的三次阴道剧烈收缩;在不知不觉中,钟表也走到了九点一刻。

  在我俩还没来得及享受高潮余韵带来的幸福时,夏雪平便绷起潮红的脸催促
我迅速地整理剩下的行李。而她在擦干净身体之后,最终还是用浴巾和地垫将洗
手间玻璃上我的精污和地砖上她的潮水清理干净,我俩玩得即便再疯,也都不想
难为那些保洁员们。生怕赶不上列车,在穿好衣服付清了房费,我也说不清究竟
是谁开的头,我和夏雪平居然都开启了狂奔模式,当然更多的应该不是因为我俩
时间赶不上,毕竟结了住宿费后才9:52,列车的出发时间是11:20,从
酒店门口到火车站也只需要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

  「你说你,连我都追不上!你在警院时候运动会上的一千五百米是怎么连续
三年都拿冠军的?哈哈哈!」夏雪平满头的汗水散落在她的风衣衣领上,她笑起
来的时候,真的像个小姑娘。

  毕竟是放肆的最后一天的假期,一直以来极其注重饮食的她和我,都索性放
开,因此我和她跑进了KFC,买了一只炸鸡全家桶、一只烤翅桶、一大瓶可乐
和四个墨西哥鸡肉卷,还有两包川辣嫩牛五方,爆棚的卡路里摄入,既是给我俩
早晨连续身体消耗进行的超额补充,也是为这一个月的休假画上一个圆满句号。

  然而,这可以被我当做鲜美佳肴的情欲交融,并没有让我打消我在昨晚做梦
后在心里留下的阴影;相反且巧合地,我的右眼睑却开始「突——突——」地跳
了起来。

  「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吧?」——一路上我都在这样想着,于是这一路
上我都很谨慎地替夏雪平观察着周围的异动;尤其是在我们从C市火车站进站的
时候,发现那里的安检居然十分地简单,三个安检员的安检电磁棒全都没开机,
而电磁扫描门的闪灯和指示喇叭居然也都是坏的,尽管我和夏雪平身上的两把枪
都没有被检查出来,但是其他人也是可以带着刀枪进站的。不过,一直等我和夏
雪平从F市火车站出站,我们俩也没有遇到什么可疑份子,整条列车里根本没有
多少人,夏雪平还在车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因此我开始在想,可能是因为我
做了噩梦才如此的神经质。在我和夏雪平搭乘的出租车快到了夏雪平住的公寓楼
时,我的眼皮也停止了跳动——可能真的是因为欠缺休息,把眼睛累的。

  「给我。」站在楼门口,我便伸手去想要抢过夏雪平的行李箱,可夏雪平笑
了两声,一下子跑上楼梯五六步,然后艰难地提着箱子往上拎着:「不给,我的
箱子比你的沉!」

  「对啊,所以你给我啊,你去快点开门多好?」

  「不给——我不想累你!」夏雪平的箱子里,几乎全是这几天在各地商业街
买的西装和大衣,尤其是在Q市皮草城里买的好几件毛呢大衣,夏雪平对皮草向
来不感兴趣,但是她对毛呢大衣的中意却是爱到骨子里的;不过,此刻的她即便
矫健如飞、不显吃力,但是单是把东西拎上缓步台,就已经满头大汗了。

  「那……你把你背包给我?」

  「也不给!」夏雪平微微摇摇头看着我,得意地对我说道,「我背包里还有
我没收的你的东西呢!你万一趁着把它拿走怎么办呀?哈哈……」

  我无奈地凝视着夏雪平。

  「行啦!就这么几步。我要是需要的话就跟你说『过来帮我』了!哎等一下
……」夏雪平吸了吸鼻子,对我问道,「今天这楼梯间里,怎么有一股烟味?」

  这个味道我也嗅到了,但刚进门的时候还从门外刮了一阵风,我起初还以为
是谁吃的话梅味道这么大,但越是走到缓步台那个比较避风的地方,烟味越来越
浓,嗅上去感觉还不是什么名牌的香烟,更像是我之前几次在J县H乡那种农村
市集上遇到的农民家里自制的烤烟叶,供收入不高的老年人往长烟锅里填的,价
格低廉、保质期短、容易受潮发霉,大部分烟叶在生长期的时候就生了病。不过
虽然这种烟叶的质量低劣,但还是有很多人愿意、甚至是喜欢抽这一口。仔细想
想,夏雪平住的这一栋楼里,平常也不怎么见有吸烟的住户,就算是有,也大多
都会提着自己的烟灰缸站在走廊阳台上、或者是走到楼下停车场垃圾桶旁边的吸
烟区吸烟,我之前虽然吸过烟,但别说我已经戒掉了,就算没戒烟之前抽的也都
是焦油量小的品牌卷烟。看样子,今天这楼里或许要出问题。

  我和夏雪平都条件反射地沉默了起来,并且一边往楼上走一边仔细嗅着那带
着些许辛辣味道的烟草烧尽后的余味。二楼和三楼之间的缓步台那里也是尼古丁
味刺鼻,而当我俩走上三楼的时候,正巧在那里看到了一只自己做的卷烟疙瘩,
上面还有个牙齿印,而根据烟蒂疙瘩尾端那卷烟纸的旋捻上依稀发深发湿的颜色,
估计这位烟客,应该没走远。

  夏雪平放下了行李箱,打开了自己的手机,本想连接一下自己房间里的那些
摄像头,却发现不但连接不上,而且似乎自己家里的WiFi也被彻底屏蔽掉。
她和我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什么话都没多说,我俩放下背包,然后都从大一里
怀掏出手枪,并且夏雪平还把家里的钥匙从钥匙扣上卸下,接着,我和她一起屏
着呼吸,轻手轻脚并动作缓慢地把钥匙插进插孔、抬着膝盖咬着牙用力一拧,警
惕地先后进了门:

  从房间里听起来大概是书桌的的位置,果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翻找声,同时
很明显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的散热风扇叶片也在转动;我下意识转过头看了一眼橱
柜和冰箱那边,橱柜果然也是翻开过的,因为夏雪平平时容忍不了关不严实的橱
柜门,但此时橱柜门那里却留了一条很明显的缝隙,最明目张胆的,是夏雪平一
直私藏的一瓶差不多存了十年的威士忌,原本一直被我放在冰箱冷藏柜的最下面
那个储物抽屉里,此刻却摆在洗菜池旁边,瓶口的包装也已经被拆开;果然,没
一会儿在书桌的位置处,响起了清脆的冰块撞击玻璃杯、以及液体往嘴里送的悦
耳声音——非法闯入他人居所而不自知,竟把自己当成做客,这人当真是胆大包
天!

  「我电脑里的东西好看么?」在我观察周遭的时候,夏雪平已经上前一步,
绕过承重墙形成的玄关走到了那人面前。我见状也赶忙跟在后面,只见在电脑桌
前正坐着一个穿着深蓝色防风夹克、里面紫蓝色衬衫打底,下面穿着浅蓝牛仔裤,
装扮成水管煤气修理工的瘦高光头男人,此刻的他正在夏雪平的电脑键盘上飞速
敲击着,而夏雪平的笔记本电脑上,还插着一只优盘,很明显,他是在窃取夏雪
平电脑里的东西;那男人耳朵一竖,听得我和夏雪平已经站在他身侧,却一眼都
没看我俩,仍然淡定地举起被子,喝了口加了冰块的威士忌。

  「停下你手上的动作!」夏雪平用枪指着那人说道。

  男人把玻璃杯放在自己的鹰钩鼻下,嗅了嗅被子里的酒香,然后放下杯子对
着我和夏雪平伸出一根手指:「一分钟,再一分钟就好。」

  「什么人?这么嚣张!」我警惕地对那人问道,并随时准备开枪。

  「秘密搜查。」那男人淡然地说道。

  「你是什么部门的,就秘密搜查?」我追问道。

  「一个你们俩,都开罪不起的部门……」男人悠然地说道。

  而就在我和这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试探中,夏雪平的枪口正好对准了插在
电脑上的那枚优盘,扳机一扣,「砰」的一声,那枚优盘便只剩下半截,电火花
绕着插在电脑上的剩下半截,一股黑烟升起后,夏雪平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也熄灭
了。

  光头男人被夏雪平这一举动激怒了,右手握着拳头往桌上一砸,左手缓缓举
起了杯子,将里面的威士忌一饮而尽,接着指着那些被打爆的U盘碎片慢条斯理
地说道:「也罢,本来用这个东西,也只不过是留个底,你电脑里有什么,已经
被我记在脑子里了。夏雪平警官,天堂有路你不走,好好的日子不过你偏要找麻
烦!看你是一介女流,我在这可好言相劝:这世界上有很多东西你是战胜不了的,
你又何必执着!」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到了别人家里偷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我嘲讽道。

  夏雪平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冷冰冰地问道:「你到底什么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战胜不了我们,」男人满眼鄙夷地看着我和夏
雪平,仿佛是看着两只想要搬开拦路石块的蚂蚁,「呵呵,我们可不是『忠义帮
』『夜炎会』那种街头烂货,也不是『桴鼓鸣』那种小打小闹!夏雪平,逝者已
矣,有些事情你还是离远点,硬是想给自己安俩翅膀,妄想朝着太阳飞过去,飞
得越高,只能摔得越惨!」

  我这边正想着这男人话中的意思,一个猝不及防,他便将手里的那只玻璃杯
直接朝着我丢了过来,倾然之间我已经瞄准了那飞来的杯子,但紧急之下我还是
冷静了下来,若是我对着那杯子开枪,万一打中杯底玻璃炸开,那我和夏雪平便
都会受伤。我连忙往厨房那边一闪,而同时夏雪平抬腿便将杯子踢了回去;在那
一瞬间,那光头男人直接把桌子一掀,将桌板一翻,把桌子像转动风车一般一旋
拦在身前,夏雪平踢回去的玻璃杯恰巧砸在桌面上,玻璃碎片散落满床;但见那
男人往床上一踏,接着朝着床边的窗子上用胳膊肘猛然一撞,彻底将窗子撞开,
眼见他将要越出窗外,我连忙抬枪射击,连射三枪,只有一枪正中他的脚踝;与
此同时夏雪平也连开了两枪,我来不及看子弹有没有打中那人,去不想那人竟从
自己的腰间掏出一只易拉罐形状的东西,然后才从窗边坠下。

  夏雪平一见那滚落在床上的罐子,大叫一声「不好」,只想着把我往门外推
;而我也反应过来,那东西若不是手雷便是燃烧弹,于是也一把拽住了夏雪平的
手,把她拉进自己怀里,拼命地将她往玄关背后拉着,连忙往门外飞奔……

  就在我俩刚跑到玄关后面,但听耳后「轰隆」一声,我俩身后顿时火光冲天!

  二十分钟之后,夏雪平公寓里的大火才被彻底熄灭。

  房间里充满了白磷和汽油烧过的刺鼻气味,夏雪平家里的桌子和床都被烧得
只剩下了轮廓,被她藏在床板后的手枪倒是完好无损,而另外被她藏在那里的两
个信封里的四捆万元钞票,其中一捆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一半——信封开了口,而
且被放回去的时候还是开口朝下的,显然是被刚才那人翻过了;冰箱直接爆炸,
里面存放的东西全部变成了黑炭,被夏雪平安装在家里的那几个监控摄像头,除
了门口的和洗手间里的,剩下的都被烧坏了,电脑也一样,但是在丘康键检查过
后却说电脑主板和内存没有被烧毁,需要的话他可以帮着把里面的数据全部转移
到新电脑上面;木质的衣柜和塑料储物柜也烧得残缺不堪,她的好些内衣已经变
成了带着黑边的碎布片,我刚给她买的那些名牌文胸和情趣内衣甚至都没来得及
穿就差不多被烧没了,衣柜里也是被翻了个底朝天,但所幸几乎都是大衣,因此
只有两件大衣的被烧坏,剩下的衣服都完好无缺——包括我之前忘在里面的那件
夹克和艾立威送给她和我的两件毛衣。

  好在我和夏雪平都没有受半点伤。

  而那个相处窗子逃跑的光头男人,也并未随他所愿,他从窗户那里坠落之后,
便直接摔到了地上——在他的身上,一共中了三枪,除了我在他脚踝上打的那一
枪之外,夏雪平的两枪分别打在了他的胳膊和肚子上,而且打在肚子上拿枪直接
打穿了他的肝脏;但最终让他绝命的,却是一根直插入他喉咙中的一根钢筋。在
尸体躺着的附近,确实堆砌着四楼某住户因为装潢而从自家非承重墙上拆卸下来
的钢筋混凝土。经过邱康键的判断,那光头男人应该是受到以外撞击,先正面被
钢筋刺穿颈部,尔后翻滚到现在躺着的位置。

  反正他给夏雪平的房子祸害成这个样子,真是死有余辜。

  胡佳期和白浩远分别给夏雪平跟我做了笔录,从火灭了之后,回到一片焦黑
的房间里的夏雪平一直在干呕,我和胡佳期都觉得或许夏雪平是被烟雾和焦糊味
道呛得,因此胡佳期又是帮我给夏雪平递水递湿巾,又是用言语安慰她。而自从
上次废弃工厂的事情之后,白浩远对我的态度要比之前好了很多,说话也对我客
气了。往常意气风发的徐远,今天却站在门廊处抽着烟,望着我和夏雪平显然满
肚子的话,却一时间找不到机会也找不出开场白,不知该跟我俩怎么说。

  就在这时候,桂霜晴带着安保局的人到了。

  「都撤开吧,这个案子现在安保局接手了。」桂霜晴大喇喇地把手套往白浩
远的肩膀上一搭,轻蔑地看了看白浩远,又看了看我和夏雪平。

  白浩远无奈,只能从板凳上站直了身子,给桂霜晴让开一点位置。原本劫后
余生的我,一看到桂霜晴,又看到她带来的那帮特务里还有那次在审讯室里对夏
雪平意欲不轨、最后接连被夏雪平和我痛打一番的那个男的,自然气不打一出来
:「肏,你们安保局还真不闲着哈?哪有事哪到!」

  「又见面了,小何警官。」桂霜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对我打了声招呼。

  一直没说话的徐远连忙推开面前的一干制服警员,还有桂霜晴带过来的那帮
穿着米黄色风衣的安保局特务,叼着烟卷对桂霜晴问道:「这案子怎么就你们安
保局接手了?我不记得我同意过。」

  「这就得问你的副手沈副局长了,徐局长。」桂霜晴嚣凌地仰头看着徐远,
悠悠然笑了笑,「你们沈副局长跟司法调查局那边点过头了,而我们安保局F市
站,是得到司法调查局的授权,专门调查Y省地界内与任何警员相关的案子的。
而且徐局长,现在就算是我们没权限,以您现在的状况过问,不合适吧?」

  「呵呵,沈量才那家伙,现在在咱们局里的权力这么大么?」夏雪平看了看
身边的胡佳期,又转头盯着桂霜晴。

  「夏警官出门放假一个月,你现在需要补习的事情,似乎还很多。」桂霜晴
得意地笑道。

  徐远猛吸了一口烟,踱着略显蹒跚的步子转身出了房间。

  「净他妈扯淡……」我咬着牙低头骂道,「时事传媒大厦的炸弹、各个电视
台和广播电台投送的杀人预告是刘虹莺干的,最后刘虹莺是夏雪平击毙的;想要
刺杀夏雪平的周正续,是咱们局重案一组逮到的;市局门口的抗议暴乱,你们的
人在旁边看热闹,过后象征性地抓捕了几个暴乱份子还给放了,他们的幕后黑手
陈来运还是我们局经侦处的兄弟调查后抓捕的——警察系统的事情不了了之、香
青苑的血洗到现在没了下文、市面上流毒的『生死果』你们闻所未闻,就你们安
保局,事事都要横插一杠,最后他妈的查出来鸟了?」

  「你小子骂谁呢?嘴巴放干净点!」站在桂霜晴身后那个让我一看就来气的
男特务对我龇着牙还嘴道。

  「哟,这位大哥眼熟啊?上次被我打得跟狗似的,还好意思让我嘴巴放干净?
还想挨揍是吧!」我拎着手里的枪站了起来。

  「来啊!」

  于是乎,满屋子里的特务和刑警一时间全都剑拔弩张:

  「没事,秋岩,你跟他们干!咱们给你撑腰!」

  「我操,啥时候黑皮警察也能骑到我们安保局的脖颈上拉屎了?」

  「你们『3S』的人牛逼呗?我早就看你们这帮特务不顺眼了!上回欺负我
们组长,这次还想欺负?」

  「怎么着?就你们重案一组的拳脚,也想跟咱们团体的人练练?」

  「怕你们?你们能打上次不还是被秋岩揍趴下了么!再说你们才几副拳脚,
你们看看我们多少人?真干起来谁生谁死犹未可知!」

  ……

  这些帮着我骂阵的警察里头,还有不少是仍然对我有意见、未和我解开心结
的;也真感谢安保局的存在。有了安保局,市局的各个部门之间竟会出现如此空
前的团结。

  「都够了!秋岩,你坐下。」夏雪平对我喝道,对我招了招手。

  我瞪着桂霜晴和那男特务,虽然坐回了板凳上,但仍然随时准备挥拳或者举
枪。

  桂霜晴对着夏雪平笑了笑,然后转身给了那个男特务一巴掌:「多嘴!」那
男特务顿时泄了气,低着头对桂霜晴致歉。桂霜晴又转过身,坐到了夏雪平面前,
依旧是一副假笑对夏雪平说道:「雪平,咱俩也算是旧相识了。看你家里烧成这
个样子,我也替你难受。都是姐妹,我不想为难你。」

  夏雪平迎接着桂霜晴的目光,冷笑一声道:「那么桂处长是想要干什么呢?」

  「很简单,调查么!无非就是封锁现场,收集证据,看看是谁想害你呗?」

  「桂处长这么好心呢?」夏雪平表情认真、语气却讽刺地问道。

  「那是当然了。」桂霜晴说着站了起身,然后对我和夏雪平说道,「所以,
现在这个房间里属于你和何秋岩的东西,我们安保局都要暂时作为证物收缴。」
她停顿了一下,又指了指我和夏雪平身边的我俩的行李,「包括这些个东西。」

  我心中不禁一惊,徐远听闻此话也突然回到了房间里。我害怕是因为怕跟遭
遇周荻时候一样,被这帮安保局特务发现夏雪平随身带的两套情趣内衣和那支电
动硅胶阳具,周荻不了解状况,我和夏雪平还能用我俩在外假装情侣这种鬼话来
糊弄一下,可桂霜晴可就不一样了,就算是我和夏雪平相处到现在没发生恋爱和
性关系,我猜测以她的脾气,若是在我的背包里找到了夏雪平一只袜子,估计都
会被她构陷成我对夏雪平如何如何地垂涎,倘若被她看到那些情趣用品,那就不
一定会被他们安保局的人编出来什么故事了。而徐远紧张,必然是因为他知道我
和夏雪平没有按照他的指示去给T市和C市当地的豪强送信,又生怕那些信件依
然藏在我俩的行李箱里。

  「桂处长,这是我们休假旅行的时候带着的随身物品,根本就没摆在房间里
;再说了,就算是其他东西,也都是我的私人所属。我的住所被那罪犯烧毁成这
个样子,你不去查他的东西、收缴他的物品,反倒是要拿走我的东西,你这是什
么逻辑?」

  「这就是我们安保局的办事方式,我们是尊规办事。」

  「尊规?尊谁的规?国家的法规?安保局的家规?还是你桂处长个人的私规?」

  「夏警官,你是第一天当警察么?安保局做事,用得着跟谁解释吗?」

  「喂,沈副局长么?」我也懒得跟桂霜晴废话,但是看着夏雪平受委屈我实
在心里咽不下去这口气,于是趁着桂霜晴跟夏雪平嚣言相对的时候,我便拨通了
沈量才的电话——桂霜晴不是说打从根上讲是沈量才给了司法调查局权限么,何
况姓桂这娘们又是他沈量才的前女友,我何秋岩在市局反正也给大多数人留下来
一个混不吝的形象,这个脸我索性不要了:「我是何秋岩。」

  「哟,秋岩,怎么了?夏雪平家里的事情还没解决?」沈量才接到我的电话
后,似乎有些意外。

  「对,本来已经解决了,结果桂霜晴桂大处长带着她们团体的一帮黄皮子特
务来了,事情又给她搅和乱乎了!」

  一听到桂霜晴的名字,沈量才也难免会有些无奈:「她怎么……唉,她的人
是协助司法调查局办案的,都是赶巧。秋岩你不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副局长,您也别再费事跟我解释;我想跟您请示一下,现
在他们安保局的人要把我和夏雪平的所有个人物品全都带回安保局——把作为受
害人的物品带回去,去作为证物调查罪犯,沈副局长,我想问问您,我和夏雪平
现在应该怎么办!」

  沈量才听了我的讲述也沉默了,因为无论是他还是别人,只要是一个正常的
执法人员就没有这么干的,最多只是要求受害者一件件展示后进行记录和拍照—
—除非是在伪政权时期为了应对地下份子的伪警察,旧时代和两党和解前的新政
府都很少有这么干的,这不符合正常办案逻辑。

  不过片刻之后,沈量才的话让我咋舌不已:「他们要的话,就让他们拿去吧,
司法调查局给了他们便利,这又是他们的职权……」

  「狗屁职权!狗屁司法调查局!我和夏雪平给市局揪出来艾立威那么大一只
鼹鼠,是享受了工作福利去休假,结果回来之后,哦,遇到了这么个恶心事情,
夏雪平的家里烧得几乎什么都不剩了,难不成,我们俩回来就得被他们安保局的
特务欺负?」

菊花好养 2020-6-25 16:33

  ——这番话骂出来之前,我心里还是又怂又虚的,但是一启头,我竟然有一
种越骂越亢奋的状态;不过这一个疑问句骂出来之后,我还是停顿了片刻,算是
捎带着休息,并且也冷静了一番。我本来是想连着把沈量才这家伙也骂一通的,
毕竟根源在他那儿,且他平时跟夏雪平的关系就不对付;当然我也不能像一条疯
狗一样,跟谁都乱咬,该找补还得找补几句:

  「量才副局长,我虽然和夏雪平去休假一个月,但我门儿清着呢,咱们的徐
远局长,最近可能是被司调局的人找上什么麻烦,人虽然在这却不好说话,我和
夏组长都懂他的苦衷;所以您量才副局长,现在就是我们这帮人的大家长、大掌
门,您得给咱们撑个腰、评评理:咱们市局的警察,咱们这帮袍泽弟兄、巾帼姊
妹,那一个个是不是都是她安保局的软柿子?难不成咱们就得随便让他们安保局
这帮黄鼠狼们欺负?量才副局长,现在重案一组的大部分兄弟姊妹也都在这儿,
您也是咱重案一组出来的优秀前辈、是咱们的老大哥!——我和夏雪平的东西到
底能不能让他们安保局的人全都带走,您说句话?」

  「这……这……何秋岩!你这话说得……」我估计沈量才听到我开骂,肯定
也以为我会连着他一起狂喷,势必在电话那头,他听着我骂人的时候自己也打好
了等下怎么骂我,但他肯定猜不到从后面开始,我会直接把他的位置抬高。虽然
这个马屁拍得很不是时候,但是这样的话语,我估计还是很符合沈量才虚荣的内
心需求,我很清楚,好大喜功、总想在局里树立威信的沈量才,他目前的终极目
标,就是想做到市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他就是想做全F市警察的「老
大哥」。当官的不能不为民做主,当大哥的也必须给手下小弟撑腰打气,话已经
说到这个份上,且无论是市警察局还是安保局的人,全都已经听得清楚,我倒要
看看沈量才此刻会怎么做。

  「你啊,何秋岩!你这臭小子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分清楚场合、找准分寸!你
跟夏雪平你俩先等会儿,你得让我想想!」沈量才愤怒地说道,但我听得出来他
此刻完全碍于安保局那边的面子;他停顿了片刻,又对我说道,「你先等我打个
电话,你们所有人先都……你把电话给徐……把电话给远哥,我跟他说!」

  紧接着,我将电话递给了徐远。徐远面无表情地接过电话,用手指夹着半截
香烟,对着电话里的沈量才也没说几个字,基本上就是一顿「嗯」——「嗯,嗯
呢……嗯……嗯,我知道……行呗,嗯……嗯,你看着办吧!……嗯,可以。」

  放下电话之后,徐远便对桂霜晴说道:「不好意思了,桂处长,你得稍等一
会儿,现在这件事,咱们沈副局长得去跟司法调查局的人沟通一下。您看看,先
等五分钟,五分钟以后司调局的人让你们空手离开,你们就得离开,让你们把我
们局夏警官跟何警官的东西带走,你们才能去拿。您看可以么?」

  桂霜晴身边,包括刚刚跟我一直对呛结果被桂霜晴扇了一巴掌的那个男特务,
俱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可桂霜晴此时脸上,却带着难以诉说的不爽与焦躁:
「对不起了徐局长,我们安保局还有别的事情,不想在这耽误时间,还请徐局长
给个方便。」

  听着桂霜晴的话,我更是心头火起:「我可去你的吧!你们耽误不起时间,
那你们过来干嘛?又不是你们的人遭到袭击……」

  但话还没说完,徐远便伸手拦住了我,然后转头微笑着对桂霜晴说道:「我
也不是赶你们安保局的人走,就是等沈量才打个电话的工夫。桂处长,说到底我
徐远现在还是F市警察局的局长。怎么?我徐远的这张老脸,还不值得让你桂处
长多等个十分八分的么?」言毕,徐远皱紧了眉毛,瞪圆了眼睛,直戳戳地死盯
着桂霜晴的眼睛。

  桂霜晴的额头上立刻冒出了一股冷汗,还不等她抬手擦拭,坐在一旁的夏雪
平又对她接着问道:「桂处长这么着急,是想从我夏雪平的家里找到些什么吧?
您要是有要求,我肯定给你方便——说吧,你想从我这拿到什么?」

  「哈哈哈……夏组长说什么呢?你有什么是我需要的么?——你的衣服?手
枪?这烧坏的电脑?还是,你们家何秋岩?哈哈哈,这些我可都不要!」桂霜晴
故意开玩笑道,而且笑得还很大声,随后她又收起笑容,「我就是来履行我的职
责而已,希望夏警官、徐局长,还有小何警官,千万别误会!」

  就在此时,徐远的手机和桂霜晴的手机同时响了——分别是沈量才和安保局
F市站站长办公室打来的。事后沈量才说,他把整件事都告诉了司法调查局的相
关领导,经过片刻考虑,司法调查局方面认为夏雪平住所被烧毁这件事虽然不小,
但也算不上大事,只是查倒还是需要查的,最后经过折衷,同意安保局的特务们
对夏雪平的物品进行调查,但除了我和夏雪平休假时的携带物品之外;而且所有
物品必须存放在市局鉴定课,不允许被带回安保局或者擅自带走,必须又鉴定课
护送、由安保局方面进行陪同和监督;而安保局进行调查的时候,也需要市局鉴
定课的鉴识官在场。细细想来,这应该算是相对来说比较合理的结果了,毕竟最
近在F市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严重的紧急状况。

  「行啊,何秋岩警官,你可真是个小混不吝!」桂霜晴放下电话后,口无遮
拦地对我说道。

  「嘿嘿!桂处长谬赞了。您应该感激上天,让我最后没选择去安保局,否则
我要是在您桂处长手下工作,那您可是要折寿的!」

  紧接着,徐远将我和夏雪平拽到了一边,美其名曰请我俩吃饭压压惊、也是
接风洗尘,我和夏雪平一听要去的地方是「平敦盛」,立刻就明白了他想干什么
——呵呵,该来的总会来。

  「喂,秋岩!」正在这个时候,白浩远忽然在我的身后叫住了我。

  「怎么了,白师兄?」

  「你衣服别忘了!」说着,白浩远竟然把我那件一个月没穿的夹克丢到了我
手里。

  「我衣服……行了,谢谢白师兄了!」原本我寻思着我这衣服里也没什么东
西,干脆让鉴定课的人带走算了,可以想到夏雪平已经有那么多的东西要被安保
局的人拿去看,我凭什么还要多送过去一件?于是我便那在了手里。我拎着衣服
一抖搂,翻过来一看,但见这夹克里子在我左腰的地方居然镬开了一道扎线缝,
这个我好像一直都没注意到——看样子还得找时间拿到可以纤裤脚的裁缝那里去
修补一番。

  正在我再次抖搂两下,准备把夹克叠起来的时候,我突然听到夹克里衬的夹
层中似乎有什么响动,我伸手一摸,居然摸到了一个方块形状的塑料质物品,于
是我连抠带倒,终于将那东西顺着扎线缝隙中取了出来,放在手掌心定睛一看—
—那竟然是一只SD储存卡。

  ——谁放进去的?

  「……那就最后再让你吃一次醋好了,何秋岩!——要照顾好雪平,她是个
好女人。我把对雪平的所有心意,都交到送给你的衣钵中了;雪平,这是我送给
你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礼物……」

  「……你就看看你我这样的,咱俩哪一个像政治家?秋岩,你是不是两党和
解之前拍的那些谍战片看多了,还以为他们在野党那帮人特别好糊弄?把夹克脱
了,递给我!……让你给我你就给我,少废话……」

  「……正门,出去。你跟我之间的距离可别超过我一个拳头!呵呵,秋岩,
你这件夹克,倒是真不错!」

  我记得艾立威是唯一一个动过我这件夹克的,也是他亲手给我披在身上的;
而从那以后,我这件夹克衫一直被穿到长了汗漆、到现在都没拿去洗……

  那么这个SD卡,会是艾立威放进去的么?

  「我把对雪平的所有心意,都交到送给你的『衣钵』中了」——他说的「衣
钵」难不成其实指的是我的衣服;而所谓的对夏雪平的「心意」,难不成就是这
张储存卡上面的东西?

  「秋岩,你来开车吧!愣在那干什么?」徐远在普通警员的车子上取下了自
己的一个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了夏雪平车钥匙。而在徐远和我交流的时候,夏雪
平正举着手机的手电检查着自己这两SUV的底盘,在确定一切正常之后,才伸
手去拉了拉车门。

  「哦,叠衣服呢。」我接过了车钥匙,若无其事地将那只SD储存卡放进自
己的裤兜钱夹之间夹着,然后打开了车门。随后几个制服警员也帮忙把我和夏雪
平的行李箱放到了SUV后座徐远的身边和后备箱里。

  车子开起来之后,徐远仍然先微笑着客套了一番:「这一个月,你们二位的
小蜜月过得还尽兴么?」

  我和夏雪平对视了一眼,看着对方幸福地笑着,夏雪平接着说道:「还可以
吧。」

  「从小到大,雪平你都是思想大胆、一鸣惊人。作为一个外人,我也说不上
你们俩这算是用于突破桎梏,还是喜上加喜……不过雪平,你倒是看起来跟之前
比不一样了,整个人看起来阳光多了。也是个好事。」徐远说道。

  我和夏雪平都笑了笑,没说话。

  「没有住的地方了,要不要我让总务后勤那些人帮你找一套房子,可以让你
们俩一起住的?」

  「用不着,谢谢了。」夏雪平拒绝道,「我可能会跟秋岩自己找房子,就不
用您和邵处长费心了。最近一段时间,我就先到秋岩的宿舍凑合一下。」

  「嗯,也好。」接着,徐远立刻严肃起来,微微低着头却抬起眼睛,沉着脸
看着我和夏雪平的背影,「T市和C市的联络人,完全没有收到我要求你们俩送
的信,怎么回事?」

  「我们俩被国情调查院F市情报局的人给盯上了,」我对徐远说道,「一从
F市出来就被盯上了。」

  「是么?」透过后视镜,我发现徐远怀疑地看了我一眼。

  「就在昨天晚上,F市情报局调查课的人还把我跟秋岩给带走了,周荻亲自
去的。」夏雪平转过头对徐远说道,「他让我俩供出你来,否则就要把一桩谋杀
案的罪名安到秋岩的头上。」

  徐远听了,眼睛立刻低了下去,想必他心中十分地惊骇,尽管明面上他不动
声色。看到徐远这个样子,

  夏雪平继续说道:「好在我俩在T市的时候,一下火车就发现事情不对,于
是我俩借着去牧民家留宿的时候,把那些信都烧了。没完成您的嘱托,抱歉了。」

  「没事,」徐远消沉地说道,「其实我也听到了一些消息,他们国情部的人
嗅到了点气味,我还替你们担心呢。」

  「局长,您心里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啊?至于让周荻这么大张旗鼓的?——说
起来我也是才知道他居然是情报局的探员;为了查您的事情,给我和夏雪平下药,
把我俩秘密弄到他的据点,像审问他国间谍那样审讯!要不是这里面事关于您,
我真想跟国防部Y省行辕督察局、司法调查局还有省警察厅投诉了!对待自己的
袍泽同志能这么没礼貌?还有今天的安保局!」我故意憋着一肚子火说道,但实
际上,我是完全在配合夏雪平的说辞,让事情听起来滴水不漏。

  「好了好了!秋岩你还是太年轻,气太盛……最近发生了一些事,就让有些
人开始在F市横着走了。别说是你了秋岩,就算是聂仕明聂厅长,最近都被人约
谈好几次,很多相关材料也被人带走了——你们说说现在的F市,是个什么世道?
哼……至于我的信……」说到这,徐远又抬起头来怀疑地看着我,对我问道,
「对了,张霁隆是怎么知道你和夏雪平去给Q市和G市送信的事情的?他还清楚
我的信里都写了什么!」

  看样子,这些事情依旧是张霁隆身边的那个卧底汇报给徐远的。我捏着方向
盘,手心冒着冷汗对徐远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和夏雪平连您的信看都
没看过,就都给销毁了,要么就是按照您的地址送出去了,应该不会有差的。并
且这几天,我跟张霁隆也根本就没联系过啊?」

  「该不会是国情部的人告诉他的吧。我听说张霁隆在国情部和安保局内部都
是有内线的。」夏雪平语气泰然地说道,「我今天回来的时候还在想,万一Q市
的侯先生和G市的郭董事长身边要是有他们国情部派进去的密探,那他们岂不是
什么都知道了?」

  夏雪平和我的说辞加在一起,逻辑滴水不漏,听着也很像那么回事。徐远原
本就心事重重,对于我俩讲的故事也并未仔细推敲,只是说道:「好啦,事情都
过去。你们俩替我跑这么一遭,也不容易,辛苦了。」

  「没事。」夏雪平应声客气了一句,看看后视镜里的徐远,又看了看正在驾
车的我。

  没过一会儿,我们就又来到了「平敦盛」居酒屋,出发之前徐远在这请的我
和夏雪平,回来F市之后的第一顿,竟又是在这。恰巧赶上「敦盛」今天没那么
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全都是佃煮串串和鸟烧、烧肉,配上一壶茶和无酒精啤酒,
倒也适合聊天。而跟我和夏雪平出发之前那一顿、徐远当时满怀壮志雄心、用那
帝王之术讲我和夏雪平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意气风发比起来,此刻坐在包间里电烤
炉前举着个酒杯自饮自酌、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他,实在是太过于萎靡不振。

  「我和秋岩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咱们局没发生什么事吧?」夏雪平率先打破
了沉默,对徐远问道。

  徐远用着捏着酒杯的手搔了搔额头,深深叹了口气。

  他半天也没说话,只是我突然嗅到面前升腾起一股略略发苦的焦味,抬头看
了一眼他面前的电烤炉,我连忙叫了一声:「老狐狸,鸡肉串快糊了!」

  徐远直起身子,探头看了看自己那份鸟烧,那些鸡腿肉倒还好,只是烤得有
些发干,但是串在每只鸡肉中间的葱白段都已经见了黑色,甚至冒出小火苗。他
连忙捏着串柄根部,随手往面前的餐盘里一甩,又甩了下被烫到的手,再次叹了
口气。

  「你是不是真遇到什么事情了,徐远?」夏雪平有些忧虑地看着徐远,追问
道,「只是一个月不见,怎么突然就让沈量才那家伙执掌局里大权了?秋岩联系
过风纪处的一个年轻警员,听说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局里又来了不少新人?」
而且风纪处最近又在查什么离退休人员档案——这些事情,不是我跟秋岩所知道
的,很表面的那么简单吧?「

  徐远再次叹了口气,终于开了口:「你说对了,只是在这一个月里,F市就
发生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小事一大堆,大事就两件——两件听上去很少,
但是也够要命的了。唉……待会儿你们俩回宿舍,就应该发现秋岩那栋楼的宿管
换人了:换成了一个老太太,六十多岁,以前是省厅总务部警备处的……」

  「那佟大爷呢?佟大爷不是干的好好的吗?他去哪了?」我问道。

  「佟德达老大哥……被人杀了。」

  「啊?」「什么?」我和夏雪平异口同声地惊愕道。

  「……而且还是在宿舍楼一楼,佟德达自己寝室里面。」徐远消沉地说道,
「手段非常干净利落,现场应该是有两个人,所以案发后他们还将现场清理得十
分干净。」

  我难过地低下头,边思考着边说道:「会不会是寝室里的人干的?能在他的
房间里作案的,一般如果不是旧识,就是亲戚,要么就是认识的还算信得过的人。
据我所知,佟大爷家里没什么人了,单身汉一个。」

  「作案凶器呢?」夏雪平问道。

  「208系警用匕首。刀直接放在了尸体旁边,尸体也是被摆放到床上、盖
好被子的。匕首上没有查不到任何生理证据,之前好像还用药水泡过。」

  「看样子我猜对了……」我口中苦涩地说道。佟德达跟我的关系算不得多么
亲密,但是每次一回到寝室之后,无论这一天有多么痛苦、疲惫、悲伤,只要一
看见这个和蔼又爱管闲事的老头,整个人都会变得高兴起来。

  「但是整栋楼的人,除了远在外地、跟雪平一起去度假的你之外,所有人,
包括廖韬的那两个女朋友我们都查过了,既没有证据也没有杀人动机。」徐远说
道,「而且在这段时间里,被这样杀掉的不只老佟大哥一个人,全省一共有十四
个离退休警察出了事:他们这里面又十位都是这样被杀的,有几位还是被灭门。」

  「被灭门?」我忍不住问道,又看了看夏雪平。

  夏雪平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咬着牙低头思忖着。

  「对,被灭门,只不过他们的手段倒是比之前雪原遭受的,要稍稍仁慈点—
—那些家庭里十岁以下的孩子,倒是全部幸免于难;只不过那些孩子还是被喂了
毒药,声带彻底被破坏了,说不出话来,而那些孩子很多字都认不全,又本身收
到了惊吓,想让他们写字叙述他们看到了什么,听起来容易,做起来根本就是天
方夜谭。」

  「那么不还有四个离退休警员呢么?另外那四位呢?」我好奇地问道。

  「他们倒是没被杀害,不过全都失踪了。连他们的老伴和子女都不知道他们
去了哪?」徐远说道。

  「还有这样的怪事……难道是旧仇家或者出狱罪犯报复?」我对夏雪平和徐
远问道。

  「报复的概率应该不是很大,如果是报复,不会等到他们退休后这么长时间
才下手。」夏雪平考虑着,然后抬起头向徐远问道,「除了他们都是在六七年前
后退休的警员之外,这些受害人还有什么别的共性么?」

  徐远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对夏雪平说道:「他们这些老先生、老
太太们,当年都跟你父亲同事过很长一段时间,很多还是老刑侦处重案一组和重
案二组的前辈——更确切地说,他们当初都是老师的手足,有些人你应该认识:
洪显忻、程瑞芳、宋栎……他们都应该是你在警院时候的授课教员。」

  「不仅如此,他们还是看着我长大的。」夏雪平叹了口气,又问道,「所以
风纪处现在才会去复查那些离退休老警察的资料,对吧?」

  「没错,也算是跟罪犯进行赛跑吧。谁知道下一个遭难的,会不会是跟你父
亲没有关系的老警察?而且省厅似乎也想找出一些这背后的故事,我总觉得,省
厅好像知道一些什么,但就是不跟我们说明白罢了。」

  「那么这个案子,现在是由安保局、司调局,再加上我们市局三家一起查么?」

  「是四家。我今天刚得到的消息,国情部那边,好像也在通过国防部行辕督
察局向省厅和司法部递交申请,要协同办案——说是协同,完全是同而不协,分
明就是比着谁的破案速度更快。谁破了案子,谁就有嘉奖令。」

  「呵呵!」我有点听不下去了,「明明是凶杀案、死了咱们警察系统的退休
人员,这帮人居然还在想着嘉奖令这点事呢?咱们F市快成了一道菜了——大乱
炖!」

  夏雪平看了我一眼,又看着徐远,开口说道:「我知道了。那么还有一件让
你觉得要命的事是什么?」

  徐远摸了摸鼻子,屏着呼吸对夏雪平说道:「苏媚珍跑了。」

  「苏苏醒了?」夏雪平先是有那么一秒钟的喜出望外,尔后她又面如死灰。

  「对。醒了,然后跑了。」

  「怎么跑的?」

  「谁都不知道她已经醒了……她用输液管扎死了一个护士,看守她的四个保
卫处的警察的脖子也都被她拧断了;然后她夺了手枪和子弹、穿着那个被杀的护
士身上的衣服离开的。」

  「……」夏雪平沉默无言。我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徐远揉着额头,又摇了摇头:「原本我跟检察院和法院方面的人都打好了招
呼,求他们从轻量刑,我估计以你跟苏媚珍的交情,你也应该不想让她执行死刑
的对吧?没想到她却来这么一出……她在岔路上已经走出去太远了,没人能救得
了她了。」

  「所以,咱们市局就被沈副局长篡位了?」我对徐远问道。

  「『篡位』这个罪名言重了。量才现在的权力是我交给他的,没看他今天给
司调局打完电话之后,还联系了我么?再说了,他是副局长,我不行了他就要上,
这是天经地义。也是规矩。局里那些新人都是他招募的,咱们局里,确实缺人手
啊!量才这个人,还是值得信任的。」徐远对我语重心长地说道。

  夏雪平闭着眼,轻啜了一下鼻子,然后举起了面前的肉串,依旧对徐远说道
:「我知道了。」

  「雪平,如果你再遇到苏媚珍,你会怎么做?」徐远问道。

  本来肉串已经放到嘴边,夏雪平的动作又停住了,思量片刻,夏雪平果断地
说道:「我会抓捕她,而且一定会抓到她。公义是公义,人情是人情。」说完,
夏雪平恨恨咬下了那块鸡肉,含在嘴里片刻,然后缓慢而笃定地咀嚼着。

  徐远抿了抿嘴,也全然没了话语,只剩一声叹息。

  饭后徐远直接叫了一辆出租车离开,我和夏雪平开着车子回到了宿舍,将后
备箱上所有的行李都搬运到门口,又把车子停到了市局大院里面。吃完饭后的我
和夏雪平疲惫不已,一人一背包、一拉杆箱,刚艰难地踏上宿舍楼的楼梯,就在
这时候,我俩都被一个留着及肩花白头发、戴着宽沿黑框老花镜、穿着黑色毛背
心的大妈叫住了:「那两个,你们俩干什么的?」

  「我们俩……」她这一问把我问得还有点愣,「我们是回寝室的啊。」

  「那你们先把东西放下,过来填一下签到表吧。」

  「签到表?」我和夏雪平这下都有点目瞪口呆:寝室签到表这东西,完全是
警校专用,我来市局以后,除了第一天报到的时候佟德达让我在一个表格上打了
勾又签了字以外,剩下再就没在寝室填过什么表。

  「签就签吧。」夏雪平说着,先把行李箱放在了墙围旁边,然后主动走到那
个大妈面前,跟老人家打起了招呼:「阿姨好,刚刚我从局长那里听说了您,您
姓牛对吧?我是……」

  「别跟我套近乎。」老太太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扫了一眼夏雪平,又看了
一眼我:「快点把你俩警官证拿出来,我看一眼做个签到,你们俩赶紧上楼。电
视剧正演到关键地方,看你俩来了……快着点吧!」

  我心中骇然,看着夏雪平对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从背包里拿出徐远刚刚
还给我的夏雪平跟我的警官证给她看。老太太从毛背心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块眼镜
布,仔细地擦了擦后,用手点着我的名字,而且对照着警官号还念了出来:「F
C……1080……108053……6……何秋岩,三级警司……」然后她又
略微摘下了老花镜,仔细地对照着我和证件上的照片,难以置信地说道:「你才
多大你就三级警司?挺有本事呐!」

  「谢谢……还是局里栽培得……」

  话还没说完,老太太便便一脸严肃地把警官证推到了我面前,打开了夏雪平
的警官证对照了起来。我这真是人在地上站,无趣从天上来。

  「FC09……510……欸不对,」老太太立刻紧张警惕起来,看着夏雪
平严厉地询问道,「不对啊,姑娘,你这警号和名字不在签到表里面啊?」

  「哦,是这样的……」接着夏雪平便把事情的原委给牛大妈讲了一遍。牛大
妈听了之后,竟完全不为所动:「对不起,姑娘,请你离开。」

  「离开?为什么?」我疑惑地问道。

  牛大妈说着,指着签到表扉页的《警官住宿管理规定》对我说道:「你看,
这第五条:『凡警务系统单位内部住宿单位,不得允许外人留宿,超过晚八点留
宿者与擅自留客者,应予以警告』。你看看,先在已经8:05了。」

  「不是……她咋成了『外人』?大妈,您认识夏涛么?」

  「夏涛……老夏啊,认识啊。年轻的时候,在干部学校,我和老夏是一个班
的,但是不熟。怎么了?」

  「这位夏雪平夏组长,她就是夏涛的女儿。」我郑重地对老太太说道。

  牛大妈疑惑地看了看夏雪平的警官证,又看了看夏雪平,然后缓缓说道:
「嗯,长得是有点像……但是你说她是老夏的女儿她就是?呵呵!再说了,她跟
老夏什么关系、她是谁的女儿,我也管不着啊。」

  「那你的意思是,她还是不能进来?」我提了音调对老太太问道。

  「对。快出去吧,天色不早了。」老太太说着,把她那钢笔的笔杆拧开,在
墨水瓶里抽着墨汁。

  我不禁有点愤怒,并且觉得这个老太太有点拿着鸡毛当令箭、胡搅蛮缠——
她本来就是从省厅退休下来的,我倒也不觉得奇怪。

  「阿姨,我不是『外人』,我就是咱们市局的,您看,我的信息都在这上面
写着呢——『职位:F市警察局重案一组组长』。」夏雪平耐心地对老太太说道。

  「那也跟我没关系,你的名字不在我这签到表上,你就是外人。」

  夏雪平也没办法了,直接拿出了手机给徐远打了电话。

  最终是徐远又打了一遍电话到收发室,亲自跟老太太说了原委,老太太才允
许夏雪平进了宿舍。进去之前,还煞有介事地让夏雪平把名字和警号写在签到表
的空白行里,并让她签了字。

  「这是规矩,没办法的,」老太太说道,「你们可能觉得我这是给你们造成
麻烦了,但事情就应该这样。赶紧上楼吧,早点休息。」

  说完,老太太把夏雪平的警官证还回了我的手里,关上了收发室的窗户,然
后步履蹒跚地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我和夏雪平哭笑不得地拎着行李箱上了楼,刚到三楼却发现大半个楼层的男
男女女都在狂欢开派对,一帮我从没见过的小年轻喝得全身酒气,满楼层地在追
逐打闹。

  「哟,秋岩,一起过来玩啊!欸?夏组长!稀客啊!」但见廖韬戴着顶圣诞
老人的帽子、光着上身、手里举着一杯香槟酒说道。仔细一看在他的后背上,还
被人临摹上去了汤姆与杰瑞,而且画得倒还真挺好。

  夏雪平看着廖韬轻笑了一下,没说一个字。

  「你们这是干嘛呢?」我对廖韬问道。

  「迎新狂欢啊!咱们局里来了这么多新人,一直也没有个欢迎活动,不热闹
一下怎么行?」

  「你们这样,楼下那位就不管?」夏雪平看着廖韬问道。

  「她?哈哈哈哈……你们还不知道吧,捉弄这个大妈,是我们最近的娱乐活
动之一!那老太太性格太让人恶心了——跟以前老佟头比差远了!呵呵,但实际
上她耳朵有点背,自己身边五十米左右的声音还能听清,五十米开外她一点声都
听不到!没事的!你们俩刚刚上来,没找你们麻烦吧?」

  「没找!行啦,不跟你多说了,我们进屋休息了。」说着,我把廖韬打发走,
然后和夏雪平进了房间。

  「唉,你说我老了的时候,会像那个牛阿姨那样,自己招别人嫌还不自知么?」
进了房间,坐在沙发上,夏雪平叹了口气便对我问道。

  「怎么可能?那个老太太,一看年轻的时候就招人烦,招人烦的人那是性格
使然,跟年龄没关系。」我开着窗户放着新鲜空气,然后把蒙在沙发、茶几、桌
子和床上的布单全都揭了下来。

  「那我呢?」夏雪平期待地对我问道。

  「你?你是招人喜欢。说实话,我还有点希望你变成牛大妈那样呢?」

  「嗯?为什么呀?」

  「因为这样的话,别人都烦你了呗!而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一直喜欢你,
然后这样一来,就没有什么威胁会跟我争抢你了啊!」

  「你呀,这张嘴真应该卖给糖果厂去!」夏雪平笑着讽刺道,接着叹了口气
又说道,「我现在就已经有些怀念旅游的时光了。刚回F市,居然就遇到了这么
多事。」

  说到这,我突然想起我的钱包里还夹着东西,于是我对夏雪平问道:「说起
来,你感觉今天桂霜晴,是专门来准备趁乱找些什么东西的,对吧?」

  「嗯……你没看出来么?她的表现十分的做作,做作到让人不舒服。」

  「我也看出来了。夏雪平,你说她有没有可能跟那个摔下楼去的那个男的是
一伙的?」

  「不知道……」夏雪平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他们俩倒是有一样的目的,那
就是上我这来找什么东西;至于那个光头男人的死活,我总感觉桂霜晴似乎不大
介意。」

  「那你觉得,她是来找什么东西的?」

  夏雪平仔细思考着,还是摇了摇头:「这个我也想不通,因为我真不知道我
家里还能有什么值得别人撬门来找的了,而且,你不也看到,那个男的对我藏在
床头后面的现金一点兴趣都没有么?那个人倒是在拿着优盘在盗取我电脑里的东
西,可是这就更让我想不通了——因为我电脑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可以在警务
系统的各种数据库中找出,我也不过是给它们做了精简和归类而已。即便是我在
调查的你外公、舅舅和外婆的事情,也是如此。至于桂霜晴在找什么……她虽然
表现得做作,但我还是看不出来……」

  我收拾完所有的东西,然后紧贴着夏雪平,把那张SD卡从口袋里掏出来,
放在了茶几上,指着对夏雪平说道:

  「你看看,这个是什么——你说他们感兴趣的,会不会是这个东西?」

6.13

               6—13

  夏雪平看着面前的储存卡,皱着眉头,满眼疑惑。

  「这是你在哪发现的?不是我的东西,我从来不用这种储存卡。」

  「从我的夹克衫里衬夹层——还真是多亏了白浩远那家伙,以为是我随身带
的才丟给了我,要不然就这时候让桂霜晴那帮人拿去了,怕是早就落到他们手里
了。」

  「谁放进去的?」夏雪平追问道。

  「我猜的,应该是艾立威。」我未加掩饰地回答道。

  听到了这个名字,夏雪平看着这张储存卡的眼神里,难免有些痛苦。这是我
意料之内的,此刻夏雪平脸上的痛苦,已经要比艾立威刚死在她枪口下的时候舒
缓多了,可她的这副痛苦的表情我心里,依旧是让我揪心和妒忌——夏雪平因为
艾立威觉得痛苦,这句话拆开来分为两部分:夏雪平因为艾立威痛苦;夏雪平心
里觉得痛苦;无论哪一个分句,都很让我心有不甘、还愤懑难平。

  可我依旧补充道:「除了他以外,就再没第二个人在近期碰过我这件夹克了
——总不能是白浩远放进去的。艾立威挟持我的时候,故意把夹克从我身上要走
了。他能这么藏着,我估计这张卡里的东西应该是极其重要的。」

  夏雪平脸色继续阴沉几秒,又恢复了平日里在我面前冷傲又不失可爱的神情:
「你这有读卡器么?」

  「用不着读卡器,插电脑上就能读。」

  接着我马上走进房间,抱来了我的那台笔记本电脑,然后把储存卡插了进去。
等到完全开机,我打开了「我的电脑」程序,找到了储存卡的图标:里面差不多
有四个多GB的内容,打开了之后,发现了里面其中大部分是PDF文件,一小
部分是无法查看缩略图的jpg图片文件,还有一部占内存量并不是很大的视频
文件。我试着去点击其中一个图片文件,却没想到根本打不开——想要打开这张
存储卡里的所有东西,居然需要输入「口令」和「密码」;而艾立威也不知道是
用了什么方法,居然掩盖了资源管理器上的文件上锁提示,竟然没有「已加密」
图标。

  一抬头,我就看见夏雪平侧过脸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怎么了?刚刚提到那个死人你的脸色还那么黑,这怎么一下子就『忍俊不
禁』起来了?」

  夏雪平抿嘴忍着笑,微微眯起眼睛说道:「我就不跟你说我的我口头禅了。」

  「什么口头禅?」我马上反应过来,随即竟跟她异口同声:

  「你难道是白痴么?」

  夏雪平跟着话音落地开怀地笑了起来,然后摇摇头说道:「我只是偶尔想起
来艾立威这个人,总会觉得可惜。他如果不是曹虎,那该多好?」

  「嗯,他要如果不是曹虎,是一个正经的警察……」说到一半,夏雪平瞪了
我一眼,我们抿了抿嘴,不敢继续再说下去了。

  「正经的警察怎么了?正经警察追我的人也多了,我不还是没理会那些个乱
七八糟,就应付你这个小混蛋了吗?哼!」说着,夏雪平伸手揪了揪我的鼻子。

  「早晚被你该造成不是匹诺曹,就是猪八戒!」我无奈地斜着眼睛噘着嘴看
着夏雪平,随即收起了鬼脸正色道:「倒也是,他非得藏在我衣服夹层里的东西,
我应该想到他肯定会加密的。但是密码是什么呢?」

  「要不我试试吧。」夏雪平说着,搬过了键盘,开始分别在「口令」和「密
码」对话栏里敲下了好几遍数字和字母的排列组合:虽然屏幕上显示的都是星号,
但我看得分明,夏雪平把艾立威作为曹虎真实身份的生日、艾立威假身份的生日、
她自己的生日、曹龙的生日、刘虹莺的生日,还有这些生日的排列组合,以及这
些人的名字加生日的排列组合大概全都试了一遍——密码没破解出来,夏雪平已
然满头大汗。

  「我的天……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唉……我去洗把脸吧!」夏雪平气馁地说道,然后站起身走进了洗手间。
「他总不能给你我留下来这么一个这样的未解之谜吧?」

  「呵呵,或许他就是用这种方法报复咱们俩呢?还『衣钵』……」一闭上眼
睛,想着那天快递员递上来的那个盒子——我和夏雪平真的是连奔波带遭遇那个
光头男人,脑子都被弄滞住了!我这时候才想起来我和夏雪平都忽略了一个最没
理由忽略的东西:「夏雪平!夏雪平——你想起来艾立威还给了我俩……」

  「毛衣!那两件毛衣!」脸上蒙着一脸水珠的夏雪平也焦急而迅速地从洗手
间里跑了出来。

  看着她湿湿的发梢黏在脸上,还有那满脸的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滴下来,我心
中又酥又甜,连忙从里屋衣柜里拿出一条干净的白毛巾,搂着她的纤腰扶着她的
耳侧,帮她轻柔而仔细地把面部肌肤擦干。「我正想说呢!你还记得那两件毛衣
的袖子上还都打着奇奇怪怪的纹路么?从里面摸起来还有不规则的毛线疙瘩?」

  「那应该是故意打的绳结,」夏雪平眼睛一亮,对我说道,「搞不好,可能
是莫斯码。」

  「是了……一个他,一个苏媚珍阿姨,外加一个刘虹莺,这仨人最喜欢玩密
码这一套!只是那两件衣服现在……」

  「应该都在鉴定课放着,估计这会儿正在被安保局的那些特务检查着。」夏
雪平想了想,轻轻推开了我,拿了放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我去想办法拿回来。」

  「还是我去吧。」我对夏雪平说道,「不就是去丘叔的房间找他、让他帮帮
忙么?我去吧。你出现的话,目标可能稍微有点大,安保局的人不是时时刻刻都
准备着找你的麻烦么?」

  「你去目标就不大了?我就能逃其究?你可是我儿子……」夏雪平说完「儿
子」

  二字之后,脸颊上突然不出意料地变得红彤彤的。我和她的关系既是禁忌,
又是刺激,但即便经过了一个月的恣意纵情,她心里似乎对于我俩的关系,还是
绕不过这个弯来。

  脸上红了一会儿后,夏雪平抿了一下嘴巴,又吧嗒了两下嘴唇,对我说道:
「要不然一起去吧。反正我跟小丘关系好也不是什么秘密,咱们俩出远门之后,
回来看看他,也是人之常情、理所当然对吧?」

  「就是这么回事,安保局那帮人再怀疑,那就得算他们故意找茬了。」我对
夏雪平说道,「其实我一直有个想法:我想找机会使一出反间计,让首都或者省
里的人对F市安保局产生嫌隙,至少让他们自己的人不信任这个桂霜晴,这样的
话,她桂霜晴都自身难保了,也就应该没有心思再找你的麻烦了。」

  「你呀,有的时候也真是太敢想了!那桂霜晴是什么人啊?大凡能在他们情
治部门混得上一官半职的,那都是人精中的人精,白天吃饭,得就着刀片喝人血
才开胃,晚上睡觉,那梦里都是琢磨阴谋诡计。这种人,咱们没必要招惹。」

  「我还不信了呢,她桂霜晴多根……」

  话说到一半,我意识到马上我就要把脏话脱口而出,一回神后我立刻住了口,
再抬头看向夏雪平,夏雪平果然眼睁睁瞪着我——她最烦的就是我说脏话,于是
我连忙改了口道:「多根……多根头发?她是三头六臂、还是会七十二变?即使
她是特务,但她也是人,不是机器、不是人工智能,只要是人的话,就会有弱点
……」

  我刚想长篇大论,夏雪平却制止了我:「小混蛋,我劝你还是别想这个了,
我们是警察,知道吗?」

  「嘿嘿,怎么突然对我说起话来,像是对小时候的我说话似的呢?」我搂着
夏雪平的腰,把指尖搭在了她的屁股上。

  她也把双臂搭在了我的肩头搂住了我,但却仍然严肃且语重心长地说道:「
咱们做警察的跟他们不一样:警察的职责是探究真相,并不是利用挖掘人性来算
计人心。对于他们那种人,敬而远之就好,没必要把精力集中在他们身上,我们
就只做那些良心告诉我们那是正确的、公平和正义的事情就好了。你能懂么?」

  我知道,或者说在这一刻的我认为,夏雪平对我说了这么一席话是因为担心
我去傻到头铁而直接冲撞安保局,可她似乎并不清楚我正在等待一个可以让我从
桂霜晴的背后趴下再对着她的脚踵插一刀的时机;我并不想让夏雪平担心,所以
我连开玩笑带调情地对她说道:「嘿嘿,我的良心告诉我,好好地去迷恋我的夏
雪平大人,就是这世界上最正确的事情!」

  「瞧把你这小嘴巴甜的!」夏雪平原本搂在我脖子上的双手,突然各从左右
两边揪住了我的耳朵,然后又捏了捏我的鼻子对我说道,「快下楼吧,还有正经
事要做呢!」

  于是,我和夏雪平便都穿上了外套打开了门。此刻三楼安静一片,倒是听得
四楼的一整层都特别的喧闹;待我和夏雪平走到一楼,本想跟那个姓牛的老太太
打一声招呼,结果我俩隔着她那间房间的门,便听得里面传来了震天响的鼾声—
—一个女的能把呼噜打得如此之响,也真算是前所未见。

  大概十几分钟之后,我和夏雪平提着几餐盒卤味、几瓶小瓶装的白酒还有几
罐汽水进入了警局大厅。进门之后,我便忍不住对夏雪平问道:「怎么咱们市局
晚上就没别人在大厅值班了么?」也真是够令人无语,如果不是加班或者有大案
子,我晚上出现在市局大楼里的机会并不多,可几乎每一回我都能在一楼大厅见
到赵嘉霖格格。此时她正捧着一本小说看着,一抬头见了我和夏雪平,脸上的表
情也不怎么好看——看她这副可憎的面目,呵呵,这哪里是什么冰格格啊,根本
就是个容嬷嬷。

  看着赵嘉霖的眼睛,夏雪平也没什么特别的大的反应,只是点头对她说了一
句「辛苦了」,便直接往楼上走,颇有回避她的意思,正如夏雪平刚才所说,「
敬而远之」。果不其然,在夏雪平跟她打了一声招呼之后,赵嘉霖一点回应都没
有,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俩上了楼,然后力气特别大地伸手翻了好几下书。看她
这副有些欠揍的样子——赵嘉霖算得上是那孙筱怜之后第二个让我特别手痒的女
人——我是真有点想问问她,为什么不跟夏雪平敬礼和回话,无论她俩之前有什
么不可破解的误会,毕竟夏雪平是她的上级长官,即使不是同一个部门,可我总
不能因为跟她斤斤计较耽误了正事,于是我加快了脚步,跟着夏雪平上了楼。

  上了楼后大老远,我便看见了丘康健的房间门留出很宽一道缝隙:我跟夏雪
平相视一笑,因为一般这种情况下,丘康健不是正猫在房间里打游戏,就是在看
恐怖片——他的这种习惯还是夏雪平告诉我的,丘康健不论是打游戏还是看恐怖
片的时候,都特别喜欢给自己的房门留一条缝隙,夏雪平问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子,
丘叔每次回答都有不同的奇怪理由,什么「开门迎欧气」「等着路过的人一起看」
「方便房间散热」等等,但夏雪平猜测,估计就是因为丘康健在玩游戏精神高度
紧绷或者看恐怖片的时候,比较缺乏安全感才开的门;但他越是这样,就越容易
给他人吓唬他的机会,以前夏雪平和苏媚珍最喜欢的娱乐项目,就是吓唬丘康健。
丘叔这人也是有趣,每天做的大部分工作都是跟被害者的尸体打交道,可当他看
起恐怖片来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害怕,有的时候看完那些关于神鬼的惊悚片,他都
会被吓得睡不着觉,不过他似乎还对这种电影有瘾,只是仲间由纪惠那一版的《
贞子》,他就看过不下二十遍。

  一想到此,我便快步走上前,直接拉开了门,既想给他一个惊喜又想给他一
个惊吓:「——哈哈!丘叔!」

  正捧着操控杆的丘康健果然被吓得全身一激灵,而令我没想到的是,坐在他
身旁也同样捧着操控杆、跟他一起玩着《马里奥赛车》的那个女生也被吓了一激
灵;但随后,被吓得浑身冷汗的那个人,变成了我,因为陪着丘康健玩游戏的那
个女生,是吴小曦。

  「大臭何秋岩——」见了我以后,吴小曦直接把那操控手柄随意往沙发上一
甩,站都没站稳,即三步并作两步地冲我跑了过来,二话不说直接抱住了我,并
且最可怕的是,她还对着我的额头吻了一下:「你都快把我想死了,你知道吗!」
说完这句话,她竟然还要对着我的嘴唇索吻,我连忙把她的肩膀按住了,尴尬地
对她说道:「你就算想我也不用这么『热情』吧……咳咳!」

  我这话音刚落,从我身后便传来夏雪平的一声无奈的叹息,吴小曦也终于在
这个时候发现了夏雪平,于是她连忙松开了我,脸色煞白地对夏雪平打了一声招
呼:「夏……阿姨,晚上好。」

  「晚上好小字母,今天你值班呀?」

  「嗯……」

  夏雪平目光略带幽怨地看了看我,然后藏起心中的负面情绪,把手里的几盒
卤味交给了她,「给你跟小丘带来的,辛苦了啊。」

  小C低着头,偏偏先接过我手里的卤味之后,再去拿夏雪平手中的那袋子汽
水和白酒,把东西都摆在丘康健靠着冷库那边的桌子上之后,整个人就像被罚站
一样地看在门口默默地看着我和夏雪平,等发现我或夏雪平在看她的时候她便立
刻低下头去,一声不吭。夏雪平看着小C的时候,那表情里面几乎全是可怜而没
有半点怨怒,我想她对小C是心怀醋意的,但不会有厌恶;而她再转头看着我之
后,那眯着眼睛微微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一只马上要吃掉小老鼠的小猫咪,仿
佛在用着她的眼神对我控诉着:「瞧你这小混蛋造的孽!」

  而丘康健趁着吴小曦帮夏雪平摆放饮料和吃食的时候,自己却在一旁偷偷摸
摸地打完了一局游戏,随后给自己倒了一烧杯热牛奶、还加了几片焦糖杏仁泡在
里面,举着杯子,像一个片场导演或是人类学家一样观察着我们三个的行为。等
我们三个都不说话了,刚咽下一大口牛奶的他才对夏雪平说道:「啊呀呀,一回
来还没休息,这『冷血小姑凉』就带着自己的小狼狗来给我送好吃的,我说雪平
啊,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好过?」

  「讲不讲良心?我从认识你那天开始,就对你比对谁都好啊。」夏雪平说完,
还看了我一眼,绷着嘴巴笑着。

  「你少来!」丘康健想了想,又转而对我问道,「秋岩你说,你们俩是不是
有什么事情准备求我?」

  「还真是有事,要紧事。」我说道。

  夏雪平马上白了我一眼,瞟了一下丘康健,又轻拍了一下我的手背:「你跟
他怎么这么实惠?你不知道跟你丘叔说话,就得钓着点胃口的么?」

  捧着牛奶烧杯的丘康健坐在一旁,看着我和夏雪平微笑不语,满脸都是羡慕
和喜悦。

  夏雪平的玩笑话虽然这么说,但她没过半分钟,还是把我和她自己的打算告
诉了丘康健。也真是巧,今天晚上在鉴定课值班的两个,除了小C之外还有一个
男生,有一定资历、为人也比较老实,桂霜晴自从得知这个鉴识官今晚值班之后,
就一直可着那位师兄欺负,又是让他跑腿拿一些无关紧要的杂什,又是让他帮着
进行拍照和记录,小C也向来不怵那帮安保局的碎催们找麻烦,她是在食堂吃过
饭才来值班的,说是值班,但也是每隔一两分钟就往丘康健的房间里窜,因为她
实在不愿看那帮特务们的脸色,可那位师兄,却到现在还没吃饭。

  「现在桂霜晴和她手下的那帮人还都在么?」夏雪平对丘康健问道。

  「就留下三个。」丘康健喝光了烧杯里的牛奶,在饮料口袋里翻找了一下,
拿出了一罐气泡果奶,打开后自己美美地喝了一口,然后说道:「晚饭之后本来
他们还都在的,后来桂霜晴接了个电话,好像很紧急的样子,然后带了一批人匆
匆离开。」

  「那就好办了!」我对夏雪平点了点头。

  随即按照我和夏雪平的安排,丘康健先往鉴定课的会议室打了个电话,通知
那位还没吃饭的师兄说给他买了宵夜,放下电话后,又连忙让小C出门进到会议
室里,把那个师兄连同留下的那三个安保局特工一并叫到丘康健的房间里,拉着
他们一起吃。

  「这样能行么?」小C担心地看了看夏雪平,又回头看了看我,「他们可都
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就凭我三言两语就能把他们糊弄过来?」

  「没事,小C,你就拣客气的说。」夏雪平走到小C面前,真诚地说道,「
你放轻松点就好,我和秋岩只是找一下东西看一眼就好,又不是要把东西偷出来。
你去吧,阿姨相信你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第一次见到如此温柔的夏雪平,听完她说话以后,小C的
脸上竟然通红一片。她愣愣地对夏雪平点了点头,又有些不舍地看着我,之后便
出了门。

  在小C进入了鉴定课会议室之后,我和夏雪平也躲到了走廊尽头的卫生打扫
储物室门口,屏着呼吸看着走廊里的一举一动。其实莫说小C,就连想到这个主
意的我也有点担心,万一桂霜晴手底下这帮在高速公路上都敢横着走、杀人不眨
眼的混不吝们不吃用糖衣炮弹调虎离山这一套,我和夏雪平又该怎么办;

  可正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只要是个人,就都会有弱点——

  「他妈的!还是在市局当警察好啊!上峰请吃宵夜,还有酒水饮料喝!你瞅
瞅,跟人家一比,咱们那儿不就是炼狱么?」

  「可不是?我这他妈中午晚上都没吃饱……这几天霜姐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

  「我告诉你们啊,这错误,我也是为了不让你们俩怀疑我回去会跟大姐告密,
我才跟你们俩一起下水的!你们俩也嘴巴严实点……」

  「拉倒吧!谁不知道你是因为听说有白酒和甜卤蹄髈一起过来的……」

  ——留下的这三位,其中一个听见有酒就走不动路,但他跟夏雪平还不一样:
夏雪平是心灵空虚而酗酒,这位是天生对酒精饮料就有莫大的爱好,吃个方便面
都得兑上三两二锅头那种;另一个在安保局系统里是出了名的嘴巴馋,曾经为了
一口汉堡包差点就搞丢了一份从首都下发到Y省的重要军工资料,也因为吃出核
桃酥跟以前的蛋奶黄油的配比与以前不一样,进而发现了某国间谍在F市杀了人
之后设立的地下据点;剩下的那一位,是又好吃又好酒。保险起见,在进入会议
室前,我俩还在丘康健的门口稍稍观察一会儿,没过两分钟,原先盛气凌人、见
到警察们全都异常不屑的这三个特务,已经开始和丘康健、那位鉴识官前辈以及
小C开始推杯换盏。我心说这三位能同时被我和夏雪平遇上,估计除了说老天爷
真的眷顾我们俩,那也就只有我和夏雪平都身负艺术作品里主角光环这一种解释
了。

  于是,我和夏雪平便如此趁机潜进了鉴定课的会议室。果不其然,这帮特务
着重查看的,全是夏雪平原先家里放着的箱子、盒子,还有夏雪平那部已经被烧
坏的笔记本电脑里的内存——于是夏雪平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安保局的笔
记本电脑前面,取消了破解程序的运行,并利用他们的电脑把那张内存卡进行了
加密;我再转头一看,看着那些摆了一桌的夏雪平的内衣内裤,我都有点后悔刚
刚为什么不在那几瓶白酒里下点毒药毒死这帮色胚畜生!不过我同时也看得出来,
这三个特务,肯定是在——或者说,是桂霜晴交待给他们的——寻找着属于夏雪
平的某样东西,甚至连那被夏雪平原先藏在床头板后面的两万块钱现金都被翻了
一遍;但唯独,艾立威送给我和夏雪平的那两件毛衫,却被他们随手一丢,完全
没当做一回事。

  趁着夏雪平给自己内存卡上锁的工夫,我连忙捡起那两件毛衫并翻了个面。
我对于密码学的理解很浅薄,只知道「三短三长再三短」的含义是SOS,于是
我一边看着那两件毛衫里子上的纹路织扣,一边拿出了手机上网查找着这些点杠
交织出来的含义:「两短一长……U;一长一短是……N;两短一长一短……F;
一短一长是A……」

  「怎么样了?」在锁上了自己的电脑内存之后,夏雪平跑到了我的身边。

  「查到了。」我此刻的心思,不知道为何竟会有一种沉重的感觉。

  ——经过不断查找和不断比对,最终,我从这红蓝两件毛衣上,果然读到了
艾立威留给我和夏雪平的信息,那是两个奇怪的英文单词:

              UNFAIR;

  SKYWEB。

  在听我拼出了这两个单词之后,就算是平时沉稳冷静如夏雪平,也不由得倒
吸了一口凉气。

  「UNFAIR」——不公平、非正义,是夏雪平最喜欢说的那句「这世界
运行的规律,就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用无关正义的手段去对付无关正义的事
情」中的关键短语,而换一个角度来翻译,也完全可以作为艾立威费劲心力所构
建的暗网网站「桴鼓鸣」的英文名称;至于「SKYWEB」,这不正是周荻之
前所提到过的那个「天网」么?」天网」,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事已至此,
我已经觉得在这六个英文字母的背后,应该不单纯是指那个曾经全国最先进的联
网调查取证大数据卫星系统了,而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夏雪平,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这个『天网』到底是个什么?告诉我可以
么?」我对夏雪平问道。夏雪平闭上眼睛叹息了一声,然后转头对我说道:「走
吧,咱们先回去。边走边给你讲。」接着,她给丘康健发了一条消息,告诉他一
切顺利,再接着我和她便迅速地离开了市局大楼。

  在回去的这段路上,夏雪平给我讲了一个十年前的故事:

  那是十年前的三月份,夏雪平接到了来自城西第三女子监狱的一个神秘的见
面请求。要求与她见面的,是原华泷区分局经侦课的课长叫李萱,当年48岁,
因为侵吞了华泷区分局所经办的一个出售假信用卡的诈骗案的一千五百多万的赃
款而被老风纪处和市检察院逮捕,在十年前的时候这个李萱已经在女子监狱里服
刑了将近半年的时间。然而,夏雪平之前并不认识这个叫李萱的女人,她身为重
案组的刑警,也与经济案件没有直接的责任关系,所以前两次的见面请求,夏雪
平并未理会;而第三次的见面请求,是这个李萱委托一个被假释的女犯人,带着
用自己咬破的手指亲手写的布单去找的夏雪平。那布单上只写了一句话:「我知
道是谁杀了夏涛。」

  这句话真的是抓住了夏雪平的心,而且眼看对方写了血书,夏雪平觉得必然
是事出危急,于是动用自己当时的最大权限把这个李萱想法子从普通牢房调到了
单间,还求着当年受过外公和舅舅恩惠的那个副监狱长帮着确保了这个李萱的人
身安全。可就在李萱跟自己见面后,那女人却故意拿着腔调跟夏雪平提了一堆条
件:她一上来就问夏雪平能不能帮她减刑,可夏雪平就算是现在也没那么大的本
事,最终答应她,只要自己抓到那个杀了外公的凶手,就一定会向法院证明李萱
立功;紧接着,李萱又是要求在自己监狱睡席梦思、又是要求夏雪平按月从监狱
外给她带烟带酒:香烟还得是外国原装的寿百年薄荷味,红酒只喝木桐,做不到
这两点,她跟夏雪平就没得谈。夏雪平没办法,当时还是让老爸找的朋友,搞到
的原装寿百年;至于红酒,木桐实在太贵,夏雪平最后只能利用那个后来想对她
下药迷奸的刘公子的关系,低价买来了一箱加拿大云岭山庄的红酒,味道虽然不
及木桐,但是无论从口感口味还是香气来说都属于佳品了。

  于是这样,那个李萱才勉勉强强告诉了夏雪平,在F市,甚至是在全国,都
藏着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大秘密:有一个叫做「天网」的组织,正以一种近乎鬼魅
的方式存在着。

  「那她是怎么知道有这么个组织存在的?」我对夏雪平问道。

  「那个李萱,她说她自己就是『天网』的一员。」夏雪平说着,推开了寝室
楼的门,「按照她的说法,其实那些赃款不完全是给她自己用的,而是为了那个
『天网』组织作为资金支撑,她说在全省内像她这样利用贪污和挪用公款、赃款
供养那个组织的警察,应该还有两百多个;她万万没想到会被风纪处和检察院发
现,这半年里她还以为自己组织里会有人来救她出去,结果等了半年,也不见有
人理会,她觉得自己被组织抛弃了,所以才找到了我。」

  「她没说自己在这个组织里的上峰是谁?」

  「我问了,她说她也不知道。」夏雪平无奈地看着我说道。

  「怎么可能?身为一个组织的一份子……」

  「因为她说,在这个组织里,所有的成员都是有级别的:最高层知道所有人
的身份,第二层知道最高层和上下级的身份,相互之间也都有身份识别;第三层
只知道自己的上下级,但是同级别之间并不认识;而像她这种最低的基层,只知
道自己什么时候、应该去什么地方拿相关的指令:比如去某个公园的第几个长椅
的底下拿到一部手机,然后按照手机里的留言行事。她连当初加入这个组织都是
被胁迫的,如果她不答应,她在分局性贿赂上司和挪用公款炒期货的事情,就要
被这个『天网』曝光。」

  「真是有点诡异……」我满腹狐疑地说道。

  夏雪平当初也对李萱的这套说辞将信将疑,她质问既然李萱是最低级别的「
天网」成员,为什么会知道我外公的死跟「天网」有关,面对夏雪平的质疑,李
萱很是不以为然,她告诉夏雪平她即使不清楚外公具体是被谁杀掉的,她也清楚
一点,那就是「天网」的主要存在,就是为了杀掉那些「不听话」的警察——实
际上在当初全省通报了又七个无故失踪的警员,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是被「天网」
杀掉的。外公的死、舅舅和外婆被人灭门,那么多年都没破案,李萱觉得这两件
事必然与「天网」有关。

  「不信的话,你就等着,3月15日这天晚上7点,『水镜』川菜馆『巽』
字包房,这天应该会有八个人在那里吃饭,他们的手上,都会戴着一款欧米茄海
马300M的手表——而且他们的表带的搭扣上还都镶着一块猫眼石。『天网』
以F市为总部,而他们这些人,就是『天网』在F市的骨干。」

  「3月15日?」

  「对,公历3月15日——尤利乌斯·凯撒在这一天被杀、汉贼曹孟德在这
一天殒命、沙俄皇帝尼古拉二世也在这一天逊位,而同样在这一天,发现了新大
陆的哥伦布顺利返回西班牙、在西欧爆发了匈牙利革命,这一天是毁灭的一天,
也是希望的一天。」

  ——这些就是那个李萱跟夏雪平说的最后一番话。最后一次见到李萱是在那
一年的3月9日,夏雪平离开女子监狱以后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跟
自己关系最好的徐远、丘康健、苏媚珍,也包括父亲,她原本计划着3月15日
自己去那家「水镜川菜」一探究竟;可万万没想到,3月11日这一天,女子监
狱传来消息:李萱竟在监狱食堂里被人割喉身亡。杀了李萱的那个女囚犯,是一
个曾经被华泷区分局抓捕过的涉嫌运毒的女黑社会成员,在杀了李萱之后大喊了
三声「大仇得报」之后,便用那把磨得极其锋锐的板材眼镜腿捅入了自己的脖子
里;那女人还留下了一封遗书,说是之前自己一直憎恨华泷区分局的警察、而且
从李萱入狱以来自己就与她不共戴天等诸如此类的话。监狱的狱警和狱友、李萱
之前在华泷区分局的同事,也都证明李萱与那个女流氓在局里拘留时和后来进监
狱后,确实有过几次不愉快,虽然看起来并不是很严重,并且,这些人都对夏雪
平说过,这个李萱平时喜好夸夸其谈、为人也极其贪得无厌;尔后在3月15日
那天,夏雪平也去了一次那家「水镜川菜」,但到了7点的时候她并没有看到任
何一个手上戴着表链上镶着猫眼石的食客出现。于是,夏雪平一度以为,自己是
被这个李萱给耍了,李萱对夏雪平说过的那些话也就暂时不了了之。

  可很快,到了那一年的7月份,重案一组在Y省的不同地方,前前后后共发
现了7具无名尸体,经过DNA比对,确定这七名死者便是之前省厅通报过的那
七个失踪警员。从此,夏雪平开始相信李萱所说的话,并且当初家里还被艾立威
放了一把火,夏雪平一直以为那把火也与「天网」有关,于是「天网」这么一个
看不到摸不着的组织,长期成为了夏雪平心中的一道阴霾。只不过在李萱死后,
夏雪平再没听别人提到过这么个组织,夏雪平曾经旁敲侧击地试探着问过徐远和
沈量才两人听没听说过「天网」这个组织,但却什么都没问出来;而在任何政府
执法机构的数据库里,夏雪平在自己的权限范围之内也查不到这么一个东西。日
积月累的徒劳无功,让她甚至开始动摇,自己是不是在鬼打墙。

  直到那天,周荻对她问了那一句话——「夏雪平警官,你听说过『天网』么?」
这句话,让夏雪平平静的内心再次激起了汹涌波澜。

  此时此刻,我和夏雪平已经回到了我的房间里。看着那仍弹出在电脑桌面的
输入对话框,我的内心竟然有些踌躇。我甚至开始在想,我把艾立威留在我夹克
里子里面的这张SD卡交给夏雪平是不是个错误,我是不是应该就此催眠夏雪平
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开始有一种很不好的被迫害妄想:艾
立威留给我和夏雪平的这个文件夹就是个潘多拉魔盒,如果不打开,或许对于外
公的被害、舅舅全家被杀,我和夏雪平会永远都不清楚这背后的真相是什么,但
是我和夏雪平会就此这样偷偷摸摸但永远平静、永远甜蜜地在一起;倘若打开了
这个文件夹里面的东西,那么在我和她身上恐怕注定会发生一些事情而且覆水难
收……

  「夏雪平,这个文件别打开了」——我很想这么说;

  但我知道,外公、外婆、舅舅、舅妈,还有舅舅舅妈收养的那个跟我无关的
小表妹,他们的离世一直是夏雪平的心结。这个心结不解不除,夏雪平就永远都
不会感到真正的幸福;

  「那么这张储存卡里的东西,就应该是艾立威查到的关于那个什么『天网』
组织的关键了。」实际上,我说道。而且说着,我把电脑的键盘挪向我的面前,
「我来吧。」

  说着,我试着分别在「口令」和「密码」里敲下了大写的「UNFAIR」
和「SKYWEB」,没想到竟然输错;我又试着调换了个位置,「UNFAI
R,SKYWEB」,在输入之后未等我按下确定键,那个索要密码口令的对话
框竟然自动关掉了,我在试着点了一下那个视频,已经可以播放,看来储存卡确
实已经解锁了——而在播放器的画面上,出现了艾立威的那张欠揍的脸,镜头下
他身后的背景是他自己的房间:

  「雪平,当然在你身边的应该还有秋岩……唉,再次向你们两个表示抱歉,
想必你们俩看到我这个视频的时候,我已经是死在雪平的枪下了,而你们的关系
应该比我活着的时候更亲密了吧?祝福你们——来自你们两个的共同敌人的祝福。
我也恭喜你们,成功地找到了我真正想要留给你们的东西……说起来,那两件毛
衣,还是莺儿帮我织的,而她现在也为了我死在我的安排之中了……我想我是时
候去见她了。雪平,你交代给我的事情,我都没有怠慢,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
这么尽心尽力地帮你,或许……或许最初是为了自己过意不去的良心,我总觉得
在我处心积虑想要暗算你的时候、去帮你做一些事情,我的良心会好受一些;然
后,是因为我想找一些东西去反制苏媚珍那个女人——没错,雪平,你最好的朋
友苏媚珍处长,她正是『天网』的成员之一;而随着我对于你让我调查的关于夏
涛老局长的死的越来越接近,我发现我自己也对这个事情越来越感兴趣。呼……
但是我用尽全力,好多事情我也没搞明白;现在你们能看到的这张卡上的东西,
是我能翻找到的所有关于这个叫『天网』的组织的内容——在这个城市的另一面,
确实有那么一群人在以一种邪恶的方式支配着一切事情的运转;我所得意的、自
认为苦心经营的『桴鼓鸣』网站,在他们的面前,根本就是一只蝼蚁罢了。而且
我还要再说一声,雪平,实在抱歉,在我盗取这些内容的时候,有很多东西或许
是因为我的技术不好、或许是在我盗取的时候被发现,里面有很多东西我都打不
开,而另外还有一部分东西,在我下载之前被人刻意损毁,请恕我无能为力。不
过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冷血孤狼』夏雪平办不成的,对吧?
何况现在在你的身边,还有一个为了你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的何秋岩陪伴你、帮
助你。嗯……就说这么多吧,我是时候想这个世界告别了——夏雪平、何求岩,
万事小心!祝你们永远幸福!」

  艾立威说完,视频便结束了。

  「谢谢你,艾师兄。」回想着刚刚艾立威的那些确实是我从他嘴里听到的最
真诚的话语,看着已经灭掉的视频画面,我情难自已地对着电脑屏幕说了一句。

  夏雪平却没有说一个字,她坐在我的身边,眉头紧锁,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
前倾,然后她用手轻轻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接着猛地睁开眼睛,迫不及待地点开
了那SD储存卡里第一行左起第一个的图片文件。于是一张照片窗口弹出,在盯
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之后,原本看完艾立威遗言式的视频之后,心情都有些沉
重的我和夏雪平,不约而同地惊叹了一声:

  「我的天啊……」

  「这是……这是什么?」

  ——那是一张大合照的扫描,从照片上那些人的着装风格看起来,距离现在
至少得有差不多将近三十年。可最吸引我和夏雪平眼球的,却是那照片上端坐在
前方第一排正中央的那个穿着一身浅灰色西装、深蓝色衬衫打底、系着浅蓝色领
带、留着侧分头刘海的男人,他魁梧英俊、目光如炬,整个人都透着英武高贵的
气质;对我和夏雪平来说,他又十分地和蔼、亲切,我都能感觉得到,在望着这
张照片的时候,夏雪平甚至有些想要掉眼泪。

  他不是别人,正是年轻时候的我的外公夏涛。

  但很快,我在外公的右手边第二个位置上,看到了一个留着披肩发、穿着深
灰色立领风衣、容貌俊俏清秀、气身姿挺拔身材苗条、目光锐利傲然、气质冷艳
又不乏妖冶的女人——我仔细端详了这个女人半天,竟然发现,她居然是那个刁
钻刻薄异常的仲秋娅老太太!我仔细再观察片刻,又发现原来在外公的正后方左
手边,那个宽脸盘眯缝眼、冲着镜头微笑得十分灿烂的不到三十岁男人,正是前
不久刚被杀的、让我品尝了我人生中第一支香烟的佟德达!

  ——这张合照是什么意思?这难道会是「天网」组织的成员合影么?难道说
仲秋娅老太太和佟大爷也都是「天网」的成员?那么外公呢?外公也是「天网」
的人么?夏雪平讲述的故事里,李萱告诉夏雪平外公是被「天网」的人暗算而死
的,那么在这张照片里,外公怎么会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正位上?

  而在佟德达的身边,包括与外公坐在同一排左手边的那个人,还有照片上其
他将近九十多个人的人脸,全部被人抹除了,也不知道是原本的照片底片或者初
始洗印的照片就是这样,还是在艾立威盗取的时候被人刻意用修图软件抹除的。

  我转过头刚想对夏雪平把自己的心中疑惑提问出来,却发现此刻的夏雪平已
经进入了一种入定的发痴状态:手足无措、双目睁大,眼瞳湿润,嘴角还稍稍有
些抽搐着。当照片被点开之后,夏雪平除了看过了外公的面孔之外,她的双眼便
一直盯着那最后一排。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在最后一排右起第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当时似乎还
未到二十岁,他的个子在照照片的人里面显得极高,因此他的存在也十分地突兀;
我仔细瞧了瞧,总觉得这个男人的哪里跟我有些想象,当然也可能是我的幻觉,
而再仔细一会想,我才发现,这个男人,不正是那天我在G市那家情趣用品店里
遇到的那个男人吗?——安保局门口的跟踪、成人用品店里的遭遇、AV货架前
的矢口否认,再加上在这张合照上的出现,在我心里,我已经把这个男人的身份,
确定为夏雪平的曾经的恋人、那个刺杀了执政党领导人的叛国特工于锋了。

  只是在这一刻,我并没有勇气向夏雪平询问一句,他究竟是谁,我也没有勇
气告诉夏雪平,我已经见过他了,还是两次。

  「那个……咳咳,要不,再翻翻别的东西?」我对夏雪平问道,此时我的手
很想拍拍她的肩膀,可一时间这只手落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却不知为何我的
行为竟有些鬼祟。

  「……你外公怎么会在这张照片上?」夏雪平的脸色渐暗,说起话时的声音
都在颤抖。

  「啊?」

  「你外公怎么会在这张照片上?」夏雪平陷入了短暂的回忆之中,又转头对
我说道,「他的这件衣服我是记得的,那是你舅舅在你外公生日的时候跟你外婆
一起去挑的;但我完全不记得家里有过这张照片——只是你外公从来都是把自己
跟别人的合照在家里留一张的……」接着,她又似自言自语一般说道,「这难道
不应该是属于『天网』的照片么?只是爸爸他为什么会在这上面……」

  「这也不见得就是『天网』的照片吧?」我仔细想了想说道,「或许就是外
公年轻时候的一张照片而已——很可能只是一张警务系统开了个什么会议之后的
合影。」接着我把仲秋娅老太太和佟德达所在的位置只给夏雪平看,夏雪平小时
候是见过仲秋娅的,她知道那老太太年轻时候的样子,而佟德达就更不用说了,
继而,夏雪平的心绪才稍稍平复了下来。只不过在这个时候,我却发现照片上并
没有聂仕明和胡敬鲂,外公年轻的时候,这两位就已经在省厅工作了,一个是办
公室助理,一个是档案资料室文员,若是照片上没有这两位,硬要说这张照片是
省厅警务系统的会后合照,也确实稍稍有点生硬——并且那个疑似于锋的男人也
在,他当初可是安保局的特务。当然假使说,那些脸被人抠掉的位置上本来是有
胡敬鲂和聂仕明的,那么这张照片背后的故事可就更复杂了。

  夏雪平缓缓眨了眨眼,然后关掉了那张照片,点开了随后的那一堆PDF文。
这些PDF文件倒都是保存完好的,只不过我跟夏雪平都看不懂:因为它们好死
不死,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数字,不同于之前我跟夏雪平在刘虹莺用过的那个宾馆
电脑上留下的SQL中的那些传呼数字代码,也不同于简单的莫斯码——我跟夏
雪平对于密码破译方面的了解,也就仅限于此了。这么多的文件,里面全都是这
样的数字,这看起来并不像某些人的恶趣味或者艾立威临死前故意耍我和夏雪平
的整蛊,这说明这些数字肯定很重要;在每两个数字中间,都有差不多一个字符
的间距,但是每一行数字的个数还大不相同,我俩面面相觑,在研究了一阵之后,
就只得出来一个这些数字肯定是进行过某些数学运算之后的结果,然而,数学这
种东西对我俩而言,都是梦魇般的存在——我就不用说了,中考时候满分是一百
五十分的数学试卷,我最后勉强拿了90分,上了警专之后我就没系统地上过与
数学相关的科目;而夏雪平今天才微红着脸告诉我,她高一下学期那年的期末考
试,其他科目的分数在全年级都名列前茅,唯独数学,居然考了一个不及格。

  「啧……你这小脑瓜,都是被我给带的……」夏雪平摸了摸我的头发,疲惫
地抻了个懒腰,算是歇一歇脑子。

  而我也不知是为什么,一时脑抽,竟然对夏雪平开了一个十分不妥帖的玩笑:
「哈哈,当初你还因为我不好好学习扇我巴掌;现在看啊,就是遗传!……不过
那你说,将来假如咱们俩要是有孩子,数学水平那不是得更差?」

  夏雪平一听,顿时睁大了眼睛:「你个小混蛋!瞎说什么呢?」

  我也连忙意识到了自己说走了嘴,悻悻地抿了抿嘴转过头去。夏雪平坐在我
身旁半天不说话,我再一转过头,但见她的脸瞬间像一颗红透的蜜枣,而她低着
头嘟着嘴双臂夹着胸部的样子,倒仿佛是她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然后受到了委屈。
我见此状,连忙搂住夏雪平的身体,轻抚着她的肩膀对她赔礼道:「哎呀……我
就是说秃噜了嘴,我没……我在心里没欺负、轻贱你的呀!我道歉!我错了哦,
夏雪平大人!我的小平平!——你要是还生气,要不然你再扇我几巴掌?」

  「哼,你个小混蛋,找打有瘾呐?」夏雪平依旧羞红了脸颊对我说道,「告
诉你,我……我对你现在这样,已经是很出格的了;再得寸进尺的事情,你不许
瞎想!」

  「是是是!我没瞎想!」我搂着她说道。

  夏雪平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把自己的头贴到了我的胸口,整个人都偎在
我的怀里闭着眼睛默不作声。

  我抚摸着她顺滑的长发,见她不再因为我那个很敏感的破玩笑闹情绪,我的
思绪又回到了眼前这一大堆数字当中去。我心想,就算是我俩又锲而不舍、铁杵
磨成针的信念,花一晚上或者几晚上不眠不休把这些数字的加密规律掌握、计算
公式推演出来,或许在得到了密码原文之后,还得需要找出原版的密码本,否则
我和夏雪平还是什么都看不懂——现在的我和夏雪平,都像是两个看不见东西的
人,放大镜、近视镜都摆在我俩面前,但是我俩的眼睑却是被人贴了胶布的。于
是,我俩都同意还是暂时先不要去管SD卡里存着的这些东西。

  「夏雪平。」我叫了一声她一声。

  「嗯?」

  「你现在,」我心里有些不大舒服地咽了口唾沫,「是不是有点想答应周荻
的工作邀请了?」

  我能感觉到在我胸口的夏雪平深吸了一口气,吧嗒了一下嘴唇,又把持不住
地叹了口气。

  我在内心当中做着斗争,但是嘴上却苦笑了出来,然后对她问道:「嘿嘿,
舍不得我是吧?」

  「瞧把你美得!谁舍不得你这个没大没小、还满嘴跑火车的小混蛋了?」夏
雪平的声音充满了讽刺意味,但是她的双手却忍不住搂到了我的腰际,吸了吸我
身上的汗味,然后才说道:「你这小混蛋,刚来市局才多长时间,就跟我处处闹
别扭、瞎折腾,现在总算是回到我的办公室了……从你刚来重案一组的第一天起、
你就坐在我抬头就能看到的位置上,其实你都不知道,在妈妈心里有多踏实——
我都快十年都没这么觉得踏实过了。」

  这一番话,把我心里说得暖暖的,而这种暖意,让我情不自禁地想为夏雪平
这个之前我看起来都觉得冰冷无比的女人流泪。也是这种暖意,让我忍不住想要
去成全她,成全她目前人生当中那最大愿望。

  我亲吻了一下夏雪平的后颅,嗅着她那带着栀子花味道的发香:「没关系的,
夏雪平,你去情报局上班吧。」

  夏雪平立刻从我怀里离开,睁大了眼睛,有些不解又惊讶地注视着我。

  「你……这是什么眼神?」

  夏雪平眨了眨眼,眼神中透露着浓浓的欣慰:「我还以为,你会摁着我不让
我去。」

  ——看来她是真的动心了。换做我也一样,毕竟在周荻那里有她最需要的东
西,而我和她也不可能抱着艾立威留下来的这张储存卡,两眼一摸黑地闭门造车。

  「我是那样人吗?」我故意对夏雪平笑着问道,因为按照之前的我的脾气,
我就算是再理解夏雪平对于外公和舅舅被害真相的渴望,我还是会选择把她攥在
手里不放,尽管明明在我和夏雪平两人当中,弱势的那一方是我,爱耍浑的那一
个也是我。

  「那我明天就得去,这种事情耽误不得。」

  「没事,你去吧。」

  夏雪平对我莞尔一笑,摸着我的脸颊,眨了下眼睛,宠溺又认可地说道:「
我的小混蛋,好像终于长大了。」

  这句话,竟说得我有些害羞。

  我看着夏雪平如此美好的笑容,便立刻抱住了她亲吻了她片刻,接着对她说
道:

  「我会让胡师姐、白师兄他们把你的办公桌留出来;等我明天上班之后,我
还会坐在我原来的位置。等你忙完了国情部现在正在办理的那个案子,你回来之
后,你一抬头还会看到我的;哈哈,而且你白天是见不到我,但是晚上还可以呀!
而且,嘻嘻,还是躺在被窝里的呢!」

  「哼!」夏雪平听了,马上用弯起的食指敲了一下我的脑门,对我斥道:「
你呀,一天天尽想着被窝里的那点事!刚夸你一句,你就露出来尾巴了!」

  「嘿嘿嘿!」我对她笑着,又紧紧地搂住了她,把舌头探进了她那湿润甘甜
的香口之中。

  「好啦……」夏雪平想了想,突然又红着脸对我有些害羞得难以启齿,「那
个,小混蛋,妈妈其实今天有些累了……但是你要是想做的话……」

  「没关系的。」我摸着她的头发,对她微笑着说道。

  她并不是搪塞我,因为在刚才我俩去了丘康健房间的时候,夏雪平就已然瞌
睡连天的,然后今天我俩又舟车劳顿刚从外地返回F市,又遭遇了一次陌生人袭
击、她住了将近十年的住处还被一把火烧掉,然后又看到了自己父亲过去的照片,
而在以为自己差点就得到外公被害的真相却发现最后是竹篮打水、虽然捞到了几
许水滴但仍是一场空——在一天之内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但凡是个人都会觉得精
疲力竭,提不起任何欲望也是正常;而在这个时候,我若是还想强行跟她性交,
那我就真有点不是人了。

  我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我也困了呀!而且,能每天跟我最可爱、最漂
亮的夏雪平大人睡在一张床上,单单只是搂着,我都觉得很幸福喽!」

  「这嘴巴真甜!跟你在一起啊,时间长了之后,我还真担心我到底是会发胖,
还是会得糖尿病?」

  「胖倒不大可能……」我说着,故意瞧着夏雪平的双腿之间,又伸舌头舔了
几下自己的上嘴唇,接着说道,「不过你这个糖尿病……嘿嘿!」

  话音刚落,夏雪平的拳头便向雨点一般往我的胸膛砸来:「臭小子!一天天
就知道拿我开涮!……哼,快去洗澡!」

  听了她的命令,我便去洗了澡,但在进洗手间之前那一刹那,我又瞥到了夏
雪平又搬过了我的电脑,在鼠标触板轻轻敲点了几下,目光也开始发滞。我不清
楚她究竟是为了看照片上的外公,还是那个男人。洗完了澡,换上了宽松的短袖
短裤,我便先躺到了床上,拿了手机翻了一遍自己的所有SNS账号。轻轻往下
拉了刷新功能,只见小C刚刚发布的,显然又是仅对我可见的朋友圈状态头一个
抢占了我的眼帘:

  「ABDE我叫小C:「快哭了」「敲打」他回来了,他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匆匆地来、匆匆离开,都不是为了我;他的她很漂亮,他的心里现在只有她……
「凋谢」「凋谢」「凋谢」」

  这一条状态,弄得我心情十分地沉重,我知道她看到我和夏雪平现在的关系
进展,在她心里肯定会觉得失落;但我又能如何呢?再像以前那样以她的「二老
公」的身份相处么?这样便会伤害夏雪平。

  ——而在这一刻我突然领悟到了一件事:以前上学的时候,看着那些「杰克
苏」加「种马」风格的小说,我也梦想过有一天我可以过上开后宫的生活,哪怕
是像过去旧时代或者古代那些地主财主们,养一妻几妾也很好;但是我现在总算
体会到,身体或许会心猿意马,但是情感这东西,在一个人真的遇到自己最中意
的对象的时候,是不可以被平均分担的。

  放下手机没过一会儿,我的眼皮便逐渐发沉,后来待我听到夏雪平从卫生间
里走出,那湿答答的头发散落在我脸上,而那带着沐浴液芬芳的胸谷靠近我的面
前、那温热的左手在我的小腹上爱抚的时候,我都无力回应她的热吻,但却把自
己的鼾声听得清晰。

  「坏孩子,还真睡着了!……每晚都急呼呼地缠着我,结果今天他睡得倒是
比我早!」夏雪平埋怨了一句,然后似乎也去换上了短袖衣裤,把手枪和手机放
到床头柜上,才掀开被子上了床,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又轻轻抓住了我的右手,
接着关了床头灯。

  我和夏雪平就这样手拉着手睡着,睡梦中,我和夏雪平来到了一片静谧的树
林,鸟语花香,山谷中有着清澈的泉水,还有一栋造型可爱的小木屋,泉水泠泠
作响,鸟儿在枝头高唱……

  「来呀——快活呀——反正有——大把时光——来呀——造作呀——反正有
——大把欲望——哈——痒——」

  ——这歌声不是我梦里的鸟儿唱的,而是从我的房间门口传来的。因为突然
被吵醒,我的记忆和理智还都有点混沌,我一度以为我的手机在我睡前一直放在
沙发前的茶几上,而忘了就被我放在枕头旁边,于是我也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我轻轻地翻过身,看了一眼窗户那里,只见天地间仍然昏暗一片,估计此刻还应
该是夜里。

  「哈哈哈哈哈!你说你一个大男生比我还骚!就你这样的,还想在床上收拾
我?你收拾谁啊?哈哈哈……」

  「是啊!妈蛋!唱得老子都硬了!」

  「嘿嘿,那等下让他肏你呗?」听起来,门外居然还有不指一个女生。

  「滚你妈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外面还这么喧闹,我躺在床上等了一会儿,寻思着这几
个不知昼夜的淫男浪女只是从我房间旁边的楼梯间门路过而已,便没去理会;而
这个时候,夏雪平翻过身朝向我这一边,只见她虽然闭着眼睛但却皱着眉头,想
必外面那些喧哗声也必然吵到了她,我顿时压不住心头的怒火,立刻起身穿上了
拖鞋。

  一打开门,外面那三女四男也都瞬间被吓到了,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的妈呀!回来了啊……」

  「我擦……我都不知道这屋还有人住!」

  我看了一下走廊里的电子表,此时此刻已经是半夜2:43,我便没好气地
对这他们说道:「干什么呢一个个的?这都二半夜了,不去睡觉,在我的房门口
作什么妖?」

  这几个年轻人,看起来比美茵也就大了一两岁,也就是许彤晨庄宁邢小佳那
样的年纪,一见我的说话语气异常的冲怒,也全都似被镇住了一般。

  但在我面前有一个剃了个寸头、也是个大高个而且肌肉十分发达、脸型还有
点圆的男生,眼睛一棱,随即脸上又挂上了轻浮的笑:「呀,兄弟,没见过你啊!
你也是新调来的吧?」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嘴上这样问道,
然后愤怒又警惕地盯着他。

  「嘿嘿,那跟咱一起来玩吧!『大锅饭』来不来?」那男生冲我淫笑着说道。

  「哎呦我去!」在他身后的三个女生瞬间脸上通红,异口同声地说道,但是
那一个个的嘴上也似乎都没什么把门的——

  「你啥意思啊?随便找根鸡巴就想肏老娘啊?」

  「擦……你还没明白么小漓?本来咱们仨今晚谁都不想让他碰,结果他就又
找了一个打掩护的,想趁着咱们伺候这不认识的兄弟的时候从咱仨身上揩油呢!」

  「嘁嘁嘁!谁愿意揩你们仨的油啊?腚沟底下一股骚味!」那男生竟然没所
谓地跟这三个女生聊了起来。

  「呵呵,骚也不跟你面前骚!……不过这大兄弟看着倒是个子挺大的——而
且他那小兄弟也挺大的……嘻嘻!」

  「哈哈哈……」面前这帮人同时笑了起来。

  我低头一看,自己穿着的棉质短裤确实很显我的阴茎的形状。但惊扰到了我
和夏雪平睡觉,外加这样口无遮拦的取笑般地调情,无异于在我心头的怒火上浇
了一层油。

  「行了行了!」我立刻对他们几个喝道,「嘴上过完瘾了吧?赶紧起开吧—
—就算是不睡觉也别在我房间门口待着了!赶紧滚蛋!」

  「你让谁滚蛋呢!妈了个逼的……这是谁啊说话这么牛逼?老娘再进回校里
都是横着走的……」没想到坐在中间的那个染着黄头发、嘴里叼着根棒棒糖的女
生竟然对我反骂了一句。

  「这里不是警校!我就让你滚!」我还了一句嘴。

  这个时候夏雪平也起了床,从我身后拉了拉我的袖子,对我说道:「别理他
们了,睡觉吧。」

  我还没来得及跟夏雪平说什么,但听见门口那个圆脸男生欢呼道:「哎哟我
去!这女的不错啊!大兄弟行啊!刚刚一帮人在一起热闹都没见过你们俩,你说
你们也不好好跟咱认识认识?要不一起来场『大锅饭』吧!嘿嘿,我跟你们俩『
添一根筷子』咋样啊?」

  那男生一边色眯眯地看着夏雪平胸前的隆起一边说道,好在夏雪平穿的是我
那件黑色的短袖衫,否则真不知道会被这小崽子占多大便宜。所以,在我回过身
看着他的时候,我早已捏紧的拳头就已经揍到他的脸上。

  「哎?你他妈打人你……」

  「我操!兄弟,用拳头说话是吧?行啊……」那个圆寸头揉揉脸颊,活动了
一下牙齿,也捏紧了拳头。

  正在好久没打一场群架的我,以为又到了应该用拳脚教训教训别人的时候,
廖韬的房门突然打开了,披着一件睡袍的廖韬往走廊尽头这边瞧了瞧,立刻匆匆
走到我的身边:「这怎么回事啊?」

  「韬哥!这谁啊,这么牛逼?我们不就在他门口待了一会儿还开了几句玩笑
吗,他居然打我们!」那个黄毛丫头仍然不依不饶地说道,尤其是看到廖韬来了
之后,更觉得自己有了靠山,于是看我的眼神便更加嚣张。

  我看了看老廖韬,也打了招呼并说道:「来啦老廖?正好,这几个杂碎是他
妈的哪个部门招来的?明天早上我去找他们的负责人——大半夜的在我门口喧哗,
吵的我和夏雪平都睡不好,还他妈的出言不逊!我非让他们部门领导和沈副局长
把他们都给开了!」

菊花好养 2020-6-25 16:34

  「……他刚才说里面那个女的是谁?」那个黄毛丫头瞬间慌了神,跟身边的
一个男生问道。

  廖韬叹了口气,哭笑不得地说道:「他们几个,是沈量才副局长挑选来的,
现在在你们重案一组做实习学警。」

  「呵呵……」在我身后的夏雪平冷笑了一声,却并没对这几个人发表任何评
价。

  「重案一组的?那今天傍晚时候,我怎么没见过这几个?」我疑惑地说道。

  「可能是一组的胡佳期姐姐实在放心不下这几个呗。」廖韬看了夏雪平一眼,
又看着我说道:「知道你要回重案一组了,他们几个的去留是你们一组自家的事
情,我一个经侦处当差的,可不好说话。」

  接着,廖韬又对着那几个小年轻说道:「真是胆子大啊你们!谁都敢骂是吧?
你们不是想知道这是谁说话能这么牛逼么?——他就是你们心心念念想要认识的,
在你们警专和警院学习成绩又好、打架下手又狠的明星学长何秋岩;而在他身后
这个Madam,是你们的重案一组的正牌女长官,著名的『冷血孤狼』夏雪平。」

  「呀!我的妈呀!我才看出来!真是何秋岩学长啊!」之前一直盯着我裤裆
的那个看起来还算清纯的小女生,终于把眼睛挪到了我的上半身。于是原本蹲坐
在地上那几个全都站了起身,毕恭毕敬地看着我和夏雪平。

  「啊?我……」那个黄毛小丫头听了我和夏雪平的名字,一张嘴,口中一直
含着的那根棒棒糖立刻沾着一缕唾液掉了出来砸在了地上,嘴里还一个劲地嘟囔
着说道:「我擦……我把何秋岩给骂了?……以后我还咋混啊?咱们『警专帮』
那帮人要是知道,那还不都得骂死我?我完了……」然后连忙对我低头道歉,「
对不起啊,秋岩学长,刚才没认出你来!我……我这……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我白了一眼那丫头,本来我一肚子火,但我实在不愿意跟一个比我小几岁的
女生一般见识,所以我只是说道:「把从你嘴里漏出来的那玩意捡起来,扔在垃
圾桶里!掉在地上勤等着招蚂蚁啊?」

  「是是是!」于是那姑娘屁颠屁颠地捡起那支棒棒糖,跑到了垃圾桶旁边。

  「这……你是秋岩哥?」刚刚被我揍了一拳的这小子瞬间慌了,「我……刚
才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对不起!秋岩哥对不起!夏组长对不起!请你们原谅我
们!」

  夏雪平看着眼前这些孩子们,有些无奈又冷峻地说道:「来了重案一组,我
想你们应该都有一定的过人之处,要不然沈量才也不会选中你们,我想他肯定不
会拿选人调任的事情开玩笑。市警察局从来不养游手好闲之人,你们在重案一组
干活,可以不按常理,但是起码的警队规章和纪律——尊重同僚、按时休息、不
影响他人,这点事情,你们也应该得懂吧?要是不懂的话,从哪来回哪去吧,我
重案一组不收!」

  夏雪平的说话声调不高、措辞也不算狠辣,但是她的语气听起来却比我更加
威严,也让我面前这几个小屁孩们更加心惊胆战:「懂的、懂的!我们不会再这
样了!」

  「冲撞了秋岩学长和组长,实在是抱歉!组长、秋岩学长,原谅我们吧!」

  正在别人冲着我和夏雪平一通求饶的时候,那个身材高大的肌肉男竟然跟我
套起了近乎来:「秋岩哥,你还记得我不?我是秦耀啊!你专三的时候我刚上专
一!我还带人一起帮你撑过场子、跟你一起揍过陈澍旻那帮人!」

  实际上对于这个人,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不过我心中仍是有气,于是我
对秦耀说道:「哦,是你啊!呵呵,来啊进来吧——你不是想添筷子么?来啊!」

  秦耀立刻站直成了标准站姿,然后紧张地对我摇了摇头,甚至不敢再看我和
夏雪平一眼。

  「来吧,没事,进来吧?大家不都是『警专帮』的么,你们都进来吧!这个
点儿了,进来叙叙旧!」我又故意说道。

  「不了,秋岩哥!不敢了!」

  「秋岩学长我们错了!真错了!真的不敢了……」

  「哼,现在知道不敢了哈?」接着我指着秦耀的鼻子和他们所有人说道,「
告诉你们几个: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同意,我这间房间周围五米范围之内的地方,
你们有一个算一个,不许踏进来一步,知道了吗?明天早上八点钟,在重案一组
办公室里,我要见到你们几个按时到岗。从现在起,都给我闭嘴,然后都滚回去
睡觉!滚!」

  这回他们这七个算是彻底没人敢回话了,全都眼巴巴地看了我和廖韬一眼,
然后灰头土脸地推开楼梯间的门,悄咪咪地下了楼。

  「妈的,不像话!我在警专的时候,每天晚上都没这么闹腾过!」看着他们
远去的身影,我还是忍不住追着骂了一句。因为确实,我这一届的警专生虽然一
个个的也都顽皮,且当初也视警纪校规为无物,但是到了晚上回到寝室之后,无
一例外,全都该休息的休息,不睡觉的悄无声息地看看手机打字聊天、听听歌、
看看电影或者看看小说,无一例外,几乎没人会去影响他人。哪怕是出了校园找
酒店宾馆开房玩群交,在后半夜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交合时候发出难以自持的淫
叫浪吟,也会注意说话的分贝,一方面是怕被别人投诉从而被学校发现,另一方
面与都是觉得吵到别人比较不好、不讲公德——虽然我们都是成绩不好的警专生,
但是我们还都讲公德心。

  「你也别太大动肝火了,秋岩,年轻人精力旺盛么……」廖韬对我劝说道。

  「屁话!我他妈也是年轻人啊,我怎么不这样呢?这帮孩子一个个的,都快
半夜三点还打了鸡血一般,把自己当成竹林七贤啦?」我对他们真是既愤怒又迷
惑。

  「是有点不守规矩了。这帮孩子,估计警校的课还没上完呢,就被调到重案
一组来,这沈量才简直是胡来!」夏雪平说道,然后又对廖韬问了一句:「他们
这些人,狂欢了几宿了?」

  「这都快一周了,我也没想到他们这么能玩。」廖韬笑了笑说道。

  「然后你就带着他们玩呗,『廖小宝』先生?」我对廖韬质问道。

  「啥?我没有啊,我没带着他们玩……」

  「呵呵,那你也没闲着吧?就您现在这穿着,不就很说明问题了么?陈玮琪
和独孤善华今天都不在吧?」夏雪平双手抱胸,冷酷地审视着廖韬。

  「哎呦喂!二位!您母子俩看破不说破成吗?——千万别告诉我家那俩主子
去!」

  「呵呵,说不说那是我俩的自由啊。」我突然有心调侃起廖韬来,然后我转
头对夏雪平抬了抬眉毛,夏雪平也斜眼冲我笑了笑。

  「欸……我错了,我这也回去睡觉成么?」廖韬举双手投降说道,「而且夏
警官,你变了!你变得跟你们家这何秋岩一样,愿意用玩笑话戳人脊梁骨了!你
们这一对儿我可惹不起!我回去了!」说完,廖韬一溜烟直接跑回自己房间里去
关上了门。

  回到了床上,盖上被子的我和夏雪平一起长吁了一口气。

  「小混蛋。」

  「嗯?」

  「什么叫『大锅饭』和『添筷子』啊?」夏雪平突然对我问到。

  躺在床上的我看了夏雪平一眼,然后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夏雪平在警校上学
的时候本来是就算做「考学帮」的前辈,又是名誉校长夏涛家的大小姐,必然是
往来无白丁,「警专帮」的这点龌龊事情她没听过也正常;况且,这些个床笫方
面的唇典,也不知道夏雪平当初上学的时候有没有被发明出来。

  「你笑什么啊?」

  我清咳了两声,对她说道:「你把手给我。」

  夏雪平便将自己的左手交到了我手里。于是我便抓着她的手,放在了我还未
抬头的小肉虫子上:「这就是『筷子』。」

  「啊……」夏雪平立刻嫌弃地把手抽了回去,想了想对我说道,「这太恶心
了!我的天啊……」

  「呵呵,那你就应该明白『大锅饭』的意思了吧?」

  「沈量才招上来的这都是什么人?真肮脏!」夏雪平的呼吸中都带着些许的
愤怒。

  我吞咽了一口气,对夏雪平说道:「你放心,夏雪平。打死我,我都不会允
许还有想要搁我这再『添一筷子』的。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像那个刘公子和
原溯那次那样的事情,也不会再发生了,我不会允许的。」

  「你别提了!那次更恶心!还好最后来的是你……欸?我说小混蛋,这点事
你这么清楚,你上学的时候,估计没少『大锅饭』吧?」夏雪平气鼓鼓又好奇地
问道。

  「咳咳……没有!」

  「真没有?」

  「那什么……睡觉吧!天都快亮了!」

  「真是太吵了……」过了一会,夏雪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说着。

  「你睡了多久?」我对夏雪平问道。

  「刚睡着没多久。想着艾立威留下的那个东西,再想想明天早上还要去跟徐
远打声招呼、然后又要去情报局,对付国情部那帮探员们,我就有点失眠。」夏
雪平说道。

  「再睡一会儿吧。现在快3:20了,还能再睡差不多三四个小时。」我对
夏雪平说道。

  「嗯。」

  「夏雪平。」

  「嗯?」

  「咱们俩还是尽快再找一个房子租下来,一起住吧。」

  夏雪平转过了身,沉默了片刻,然后又牵住了我的右手,对我轻轻地说了一
声「嗯!」

  又睡了差不多三个小时,我和夏雪平都起了床,洗漱后穿好了衣服去食堂吃
了早餐。十二月初的白昼,也跟每天早晨需要起床上班上学的人一样,有些懒惰
得喜欢窝在那棉被般的云层后面不愿意露头。披着银蓝进入食堂的我和夏雪平,
一人一碗热乎乎的牛肉越南粉下了肚,清晨太阳上山之前的寒凉也一扫而光。

  「你瞧瞧,这夏警官和小何警官身上的这件羽绒服,真好看哈!」

  「人家母子俩底板都好,要是咱们这样的穿身上,再好看的衣服也都白瞎了。」

  「你不觉得这夏雪平,休息一个月之后回来了,整个人都精神多了么?」

  「这女人啊,还是活得自由一点好啊……之前人家离婚了,自己想干嘛干嘛,
就对自己好就行了!现在人家的大儿子跟她关系也不错啊!你想我,年轻时候也
是咱们厂里一枝花,就为了我家那傻老爷们儿还有那个不省心的小兔崽子……白
天我得在咱们食堂忙活饭菜,晚上回家还得伺候他们爷俩去,一个个的还都不给
我好脸!我现在剩啥了我啊……」

  听着那些食堂老大妈们的七嘴八舌,我和夏雪平都忍不住在桌子下面伸出手,
拉住了对方之后与彼此十指紧扣,然后看着对方欣慰地笑了笑。

  早餐吃过了,我和夏雪平便并肩走向市局大楼,我几次都想趁人不注意牵一
牵夏雪平的手,但是每一次夏雪平都及时躲开,然后侧过头斜眼瞪着我;最后终
于在走到二三楼之间的缓步台处,夏雪平才主动走到我的身侧,自己的小拇指勾
了勾我的手心,嘴角勾勒出一反常态的调皮。徐远和沈量才这两个对时间要求都
很苛刻的人,今天倒是来得都很不准点,不过他们来得越晚,我就越有机会跟夏
雪平缠绵在一起。因此我忍不住将手穿过了羽绒服毛毡里子搂着夏雪平的腰间,
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舌头入侵到她的双唇之间。她简单地在我的胸口推了一把,
紧接着却又同样把自己的胳膊搂上我的后背。双舌缠动,连舌下的末梢神经都开
始活分起来,我分明感觉到自己的阴茎和肉囊里面在走血泌液,夏雪平呼吸的节
奏和她脸上温度的上升,也在告诉我她的双腿间一定已经开始湿润。

  「……我还是劝你谨慎点!」徐远的声音冷不丁从漏下传来,我和夏雪平都
连忙松开对方,又不舍地看着彼此的眼睛。只听徐远正严肃地说道:「不是聂厅
长不给你增加建制,但是警备资源就这么多,他是有限的!市局总部的警力是比
较单薄,但不是你这么搞的,量才!」

  「那还怎么搞?像你的计划,细水长流?快三四年了,咱们总共才从警院招
上来几个人?不算风纪处那些个雏儿,也就一个何秋岩、一个白铁心和那一个吴
小曦!然后现在搞得就何秋岩一个人得到提拔和重用了,是,鉴定课那边有老丘
在,无所谓了,网监处这边呢?我觉得白铁心也应该得到破格录用!——他那个
什么『大千之眼』的软件不是挺好的么?」

  「你可算了吧!自从两党和解以后,『天网工程』项目都被搁置了,『大千
之眼』这么个绝对侵犯他人隐私权的东西,你敢公开拿出来么?」徐远边上楼边
说道,「况且我发现你最近跟我,经常是我跟你说过『城门楼子』,你跟我谈『
胯骨轴子』,你总是回避关键问题!我说的可不只是白铁心的事情——再说了,
白铁心那孩子,已经入职三个月了,在新人里面算是有点资格的,你要是看他有
能力,想提拔他当然没问题我不反对;关键是新入职的这帮愣头青们,还没得到
磨练呢,你就又准备继续招新人来?量才,我知道你心气儿高,你一直想搞出来
点动静,你的目标一直是咱们的老局长;可警员人事这件事,不是政治权术,也
不是人海战术!你这么弄,早晚要出大问题的!」

  「呵呵,你也不用教训我,哥哥,咱俩理念从来就不一样——我知道你有你
的政治诉求和事业理想,我也有我的;至于我要做什么,我的最终目的,你慢慢
看就好了,反正我不认为我的这些对咱们市局的战略管理规划,会有什么问题。
有些事情不做,你怎么能知道它是毒药还是猛药?」沈量才信誓旦旦地说道。

  「不是……你想干嘛?量才,我发现你越来越不听劝了!有些事情不能操之
过急!你可悠着点!」

  「呵呵,我说远哥,我知道你好心,但你还是等你和苏媚珍的问题,在司法
调查局那边解决了以后,再跟我聊别的吧!」

  「咳咳。」我忍不住清了清嗓子。这二位你一言我一语地辩论得热烈,几乎
连已经走到了我和夏雪平面前,都没腾出功夫看我俩一眼。

  然后按照夏雪平的计划,她便自己跟着徐远进了沈量才的办公室,我则去风
纪处把我自己的那些动心收纳进一只纸盒里,然后等着夏雪平一起下了楼。然后,
她接着走向一楼,而我则必须转弯。好在沈量才今天大发慈悲,专门派了一个警
察大队的女制服警开车送夏雪平去了情报局,因此我便没什么可担心的。或许生
活本来如此,我时常畅想着搂着夏雪平在床上如胶似漆一整年时间,但那只是一
种甜蜜的淫梦,人们必须得从床上起来,一来需要吃喝拉撒,二来躺久了会长褥
疮;正如我和夏雪平也不可能24小时都在一起、点到点之间距离不能超过五百
米。这就是恋爱时的另一种必修课、所谓「想念」么?想念一个人,的确很浪漫,
但也真是折煞人心。

  我搬了东西回到了重案一组,坐在夏雪平对桌的胡佳期一看进到办公室的只
有我一个而不见夏雪平,立刻跑来向我询问情况。在我向她说明之后,她连连叫
苦,想了想又把白浩远以及我久违的王楚慧王大姐一齐叫到了走廊里。也不知道
他们在外面商量了什么事情,没过多久,胡师姐又把我叫出了办公室。

  「不是,秋岩,我再问一句:雪平就这么去国情部,咱们市局这边她就不管
了?」胡佳期皱着眉头,慌张地对我问道。

  「也不是不回来了,她是被F市情报局临时征召,去调查一个机密案件。她
的工作关系和警衔还都保留呢。」我对胡佳期说道。

  「哦,是这样啊……那就好。」胡佳期松了一口气,但我看得出她的眼睛正
含着眼泪。

  「怎么了?我听说胡师姐这一个月的代理组长不是当得挺好的么?有什么难
处么?」

  「没什么……嗨!我自己的事情,没处理好呗!」胡佳期看着我,咧嘴强颜
欢笑,结果这一笑出来,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了。在一旁的白浩远连忙抱住了胡佳
期,让她趴在自己的肩膀上哽咽了片刻。

  王楚慧无奈地看了看胡佳期,然后对我说道:「小胡差不多也是一个月之前,
跟她老公办了离婚手续。然后孩子居然还判给她了——也不知道他前夫用的什么
手段,之前小白跟她、聂心驰跟她、还有我们四个一起出去开房时候的事情,全
被他老公抖搂出来了:说得也是奇怪,我们四个一起出去也从来没照过照片,怎
么就留下痕迹了?之前小胡去你们警院办事,被你们警院学生会的一个执委在水
里下了春药,也被骗着弄了几次,这事也被她前夫搜刮出来了,估计是那个小子
收了钱,跟她前夫做了叙述还录了音,倒打一耙说是佳期勾引的那小子……他前
夫拿着这些东西,一个劲地给他家小军洗脑说佳期怎么怎么不守妇道、怎么怎么
淫荡无耻,弄得小军都恨上佳期了,结果她老公到头来还不要那孩子了,跟一个
小年轻的女生去了南方。这不么,白天在局里还有案子、晚上回家也不知道怎么
面对她儿子小军,这一个月来,也真够小胡熬的。」

  听了这个故事,我也不知道是该可怜胡佳期,还是该觉得她是自食其果,因
为无论是勾引自己儿子也好、跟白浩远聂心驰勾搭成奸、跟王楚慧一起出去玩4
P也好,被那个跟我同届的学警下了一次药之后又回去跟他做了几次性交也好,
全都是胡佳期把持不住自己,虽然我没资格在这方面说教,但我觉得一个人做出
一件事,也必须要承担后果——比如我现在就为了夏雪平,牺牲了跟小C的亲昵,
而倘若有一天我和夏雪平的关系被有心之人曝光,那么那时候我将遭受的一切谩
骂和谴责我都必须承担;倘若我是胡佳期的老公,可能现在这么做,已经算是仁
慈的。不过,世界上又有几个女人,能像夏雪平那样,但凡感觉酒水里有一点不
对就会找个地方呕出来,面对对自己意欲不轨的男人能二话不说就赏一记「断子
绝孙脚」呢?何况在仙乐大饭店那次,要是没有张霁隆,夏雪平也很可能就……
胡佳期毕竟是个女人,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

  「那胡师姐也确实不容易,是应该歇一歇了。」我对胡、白、王三人说道,
「要不接下来这一个月,王大姐你来代理组长职权吧?然后再下一个月是白师兄。
我估计最多两个月,夏雪平在国情部那边的事情怎么也能完成了,实在不行富裕
出来一点时间的话,再轮回胡师姐呗?」

  「秋岩,是这样的……」胡佳期抹抹眼泪,但还是忍不住哽咽。

  「还是我来说吧——」白浩远对我说道,「是这样的,刚才我们仨商量的:
我们想让你来当这个代理组长。」

  「啊?」说实话,白浩远这句话真的有点吓到我了,我连忙摆手推脱道:「
开什么玩笑?我肯定不行!我知道我之前跟你们三位有点误会,但你们别这么逗
我行么?」

  「没逗你,秋岩,我们仨是认真的。」白浩远跟着叹了口气,「咱们一组的
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将才满屋,帅才寥寥。呵呵,夏组长脾气冷、性子独,
说话做事其实都挺不顾大家的感受的,『冷血孤狼』么;但你说,为什么咱们一
组这群兄弟姐妹都听他的?是因为她敢判断、敢想敢做,敢打敢冲,她能成为咱
们的主心骨,是擂阵前鼓时候的那支鼓槌,能让咱们这帮有心没胆子的人,在小
腿肚子攥筋的时候,大喝一声然后带着咱们往前冲。就我们三个,几斤几两我们
自己都知道,像之前你和她出去度假一个月,我们三个出来跑跑龙套、打打酱油
还可以,时间长了必然会露怯。」

  「不……那我就是帅才了?我说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我当风纪处的处长,
那绝对是赶鸭子上架。」我十分迷惑地问道,「我之前是有轻怠过您三位,不过
我论资历也好、阅历也好,我可都比不过你们三位啊!」

  「你当然是帅才——风纪股都能被你拉出来,成为风纪处了,你还是做过处
长的人;何况你现在跟雪平的关系修好了,你们现在住在一起,组里如果有什么
事情你拿不定主意的,案子上需要帮忙的,你跟雪平请教、商量也都方便啊!所
以这个代理组长,你责无旁贷。」白浩远这一顶高帽,直接给我扣死。

  「不是我……我一个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的新手学警,怎么就成了『帅才』
了?」

  「秋岩,你就别推脱了。」擦干了眼泪又擤了鼻涕的胡师姐,信任地看着我,
又微笑着说道,「你有履历、你有警衔,还差什么吗?之前办桴鼓鸣这个案子的
时候,你最后不是成功地让咱们的人和风纪处的人合作了么?那时候我和你白师
兄,还有王师姐都打心眼里佩服你——我们之前跟风纪处的人闹别扭都闹成什么
样了?你能让我们跟他们一起办案,说明你是有能力的,只不过你可能既不自知、
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怎样发挥你的能力而已。在我所知道的重案一组,能做到这
样的,一个是徐局长,不过人家现在是局长;一个是雪平;一个是艾立威,不过
……唉,闹半天他是最大的犯罪份子头目;还有一个是老魏,魏蜀吴,结果被艾
立威毒死了;再现在一个就是你了,所以这个代理组长还得你来。」

  接着,胡佳期又有些伤感地说道,「……要是心驰没死,咱们仨还能跟心驰
在一起,什么事都商量着来。」

  白浩远听了这话,也不禁跟着叹了口气。

  「嗬……人都死了,还说这个干嘛……」在一旁的王楚慧,倒竟有些不以为
然。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样子,我的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寒意,因为毕竟之前胡佳期
跟聂心驰的云雨快活,或许充其量只能算作「换换口味」和「帮衬」,而聂心驰
真正想要的勾搭成奸的,就是这个提起他的死却全无惋惜的王楚慧——当初聂心
驰是真心喜欢王楚慧,每一次聂心驰看着王楚慧时候那充满性欲和爱恋的眼神,
我是能看得出来的。在发现我不住地看着她之后,王楚慧也连忙笑了笑说道:「
要我说,秋岩,你就当这个代理组长吧!这以后搞不好正式的组长都得你来当呢!
毕竟你是雪平的儿子嘛!娘是巾帼英雄,儿子必然也差不了的!」

  「……呵呵,这种事怎么能搞血统论?」我想了想,看了一眼办公室里又说
道,「那办公室里还有其他前辈呢!他们就……」

  「呵呵,他们那帮人,没几个真正主办过什么案子的,一般都是给咱们协同
出力、平时工作出勤,也就是划划水罢了;跟犯罪份子对质倒是都敢,但你让他
们负责一个案子,哼,别说咱们不放心,他们自己都麻爪!」王楚慧摇摇头说道。

  此刻的我,颇有一种黄袍加身的感觉,新政权执政党的某前代元首的语录,
一句句地在我脑海中飘过,我此刻就差再念一句林文忠公的那首经典诗句。

  最终我不得不同意了胡、白、王三位的建议,但是在像全组发表简短讲话的
时候,我还是跟所有人公布,虽然我代理履行组长职责,但是大家如果有什么事,
还可以同胡佳期、白浩远和王楚慧三位警官商量。重案组的事情,可不比风纪处
那么轻松,我至少在此刻觉得,稍微放出去点权力应该是对的。

  而作为代理组长,我所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要求那个染了黄毛的、名叫
杨沅沅的姑娘把头发染回来:「若是不按我说的做,那么我将会亲自拿把剃头推
刀,把你的头发剃得跟秦耀的发型一样!」一句话,吓得那个杨沅沅直哆嗦。玩
笑归玩笑,既然沈量才把这些后辈拉进重案一组来,怎么也得让他们快速上手、
发光发热,于是我便把这些人全都交给了白浩远。白浩远虽然在我现在的印象里,
人品还是稍差的,但是他的体能、射击水平还都说得过去,而他的抗压能力和心
理素质,在全局也是屈指可数的——从上次苏媚珍在老厂房设局的任务中,他能
护着胡佳期那么长时间、自己身上都被燎伤了也不放手就能看得出来;让他带领
这帮小学弟学妹们每天晚上训练两个小时,估计对他们的身心也都有好处。

  接着我觉得我也应该做点事情了,于是我便把现在重案一组正在受理的案件
全部整理了一下,刚准备做进一步分析,徐远突然亲自跑到我的办公桌旁了。

  「刚收到胡佳期的申请,」徐远看了一眼胡佳期,又看着我,「我和沈副局
长,同意各位的提议:何秋岩警官,从现在起,你就是咱们F市警察局总局重案
一组的代理组长了!」

  于是我连忙站起身,对着徐远敬了个礼。在掌声雷动中,我也必须走点场面,
所以我对徐远说道:「谢谢局长、副局长信任,我和秋岩在今后的工作中,绝对
不会辜负……」

  「行了行了!敬个礼就可以了,我不爱听主旋律的话!」徐远倒是一点面子
都不给我留,弄得满办公室的人哈哈大笑。接着徐远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然后
从自己那件厚厚的黑色麂皮大衣里怀掏出了墨镜戴好,又对着我说道,「赶紧跟
我走,带你去个地方。」

  「去什么地方?带手枪么?」

  「带不带无所谓了。」徐远对我说道,「跟我一起去接三个人。」

  徐远要带我去的地方,是全省最著名的那家几年前新成立的整形美容外科医
院。而一到门口,正抽着那盏电子烟斗的张霁隆正和他手下老三的女友、也就是
我第一次遇到张霁隆时候跟老三一起溜到洗手间里不知去干什么的女马仔小茹,
以及那个花豹站在门口。张霁隆站前靠前一点的位置,从徐远和我的车子出现在
他的视线之后他便开始盯着这辆车子,一言不发;而站在他身后的花豹,却总忍
不住主动跟那个小茹套话,如果不是他说起悄悄话时候的表情十分的严肃,我还
真以为这个花豹是对小茹这个兄弟的女人有所企图。

  「张大老板亲自迎接,我是不是得倍感荣幸?」一下车后,徐远眯着眼睛,
大老远便对张霁隆朗声问道。

  「呵呵,你徐大局长亲临,我这都有失远迎呢!要不是你非得自己派车过来,
我就派我们隆达的车去接了——半个月前刚到的英国原版的宾利飞驰,绝对配得
上你徐山途的身份。」张霁隆收起烟斗,做出一副很恭敬的样子对徐远说着话,
只不过从他的语气到他的眼神里,处处充斥着试探和挑衅的意味。

  「免了,我们市局地少人稀,一辆车还是能派出来的。」徐远说着,戴着皮
手套的双手插进口袋,走在张霁隆的身侧,开口问道:「对了,这家医院院长呢?」

  「温院长去韩国了。医学会议。」

  「哼,医学会议……我看是怕检察院查她偷税漏税的事情、躲出去了吧?」
徐远不屑地笑了笑。

  「是疑似偷税漏税,据我所知检察院和税务局还在核实,还没盖棺定论呢。
我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徐兄,人家这馨亭美悦整形医院免费给你们局李小妍、
丁精武做整容手术,又直接带着莫阳去了馨亭总院治嗓子,住的都是最好的病房,
你这不念叨点人家对于警民合作的好,怎么反倒惦记上找人家的麻烦?不合适吧!
何况,她那点事,不还是当初徐靖江留下来的烂摊子么?算在温院长孤儿寡母身
上,不地道。」张霁隆笑着说道。

  「哦,那你地道?当初是谁跟徐靖江做生意做得火热,结果临了在人家背后
插上一刀都不带手软的?你这么帮着温婉婷,你跟她什么关系啊?」

  「哈哈哈!徐兄,你别闹行么?我还说你是徐靖江远方亲戚呢,毕竟你们都
姓徐——呵呵,这样瞎猜有意思吗?谁都知道温婉婷现在的男朋友,是她儿子的
同学,呵呵,他们家那点事我也都弄不明白呢。再说了,徐靖江倒台的时候,你
别忘了,我还在蹲监狱呢。」

  「我的意思是,真正偷税漏税的,可别是你啊老弟!」

  「前言不搭后语了吧?你假设这温院长偷税漏税,于是她就躲到韩国了;那
若是我偷税漏税,我为什么还在咱F市呢?徐兄,想象力丰富是件好事,但咱说
话得讲证据。」张霁隆想了想,转而对徐远说道,「欸,我听说最近司法调查局
的人在找你的麻烦,就因为那个叛逃的苏媚珍,是不是这么回事?」

  徐远把长脸一拉,冷冷地看着张霁隆:「你想怎么样?」

  「也不怎么样……这么多年朋友了,关心一下不行么?要不这样吧:你徐远
一句话,我就给我在司法调查局的朋友打个电话,让他们在你这行个方便,你看
……」

  「呵呵,张大老板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的黑道
的人来操心。」徐远略微嗔怒地说道,然后径直向医院主楼大堂走去。看着徐远
的背影,张霁隆在其后哈哈大笑。

  「决……『决整』!」待我们所有人都走进了大厅,一个跟着护士坐在主楼
大门口旁休息区的说话发音极其不标准的男人叫住了徐远,我和徐远,还有那个
随我们一道前来的制服警都有些呆住了。我听得出他分明是想叫一声「局长」,
但是他的舌头实在是太硬而无力了。

  那个男人也很激动地看着我,走上前来,极力让自己冷静着却又压抑不住自
己的欣喜若狂,对我叫了一声:「『抽岩』……」

  虽然我的名字被他念得极其「抽象」,但是当我亲眼看到他开口,当我亲耳
听到他说话,在我心中还是激动万分的:「阳哥,你终于能说话了!」

  「『还散素个腌巴,吾薛都……还不踏好。』(还算是个哑巴,我说的还不
太好)」

  「能说就好!能说就好!」我突然发现我也有点说不出来话,心头只是喜悦。

  「这都多少年没动舌头了?能说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徐远也连忙说道。

  张霁隆走到我们身边,开口说道:「我问过主治医生了,莫警官主要还是心
理问题,舌头的生理因素在其次。只要每天能锻炼着说话,就算是保守估计,最
多再有两个月,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就会与常人无异了。」

  「射……『射射姜怎裁』!(谢谢张总裁)」莫阳见了张霁隆,立刻对他鞠
了一躬,然后激动地感谢道。

  「张大老板果然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徐远仍忍不住对张霁隆讽刺道,但是
看得出来他对于莫阳能重新开口这件事,已经是很感激了,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
和对张霁隆多年积累出来的敌意,徐远不好直接说一声谢谢。

  「这算什么,走吧,上楼看看,楼上还有俩好事呢。」

  于是徐远和我都让莫阳先在一楼大厅等候,接着我们跟着徐远一起乘坐电梯
上了二楼。张霁隆和花豹与小茹走在前面,带着我和徐远还有那个制服警来到了
一间病房门口。在门口,还站着一个身材高挑、戴着眼镜、皮肤极其光滑、五官
十分精致的中年黑人女子,还有一个个子比徐远还要矮一些,身材消瘦精干的圆
脸男人。「介绍一下,玛丽安娜·贝妮萨,全球顶尖的整形医师;练勇毅,这家
医院整形科的执行主任。贝妮萨医生因为了解到患者确实家里没什么亲人了,徐
局长跟秋岩是患者的上峰,出于负责的态度,她有必要跟你们二位讲述一下患者
现在的情况。」

  跟这两位打过了招呼,小茹便敲了敲病房的门,听见里面的那个熟悉的清亮
又甜蜜的声音叫了一声:「进来吧。」于是小茹帮着我们这些人打开了房门,同
时在房间里,响起了一阵欢快的高跟鞋声音,而随即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这个靓丽
的女人,让我们所有人都为之一振:这女人穿着一双黑色的高跟皮靴,和腿上深
褐色的长筒裤袜让她的双腿看起来纤细得如同荷花的笔直茎干;她的身上还穿了
一件米白色的羊绒连衣裙,过膝的收紧裙摆包住了她的圆润小巧的屁股,打成蝴
蝶结的帆布束腰让她的腰盘看起来婀娜又苗条,小圆领到束腰之间那一部分,比
她之前必然是小了好几个尺码,但是整体上看起来仍然称得上是丰乳,而且外加
连衣裙的上半身还有纵向的波浪松紧纹,让她的身姿更显挺拔。此刻的她,留着
一头的披肩发,随着她莞尔一笑,棱角分明的瓜子脸上,那梨涡几乎可以很轻易
地触动任何一个人的心弦,无论那人是男是女,清丽的脸颊上白皙如雪,光滑如
镜;而她看着我的时候,那明亮的眼睛里,正闪烁着感激的光芒。

  「秋岩,还能认得我么?」那女人对我问道。我要是没见过她在那次遭难之
前的照片,我是真心认不出来的——谁能想到此刻这个身形娉盈、气质赛过那些
女超模的貌美尤物,一个月以前,还是一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油腻感、又邋遢又
胖像一个巨型煤球一样,满脸都是粉刺和厌世气息的那个李晓妍?

  「嗬……我勒个去!美女,你是谁啊?」但我这个时候,仍然忘不了跟她开
玩笑。

  「我可去你的吧——」

  骂完这一句后,我万万没想到李晓妍接下来会马上跑到我的身前,一把搂住
了我,并且还在我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她直接对着我的
嘴巴吻了下来,然后把自己的舌头探进了我的嘴里,并且还很用力地吸住我的嘴
巴,把自己的舌头跟我的舌头缠绕到了一起。

  「哇哦!」在一旁的花豹、小茹,还有那个制服警都忍不住起了哄。而张霁
隆和徐远,则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对着我不停地咳嗽着清着嗓子。

  于是大脑中一片空白的我,连忙推开了紧抱着我的李晓妍,也不知道是我被
李晓妍吓得,还是这一刻我真的有点产生了不应该产生的动心,此时的我,心脏
跳动得让我都有些经受不起。

  「小妍姐,你别……你这是干嘛?」在推开了李晓妍之后,我又连忙后退了
一步,并且差一点就仰过去摔倒在地,还好徐远立刻扶住了我。

  李晓妍看着我的脸色通红,又看了看房间里的徐远和张霁隆,也突然觉得有
点不好意思,但是依旧喜不自胜:「我……哈哈,我实在是太高兴……不好意思
啊秋岩,姐不是故意的!你就当这是姐感谢你让我变回从前这个样子,对你的报
答吧!」

  「可不只是回到以前了,而且比以前更漂亮了。」徐远也不禁对李晓妍激赏
地说道。

  「嗳,秋岩,姐现在问你,到底是我漂亮,还是夏雪平漂亮呀?」

  「嗯……自然是小妍姐……」话说了一半,我想我也是被李晓妍刚才这一个
激吻弄得心里七荤八素的,连脑子都丢了。张霁隆似乎怕我再说下去,于是打断
了我的话:「李警官还真是奔放,你也不怕这一问一答被夏雪平听见?」

  「哈哈,雪平跟我的关系还行,我估计以她的心胸,应该不会对这个产生嫉
妒心吧?」李晓妍倒是无所谓地说道。也真是人逢喜事,什么事情都不在意了,
明明之前在风纪处门口与夏雪平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对夏雪平还满口怨言,结果
现在在她嘴里,又成了「雪平跟我的关系还行」。李晓妍随后又说道:「张总裁
也真是好眼光,这身衣服正合适。」

  「我夫人帮着挑的。李警官喜欢就好。」

  徐远没看张霁隆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晓妍之后,严肃了起来:「你今天
出院,那就无所谓了。不过别忘了,警局的规矩:女警不能穿裙子和高跟鞋,就
今天一天作为你的回归礼物,明天上班的时候必须给我换上西装皮鞋,知道了么?」

  李晓妍的脸上也立刻紧张起来,立正站好后对徐远正式地应了一声道:「是!」

  「呵呵,真人扫兴!」张霁隆白了徐远一眼,然后转过身对那个黑人女医生
贝妮萨问道:「问一下您,DoctorBenitha,以李小妍现在的身体
状况,她可以回到马上警局工作么?」

  「看来恢复得不错,我终于可以放心了。」贝妮萨医生说道,「工作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不能进行剧烈运动,毕竟在抽脂之后还做了皮肤切除与缝合手术,
身上七十多处的缝合处还需要一定时间的修复和保养;也不能喝刺激的碳酸饮料
和酒精饮料,不能吃辛辣刺激的东西,鱼虾一类的东西也尽量不要吃,毕竟切除
了四分之一的胃,这个是需要长期调养的。患者和周围的同事、上司,也都要帮
她注意一下。」

  「Prof。Benitha,这算不算得上你的又一力作?」练勇毅抬起
头对贝妮萨医生讨好地问道。贝妮萨医生的脸上,在自豪的同时也露出了些许不
以为然:「跟之前那个模特比起来……」可这时,练勇毅突然环视了一下我们周
围所有人,并连忙咳嗽了一声,贝妮萨医生这才紧张起来,那到了嘴边的话也生
生尴尬地咽了回去。练勇毅如此奇怪的举动,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连张霁
隆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只不过谁都没有说什么罢了。

  正在所有人都看着练勇毅和贝妮萨的时候,走廊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巨大的撞
击声,紧接着,一个全身缠满绷带的女人跌跌撞撞地跑进了李晓妍的病房来。那
女人即使全身缠着绷带,看起来身材也是极好的,不知道为什么从她的胸型和臀
型上,我居然看出了有些夏雪平的影子,或许只是因为那女人跟夏雪平的身高很
像而已吧,更有可能是因为我实在是太思念远在……远在也就几个街区之外正在
情报局里配合工作的夏雪平而已,外加刚刚我突然被李晓妍性骚扰那么一下,被
强吻之后的我心中对夏雪平有愧,于是看着这个满身绷带的女人,我不免有些恍
惚。

  而那女人一跑进李晓妍的病房里,便立即跪下,又是大哭又是在自己身上不
停地抓挠着,嘴里还大喊道:「茹姐啊!——痒!疼死我了!啊!——难受啊!
茹姐!隆哥!救救我啊——为什么啊!为什么我要这样啊!难受啊!疼!」

  那个小茹顷刻之间便慌了神,而张霁隆的脸色更是铁青。

  「估计是身上起反应了。」在我身旁的李晓妍对我说道,并可怜地看着面前
这个痛不欲生的女人,「这是刀口快痊愈的节奏,起开绷带之前的几天里,我也
是这样的,我懂她现在有多难受。」

  贝妮萨医生见了,立刻拽起那女人的身体,用力扳过她正在猛抓自己身体的
双手,并一个劲地安抚她、让她调节自己的呼吸。练勇毅立刻回过头,满眼歉意
地看着张霁隆,然后拿出一直揣在白大褂里的对讲机,愤怒地冲着对讲机的话筒
吼了一阵。十几秒后,四五个护士奔跑到了李小妍病房的门口,跟贝妮萨医生合
力按住了那个女人,然后朝着她的后颈到肩膀之间的部位打了一针麻醉,那女人
才缓缓安静了下来,并瘫倒在了贝妮萨医生的怀里。

  「我得跟着看看她了。她男朋友倒还好,但是她的身体与咱们的药物排斥反
应太强烈了。先失陪了,张先生。」在那女人被抬上担架车后,贝妮萨医生对张
霁隆礼貌地说道,然后匆匆离去。

  「我也去看看了。」练勇毅随即跟着贝妮萨离开了。

  张霁隆想了想,对小茹耳语了一阵,然后小茹也跟上了练勇毅,一起走出了
病房。

  「要不,我……」花豹对张霁隆也问了一句,并且在说话的时候,已经往病
房门口迈出了两步。

  「你留下,小茹去就行了。」张霁隆说道,随后他又转过头对我和徐远以及
李晓妍笑了笑,「三位见笑了。这是我们隆达文化部培养的一个模特,前几天跟
男朋友出去郊游,回来的时候路上遭遇车祸,她和她男友全身都有大面积的擦伤
和烧伤,这不,我就让他们俩在这里接受治疗了么?」

  我和李晓妍听了之后,都点头表示了解。徐远怀疑地看了一眼张霁隆,又看
了看张霁隆的鞋子,转头看向门口:「你们隆达集团员工的事情,你解释这么多
干什么,咱们也不关心。」

  张霁隆笑得很尴尬,但是眼神里有似乎放下了心来,脸上也漂浮着一丝侥幸:
「呵呵,我不是怕我们的人惊扰到徐兄、李警官还有秋岩么?」

  「哈?能被这么点事惊扰到,那也别干警察了。」徐远对张霁隆的话嗤之以
鼻,「丁精武在哪里?接上丁精武,我们就回去了。」

  「好。跟我来吧。」

  张霁隆说完,让花豹在前面领头往电梯里走,依旧说笑着,并直视着徐远离
开了病房;

  而当我和拿上了也是韩橙给买的大衣的李晓妍一齐出了病房之后,我却觉得,
张霁隆回头扫向我时候的那个眼神,是从我认识他以来,他看着我的时候最为紧
张最为阴鸷的一个眼神。

  霁隆哥,他准备干什么呢?

6.14

  「这一行能看清么?」

  「勉强吧……」

  「嗯,那请您跟着我的手指杆,读出E字母所朝向的地方可以么?」

  「可以。」

  「这个?」

  「上……欸?不,是左。」

  「这个?」

  「下……左?不不不,右!」

  「……唉……这样,我给您换一个:在这个视力表上,这几个图案分别是雨
伞、剪刀、茶杯、花朵、小鱼、鸭子、苹果,请您按照我所指出来的,说出图案
名称好吧?如果看不清,请告诉我。」

  「可以。」

  「这个?」

  「不像鸭子……雨伞?」

  我忍不住侧目看了眼:护士指给丁精武的那个图案,分明是一只四四方方的
小茶杯。

  原本对着视力检测室门口的穿衣镜照了个不停的李晓妍,见到这令人哭笑不
得的一幕,再看着镜子里重新变得亭亭玉立的自己,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而站
在一旁的徐远也是气馁得不行,他最终忍无可忍,把张霁隆拽到了一边,小声对
张霁隆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他的眼睛就真没办法了么?」

  「进来之前我不就让你做足心理准备了么,你以为我是故意诳骗你玩?这已
经是给他想办法移植过眼角膜之后的状态了!」张霁隆真诚地说道,「馨亭最好
的眼科团队专家会诊,却也都治不了──视网膜脱落加上视神经损伤,华佗在世
治不了,现在的最先进科技也治不了。他现在的状态,跟其他同样或者类似症状
的病患相比,已经算不错的了。」

  「那他的头发呢?」

  「这个我也不太懂,好像叫什么什么『规模组织损伤』还是什么……反正是
能给他的头部做植皮手术,但是想让他长出头发也是很困难的。」

  徐远听着张霁隆讲述完,苦恼得连连咂嘴,站在原地直跺脚,接着他又对张
霁隆问道:「你……你就不能再想想办法?给老丁做手术,局里和我个人,拿多
少钱都行!」

  「哼……真他妈不想理你!」张霁隆也有些急了,「你以为我不想帮着治好
他么?我上高中的时候也没少听说过这个老丁的名号,我知道他是咱们 F市的全
国武术冠军,特警队的英雄──我也重英雄!而且这也是我答应秋岩的事情,我
也想说到做到!可是徐兄,这是钱的事情么?我知道你有钱!但是这么多年,秋
岩没求上我张霁隆的时候,你徐兄怎么不拿钱去给你这几个下属治病呢?」

  张霁隆的一番话,给徐远说得有些哑口无言。

  正在这时候,隔着大老远,就听到老丁头中气十足地用着他那副老嗓子朗声
说道:「哎呀,好啦好啦!局长,张总裁,咱们 F市黑白两道,没必要因为我这
么个老瞎子打口水仗……都是快奔六十的人了,还啥英雄不英雄的;谢着顶、长
着疮、摸着瞎糊走道上班,倒也这么过来了这么多年,老瞎子我早就认命了。治
好了、治不好,又如何?把我这癞头疮换成锃亮的『地中海』,让我这之前啥都
看不见的『老瞎子』变成能看得到光亮和人影的『睁眼瞎』,已经是老瞎子我上
辈子积德了!」

  徐远和张霁隆一并回过头,都有些惊讶。张霁隆不由自主叹道:「老丁先生
的耳朵,可是真灵敏!」

  「这就灵敏了啊?哈哈!」丁精武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笑中还带着十分的豪
迈,而完全听不到任何的自怜自艾或是颓堕萎靡,但听他十分正经地自夸道:
「老瞎子还没瞎的时候,耳朵就这样!可能就连咱们局长都不知道:不信,你们
现在就去,随便去找任意规格的 100枚硬币,随意地往这间屋子里撒一把,我能
把每一枚的位置、面值、朝上还是朝下,全都用耳朵听出来──这个绝活,当年
老瞎子还年轻的时候,除了我师父,咱们市『猛虎』特警大队的奠基人索真教官,
也就有两个人会了。现在用的都是高科技的什么电子狗、探测仪,之前可都是得
用人肉来观测作战的!」他还对我问了一句:「怎么样,小处长,这个功夫想学
么?」

  「你愿意交,我当然愿意学!」我捧场地说道。我更没想到,实际上从当年
到现在在曾经的「风纪股三条丧家犬」里最惨的老丁,居然也是他们三个里面最
为豁达的那一个。李晓妍的肥胖和莫阳的失语耳聋,再加上他们俩偶尔会发作的
癔症都是因为心理出现了很大的问题,而老丁,也就是为人懒散了点,却完全是
一块滚刀肉,根本让人看不出他的脆弱。可越是这样,我就越会想起他档案寸照
上那张年轻俊朗的脸庞,心理也越是觉得他才是最可怜的。

  「哟,那你可得有点心理准备啊秋岩:老丁教人学点东西,那可唠叨啦!你
可别被他烦死!」李晓妍故意开玩笑道。

  「嘿嘿嘿!」丁精武咧嘴一笑,「妍丫头走路听着比以前轻快了,说话时候
的气口也比以前顺当了,但是这张嘴啊,还是贼损!」

  一句话引得我和徐远、丁精武还有李晓妍自己哄堂大笑,那个护士和一直跟
着我们的那个制服警也跟着在一旁捡笑。就在大家都沉溺于笑声当中的时候,张
霁隆好奇地问道:「老丁先生,您是会这『天耳聪』功夫的两个人其中之一,那
么另外一个,敢问姓甚名谁?」

  老丁那枯槁的双眼眨了眨,眯着眼睛望向我们这边,我看着他那空洞无神的
目光,似乎并不完全都是在往张霁隆的身上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多心,老
丁的干涸双眸,竟然像是在冲着我的脸上一样。老丁竖起了耳朵,耳郭稍稍一摆,
然后随着微微紧皱的眉毛一松,那双耳朵也稍稍耷拉了下来,他又笑了笑,笑得
有些事不关己:「呵呵,那也就是个平庸之辈而已,除了那双耳朵,那个人似乎
也没什么本事了。估计……现在在给哪个琴行做调音师罢了。」

  「哦,原来不是你们警务系统的同袍啊。」张霁隆回应道。

  「呵呵,张总裁真有心。倘若那人是个警察,张总裁意欲何为呀?」丁精武
笑着对张霁隆问道。

  张霁隆咬了咬牙,尤其是当徐远和李晓妍一齐转过头盯着他后,他额头上的
青筋都紧张得爆起。可他在深吸口气之后,却仍然十分大方地看着丁精武,毫不
保留地说道:「那我当然是想见见了。能人异士、英杰怪才,我张霁隆向来都是
敬仰的。『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若是这人得不到重用,我张霁隆还会想方设
法让他来我隆达为我所用。」说到这,张霁隆又转过身看着徐远,开口问道:
「徐兄,如果我没算错,老丁先生还有差不多六年时间就退休了吧?到时候,我
想聘用老丁先生为我们隆达集团保安部的名誉总监兼任顾问,这个想法可以吧?」

  「可以与否,不在于我。我知道你们隆达集团的福利甚好,丁大哥有地方去,
那当然是好事,但是你得亲自问问丁大哥,看看到时候,把一生都贡献给正义事
业的他自己,愿意不愿意,去你们隆达集团那块『宝地』?」徐远讽刺地笑了笑,
又望向丁精武。

  丁精武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闭上了眼睛然后又握紧了自己手里那支探路用的
文明棍,缓了片刻之后微微一笑,向徐远和张霁隆说道:「老瞎子我还有六年呢,
现在您二位就盼着我退休啊?哈哈!……老瞎子前半生披星戴月,活在刀枪拳脚
之中;后半生在风纪处,也尽是机关算尽、步步为营;后来也丧失了斗志好一阵
子,临了临了,糟老头子孑然一身,父母俱逝、无妻无子。索性,后来局长还让
我遇到了何秋岩这个没啥心眼、没啥经验、满心冲动,但也没啥包袱、没啥架势、
不嫌弃当年我们这『三条丧家犬』、为人处世还相当痛快的孩子,是这孩子给了
我信心让我重新活一回!──但是老瞎子累了,估计我还有可能提前退休,找个
静谧点的地方休息休息。我现在想要的生活,那也就是找个山间地头,弄个小屋
子,泡上一壶茶、听着相声评书或者京戏了。至于张总裁您要聘我去您集团,实
在是抱歉,老瞎子真是一身疲惫,不大中用了,我也基本无欲无求了。」

  「那无妨。老丁先生没有这个想法,我张霁隆也不勉强。」张霁隆坦然地笑
了笑。

  「但是我会记得,张总裁,我老瞎子这辈子永远欠你一个人情:谢谢你给我
移植了眼角膜,还帮我这脑袋上,给重新装修装修。」

  「别了,这份人情你就算在何秋岩身上吧──是他帮了你。他帮你,应该算
做你跟他的事情,他求我是他跟我的事情。你欠他的,他欠我的,这可不能直接
划等号。」张霁隆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也不知道在他心里究竟在酝酿着
些什么事情。

  「你能这样想甚好,」徐远看着张霁隆说道,「要不然,我可不会同意让你
拿人情裹挟老丁大哥给你做点什么。」

  「哈哈,徐兄跟我交手这么多年,竟然还是不了解我!」张霁隆爽朗地笑了
笑,接着说道,「我不仅不会对老丁大哥那样,我还会想着继续帮他解决点其他
问题呢──咱们隆达集团,从清洁部到总务财务,有不少跟老丁大哥年龄相仿的
单身大姐们,有离异的、也有从未结过婚的,都是貌美气质佳风韵徐娘,性格也
都不错;只是她们的出身差了点,年轻时候的一些经历有些为人不容,倘若老丁
大哥不嫌弃,单纯愿意找一个照顾生活起居的伴儿……」

  「我说张霁隆,你别坑老丁了行么?别人不知道你说的这些老大姐是怎么回
事,我还不知道么?──当年的『歌仙俱乐部』的『红姐青妹九金凤』,全都在
你们大厦里做清洁工;『神州大饭店』的那几位头牌,都在你们隆达做会计吧?
还有龙昌街和老天后宫剧院那边,现在是你们隆达集团开发的住宅区,你要不是
断了人家原先的那点不干净财路,哪会这么好心给她们一个个安排工作……」徐
远贬讽着对张霁隆说道。

  ──我这也算是终于明白为啥张霁隆的办公楼里,居然连扫厕所、擦窗台的
那些看起来十分老实热心的阿姨们都长得那么标致,过了中年的她们身材虽然走
样、但是依旧前凸后翘,而在她们劳苦的脸上,竟然偶尔会流露出让人心乱的春
情来;甚至在写字楼里工作的那些男白领们,有些还愿意跟这帮做着卑微工作的
阿姨们约会呢……敢情这隆达集团的清洁部、总务部和财务部的「卧虎藏龙」程
度,也真不亚于「喜无岸」和「香青苑」!

  「你说什么呢?徐远,你是不是认为她们做过一时那种工作,就得肮脏一辈
子?他们现在做的可都是正经的后勤账目,还有清洁卫生的工作;我是在给他们
另一种生活!你一个市警察局的局长,说出来这种话……」

  「行啦,你们俩别吵了──我也算是老大哥,听我一句行吗?」丁精武急火
火地对着徐远和张霁隆说道,「──我那什么……能一下给我找两个『照顾生活
起居的伴儿』不?」

  「我的个天!」李晓妍在一旁哑然失笑道,「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刚说完
自己无欲无求,就一下子想要俩?你还真是贪!」

  「嘿嘿,『人生得意须尽欢』么!老瞎子我现在虽然这样,但是我年轻的时
候,那也是个帅小伙!而且老瞎子我也就是眼睛瞎了,身上其他地方的零件还都
硬实呢!嘿嘿,对她们来说,咋的不也是个香饽饽么?我还怕他们抢呢!嘿嘿嘿
嘿……」

  「说你胖,你老丁还真喘上了!」

  李晓妍和丁精武这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张霁隆和徐远之间赤裸裸的敌对气氛
给消融了,他们俩互相看了两眼,也都不好意思再来一局唇枪舌剑,也就都跟着
我和李晓妍、丁精武一起笑着。今天本来是接老丁、阳哥和小妍姐回局里的日子,
算得上是喜事,于情于理,徐远跟张霁隆都不应该吵起来,但是谁又有办法呢,
黑白两道的天然对立、徐远张霁隆两人这么多年的恩怨,不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可以化解的。而与此同时,我却发现我算是彻底被夹在了徐远和张霁隆的中间,
而且还如同被水泥夯死一般被套牢,我觉得这两个人都有各自不大讲究的地方,
因而当他俩用辞藻过招的时候,我的心里却觉得矛盾十足;而明明最开始,我曾
告诉我自己我只是个他俩之间送信的,我不应该对他们俩的事情掺杂进我的任何
感受。于是,我也对自己觉得颇为无奈。

  等老丁这边的护士帮他填完了报告,又给他送了三副每只镜片都堪比啤酒瓶
底的眼镜,嘱咐他没事的时候可以戴上,试着练练眼力,或许会对视力恢复有所
帮助。再然后,我亲自帮丁精武穿上了一套张霁隆专门为老丁订做的阿尔帕卡羊
驼绒的西装,我们一行人便告别了馨亭美悦医院。

  临走前,徐远仍旧不示弱,给张霁隆撂下了一段话:「别以为你给我们局里
的人这点恩惠,我就能放过你。实际上我会比以前对你更加警惕:张霁隆,你倒
卖军火的事情、非法集资的事情、你跟你身后这馨亭医疗集团偷税漏税的事情,
我会跟我在税务局和检察院的朋友打招呼,让他们对你倍加关心的!还有你在背
后暗算徐靖江的事情,我也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要我说几遍你才相信?徐靖江落马的时候,我还在笆篱子里呢,这事跟我
没关系!江湖上不都传说,那徐靖江是被他自己一个什么私生子到处搞政治献金,
被人联手点名告发才出的事么?况且,不是都说徐靖江逃亡海外了么,官方是说
他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这个是需要国情部和国际刑警去查的。」

  「你当时确实是在监狱里,所以外人看来,你跟这个事情的关系最小,但在
我看来正因为这样,你的嫌疑才最大!多说无益,张霁隆,还是那句话:我会盯
着你的!」

  「呵呵,徐兄,恕不远送!」

  回去的路上,坐在副驾驶上的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我抬头透过后视镜看着
坐在后侧后方的徐远,哪怕弄得我脖子酸眼睛疼:我总觉得,当徐远看着李晓妍
身上的这套风衣外加羊绒连衣裙还有名牌高跟鞋、莫阳这一身琉璃白的Boss,以
及丁精武身上这一套阿尔帕卡羊驼订制西装外加那副防辐射树脂镜片做的眼镜,
都让徐远的心里十分的不痛快。

  「『搂丁』,『做是几』(老丁,这是几)?」莫阳笑着对丁精武伸出一根
手指。

  「感觉像是『一』。哎呀告诉你们两个了,我就算戴上眼镜我也看不多清楚!」
丁精武苦笑着摇摇头。

  「还真是『一』!没事,你慢慢就能看清了!」李晓妍说完,自己也顽皮了
起来,「喏,老丁,这是几?」

  「看着像『五』,又像『八』……」

  「哈哈哈!一个人一只手哪来的八个手指头啊!」

  「你等会儿啊……你弯过去了一只手指头……是『四』不?」

  「对喽!那这个呢?」

  「哎呀,『一百』!给你俩美得,你俩身上都修好了就拿我开涮啊?不玩了!」

  「哈哈哈!老丁,这叫『弯的 Four』(Wonderful)!」李晓妍大笑道。笑
过了之后,李晓妍一转头看到徐远那张表情阴暗的脸,才终于收起了满身的喜不
自胜:「局长……」

  「唉,比你老丁大哥都老的梗了,还拿出来开玩笑。」徐远这才转过头,眨
了眨眼松开了眉毛,「重新变得漂亮了,高兴么?」

  「我……」李晓妍转过身低下了头,又抬起头望向了转过身的我,我猜测她
确实不知道,在徐远这样的表情前面,她应该怎么跟徐远回答。坐在徐远身后的
丁精武跟我一样也没有说话,而李晓妍身后的莫阳,则有意无意地咳嗽了两下。

  「呵呵,小妍,你刚进咱们市局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拘谨,那时候你也
漂亮,对我可是有什么说什么;怎么现在,倒不敢说真话了?」徐远嘴上笑得和
蔼,但是脸上的颜色依然腾着一股严肃,这让李晓妍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徐远
闭上了眼睛,看着窗外这阵不知从何时起悄然而至的鹅毛大雪,吸了一鼻子冷气,
坐在我身旁那个制服警司机也很警觉地伸出手,把车里的暖风加了一档风速。沉
默了好一会儿徐远才继续说道:「我要是你,一个曾经『艳绝市局』的大美女,
一度变得体态臃肿、人见人嫌,然后遇到了何秋岩,接着又变回了原样甚至变得
比以前更漂亮,我的心里肯定也会开心,这是人之常情;但同时,我也会记住,
自己应该感谢的是谁──这件事情,对于你们仨都一样。」

  一句话,让丁精武和莫阳也都不禁正襟危坐起来。

  徐远也转过身,对他们三个郑重地说道:「张霁隆这个人,我很不喜欢,但
他刚刚有一点说得对呀:你们仨这个人情,是欠你们的小处长何秋岩的──这很
客观:是何秋岩求的张霁隆,他才会免费给你们送到与他有资本往来的医院去治
病,他才会给你们三个买如此贵重的时装华服,而这些事情都是让秋岩欠他的人
情、或者是他在还秋岩的人情;换句话说,如果没有何秋岩,你们得不到这种重
生的机会,而如果不是局里一直在养着你们三个,你们也必然遇不到何秋岩。我
说的没错吧?」

  今天外面的气温差不多零下二十度,此时车子里面的温度也最多只有零下四
度,可听了徐远的一席话,李晓妍和莫阳的额头上全都是汗。

  老丁摘下了眼镜,捂着嘴咳嗽了一阵,然后清着嗓子对徐远说道:「呼……
局长,我们仨其实一直想跟您说一声,我们是真诚地感谢局里这些年对我们的照
顾和不离不弃。『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局里对我们如此至好,我们仨对
于市局……还有徐局长您,也必然是一片赤诚。刚在医院里,我们跟张霁隆那家
伙,也只不过是客气客气,毕竟我们这三个狗不理、猫不嗅的东西,也是给人家
添麻烦了,说几句中听的话、做做样子,也不给咱们市局丢份儿,对吧?」

  徐远听了丁精武这番话,脸上才终于露出来点轻松之意:「嗯,老丁大哥是
体面人,我能理解。」接着,他又看向李晓妍和莫阳,绷着脸问道:「那你们二
位呢?」

  「我也会对局里鞠躬尽瘁,全力以赴。」李晓妍立刻屏着一口气说道。莫阳
憋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发音标准又清晰的话:「我……我……我也一样!」

  徐远表情严肃地转过身,但很满意地拍了拍李晓妍的肩膀,也拍了拍莫阳的
膝盖,然后幽幽说道:「你们能有今天,也是你们的造化。老丁戴上眼镜勉强能
看东西了,莫阳现在能听见别人说话、自己也能发音了,李晓妍你更不用说,人
变回漂亮的样子了,身体和脑子也应该比以前更灵活。从今往后,我会给你们风
纪处派去的任务更加繁重、艰巨,你们必须有信心、无借口地把这些任务完成。」

  三人全都先后叹了口气,旋即齐声答道:「是!」

  「哦,对了,跟你们公布一个事情:从今天起,何秋岩就不在风纪处了──
重案一组今早刚刚提交上来的申请报告:我已经同意让何秋岩暂代重案一组组长
的位置了。」

  「哦,是么?」丁李莫三人全都有些惊讶,不约而同地望向我。

  「是这样的,」我对他们三个点了点头,「从今天往后,三位前辈真的就别
再叫我『小处长』啦,还是叫我『秋岩』为好。」

  只见莫阳连连吸了好几口气,然后对我满面笑容地说道:「恭喜!秋岩!」

  「哈哈,谢谢阳哥。」我连忙对莫阳感谢道。

  「秋岩你暂代重案一组长,那雪平哪去了?她还在休假没回来?」李晓妍睁
大了那双妩媚的丹凤眼,看着我好奇地问道,并且她还有意无意地摆动了一下双
肩,于是那涨涨的胸部也跟着轻微地晃了晃。

  我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地不敢与李晓妍对视,便急不暇择地把目光往身子右边
的车窗外望去。我一见那双闪着亮光的双眸,我的心便忍不住感受到一种怦然心
动,这对于已经拥有夏雪平的我而言,是一种错误的行为;而且,现在的她赫然
变成了窈窕性感的加强版田丽,但我一闭上眼睛,总觉得在我面前的这个尤物,
本来还是个全身都散发着馊味的邋遢女胖子,这总让我觉得心里有些别扭,总让
我在潜意识里认为是李晓妍对我做了障眼法、而不是张霁隆带她去做了吸脂和整
形手术。于是我一时言语掉了线,完全没说出一句话来。

  徐远看了我一眼,似乎是以为因为夏雪平转到国情部情报局上班涉密、我不
知道该怎么跟李晓妍讲,他便对李晓妍说道:「你这么说倒也没错,因为现在在
省警察厅和咱们市局这边人事部门留的通报,是夏雪平的假期延长;但是雪平具
体去干什么了……反正她现在肯定不是在休假。」

  「哦,这样子……明白了。」李晓妍对徐远说道,但是她的双眼却在不住地
看向我。

  顺着李晓妍的视线,徐远瞟了我一眼,然后又转头对李晓妍问道:「问夏雪
平回没回局里,李晓妍,你想干嘛啊?」

  「啊?」李晓妍错愕道,「我?我就是问问而已……」

  「哼哼,你过了这个月,就快37了吧?对女人来说是一个挺不错的年龄。看
来,我应该承担起顶头上司的责任,帮你物色一个像样的男朋友了。」徐远二郎
腿一翘,双手自然地搭在了膝盖上面。

  「我……局长,我不着急!37怎么了……雪平都40了不还是单着呢么?我这
好不容易整个人变回来了,我还想再自由几年呢。」李晓妍低着头,玩着自己身
上的衣角说道。

  「你是自由了,咱们局里的那群狼呢?那一个个有家的、没家的,有伴的、
没伴的,平时就风流的、只是看着老实的……要不是我坐你身边,就现在给咱们
开车这位小姜,你说他是不是都得回着头看着你往前开车啊?」徐远对李晓妍说
道。车里的人瞬间便全都看向我身边这位姜师兄,正往后视镜盯着李晓妍的姜师
兄──我没记错李晓妍之前还跟我讲过的,就是这个还曾经朝她身上吐过痰的姜
师兄,立刻战战兢兢地收回了目光,专心致志地看着前方的路况。姜师兄眼睛一
落,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徐远身上,只听徐远说道:「『单身公害』这个词,
对你来说不算老土,你应该听过吧?你现在变回漂亮的样子之后你就是,但我是
不允许市局出现一个单身公害玛丽苏的──你难道想让局里这帮男的,全都为你
打起来?现在咱们市局某些警员的个人生活问题,已经被下面的几个分局给反映
到省厅去了,我可不想再让我最信任最看重的这几个人,再给局里添乱了。」说
到这,徐远还用余光扫了我一眼,接着对李晓妍说道,「我是想收收你李晓妍的
心,懂么?你要是自己能管得住自己,别把这一出脱胎换骨弄成放飞自我,那你
愿意什么时候恋爱结婚我便不管了。」

  「局长,您放心吧,我会严于律己的!」李晓妍又低下头,认真地对徐远说
道。

  「用不着跟我表决心──藏着掖着、收敛一些,你愿意怎么样我绝对不干涉,
那是你的隐私。咱们局里现在,哼哼,生活多姿多彩的人有的是。」徐远又看了
我一眼,继续说道,「这女人,尤其是女警,虽然美艳动人,但彰而不显,方是
女神──这是我的一点拙见。」

  「明白了……」就这么一会儿,李晓妍已经被徐远的这些话弄得喘不过来气
了。

  「那……秋岩就这么离开风纪处了,」丁精武沉吟许久,终于开口道:「咱
们处里的事情,局长你看……」

  「风纪处的事情,你们商量着来吧,有事情给我打报告……哦,量才副局长
也得了解。」

  「咱们自己商量着来?」丁精武叹息着对徐远说道,「我们仨其实倒是无所
谓,咱们风纪处内部问题也不大;听说沈副局长又给咱们招上了几十个小年轻,
我们也有信心把他们调教得规规矩矩的……只是问题在于,咱们跟其他部门的关
系,还需要协调。我们仨休病假这段时间里,处里是由伍育明和修德馨两个主事,
他们俩都是派出所民警出身,一个是一身老油条的江湖气,一个脾气太冲,他俩
做事倒是踏实,只不过时间长了,风纪处跟其他部门的关系恐生嫌隙。」

  徐远听了,肯定地点了点头,转而对我说道:「这倒是……秋岩你还不知道
吧:在这一个月里,就在那伍育明,还有那个刚当爹的修德馨的看管之下,风纪
处的几个人,居然又跟白浩远和他的那几个铁哥们,在咱们局里的体育馆篮球场
上差点打了一架──呵呵,要不是咱们几百年都不运动一次的量才副局长,穿着
背心短裤带着一帮保卫处的警察准备一起打球去,那天风纪处和重案一组的人,
怕是又要见血哦!」

  「还有这事儿?他们一点都没告诉我。在他们的朋友圈里,还是一片岁月静
好的说,根本看不出来他们跟别人闹矛盾。」我惊愕地对徐远说道,「那看来我
在重案一组这边,是得给他们多做点工作、谈谈话了。」

  徐远也对我肯定地点了点头,又无奈地转头望着车窗外的鹅毛大雪:「唉,
这是艾立威留下的贻害啊……秋岩,这事情你是怎么想的?你认为,你走了之后,
风纪处该让谁来当处长?」

  我思忖片刻,对徐远说道:「要是问我的话,我提名小妍姐。」

  「啊?怎么是我呀?」李晓妍听了,受宠若惊,那看着我的火辣眼神,让我
心乱又胆颤;而原来的她,只会对自己抽屉里包芒果干露出这样的眼神。这整容
变美,看来变得不只是外表。

  此时我是真的有点不敢跟她继续对视,我只是扫了她一眼,然后回过头,但
紧接着我又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一瞬间皱着眉头、低着头叹着气、仿佛车子里再接
下来的话都与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而气恼的莫阳,再一想平时莫阳在网络上讨论
组里发言时候的语气,我的心里便也能猜得到,重新恢复听觉和语言能力的他,
肯定也有想要实现自己志向的期望。我停顿了片刻,继续对徐远说道:「局长,
我是这么想的,首先老丁操劳了一辈子,然后目前他的视力还是问题,维持原来
的职责可以,太繁重的担子也别让人家去挑了;阳哥虽然语言能力还在恢复,但
我觉得就目前来讲他在与别人沟通方面,还是个障碍,阳哥的工作能力没的说:
有拼搏精神、又一定的技术水平,这以后咱们风纪处除了扫黄和相关工作之外,
不是还要开展内政监督工作么,阳哥绝对可以委以重任,只是组长让他来当的话,
现在还有很大难度。而小妍姐,我查过小妍姐的档案,其实她也是个很优秀的女
警,在很对方面都胜过我,而且女人心细,更容易把事情处理得有条不紊;况且,
就像局长您说的那样,小妍姐重新变得漂亮了,局里肯定会有一大帮人倾慕她,
那么重案一组的那帮糙汉子们,看在小妍姐的面子上,之前就算跟风纪处又再大
的嫌隙,还不得忍忍?」

  徐远略带惊诧地看着我,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你这小子可以的,会用心
琢磨事情了。」

  「那还是老狐狸你栽培得好。」我打趣地说了一句,又接着叙述着我对修补
风纪处和重案一组之间矛盾的想法:「而且这只是人事安排。至于修补每个人之
间的关系,局长,我觉得咱们还应该把现在风纪处和重案一组的所有人都叫到一
起,大家一起坐下吃个饭。没有什么事情,不是在一起喝一顿酒、推杯换盏解决
不了的,如果不行那就两顿。在我接触这么一圈下来之后,我觉得咱们风纪处和
咱们重案一组的全体,也都是喜欢直来直去的痛快人儿,都挺好打交道的。大家
是战友、是同事,坐下来喝两杯,说说交心话,也就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了。
您说呢?」

  「坐下吃饭……由头是什么啊?」

  「简单,风纪处欢送我卸任,重案一组欢迎我回归。」我对徐远自信地说道,
「我觉得这两个理由,对于把他们拉到一块去,是再合适不过……」

  未等我说完,徐远刚刚送给我的还很开怀的那张脸,又一下子拉得老长,而
且脸色还有些黑,他打断了我的话说道:「你知道现在重案一组有多少人么?」

  「呃……算上沈副局从警校抽调来的实习警,再加上从制服警大队考核扩充
的,加上以前的建制,差不多83人──准确来说应该是84人,还得算上夏雪平。」
我回答道,「说实话,局长,人有点多。重案一组是主要负责凶杀案,也不出去
反恐、反黑,人这么多没必要。」

  「那风纪处呢?」徐远追问道。

  「……风纪处的人我还没见过,看原来办公室,办公桌已经增加到五十七个,
再算上这三位,应该正好六十人。」

  「那加在一起,就快将近一百五十人了。这么多人一起出去吃饭,上哪吃?
钱哪来?──每人均摊还是公款报销?」徐远严肃地对我问道。

  「这……」我仔细掂量了一下,顿时发现自己之前想得有点不周到:「局长,
对不起了,是我疏忽……」

菊花好养 2020-6-25 16:34

  「没什么可对不起的。」徐远表情凝重地说道,「司法调查局的人还没走呢,
这样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吧。不过风纪处的人事就按你说的,让李晓妍接任风纪处
处长。回去我就跟量才知会一声,然后全局发通告。」在祝贺了李晓妍一通之后,
徐远又对我问道:「风纪处的事情就不用你小子操心了,接下来,重案一组的事
情,你打算先怎么处理?」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那当然是先就手查查佟德达的命案了。然后有机会,
查查苏媚珍……查查苏阿姨的下落:她从警务医院逃走,我觉得她一定得找一个
地方落脚,哪怕是往境外逃的话,也不可能全凭一己之力……」

  结果我的话,又被徐远无情地打断了。而他此刻,已经在吞着气咬着牙;我
头一次见到徐远如此出离愤怒,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但同时我又
觉得自己似乎就没一个字说对的地方。

  「这两件事,我昨天告诉你和雪平,是让你们两个稍稍留神!……苏媚珍的
事情,安保局在查,而至于佟德达……」徐远说着,又看了一眼身周三人,「都
不是外人,也没必要搞得这么保密──佟德达的事情,现在是F市情报局在负责,
他们把雪平叫过去,就是要她帮着查这个案子的,毕竟那些不幸丧命的老警察里,
应该有看着她从小长大的。」

  听到这,一直没说话的丁精武不住地吸了吸鼻子。

  徐远转过头看了丁精武一眼,接着对我说道:「这些事情你就别管了。我看
过最近重案一组的工作报告,白浩远和王楚慧手上各有两个比较麻烦的案子,你
去跟进一下吧,顺便再重新熟悉熟悉重案一组的情况。在重案一组当组长,从来
不是儿戏,你接下来的任务甚至要比你在风纪处,困难几百倍!可别大意了。」

  「我懂,您放心。」说完,我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车子一转弯遇到了一个红灯,而在道路的右手边却嘈杂无比。但
见路旁一帮人在一个工厂大院的门口正举着牌子进行示威集会,那大门俨然被那
帮集会群众围得水泄不通,以至于坐在车上的我们几个全都看不到挂在那工厂大
门门柱上的牌匾。而那些前来维安的民警们,正不停地承受着那些示威者们的推
搡和高分贝的大喝大吵,还一边似乎正对所有人进行着苦口婆心的劝说。

  以前上学的时候,我还一直觉得游行示威这种事情,在两党和解以后是一种
很正常的事情;但自从上一次那些受到「桴鼓鸣」和陈赖棍那帮人的煽动、在市
局门口发生的恶行闹事之后,我对这种所谓的「符合人权」、「自由发声」的事
情越来越反感。一时间沉不住气,我便对徐远问道:「局长,要不要下去看看?」

  徐远也实在有些不明就里,而在他身旁的李晓妍与莫阳早就是一副跃跃欲试
的样子。就在这时候,开着车的姜师兄开了口:「局长、小何警官,没必要下去。」

  「他们在干什么呢?」徐远想了想,「这个位置,应该是『香肴肉食公司』
的地方吧?」

  「欸?……嗯,没错,就是这。九年前在这门口闹过一帮兜售假冒伪劣壮阳
药的,我来过这。」李晓妍说道。

  「一帮人在肉食厂门口示威干什么呢?」我观察了片刻,故意开玩笑道,
「火腿肠午餐肉不够吃了?」

  「搞不好,给人吃坏了身体?」丁精武也好奇道。

  「都不是。」姜师兄摇头笑笑,瞟了一眼那些集会的人后说道,「这『香肴』
不是一直在跟美国人和法国人合资,并且跟环保党联合推广,搞了个『人造肉生
态』产品链么?结果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网上平地风雷地开始铺天盖地对着参
与生产人造肉的厂商,还有环保党的那些党员们开骂,并且集体要求食品药品监
督部把全国的人造肉都给收回并且销毁。这算好的,上网搜一下话题『拒食垃圾』,
那比这还热闹。前两天, K市的一个环保党籍的批评家,就在自家门口被人砸了
砖头──那以前都是他们环保党的人这么收拾别人,这些年头一次听说他们的人
被收拾,嘿嘿,也真是『天道好轮回』!」

  「人造肉?人造肉这点事情至于么……」看着那帮亢奋异常、热血沸腾的示
威者们,徐远坐在座椅上不禁犯嘀咕。

  「谁知道呢?反正这段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有说人造肉吃了其实能增肌、
但主要说人造肉吃完了,女的不孕、男的不育,小孩吃了长不高还会变傻,老人
吃了容易骨质疏松还会得糖尿病;就这段时间,那满屏幕满时间线的带流量节奏
的营销文、辟谣的和反辟谣的科普文,分分钟刷爆各大Sns主页。」姜师兄说道。

  「那到底有没有因为吃人造肉进医院的啊?」我继续问道。

  「这倒是没听说。」

  「……那没有的话,如果说这个东西不好吃、对身体无益,直接不买不吃不
就完事了么?至于非要来示威集会么?」我不解地问道。

  「呵呵,没准就是闲的呗?」姜师兄说完,一加油门把车子驶向了十字路口
左边。

  说起人造肉这东西,我其实也没少吃过;之前住寝室的时候,就喜欢买香肴
牌的蜜汁人造猪梅肉和香辣素肥肠当零食和夜宵,泡方便面的时候还愿意放上一
两颗;再后来,环保党跟国外几个所谓国际认证过的动物保护组织一起发起了舆
论战,打出了人类「应该用每一口改变地球」、「拒绝蛋奶肉、拒绝温室效应」
的口号,并且还请来了不少的男女偶像做了所谓的「环保倡议人」,于是在那段
时间里几乎是一夕之间,人造肉在全国都大肆流行──我没那么大的环保觉悟和
对普世价值的敏感性,单纯是因为好奇和嘴馋,在那段时间也跟着吃了几次人造
肉汉堡和人造肉意大利面,只不过每一次「享用」,虽然没觉得这从英文直译为
「超越肉类」的仿肉食难吃,但是那些用豆粕和玉米糖浆制造出来的高压海绵状
物体,里面满满的味精味道和香精味道,实在是让我的舌头承受不起这改编世界
生态的历史重任。从那以后,尽管普遍还有不少追捧的发烧友,可我是再也没吃
过人造肉。而如今,原本被大众追捧的东西突然被大众反噬,这倒是有些让人匪
夷所思。

  倍觉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顺着「吃人造肉环保」、「拒绝蛋奶肉、拒绝温
室效应」这几个短语,我之前参加的那个七星山妙酸乳在线有奖问卷的第一个问
题,猛然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您是纯素食主张者还是非纯素食者?」

  ——「Alea iacta est.」

  这个集会,跟张霁隆有关么?跟这个调查问卷有关么?可是如果有的话,关
系是什么呢?而我明明记得张霁隆似乎暗示过,这个调查问卷是陆东青教授他们
搞得一个帮助杨省长连任的招数,但现在我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出来,在一家生产
人造肉的肉食厂门前示威集会,会和政治选举有什么关系。

  夏雪平现在会在做什么呢? F市突如其来下了一场大雪,她究竟会在国情部
情报局的办公室里,还是跟着那帮探员们跑外勤?情报局的办公室,会比重案一
组的办公室暖和还是稍凉一些?这么冷的天,我腿上的那处枪眼周围的地方在隐
隐散发着酸痛的感觉,而她呢?她身上的那些旧伤,会不会让她疼痛难忍?快到
了中午,情报局的午餐会合她的口味么?情报局的那些特工们,会找她的麻烦么?

  周荻呢?那个周荻师兄,对夏雪平的心思究竟如何?他一个结了婚的人,会
对她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么?

  「你好,请问您是来……」我正盯着屏幕发呆,只听见那个染了黄毛的杨沅
沅正对着站在夏雪平办公桌旁的一个人问道。

  而回答她的那个女声,听起来久违的熟悉:「哦,我是找许常诺警官签字的,
他之前负责了一个关于我朋友的案子……我帮我朋友去民政局办些手续,死亡证
明被我不小心遗失了……」

  「许警官跟我们白师兄出去了……哦,我们代理组长在,你……」

  我一抬头,竟是那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那双动人的柳叶眉与水润的大
眼睛,以及那枚可爱的樱桃小嘴,只是当初的短发已经留长,并且还扎了条长马
尾,发梢上还挂着几叠未融成水珠的玉沙。

  「梦……蔡小姐,好久不见。」我惭愧得有些不敢看她。

  蔡梦君先是瞪大了眼睛,接着撇着嘴巴低下了头,看着自己身上这件胜雪洁
白的狐绒连帽派克大衣,又忍不住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有释怀地笑了笑,平静地
说道:「这才多长时间,你就做了代理组长?看来你确实挺优秀的……」

  我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组长,你们认识?」杨沅沅无辜地看着我。

  「嗯,」我点了点头,对杨沅沅说道,「你去忙吧……你去帮楚慧师姐整理
一下她手头案子的简要报告,要是到了饭点,你们就先去食堂吃饭吧。」

  「是。」

  我又看向蔡梦君,对她礼貌地问道:「给你找一间休息室或者会议室,去坐
一坐吧?」

  「不用了,何大警官。」蔡梦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何大警官日理万机,
我就不麻烦了。」

  我知道她一方面因为心里真的对我觉得讨厌,于是不想跟我说话,另一方她
也是在故意激我,我感受得到在她体内有一种叫做「悲愤」的东西已经压抑许久,
她想找个机会发泄。我明白,我和她这两个彼此的路人,此刻最好的相处方式是
装作谁都不认识谁,可我一看到她,便会让我想起,在「桴鼓鸣」这一系列的案
子里面,我经历了太多的东西,即便最后我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夏雪平的肉体与爱,
可这中间,又有太多让我觉得不甘心和不平衡的东西。所以一时之间,我又觉得
心里藏着太多的话想要说,因此,我还是自先走到了走廊里,而本来已经说过
「不麻烦」的蔡梦君,却也跟在了我身后。

  「你最近过得……还好吗?」我也没想到我一开口,却是这样的土得掉渣的
人开场。

  「呵呵,都过了这么久,何大警官,还这么会假惺惺的关心人呀?」蔡梦君
讽刺地说道。

  听她直接把接下去能继续把话题聊下去的梯子彻底拆毁,我也一下子变成了
哑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开口。

  「何大警官,看你这春风得意的样子,是有女朋友了吧?」

  我凝视着蔡梦君那充满憎恶和贬损的眼睛,对她点了点头。

  「你的那个女上司,她好像叫什么……夏雪平?」

  「是她。」我直言不讳地说道。

  「嗯。挺好的。她那枪时候的样子,确实很帅气,女孩子看了都会心动。」
蔡梦君笑了笑,「你也挺厉害的,自己的额头就那样被人家拿枪口对着,你倒是
一点都不害怕。」

  听了这番话,我不免有些好奇:「你看到了?你那天也在兰山会馆?」可那
天除了我和艾立威,在兰山会馆的也就只有在野党的那些人了,难不成蔡梦君跟
在野党有什么关系么?

  蔡梦君听到我这样问,紧张地咽了咽唾津,然后立刻说道:「对啊……那天
蓝党不是在搞活动么?我是蓝党的礼仪志愿者。你被那个叫『曹艾什么』的那个
男人挟持的时候,我就在楼上。」

  「原来是这样。」我想了想,对蔡梦君反问道,「那你呢?你交了男朋友了
么?」

  「没有。」蔡梦君脸上依旧挂着笑,「男人里面,有太多骗子了。要是被我
再遇到一个假装成警察、实际上就是哪家土老板的儿子该怎么办呢?」

  「……」

  我揉了揉鼻子,又问道,「那你从隆达离开之后,现在还有再去找实习工作
么?」

  「没有。我连课都不上了。」

  「怎么会这样?」

  「我没心思上。」蔡梦君决绝地说道。

  我用舌头舔了舔牙齿,停顿了片刻对她说道:「那看来,你最近过得挺不好
的。」

  「一个月以前,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最好的朋友自杀了,你觉得我能好到哪
去?」蔡梦君讽刺地对我笑着说道,而说到最后,她的眼睛又情难自抑地一红。

  「对不起……」我再一次低下了头。

  「『对不起』?嗬!」蔡梦君咬牙切齿地看着我,倒像是我把段亦菲肚子里
的孩子撞得流了产、又是我把段亦菲从岸上推进了燕江里。她情绪激动地说道:
「呵呵,你哪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啊!你骗我、通过我来接触亦菲,是为了破案,
伟大的借口不是么?就好像整件事情,你说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结一样……
亦菲已经死了!看着跟自己……看着跟自己朝夕相处的朋友,变成了一具冷冰冰
的、不会说话、而且再也不会笑出来、没有了喜怒哀愁的尸体,嗬……这种感觉
你能明白吗?」

  看着从蔡梦君眼中流出的两行清泪,我也跟着发自内心觉得悲怮,但是她口
口声声的控诉,却愈发地让我决定要把自己柔软的内心横下来,即便蔡梦君是这
样一个温情又善良的女孩,即便我确实辜负过她。

  「你说话啊,何秋岩!你怎么不说话?」蔡梦君低声却愤怒地看着我,依旧
试图让我觉得愧疚,「你是不是觉得心虚所以……」

  「我明白你心里的那种感觉。」我抬起头对蔡梦君冷冷地说道。

  「哼!你好意思……」

  「段亦菲尸体被发现那天,虽然我还没回归重案一组、我还是风纪处的处长,
但是因为段亦菲涉及『桴鼓鸣』连环杀人案,所以我也跟着出了警,我也能算是
第一时间见到死去的她的人之一。我不确定她有没有把她跟我最后一次见面时候,
我跟她的谈话内容转述给你,但是对于很多事情,我们俩都释怀了。」

  「我不信!你纯属……」蔡梦君继续对我大动肝火地叱责道。

  「由不得你信不信!」一时间,我也十分激动,但很快我意识到自己有些失
态,于是我又住了口,调节了自己的呼吸,接着放缓了心态和语气对她说道:
「你以为在过去这两三个月里面,失去生命的只有她么?他那个名义上是哥哥、
血缘上是父亲,实际上是男朋友的人,为所谓的复仇,利用了一个无辜的女人、
又把她从几百米高的山崖上给推了下去;我们重案一组有一个警察,他生前算不
得什么好人,但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同事,在工厂里遭遇到了爆炸,被活活烧死,
他留下了一个女儿,而他的妻子对他们的女儿并不好;还有我的一个手下,他话
痨、说话没正形,有的时候还有点胆小,结果被人当着眉心一枪毙命……他们生
前也有他们的喜怒哀愁、他们的情感,你以为就你一个人难受么?」

  「可这些人又跟我有什么关系!」蔡梦君哭着对我质问道。

  「那你又为什么要因为段亦菲的自杀,对我如此愤怒?是她选择了个告别这
个世界,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在这一刻,我也总算清楚了自己心中对于「桴鼓鸣」这个案子一直残存的不
甘心究竟是什么──我在追求一种所谓「果报」的东西。努力了应该得到收获,
怯惰就应该双手空空;善良的人和正义之士就应该得到鲜花和掌声,作恶多短的
人就应该受到唾弃和惩罚。然而事实上,我偶尔在网上看到某些人一提起曹虎这
个名字,还是会提出所谓的道德拷问,永远觉得是社会欠了他什么;而再一想起
夏雪平,虽然没了陈赖棍他们的运作,但是还是会有人攻击她、谩骂她是个「只
会杀人的婊子」,甚至明明她在这个案子里的功劳最大,可到现在,连一个最普
通单薄的嘉奖令都没有。可在我本来的印象里,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所以我才
会对蔡梦君的指责如此失态。

  可是说着说着,我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蔡梦君,又对她油然而生出了一
丝怜悯。我觉得有些争论并不一定要论出个是非对错,于是重新和气地对蔡梦君
说道:「蔡小姐,我何秋岩的确欺骗过你的感情,你应该因为这个恨我、并永远
讨厌我,是我罪有应得。如果你依然要把段亦菲的死,算在我的头上,且偏要认
为是我毁了她的人生……如果这能够让你心里好受一些的话,那就请你继续恨下
去吧。」

  「……呵呵,我怎么可能会恨你?」蔡梦君哀怨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恰巧此时,捏着两只拳头、表情抓狂的白浩远,带着愁容惨淡的许常诺回到
了办公室,我便直接带着蔡梦君去了许常诺的办公桌前,签了那两份补办的死亡
证明,以及蔡梦君替段亦菲把那部《浮华遗事日记》的稿酬全部捐给基金会的申
请。办公室里的好些人不知道在我和蔡梦君以及已经亡故的段亦菲之间的事情,
有好几个不长眼的,尤其是那些刚从警院调来的实习学警们,还都以为蔡梦君真
的是我的女友,一开口莽撞地全都在管蔡梦君叫着「嫂子」,我训了那几个瞎起
哄的主儿,他们还偏要说蔡梦君看起来跟我般配得很,弄得本来就悲怒交加的蔡
梦君,脸上红一块黑一块,站在我身后尴尬得很。

  当一切手续都办完,出于礼貌、也出于对于蔡梦君的一丝亏欠,我主动送她
下了楼。不知道是因为所有东西全都处理完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东西,从看到
我就摆出一副戾气十足面孔的蔡梦君,此时的脸上,也终于显露出了一丝轻松。
外面的雪依旧没停,但是这漫天飞舞的顷刻花,却比刚刚那鹅毛大雪略微温柔了
丝许。

  「做警察,很累吧?」在市局大院门口,蔡梦君又连忙回过头对我问道。

  我把双手插进羽绒大衣的侧口袋里,看着前方的静谧街道,又看了看肤白赛
雪的蔡梦君,对她微微一笑:「还行吧,我才干了不到三个月,而且刚刚修了一
个月的假期,人都闲懒了。」

  「跟你女朋友一起去休假的?」蔡梦君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问道。

  「嗯。」

  「真羡慕她。」蔡梦君深情地看着我,直言不讳地说道,「那我走了。」

  「嗯……诶,你那辆跑车呢?」

  「嗨!被老爸发现了呗,没收以后他给卖掉了。」蔡梦君有些失落地说道,
「何况……而且这都冬天了,就咱们 F市的马路,跑车怎么开啊?我是打的士来
的。」

  「也好。」

  「那,何秋岩,我走了。」蔡梦君微微嘟着嘴,幽怨又有些期待地看着我,
对我迟疑地招了招手。

  「嗯,路上小心点。」

  「好。」

  或许之后,再也不会跟她见面了吧。

  ──一想到这,我也不知怎么的,那种不甘心的感觉又找上了心房,于是我
忍不住搔了搔后脑勺,踌躇片刻之后对她连忙问道:「那个……这都中午了,大
冷天的,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咱们警局食堂的砂锅、盖饭、汤粉,都好吃得很;
你要是不习惯,这警局周围也有不少不错的小馆子,日料、西餐、川菜、包子饺
子,也都不错。」

  「吃饭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走了。」

  她留下这么一句,拦下了正经过的一辆空车,上了车之后,那地上两道黑色
的车轮印,逐渐延伸到白茫茫的风雪之中。

  此时此刻,手机突然响起,我沉浸在这漫天寒酥之中,连来电提示看都没看
直接接通了电话。

  「秋岩,你跟你妈妈从外地回来了吧?我记得应该是今天?」来电话的是父
亲。

  「哦,老爸……那个,昨天我和……妈妈就从……已经会来了,」父亲的来
电,恰似一种对于我和夏雪平回到 F市后,没意义第一时间联系他的质问,于是
一时间我竟有些口吃,「只是昨天……妈……夏雪平那边遇到点事情,挺复杂的,
就没来得及……忘了告诉您一声。」

  「嗯。老爸今晚,想找你和你妈妈,再加上美茵,一起出来吃顿饭。你跟你
妈妈说一声。」父亲对我说道,语气郑重而强硬,完全没有商量的意思。

  「那个,这事还有点麻烦……」我想把夏雪平换了个地方上班的事情告诉父
亲,应该也不算违反纪律,「夏雪平现在在市情报局呢,国情部那边有个案子需
要她帮忙协助处理。」

  「哦,是这样……我明白,你和她刚回来,一定会很忙……这样,你看看给
你妈妈联系一下,问问她晚上什么时候下班;等她回信了,告诉我,我再跟你们
俩定时间。地点在『麟港渔村』,美茵这边我接她。爸爸等下还有事,先不跟你
多说了,等你消息。」说完,老爸就把电话挂了。

  这突如其来的要请我和夏雪平吃饭,还这么迫切,这是有什么事情?父亲…
…难道是想和夏雪平复婚么?胡思乱想没有用,我给夏雪平打了个电话,她没有
接,于是我给她发信息留了言,吃完午饭之后又过了半个小时,夏雪平才给我回
信,说晚上 5点45分,要我去情报局门口接她,并且也同意了父亲的请客。我又
继续追问一下夏雪平这一上午过得如何,可她那边一下子又没了任何回应。很多
很不好的想法又突然袭上心头,但我又告诉自己:之前在段亦澄和艾立威的事情
上夏雪平都没怎么样,何秋岩,你应该信任她才对,她是爱你的,她心里爱的只
有你。

  吃过了午饭,一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杨沅沅便将那份简报递到了我面前。我
先前就领教过王楚慧做的所谓「简报」有多么的繁杂冗长,而这份简报,我大略
地看了一下,要比王楚慧事无巨细、鸡毛蒜皮的笔法精简很多,逻辑也很整洁,
让人看起来舒服得很。

  「这份简报,是你做的?」我对杨沅沅问道。

  「是我做的……做得不好么?」

  我笑了笑,肯定地对杨沅沅说道:「写的不错。你这动手能力倒是挺快的么?
有两下子,小看你了。」

  「嘿嘿,谢谢学长表扬!」杨沅沅心花怒放地说道,「我这还是赶着时间弄
出来的的!实际上,我午饭之前就做出来了,本想那时候就给您的;但是王警官
告诉我,说什么不着急给你,还要我下午三点以后再给你;但我这马上要去上什
么新安排的培训课,我怕我忘了,这就给您拿过来了。」

  下午三点以后再给我?我又没说我那个时候要,而且我三点钟之前也没什么
事,王楚慧这是什么操作?

  我对杨沅沅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辛苦你了。等一下你们要上什么培训课
啊?」

  「不知道,今天午饭时候手机收到的群发短信,新安排的,还是沈副局长亲
自给咱们上课……他亲自来,咱们都怪害怕的。」

  「没什么可怕的。一个培训课而已,沈副局还能把你们一个个都生吞活剥了
吗?」

  「嘿嘿,那倒不是!」杨沅沅嬉皮笑脸地站在我面前,想了想对我说道:
「那……学长,我这头发能不能不染回去啊?」

  我听罢立刻把那张简报往桌子上一拍,板着脸对她说了两个字:「不行!」

  「我……」

  「你什么你?」我严肃地看着杨沅沅,「都说我是从警专升上来的混不吝,
我看你们这帮小朋友们啊,跟我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命令就是命令,容不得
提条件!」

  「不是……那我……我这么努力,您就不能给我点嘉奖?」杨沅沅委屈巴巴
地看着我。

  「嘉奖可以──口头表扬一次。才整理个工作简报就要求有嘉奖,那你要是
将来破了案,那还不得问省厅给你搬来金山银山?」

  「我不是这意思,学长!我只是……这个发色是我从染头发以来,最适合我
的颜色!你就不能通融一下么学长?漫画里还有女警是染头发的……」昨晚还满
嘴脏话的杨沅沅,此时说着说着竟然要哭了。

  「真的不行。」我换了一种平和而耐心的语气对杨沅沅说道,「你知道我听
了你的这些话,也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咱们『警专帮』的名声不好了。妆容仪表
这点事情,在警员手册上的第一页都是有据可考的,咱们警专帮这帮人,靠着小
聪明、还有八百年偶尔从脚后跟里拿出来用一下的脑子,阴差阳错、机缘巧合升
上了警官学院,然后偶尔再出一两个比如你我这样,成绩算的过去的学生,被那
些原本已经对警专生死心了的教官、上峰们夸几句,说『这还真是咱们差点埋没
了的拔尖生』,于是我们就真的没皮没脸地认为我们自己真的优秀──我这不是
骂你,杨沅沅,这也是我对我自己工作两个月的心得。不见比自己优秀的人,不
知道天有多高、自己有多矮,不实打实地着手办案子,不知道地有多厚、摔上去
有多疼。咱们现在是在警察局工作,不是过去在学校上学了:还能遇见好说话的
教员以为巴结几句,就能在评比上拿个高分;还能遇见几个脑子不灵光的教官,
以为抖机灵捉弄人家,就能逃课、考试作弊。这个头不能开,很快,短则几个月
长则一两年,你就会从『杨沅沅学妹』变成『杨沅沅师姐』,你这个师姐染头发,
后面的学弟学妹们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也去模仿、甚至更出格?打耳洞、打眉
钉?会不会把西装和警服给裁了、一个个穿得像哥特乐队的成员?如果到了那种
地步,那咱们重案一组会成了什么样子?咱们现在要面对的,是随时可能让我们
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匪徒,以及随时随地会盯着你一举一动的大众舆论──咱们
组长夏雪平总在媒体上被攻击,这件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听到这里,杨沅沅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你现在在重案一组,重案一组的组长又是夏雪平,那帮靠着攻击夏雪平为
生的人,是不会放过咱们这间办公室里的一草一木的。你染了头发,他们如果发
现你是重案一组的人,那些人便会用最难听的话写出来发到网上攻击你,并以此
再用百千倍恶毒的语言攻击夏雪平,同样,他们也会因为你是重案一组夏雪平的
手下反过来攻击你。你的头发必须染回来,不染回来,我当然也不会给你把头发
真的全部剃掉,但是你也真的不适合继续在重案一组待着了。这是为了大家、为
了集体,也是为了你自己,明白么?」

  我并不是很清楚在我面前这个张扬得令人厌烦的女孩,到底对我刚才这段听
起来道貌岸然实则发自肺腑的话听懂了多少,但是却见她咬了咬牙,对我十分恭
敬地说道:「学长,今天下了班,我就去找个理发店把头发染黑。我去上培训课
了。」

  「嗯。你去吧。」

  目送杨沅沅离开,我又拿起了那张简报──这是一份匪夷所思的简报。王楚
慧手头这件徐远所说的棘手的案子,居然是一起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车祸:

  在11月21日这天晚上7:03,在景玉宫所举办的「爱的奇幻境」嘉年华上,一
辆疾驰而过的大众Polo,将一个三口之家同时撞伤;其中被撞的三岁小女孩当场
身亡,当时站在孩子身后的三十三岁父亲,也在送往医院抢救的路上因为失血过
多不治而逝,活下来的只有一个现在还坐着轮椅的孩子母亲。根据景玉宫分局和
市检察院的调查,那辆大众Polo之所以会撞到人,是因为刹车系统失灵,本来当
天路面上就因为白天的时候下过冻雨所以打滑,并使得车子偏离了车道骑上了人
行道,尔后又导致在汽车冲向购买鲷鱼烧的人群的时候,原本保持60KM/H的车子
无法及时减速,才会导致这一悲剧。

  看完一遍这份简报,我心说这个案子有什么好查的呢;但我刚把简报放下,
我又突然觉得似乎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是了,景玉宫感恩节嘉年华上的鲷鱼烧。

  此时我一下子想起,在几年前还在警专上学时候的我,跟隔壁护士学校的一
个女孩谈恋爱的时候,一起去过一次这个嘉年华。那段所谓的恋情,其实也就是
在警专附近的火锅店与邻桌女生看对了眼,那是一个狗血的故事,因为后来那个
女生跟她的一个任课老师劈了腿,我后来也就在没去过景玉宫感恩节的嘉年华,
而那次被绿,跟我那一年在警专的经历比起来,既不光彩、也没什么曲折的情节,
所以这个事情便被我尽量忘记了,多年过去已经埋没在了我经历过的其他好多事
情里。可现在一想起来,我仍然记得,景玉宫嘉年华上的鲷鱼烧,因为特别受到
小朋友和女孩子们的喜欢,购买的时候是要排一个很长很长的大队的。

  ——60KM/H的车速,一个猛子扎进人堆儿里,只撞到了三个人,这个几率不
是没有;但是若说受害者居然正正好好是一家三口,这事情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
有些邪乎。只是看这个简报似乎根本没用,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主要负责这个案子
的王大姐聊聊。

  没想到一抬头,我却看见王大姐正拎着自己的手提包准备离开办公室──她
什么时候进来的我竟完全没有察觉;而且重案一组的办公桌虽然位置都新挪开排
列过,但是她的办公桌的位置依然距离我的很近,从我面前或者背后经过,明明
是离开办公室的最短距离,但此时的她却非要绕道原来属于艾立威、现在被安排
给秦耀的那个位置旁边的过道去,这让我不免觉得她的行为颇为怪异。

  「大姐,着急去哪啊这是?大姐?」我唤了王楚慧两声,起初她还没听见,
但就办公室这么个巴掌大的地方,以我的分贝她若真的没听见也算是出了鬼。

  于是我不得不站起身,准备走向她身后;而当她发觉我站了起来之后,这才
转过身很不自然地朝我笑了笑:「哦?秋岩你叫我?……呵呵,合计事情来着,
走神了。」

  「姐,着急去哪啊?」

  「跑外勤啊,呵呵。」

  「什么外勤啊,这大下雪天的?」

  「案子的外勤呗。」王楚慧眯缝着她的那双细小的眼睛看着我,一笑起来,
她的法令纹也被嘴角扯出一个机械的弧度。

  「着急么?」

  见我也不跟她直接聊正题而一味地试探她,王楚慧也显得有些不自在,「秋
岩,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想跟您聊聊这个案子。」我说着把杨沅沅写的那份简报递到了王楚慧手上,
「我着急看,所以就从这黄毛丫头的桌上拿起来了──就这笔法,看得我云里雾
里的,咱们『警专帮』前途着实堪忧。」

  王楚慧屏息凝神地看着手中的那份简报,便松了口气笑了笑,对我说道:
「都需要摔打么。你是警专生升学警院的拔尖生,在你看起来这帮孩子肯定跟你
差的远着呢。想我当年刚从警校毕业的时候,还没这小杨有水平,那时候连打印
和复印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呢,呵呵。」嘻嘻哈哈一阵,王楚慧才对我问道:「秋
岩想了解点关于这个案子的什么?」

  「基本上来说,一切。」

  「你看看,我还告诉这丫头等下午三点钟以后再把报告给你,这里面可以说
道的东西不少呢!」

  于是王楚慧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从手提包里拿了出来,并且给我讲了一个更
「细致」的案件描述,一个跟简报上大部分内容都不太一样的案件描述,一个以
幸存下来的那个一家三口的母亲为叙述角度的案件描述:

  活下来的这位孩子母亲叫郑玥施,三十三岁,是一个咖啡厅的普通服务员,
她的丈夫林攸是个货车司机,夫妻二人的收入不高,生活也比较拮据,偶尔能靠
丈夫帮别人拉一些私活、或者是在 F市郊区的半夜里跑几次违法的城市拉力赛,
以及妻子往一些女性情感杂志或者成人杂志投稿一些文章、小说赚上几笔外快。
以往这个家庭的生活还能维持,可是今年八月末的时候,林攸所工作的物流公司
倒闭,老板全家跑路,当月的工资都没有开出。这让这个家庭开始渐渐连房租都
交不起,更别说原本已经为女儿预定好名额的幼儿园的学费。

  在十月五号国庆节之后,一直帮着林攸找赚外快伙计的朋友「肥胆鼠」给丈
夫找了一个一次就能赚得五百万的机会,至于这个机会是什么,「肥胆鼠」和丈
夫都并未告诉郑玥施,只是信誓旦旦地说,家里很快就会有所改善,但是做完这
一单,全家必须搬离 F市。丈夫那边搞得神神秘秘,每天早出晚归,妻子这边虽
然异常担忧,但是出于多年的爱与信任,郑玥施也并未起疑,只是丈夫和那个叫
「肥胆鼠」的社会混混每天密谋的「大业」却一拖再拖。

  终于,丈夫在11月15号这一天把那整整齐齐的钞票带回了家里,看着那五百
万现钞,郑玥施既觉得欣慰,又觉得恐惧,她大致猜到了丈夫所去做的事情是什
么,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再没有回头路。于是全家都准备好搬到外地,去南
方的 S市打工谋生。临走前,女儿非要去一次景玉宫感恩节的嘉年华,夫妻二人
想着在外忙碌这么多年都没时间陪伴女儿,心中对女儿饱含亏欠的夫妻二人便都
答应了这个小小的要求。

  根据案件详细报告上郑玥施的描述,在他们一家三口刚到嘉年华现场的时候
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等到女儿在旋转木马和碰碰车玩了一圈之后,她就发现在
整个嘉年华现场,有差不多七八个人在紧盯着自己全家,只是当时她和丈夫并未
在意。而就在自己跟着丈夫和女儿去排队买鲷鱼烧的时候,那辆大众Polo朝着自
己全家有目标地驶来,郑玥施分明记得当时丈夫还反应过来那辆车可能会朝向自
己一家三口撞来,于是还想拉着自己和女儿闪躲──可就在这时候,她和丈夫都
没有想到,那条排队买鲷鱼烧的长龙里,突然奔处至少三五个男子,把自己全家
三口人往车子撞过来的方向推搡,然后直到丈夫、女儿和自己被撞到前的那一刹
那,那些人才躲开。

  「这也太科幻了……」我感慨了一句。

  「你看看,这种话你也不信是不是?」王楚慧轻笑了两声,对我问道。

  我对这样的说辞其实是将信将疑的,一方面根据物理学原理,如果真的有人
在故意压迫着身边人往一辆疾驰中的汽车车头撞去,那么施压者也有很大的概率
会让自己受伤;但与此同时,我也看过类似的这种谋杀手段的监控视频,有些人
是故意被安排在受害人的必经之路,有些人则是愉快杀人,等到对面冲来一辆轿
车或者货车、甚至是地铁轻轨的时候,会故意将受害者推向车头将要到达的位置,
而施暴者自己如果反应及时,也会做到完全不让自己受伤。

  「那附近有监控视频么?」

  「有,但是只能拍摄得到车尾,对于车头的情况完全是盲区;这个被害人郑
玥施的说辞也无法证明,因为视频也根本看不到案发的那一刻,她前后的人是否
对她和她的丈夫女儿是否真的实施了推搡,尽管录像上表明,确实在车子驶来之
前不断有人凑到了他们一家三口周围。」说着,王楚慧还给我调出了视频,「喏,
你看。我这里还有现场照片,车轮印、报废的车辆撞击痕迹、以及血迹,倒是跟
郑玥施描述的十分相符,但这证明不了他们一家是被人算计谋杀的。」

  看完视频我不禁感叹,这样的事情可真是有些够老掉牙的:好像我遇到的大
部分监控摄像头,不是在案发的时候突然故障失灵,就是拍到了画面却又因为什
么盲区、光效之类的因素结果拍不到有用的东西。

  「那么她丈夫林攸跟这个叫『肥胆鼠』的混混,究竟去干什么了?换句话说,
如果按照这个郑玥施的说辞,那么她认为,他们一家三口究竟是惹上了什么人?」

  「中兴东路有一家叫『汝海帆』的海产商,秋岩你听说过么?」

  「听说过,挺有名的,中兴东路那家是总店。老板叫蒋帆,主要经营海参、
鲍鱼、咸虾仁这样的干货,也兼卖鱼翅、海马这样比较名贵的东西。他那怎么了?」

  「按照郑玥施的描述,『汝海帆』其实是一家地下钱庄。」

  「她怎么知道的?」对于这个最初看起来再简单不过的案子,我越来越迷糊
了。

  「她丈夫虽然没有告诉她,但是她在家里收拾东西准备搬家的时候,在她丈
夫的背包里发现的──那是一系列的抢劫计划:上面记录了『汝海帆』保险柜的
位置、保险锁的密码、每个时间段的保全人员数量,以及最快的逃离路线。据她
自己推测,『肥胆鼠』和他的同伙应该是认为蒋帆生怕自己的地下钱庄被人发现,
如果前去抢劫对方根本不会报警,所以丈夫才会同意跟着『肥胆鼠』他们铤而走
险。确实,蒋帆现在已经被检察院方面控制,他既否认了自己与这个车祸有关,
也否认自己的海产公司是地下钱庄,检察院方面没在那里发现任何违法融资和抵
押之类的金融商业行为,只不过肇事的那两个司机,倒的确之前都在蒋帆的海产
公司干过运输。」

  听完这一切,并且仔细地研读了王楚慧电脑上的这份报告,我整个人已经是
云里雾里,但我感觉得出来这个案件的复杂性,绝对要比我最开始想象的要高得
多。

  「我想去见见这个郑玥施,她现在是在我们的保护下还是检察院的?」

  「本来应该检察院,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是在法院。」王楚慧说道,「这个案
子今天三点钟就在市立中级法庭开庭。」

  「啊?这么快?」我一时间惊愕得连喘气都不太顺畅,「今天这才12月1号,
这太仓促了吧?」

  「但是这个案子是在11月21号案发的那天就立案的,到今天正好是满十天的
调查期,可以开庭。」王楚慧对我说道。

  「不是这么回事吧?就算这个案子是案发当天立案,移交到咱们市局是什么
时候?」

  「秋岩,你没看到吧?」王楚慧说着关了视频,桌面上穿着红色低胸礼裙的
艺术照壁纸一闪而过,然后她又打开了那个详细案件报告的第三页,将上面的一
行字指给我看,「这个案子咱们市局都只是监督和协办──这点权力还是徐局长
硬要过来的,真正的办案权力和责任还都在景玉宫分局,从头到尾人家景玉宫分
局也没把案件受理调查权力交给咱市局。」

  「原来是这么回事。」说着我站起了身,拿起了自己的那件羽绒大衣,「事
不宜迟,我跟你一起去吧。」

  「行啊,正好大雪天的我也不太敢开车。有秋岩陪着我,安心多了。」王楚
慧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的电脑关机。而就在这电脑将要关闭的一瞬间,王楚慧
的电脑屏幕上居然跳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王楚慧正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她的身体其实也是白皙得很,但从
额头到轻微掂起的屁股再到脚趾,全身上下却在不满了清浅的皱纹的同时透着一
股灰白的色调;一双肌肉略显松弛的修长细腿盘在了男摄影者的结实的腰际,粗
壮的肉茎夯实地在王楚慧带着深灰色的肉蛤中插入半条,双腿间剃过了阴毛的阴
穴处,那两片仿佛结了一层茧壳的肉唇血液充盈,微张着仿佛希望将那条紫红色
的阴茎吞下更多,顺着被套上粉红色安全套的血脉突兀的肉棒,几滴乳白色的阴
精正从王楚慧的桃红膣穴中涌出,只是盯着屏幕,我便能嗅到一股带着咸腥气息
的骚味;在她的上半身,一粗一细的两只手正抓握住她那饱满但下垂得有些明显
的乳房,那乳头充血后依然是淡粉色,看起来像是两颗糖果一般,可那周围的一
圈乳晕上却也全是皱纹,看了免不了会让人觉得有些煞风景;而在她的手里,也
正握着那两只手各自主人的肉棒,其中一个肉棒虽然看起来略短但是粗而硬挺,
另一条看起来甚至要长过我一些,但是口径却实在有些纤细,而且看起来有些耷
拉的感觉,还连着些许外包皮;躺在床上的王楚慧把那两根肉棒的龟头戳到了自
己的法令纹上,脸颊上扑红着眯着眼睛对着镜头得意地媚笑着,同时在她的颧骨
处、嘴角上、锁骨窝里、乳沟间还被射满了精液,并且在她轮廓依然分明的腹肌
上,还放着三支已经被灌满了的安全套。

  「哎呀……秋岩,都被你看到什么啦!真是羞死了!」王楚慧斜着眼睛,用
着一副狐媚的眼神地看着我,然后在屏幕熄灭的那一刻迅速合上了电脑放进了背
包里。

  「我……对不起,王大姐,我不是故意的……」看见王楚慧那充满淫荡与得
意的眼神,我瞬间就后悔自己刚才盯得时间太长,即便实际上可能也就二十秒钟
左右,而且她此刻不断斜眼盯着我脸上和我裤裆时候嘴唇露出的扬扬自得,让我
开始感觉她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给我看,仿佛是一个桃色陷阱。

  「啥不是故意的?看得眼睛都直了!姐长得这么漂亮,也顶不住被你这么看
吧?快走,跟姐上车。」

  这下我有点害怕了,我已经同时开始后悔自己要不要跟她上车去法院;但是
毕竟案子的事情要紧,我只能忍着身上的鸡皮疙瘩和心里的不适,跟着王楚慧。

  果然,车子一启动,开出市局大院之后,王楚慧就对我开口问道:「秋岩,
大姐问你个事呗?你觉得大姐电脑上刚才那照片照得好看么?」

  ──据我跟淫娃荡妇类型等女人打交道多年的经验,我判断王楚慧这句话是
个陷阱:我回答「是」或者「不是」,都是给她接下来所说的话和所做的动作的
由头,看着她此时微微解开自己身上这件双排扣大衣的扣子、以及里面毛衫开衫
拉链的动作,我很怀疑接下来她是不是要脱衣服;但别说我现在已经拥有夏雪平
了,就算世界上没有夏雪平这么一个女人,我也不可能对于眼前这个说话口无遮
拦、做事总藏着三分心眼、还有点轻情寡义的女人提起半点「性趣」。看来开到
法院之前这一路上,跟这个肉食女说起话来的时候,我必须得谨小慎微。

  「姐,问一句啊,那张照片谁拍的啊?」

  「……能是谁?那个『死鬼』聂心驰呗!照照片的时候,还非得那他那根鸡
巴插在我身子里……你们男人啊都坏死啦!」王楚慧说着侧过身,对着我把自己
的胸部一挺接着问道:「告诉姐,那照片好看吗?」

  「聂师兄反正已故了,在他身后讲他的不好有点对不起良心啊,但是我必须
说一句:拍照片的水平,实在是太差了!」我故意说道。实际上,聂师兄给王楚
慧的胴体拍得还挺好的,但我为了不让王楚慧以为我是想睡她、或者给王楚慧引
子被她睡,我只能这么说。

  「嗨,一个干那种事情时候的照片,本来就是手机拍的,你还关注这些?」
王楚慧把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大喇喇地说道。

  「嘿嘿,大姐,这你就不知道了──说起来,姐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人有强
迫症,接受不了看起来不完美的东西。唉,聂师兄这照片照的……我就不跟国内
那些诸如『Wanimal』 、『Perryx』、『Misssong』还有『一双人字拖』这样的
大摄影师比了哈,但说他那个镜头角度取得就不好,把你的脸照扁了你没看出来
么?而且还有点双下巴……最可恶的是,他那个角度一照,你身上的那些皱纹全
被照下来了!哎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一个男生看一个女人被照成那个样,
我的天,我都跟着接受不了!」

  「呵呵,」王楚慧一眨眼,一抹怒火从她的脸上划过,但很快她又整理了一
下自己的笑容,双眼直勾勾地对我说道,「听你这么说,你还挺讲究的呢!那要
不然,你给姐拍两张呗?──欸,他们可都说姐长得像那叫什么,北条麻妃的,
你不觉得么?」

  「哈哈,姐,北条麻妃是谁啊?北条麻妃……北条早云……听着像历史人物
是的,呵呵,我真不认识。」我专心地看着路况,昧着良心说道,实际上北条麻
妃是我的AV启蒙老师,而且王楚慧从容貌到身材,还真的跟她挺像的──所以我
就再没看过北条麻妃的片子,可以说是她毁了小百合老师在我心中的形象。

  两番攻势下来,王楚慧见我无动于衷,多少也有些心灰意冷,侧过了头看着
车窗外,从她那边车窗玻璃上的倒影看起来,她似乎在皱着眉头。可紧接着,王
楚慧又似计上心头,嘴角一扬对我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呀,秋岩?你
是喜欢比你年纪大的、还是比你年纪小的?」

  「当然是……比我年纪小的啊。」我搪塞道,「呵呵,在您面前这么说可能
不大合适,但是男人不都喜欢比自己年纪小的女生么?」

  「瞎说!我之前看不少的年轻小女警,好像都约过你出去吧?你怎么没同意
呢?我看你是喜欢年纪大的而不自知!」我倒吸了一口气,刚要辩解,然而王楚
慧根本不给我半点开口的机会,直接对我问道:「那姐问你哦:咱们局……不不,
咱们重案一组里──我还是就这么问你吧:假如让你从我和你胡佳期师姐里面选,
你愿意选谁做你女朋友啊?」

  「我……这……」我不知道王楚慧这又打得什么鬼算盘,只好先装口齿,然
后继续假装客套礼貌地搪塞道:「这让我怎么选啊?我只是把你们俩当成自己的
师姐、当长辈,这个……不好选!」

  「嘿嘿,瞧你那样!还羞呢!姐不就是跟你瞎聊天么?你选一个──你就假
如,有一天上峰非要你在我俩里选一个谈恋爱、约会、接吻、还有……上床,要
不然就免你的职还抓你去坐牢、甚至判死刑,你选哪个?」王楚慧眯缝着眼睛,
笑着对我问道。

  「不是……我就不太喜欢比我年长的女人,怎么上峰就要判我死刑了呢?」

  「不行,反正你必须得选!……哎呀,聊天嘛!随便选一个呗!」

  「那……我……我选胡师姐。」我最终给了她一个答案,反正我是不会说
「我选你」的。

  「哎哟!哟哟哟哟!瞧你那样儿,嘻嘻!」王楚慧嫌弃地看着我,一脸失落
地撇着嘴,接着又对我有些愠怒地问道:「还说不喜欢年纪大的呢?这选胡佳期
这么果断?反正也是,胡佳期一直在你们小男生里很受欢迎,她早就是咱们局的
『小鲜肉杀手』了,不然那个警院学生会的也不可能冒着违反校规和法律的风险
给她下药、迷奸她……我说,你盯上佳期多久了?」

  「怎么成了我『盯上』胡师姐了?不是聊天么姐姐?」我无奈地假笑着,
「主要……你们俩里面我真没法选,按照您之前的问题,那我只能选胡师姐了─
─我真的只是把您当姐姐。」

  「呵呵,那行呢。那我再问你:如果让你在我和……呃……」

  王楚慧沉默了差不多快一分半钟,在这个时候突然在小路上迎面而来一辆铲
雪车,我正观察着前后车子的安全距离准备变道,心思也并没放在王楚慧说话的
字面上,也就在这时候,她赫然对我问道:「在我和夏雪平里面选一个,你选哪
个?」

  此时的我,心里只是一门心思地想着只要不说「我选你」就无所谓,而起初
一听到「夏雪平」这三个字,我便自然而然地顺着自己的内心想法将思路趟了过
去:

  「我选夏雪平。」

  「嗯?」听了我的答案,王楚慧如获至宝一般笑着大叫道:「欸?秋岩,你
说你选谁?」

  「我……嗯?」我赫然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一刹那我真恨不得把自己的
嘴唇咬下来、把自己的舌头嚼烂!事已至此,我只能玩起最低端的「吃了吐」:
「我刚才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啊?」

  王楚慧媚眼一弯,没马上拆穿我,反而对我接着问道:「嗳,秋岩,那要是
让你在夏雪平和胡佳期俩人里头选一个呢?你选谁啊?」

  「我肯定选胡……不是,我说大姐,你不带这么套路我的!夏雪平是我妈,
而我又真是打心底去尊敬你和胡师姐,我对你们真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你说我怎
么选?我选择死亡行么?坐电椅、枪决、注射死刑,怎么都行……」

  「哎哟,你激动啥?小伙子火气真旺!嘿嘿!」王楚慧狡诈地笑着说道,
「但我刚才,可真听你说要选夏雪平哦?」

  「不带这样开玩笑的啊,姐姐……」

  「等等,你自己瞅瞅镜子看看,你现在的脸有多红?」王楚慧不说还则罢了,
她这一说,反倒是让我觉得脸上滚烫,接着她又说道:「别跟姐装了,姐一直想
问你呢:秋岩,你是不是对雪平有什么不该是儿子对妈妈的想法呀?」

  「不是,王姐,你这又是从何说起呢?」

  「哼,还从何说起:那我就给你详细聊聊──那个卢公子和那个女高中生裸
死那回,当时艾立威因为帮着周正续清理现场、故意打出租车绕了个弯假装迟到,
雪平为了还原死者死状,没拉着艾立威也没拉着丘康健而是拉上了你,当时那姿
势,可比姐关机画面上被聂心驰那死鬼压着时候的姿势更撩人哦!结果之后你一
起身,小帐篷那叫一个鼓,我和你胡师姐都看在眼里的!再后来,周正续两次准
备狙杀雪平,你两次都把雪平压在你的身下,你是为了保护她,可你两次都很巧
合地把雪平胸前的扣子给挣掉了──你说雪平胸前那点春光,是不是都被你看到
了呀?雪平之前有精神隐疾、也爱撒酒疯,只要是在家,一喝多了就爱光着身子,
这期间你每次去雪平家之后,第二天上班虽然你和雪平的关系表现得时好时坏,
但你们母子俩每次往对方身上看的时候,都会脸红,嘿嘿,雪平怎么想的我不知
道,但你小子那直勾勾的眼神,那可真是犯了佛戒:一个贪加一个痴!秋岩,你
跟姐说说,你是不是对雪平挺有想法的呀?有想法就说么!反正是自己妈妈,长
得那么漂亮,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一个男子汉大小伙子,喜欢就要表达嘛!」

  我表面上尽量不动声色,实际上在我的羽绒大衣下,前胸后背上的冷汗已经
能流满一茶杯了,我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工作业绩平平、也没听说从入
行以来破过什么大案的王楚慧,观察起别人来居然可以这么细致入微,而还记得
那么清楚。

  我也不禁不由开始害怕起,我离家出走回来后在洗手间门口那一次把夏雪平
按在墙上强吻、还有今早夏雪平跟我在等着徐远沈量才适合在缓步台上的拥吻爱
抚,以及我和夏雪平之前的所有或暧昧或故意的轻浮举动,会不会被这个王楚慧
看在眼里。

  我只好继续硬着头皮,装傻充楞道:「王姐,你这玩笑可就开大了啊!你…
…你但凡开玩笑说我跟胡师姐都可以,但是你说我跟夏雪平……我是她儿子我怎
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这种事情多着呢!你说你不喜欢年纪大的,要不姐先跟你试
试?姐愿意亲自『开导』『开导』你!」王楚慧边说着边流口水,这让我不禁有
些害怕,我怀疑是不是从我一开始来到重案一组,就已经被王楚慧盯上了。

  你是不知道,白浩远跟胡佳期他俩是怎么开始的吧?其实是因为胡佳期先跟
她儿子有性行为,被白浩远发现了,白浩远借着这个事情威逼利诱她,她才沦陷
给白浩远的你知道么?「说着,王楚慧的脸上也跟着一红,」还有,你知不知道,
我电脑上那张照片里,另外那俩男人是谁呀?」

  「我不想知道,我没兴……」

  王楚慧也不理会我的反感,直接说道,「当时在我右手上那个就是白浩远,
而我左手上的,可是我们家小飞呢!我们家小飞那个小畜生可不是物了,每天晚
上都缠着我,哪怕他爸就在旁边!我啊,没办法,为了尽到一个好妈妈的责任,
天天晚上得照顾我们家小飞三四次……」

  话说完,王楚慧还很期盼地看了我半天;而我侧过头,回敬了她一个无动于
衷的表情。

  「秋岩,你好像对这种事,并不感到奇怪和反感?」

  「呵呵,我奇怪和反感什么?胡师姐跟她儿子小军、您和您公子小飞的事情,
那都是你们自己的家事,与我何干?欸,王大姐,你知道我何秋岩就这毛毛躁躁
的性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德行,为啥警校里那些校领导、教官、教员们都觉
得我是拔尖生,愿意推荐我到国情部和安保局、还同意把我特招到咱重案一组么?」

  「为啥啊?难不成因为你是夏涛……」

  「因为我从来都不爱多嘴、不管闲事。」我冷冷地对王楚慧说道。

  「呵呵,闲大姐我管闲事了?」王楚慧明明被我噎得七窍生烟,但她却依然
能笑出来,并继续跟进刚才的话题,「大姐不也是关心你和雪平么?你看看你,
二十郎当岁、没个女人好好管管你,对吧?雪平呢,离婚多年,身边也没个男人?
你说你,现在正是精力旺盛、情感过剩的时候;雪平呢,多年得不到情感和男人
的滋润。母亲儿子俩在一起,发生点肉体关系、谈个恋爱什么的,有啥不可以的
呢?一来可以缓解一下彼此的生理欲望,二来也可以增进感情,改善母子关系…
…我这以后要是不干警察了,如果参政当个议员什么的,我肯定去提议,让母子
性爱合法化、母子恋爱和婚姻合法化!」

  「呵呵,您还有这雄心壮志呢?」我讽刺地说道,并没有继续往下跟王楚慧
接茬。

  王楚慧看见我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接着以一种猝不及防的姿态从另一个
角度对我切入:「欸,我这才想起来:你跟雪平这整个11月份,是一起休假的吧?
你们俩在这一个月都去哪了?这一个月,母子俩孤男寡女的,旅行的时候怎么住
的?出去玩的时候没被人当成情侣俩吧?都去干什么玩了?还是说,你已经把雪
平给拿下……」

  「王楚慧警官,你说了一路的话了,歇歇可以么?」我实在忍无可忍,郑重
地对她说道,「我尊敬您是前辈,所以我给足了您面子;但现在我不得不提醒您
一下,我现在是咱们重案一组的代理组长,工作上我是上级,私下里您是长辈。
有些事情我不理会您应该自重,有些玩笑您不不应该开。至于您问的,我跟夏雪
平组长假期的经历,呵呵,那是徐远局长交待给我俩的,」我顿了顿,灵机一动,
对她继续说道,「而且有些话,尤其是关于我和夏雪平这休假一个月的事情,我
得先请示省厅领导才能跟你说。」

  「你……哦,原来你……你和雪平是去执行公务去啦?」

  王楚慧一见我忽然正式发起脾气来,便有些被我震慑住,而当听见我一提起
省厅,她便真的相信了,脸上的戏谑和淫浪也立刻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难以
掩饰的狐疑与焦虑。

  我也就坡下驴,故意煞有介事地说道:「嗯,就是这么回事,我毕竟也是在
咱市局做了一个月的风纪处处长了,曾经还差点去安保局当特务、去情报局做探
员,其实……呵呵,也不怕您笑话,我就这点本事还被上头的人惦记上了!您看,
包括夏雪平现在去情报局,也包括徐局长一点都没迟疑、喯儿都没打就同意我做
咱们重案一组的代理组长,对吧?这里面的事情……嗨,我这口口声声说是不能
跟您说、不能跟您说的,结果这才多一会儿就抖搂出来这么多东西来!唉,我这
嘴啊,藏不住事!真的,姐,我就这脾气,有些话必须找个人说出来才行……欸,
这些事我也就跟您一个人说了,您心里有数就好,可千万别跟第二个人说啊!」

  「呵呵,那不能够!你信任姐,姐还能把你卖了?」王楚慧连忙说道。

  「那,至于今天,我在您电脑里看到的图片、听您跟我说的自己那些跟聂师
兄、白师兄还有您家公子的故事……」

  「嗳,秋岩!这个你可千万别跟省厅的人说啊!姐可求求你……」

  「您放心,我正想说呢:咱们都是自己人,我就权当没看见没听见!所以啊,
我也请您,别再拿我寻开心了。」

  「不会的、不会的……呵呵!」王楚慧满口应承道,默默地把自己毛衫的拉
锁和大衣的扣子全部系紧,脸色也逐渐变得阴沉起来。

  我不知道她此刻究竟在盘算着什么,我只知道,车子里从这一刻开始,总算
是安静了下来;但是随即,看着马上转变成只是缄默地盯着车外雪景的王楚慧,
我我才察觉一件事:从杨沅沅被她阻止立即将案情简报交给我、到在我专心致志
看简报的时候她故意鬼鬼祟祟地绕着办公室的桌椅准备离开、到刚刚她一个劲故
意想要引诱我──可以说她表现得很饥渴地想要让我立刻把车子停在路边跟我车
震一番,再到她故意拿我和夏雪平说事,她的目的,该不会就是不想让我在法院
开庭之前跟这个案子中幸存下来的这位郑玥施见面呢?

  只不过,这看似很普通的车祸──当然,顶多也就是个一般程度的仇杀,如
果我的推测正确,那么王楚慧为什么会不想让我跟这个郑玥施见面呢?眼前这个
除了男人的粗屌与精液之外什么都不认的王楚慧,真有她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幺?──我希望我是因为苏媚珍和艾立威的事情之后产生了些许Ptsd的症状而想
多了,我实在是没力气在第一天恢复上班就遭遇到什么光怪陆离的阴谋情节了。

  也真是巧合,我到了市立法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十八,按照一般的规定,
任何人在这个时候都是不能对涉及刑事犯罪的原被告进行探视的,好在这一天值
班的法警支队的分队长居然是当初念警专时候曾经跟我和大白鹤住过一个寝室的
室友,而他手下这支分队里,大部分我都能叫出来名字,大家都是一起吃过饭、
喝过酒兄弟,索性这些法警便帮着我和王楚慧跟法院交涉争取,最后让法院方面
给我俩开了绿灯,允许我和王楚慧跟郑玥施见个十分钟的面。

  于是,在这一年12月一日这个寒冷冬天午后,在这间开着和煦暖风但依旧有
几许如丝如发的冷风从窗框的缝隙中窜入的房间里,我见到了那个形容枯槁的名
叫郑玥施的女人。

  我不是没见过让自己瘦成皮包骨头的女人,九、十月份的时候,我见过了一
个王瑜婕、一个申萌,但她们俩当时一个是因为药效和侮辱洗脑失去自我,一个
是因为药瘾加上恨世嫉俗的精神状态誓与这个世界一同毁灭,她们两个的消瘦,
都是一种很沉沦堕落的消瘦。

  而郑玥施则不然──在我一进门的时候,便看见她举着自己颤抖的手臂、仰
头喝着玻璃杯里的水,而在一旁的护工似乎因为害怕重伤未愈的她喝得太急连忙
劝阻她。

  当她放下杯子,看着眼前门口熟悉的王楚慧的时候目光是平和也充满信任的,
而当她望向第一次见面的我的时候,颤抖着的无力的身体,依然硬撑着在轮椅上
坐得笔直,我记得她虽然做的工作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咖啡厅服务员,但是她的坐
姿看起来,却像一个女将军,并且她的眼神里还带着十分的警惕和倔强──这女
人身上的消瘦并不是孱弱的消瘦、亦不是沉沦的消瘦,这是一种充满生命力的消
瘦,满身的皮包骨并不是一折即断的细竹竿,而是仿佛坚硬的钢筋石棱。对于这
样的女人我并不觉得害怕,我敬畏她,我也心疼她。

  「景玉宫分局和检察院那帮人怎么想的?就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能上庭么?」
看着眼前的郑玥施,我对于兄弟单位草率的工作态度的不满也不由自主地溢于言
表。

  万没想到在这个时候,郑玥施却发话了:「瞧不起谁呢?我现在能吃饭、能
喝水,如果不是长时间,我能走能站还能跑,能出庭为什么不呢?」转而,郑玥
施又对着王楚慧问道:「王警官,这个人是谁?」

  「妹子,你别急……」王楚慧无奈地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对着郑玥施介
绍着我说道:「这一位,是我们重案一组的组长何秋岩。」

  「你的组长?我怎么记得你的组长应该是个女的,我看过她的新闻,应该叫
夏雪平!」郑玥施狠狠地盯着我,对王楚慧说道。

  「他是代理组长,而且他就是我们夏雪平组长的儿子。」

  「哼,怪不得!我倒是没听过你,小小年纪的……马上就开庭了,你们来干
什么啊?」郑玥施依然有些愤怒而紧张地看着我。

  若此时有个放大镜,对着她身上的汗毛比照,肯定能看到此时郑玥施身上的
所有毛发应该都是竖起来的,而且她的汗毛的硬度和锋锐程度必然不亚于刺猬与
豪猪。我既觉得她说话实在太冲,又觉得她的精神有些紧张,因此,我半开玩笑
地说道:「我刚休假结束,回来上班的第一天就赶到这来见您,郑女士,您说我
如果不是对您的案子有兴趣,我还能是来找您干嘛呢?来找您喝咖啡?」

  「你难道不是来找我,逼我撤诉的吗!」郑玥施情绪有些亢奋不定地对我喝
道。这一句话给我问得有些傻了,我看向王楚慧,王楚慧也有点不明就里。

  「我逼你撤诉干什么?」我疑惑地看着郑玥施。

  「你……你不是来找我撤诉的?」郑玥施好像也瞬间没了头绪。

  「郑女士,这是怎么回事?」

  在一旁的护工有些忍不住了,对我和王楚慧说道:「王警官,还有何警官,
你们可能不知道……唉,这几天,已经有三批人来威胁过郑女士,让她别起诉蒋
帆了。」

  郑玥施含着眼泪吸足了气,然后对我与王楚慧说道:「差不多也就这么一周
的时间,最开始是一个叫孟伟鳌的律师找上我的病房,来的时候,病房里很『巧
合』地只有我一个人。我没见过这个孟伟鳌,但我听说过他,他是个挺有名的律
师,起初我还以为他是要帮我打官司,可他一开口,我就明白了:他是蒋帆派来
的人!他跟我说什么,他只愿意帮我与蒋帆和解、不愿意打官司……而且,这个
孟律师还带着一箱子钱,差不多八百万现金,他说如果我愿意和解,我丈夫林攸
拿到的那五百万还是我的,再加上八百万,还有这次住院的医药费……他想让我
息事宁人!他还说什么,逝者已矣,让我拿着钱重新开始生活?哈哈,可笑!我
的丈夫只是个开车的,真正砸开他蒋帆金库的又不是林攸!更不是我女儿靓靓!
我的女儿和我丈夫的命,难道就值这几个钱?……我情愿把把五百万还给蒋帆,
我也要让撞死我丈夫的凶手偿命、也要让蒋帆坐牢!」

  按照法律意义上来讲,林攸确实是抢劫的帮凶,但是同样如果真如郑玥施所
说,蒋帆教唆杀人,也是可以把牢底坐穿的;而如若这件事真像看上去那样,只
是一个普通的车祸,那这个蒋帆也没必要心虚了。

  「那么后两次还有谁来找过你呢?」我对郑玥施问道。

  「第二次,是蒋帆的兄弟,那家伙本来就是黑社会,找人闹事我一点都不觉
得稀奇,市立医院的病房有监控,那帮流氓混帐,倒也不敢干什么出格的事情…
…只是第三个找我的人,真的恶心到我了!他是你们警察!是景玉宫分局刑侦处
的处长秦彦侠!他也拿着一箱子钞票来找我!──这就是我刚刚为什么怀疑,你
这个何警官,也是心怀不轨。」

  「老秦?」

  秦彦侠这个人我接触过,假期的时候我曾在他手底下实习过,他当时并不在
F市景玉宫分局,而是在K市辽金博物馆路分局。我跟他的接触也就两三个月,时
间不长也不算短,他这个人给我的印象还是比较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所以一
听郑玥施说老秦亲自去帮着蒋帆威逼利诱她撤诉,的确挺颠覆我的三观的,我也
真有点不敢相信。

  然而面对郑玥施这个以受害者身份坐在我对面的工作对象,且她的情绪还如
此不稳定,我不可能过于主观地跟她说我认识秦彦侠、他人品还行诸如此类的话,
于是我冷静了一下,对她说道:「郑女士你放心,你看我手上除了手套以外,就
没有别的东西──我这两只手套也揣不来多少现金对吧?只是既然秦彦侠枉顾他
的警务人员身份,来劝阻你走司法进程,那你为什么不向市局风纪处、省厅督导
处和人事部投诉呢?何况据我所知,协办你这个案子的,还有市检察院的检察官
们,你为什么不向他们告发?」

  「对呀!」王楚慧看了一眼郑玥施身边这个护工,又对着那老实巴交的农村
女人埋怨了起来,「郑妹子行动不便,这护工大姐你怎么也不帮个忙?」

  「我……唉……我……我哪敢啊!城里人一个比一个凶,你说这警察都要找
这妹子麻烦,我万一找错了人呢你说……」那个护工也是满腹苦衷。

  却听坐在轮椅上的郑玥施说道:「哼,怎么告发啊?蒋帆的人不就是在给
『天网』的人进行洗钱么?早就听说检察院的人已经被『天网』透成筛子了!依
我看,那个秦彦侠也是『天网』的一员!」

  ──外面的雪似乎晴了,但我明明感觉在我的身上像刚遭到雷击一样。

  「『天网』?什么『天网』?郑女士你在说什么?」王楚慧一头雾水地问道。

  「呵呵,不就是那个『天网』么!我不知道他们那帮人确切该叫啥,但是咱
们听说过的老百姓都叫他们『天网基金会』──在你们警检法内部和一帮黑社会
组成的洗钱利益链:在警察机关里面工作的贪官收钱,然后找几个黑道头头让他
们洗钱,不就是帮着权贵维持财路这么回事么!」说着,郑玥施还咬着牙白了王
楚慧一眼,「反正都是穿着黑皮的,也不知道王警官你们是真没听过、还是装没
听过!」

  「呵呵,我反正是真没听过。秋岩你听过么?」王楚慧也受不住郑玥施这个
脾气,又对我问道。

  我抿了一口唾液,对郑玥施问道:「郑女士,你怎么能确定秦彦侠是『天网』
的人?你有什么证据么?」

  「证据?……证据就是他在帮蒋帆做事,拿钱吓唬我!我不知道秦彦侠是不
是『天网』的,但我敢肯定蒋帆是!」

  郑玥施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绪,然后满眼伤感地说道,「在林攸和靓靓出事
前的那个晚上,林攸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他其实也不知道蒋帆的底细,他也
是听『肥胆鼠』那家伙说的。『肥胆鼠』曾经帮着蒋帆做过运货生意,算是蒋帆
曾经的小弟,他知道蒋帆跟咱们 F市几个警察分局的人都有金钱来往,他们那帮
人也很照顾蒋帆的生意,要不然以蒋帆曾经跟隆达集团张霁隆、还有太极会车炫
重都结过仇的过往,他凭自己,也不能做成 Y省的鱼翅大王。『肥胆鼠』说过,
每一次蒋帆跟那几个分局的人吃饭的时候,都会提到『天网』这两个字──起初
我和我老公也都是听别人扯闲嗑的时候说过两句,全当做『笔仙』、『猫脸老太
太』的故事听了;那天晚上,我才知道真有这么个东西。『肥胆鼠』和他的兄弟,
就是捏准了『天网』见不得光、蒋帆害怕自己为『天网』干脏活的事情被抖露出
去,才去劫的那个地下金库。」

  「那么那个『肥胆鼠』人呢?他现在在哪?」

  「不知道……已经失踪了。我和林攸感恩节之前还准备跟他和他媳妇道个别,
他媳妇在外地旅游,但是没联系上他。现在想想,当时我和林攸就应该果断走的。」

  郑玥施说到这里,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咬着牙说道:「唉,反正管他什么
『天网』『地网』的,我郑玥施没多大能耐!但是我就拼了!想让我撤诉,除非
从我身上踩过去。」

  我正想继续问些什么,探视的时间到了。

  从郑玥施的休息间里出来,王楚慧表示自己想透透气,于是去了法院楼门口
抽了根薄荷烟,而我坐在法院一楼大厅的长椅上,心思久久不能平复。

  「天网」,这个是我第三次听说这个词,居然还是来自一个普普通通的咖啡
厅服务员。今一人言市有虎,王否信;二人言市有虎,王疑之;三人言市有虎,
王信矣,我是越来越觉得这世上真的有「天网」这么一个东西,尤其是当郑玥施
讲述起蒋帆和警察内部一些人事来往的时候,也不知道缘何而起。

  我的思绪竟然想到了在为艾立威赴死之前,那个曾经被一帮在法院工作的人
士轮奸后扒光衣服、抢走所有个人物品、全身赤裸蹲在寒风中桥洞下的刘虹莺。

  只是这个「天网」难道真的仅仅是一个为一帮人贪污洗钱谋便利的「基金会」
么?那么难道外公舅舅的死,也是触碰到了某些人的财路?然而,目前看起来最
清楚这一切的绰号「肥胆鼠」的家伙下落不明,听过这个故事的林攸也已丧生,
一切成了死无对证。

  那么看来,等我回到局里,只有拜托风纪处的那帮老朋友们,好好查查这个
蒋帆和老秦的关系了。

  「想什么呢秋岩?合计刚才郑玥施说的那些事呢?」从门外带回了一身寒气
和薄荷烟味的王楚慧站到了我面前。

  「嗯,」我看了王楚慧一眼说道,「我有点后悔没早点回来上班了。我总觉
得这个案子的背后,有不少事得深挖。」

  「挖什么,『天网』?子虚乌有的东西?」王楚慧仔细地看着我,在她的眼
里我突然看到了一丝试探的意味。

  我连忙摇摇头,对王楚慧说道:「我也不知道,玄乎乎的。」

  「哈哈,不是有种说法么──国家要定下来的事情,可能首都那些首长们自
己都还不知道呢,千里之外的餐馆服务员和出租车司机们倒是先知道了。什么
『天网』,我都当了多少年警察了都没听过一次?根本就是胡画魂的东西……」

  「『天网基金会』,呵呵,跟科幻小说似的,我也头一次听到。这个观点相
当阴谋论,我不感兴,我好奇的还是她那个案子:到底是车祸还是谋杀啊。」

  「这你就别操心了,十分钟以后开庭,让法官们定夺吧!」

  就在王楚慧话音刚落的时候,在我俩身后的大门被人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
出现在了我眼前。

  「哟,市警察局重案一组的王警官,你好你好!来旁听案子啊?」

  王楚慧连忙一脸巴结地走过去,双手握住了那人的右手:「哎呀,萧公子!
你还能记得我?我这不是协办么,得过来看一眼。您都亲自来,我怎么能不来?
哈哈!」

  「您一个女士干嘛这么累?我也是过来随便看看,顺便慰劳慰劳其他检察官
兄弟姐妹。」接着,那人的笑容一下子变得有些僵硬地,对王楚慧问道:「一切
都还好?」

  「还都正常。」王楚慧莞尔一笑道。

  那人听了以后,笑容中的温暖立刻恢复了,然后他转过身对我定睛一看:
「哟,何秋岩,小何处长。」

  「现在是代理组长了,重案一组的代理组长。」我礼貌地对来人笑了笑,
「见过萧处长。」

  萧睿龄睁着那一双大眼睛,鼓着腮帮子咧嘴一笑:「何代组长居然认识我啊?」

  「前辈的大名旧有耳闻,况且上次,咱们在白京华先生的酒庄见过面的。」

  「哦,对对对!上一次,何警官是陪着张霁隆总裁一起品尝饮料,我记得!」

  「呵呵,上一次萧前辈的手段,也真令在下钦佩。」

  「哈哈!行啦,咱们都别客套了!」萧睿龄对我和王楚慧说道,「赶紧进去
吧,占个好位置!我也很想看看蒋帆哭泣时候的样子呢!」

  然而,法庭上那个又高又胖留着长卷发络腮胡的蒋帆,却一直挂着满脸笑容。
哭出来的那一个,却是郑玥施。整次庭审,也让我有些茫然:

  首先是法庭指派的控方律师,从庭审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甚至他表现得比
我们这些人在旁听席上的听众还要事不关己,他从走完正常的陈述控诉人诉求之
后,就放弃了对原告被告、以及证人,也就是对于所有人的提问劝──起初听众
席和陪审团还纷纷以为这是一种什么策略,时不时看向自己律师的郑玥施也表现
的很淡定;可当面对辩方律师的咄咄逼人的几处明显概念混淆、诱供甚至是让主
审官都忍不住敲锤的窜供,为郑玥施打官司的控方律师居然依旧无动于衷,完全
没喊一次「反对」,于是郑玥施面对这样的局势也逐渐有些失控。

  而所有证人的证词都偏向蒋帆:蒋帆那晚不在F市而是在D港,蒋帆和自己公
司的人也与林攸和郑玥施夫妇没有任何过节,并且蒋帆坚称,自己在中兴东路的
公司从来就没有遭到过抢劫案,周围店铺的老板和住户也十分地统一口径,表示
那条街道的治安良好,别说是抢劫,就连走夜路丢钱包的事情都鲜有发生;还有
那两名涉案车主,在堂上也一直坚持自己与蒋帆无关,再加上把那辆车销售给这
两个车主的二手商也协助检方认定,确实是车子出了问题,于是郑玥施一时间百
口莫辩。

  坐在旁听席上的我,跟着郑玥施感受到了绝望,我总觉得下一秒或许会有反
转发生──呵呵,没想到,确实反转了,但却是以另一个方向进行发展的:辩方
律师孟伟鳌请来的最后一个证人,是郑玥施住院期间为她进行主治的市立医院的
颜医生。

  颜医生拿出了一大堆医疗报告,并且还拿出了一瓶药,随即,颜医生向法庭
证明:郑玥施本身患有长期的躁郁症,而在车祸当中,郑玥施的头部也收到了中
度偏重的受伤,于是影响到了她的额叶和脑神经,再加上现在她所服用和注射的
药物,会使得她产生胡言乱语和幻觉症状。

  换句话说,郑玥施因为精神状态不稳定,于是她所说的一切都不具备任何法
律效力。

  于是,在郑玥施的疯狂哀嚎中,在蒋帆的欢呼声中,在控方律师的叹息声中
和辩方律师孟伟鳌的笑容中,蒋帆被当庭宣布无罪释放。

  「呵呵,真搞笑啊……努力了这么长时间,居然一点用没有。」看着主审官
身后那个天平图腾,王楚慧长吁而叹。我并不知道她实在感叹自己,还是在说郑
玥施。

  「老狐狸,要不要翻案?」回到局里之后,我把一切重新跟徐远汇报了一遍,
然后期待地对他问道。

  徐远依旧摆弄着那只苏媚珍送给他的打火机,却也不说「要」或着「不要」,
而是对我问了一句:「你知道我把这个案子硬从景玉宫分局掰过来一穗,还等着
你回来,是什么意思么?」

  「什么意思?」

  「你想不明白么?」徐远皱着眉头看着我,然后瞧了瞧自己面前的档案本─
─那上边,居然是几十年前,「天网信息工程」的红头宣传文档。

  「你……你难道就是为了知道蒋帆背后的……」

  「还有秦彦侠。」徐远目光深邃地看着我,然后叹了口气道,「夏雪平命都
不要,为了什么?我看得出来她那么不愿意让你为我去各地送信去、一听说我要
给她我能看到的所有机密的操作权限,她也义无反顾地同意了,为了什么?周荻
一句话就抓住了她的好奇心,她克制了自己对情治部门的反感,毅然决然地接受
去了情报局,为了什么?」

  我也忽然克制不住自己,用拇指顶着下嘴唇、把食指指肚放进牙齿中间轻咬
着,焦虑地陷入深思。半晌后,我依旧无法含糊,对徐远问道:「但是那个叫郑
玥施的女人,现在就已经准备被送到精神病院去,她这个案子就算结束了?」

  「我从一开始就不认为这个案子能真正被查个水落石出。」徐远冰冷地说道。

  「你这是草菅人命!」

  「不是我草菅人命,是根本证据不足!」

  「那……那你就让她……」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这就是要负责起整个重案一组的工作的意义,明白
吗?有些事情,能做到的要全力做好;有些事情,做不到的,只能咬着牙承受。
你还年轻得很,秋岩,你还年轻得很!」

  徐远说完,对我摆了摆手,「行了,蒋帆和秦彦侠这两个人,交给我了,我
会找人查的,别透露给风纪处,也别跟局里其他人说,除了雪平以外。你可以下
班了,去接雪平去吧。」

  听着那清脆的打火机盖子撞击的声音,我灰心地离开了徐远的办公室。

  我曾跟一个性开放的女网友开过这一样一个玩笑:她以散文的形式记录曾经
有个在餐馆与她看对眼的男孩子,羞涩地向她提出一夜情的要求;当时我故意调
侃,回复如下道:「下一秒,男人躺在了桃子的身边,疲惫的慢慢合上了眼;而
桃子却感觉,一切虽然已经结束,但又像从未发生过一般。」

  如今那句很贱的话,却应验在了我自己在成为重案一组代理组长后第一个参
与的案件上面:我分明感觉一切还都是谜团,却没想到居然已经结案了。

  这窗外的皑皑积雪,好像也遮盖不住这世上的脏。

菊花好养 2020-6-25 16:34

6.15

  下了班之后,漫天雪花再一次漱漱落下,比起上午那场放纵豪烈的鹅毛大雪
轻缓温柔不少,但正因为是临到傍晚的时候,门外的世界,却比上午看起来更加
的接近纯白。

  然而,这打在脸上颈上、从领口溜到锁骨和胸前的冰凉沁脾的琼芳,踩在脚
上软绵绵还「咯吱咯吱」作响的玉沙,以及眼前素雅纯澄的璇花,并不总是给人
带来美好的感触。市政厅的发言人年年都在说抓贪官、改革财政,但是市政报告
上年年却都是财务赤字,两党和解以前总怨执政党一家独大才造成金钱取之于民
而无法用之于民,但两党和解之后,至少就F市而言,这财政赤字的窟窿反而比
之前还大,毕竟执政党一家独大的时候,还有好几年出现过盈余的情况;于是每
个夏天赶上水涝、每个冬天赶上积雪的时节,铲雪车便永远比急救车出现的要慢
好几个八拍;又因为整个十一月我和夏雪平都不在F市,所以她的车子并未及时
换成雪胎,好在车子是全驱,慢一点行驶在洁白道路上并不至于打滑得太狠。

  其实我每年都是盼望下雪的,我对下雪的定义尤为苛刻:我通常会无视天气
预报写的词汇、画出的卡通标识,以及在我眼前看到的零零散散——只要是落在
地上无法堆积出寒酥的,那便算不得下雪,所以之前我和夏雪平前往莲华寺返程
时候邂逅的那一次雪花飘落,最多算作剧情预告。可是,今年这场真正意义上的
「初雪」,给我的印象并不好。

  开着车子,看着眼前的天地同色,我赫然感觉到一种无助、枯燥与迷惘。活
在一片纯白之中,跟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似乎是一样的致盲感;只是倘若万
古如长夜,至少还有个对于即便如星星之火般光亮的期盼,但是如果这四周都是
荒芜的白茫茫大雪无痕,能让我期盼的又有什么呢?

  当我把车子停在情报局的门口,看到了那同样穿着黑色羽绒大衣、双手插进
衣侧口袋、高傲地昂着头任由寒风把她长发吹散、大步流星走出情报局大厦门口
的夏雪平之后,我伤感的内心终于释然:至少我还有她。

  在全国范围内普遍的情况都是一样:与独门独院、坐落在临近郊区的重要工
厂经济区、还有卫兵专门把守的安保局不同,国家情报调查院在全国各个省会和
大型城市设立的情报局一般都建立在靠近市政厅的区域,而且一般都会选择在写
字楼比较密集的区域作为据点。执勤驻守的并不是从部队抽调来的士兵而是保安
,不过这些保安也都接受情报局的统一训练,属于在编特勤,但是普遍等级要比
情报局的探员稍低一些,因此,这些特勤人员的脾气一般来讲都不是很好。所以
此时我停车的地方,并不在情报局大厦的楼下,是在斜对过的GM证券公司门口
附近,我不是很希望遭遇到这些比较好事的家伙。

  当夏雪平一露面,我便连忙推开门朝着情报局大厦大门快步走去,并且一下
车就对着夏雪平猛招着手。只见夏雪平刚从大厦里出门,摘下胸前的胸卡时,脸
上的表情也是阴郁得很,但她转头一见到我,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发亮一般,无
力聚在一起的眉头和微微眯起的眼睛诉说着难以抵挡的疲惫,可她仍然勉强地对
着我展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见到这个笑,我瞬间感觉在我的世界里已然是阳春
三月。

  我很想快一秒、再快一秒去牵住她的手、搂住她的身体,于是我根本没注意
到脚下正踩在一块洒满碎雪末的光滑大理石甬路上,结果一不小心,整个人都向
前窜了半米,而且还是坐着滑到了夏雪平的脚边。这一出糗,让原本穿着深蓝色
棉大衣、撇着嘴迎着寒风在大厦门口巡逻的那三个情报局保安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本来强挤出微笑的夏雪平更是笑逐颜开,但同时仍然十分担心地侧过身子弯下
腰扶起了我,帮我拍了拍屁股上的雪绒,对我担心到有些絮叨了起来:「你看你
!多大个人了怎么走路还不看着点啊?还着急忙慌的!摔疼了吧?伤到没有?」

  「没事没事……嘿嘿,一天了才见到你,给我激动的!」我不好意思地对夏
雪平笑了笑,但仍不忘斜过眼睛瞪了几下那三个特勤。

  「哼!像个小孩子似的……」夏雪平有些埋怨又嫌弃地看着我,用着戴上我
在Q市俄罗斯商业街给她挑的那副麋鹿皮手套的左手,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对
我悄声说道:「等回家,帮你揉揉!」

  「嘿嘿,我可没要求你,是你自己说的!」

  「嗯?你没要求我啊?那算了……」

  「别呀,我的夏雪平大人!嘿嘿……」

  我正心花怒放,眼见着大厦的自动门再次打开,里面一个穿着一身海军蓝西
装、里面套着白色衬衫的男人从里面匆匆跑出来,且未见其人,却先闻其声:

  「雪平!你等下怎……」

  我头还没转过去,就已经从这男人的跑步时候的脚步听得出来赶来的是周荻
,而周荻在看到了我和夏雪平之后,本想问出来的那句话完全折在了嘴里。他张
着嘴看着我们,任由冷风和空中的雪花往他嘴里灌,并且,那件湖蓝色面绒里风
衣还在他提着公文包的手里捧着,而忘了穿到身上。

  此刻夏雪平与我之间的动作,没有缠腰交颈,甚至也没有牵手,只是她在掐
着我的脸颊,这在母子之间应该属于一种十分常见的动作,所以我和夏雪平都表
现得十分的自然。我对周荻抬手打了声招呼:「周师兄,辛苦了。」周荻看了看
我,对我点了点头却怔在原地没说话。夏雪平看了我一眼,把手从我的脸上放下
,然后转头对周荻问道:「周课长,已经下班了,您还有什么事?」

  「哦,没没什么,我……」周荻有些支吾其词,又表现得极其磊落而热心地
对夏雪平微笑着说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你那个数据报告,明天早上等上
班了再发给我就好,不用太着急做……晚上回去好好休息,今天你第一天过来,
不用太辛苦。」

  我站在夏雪平身边,默默望着周荻没有插嘴。

  ——夏雪平刚刚应该是听成了周荻在对她说,「雪平,你等下」,周荻也便
就坡下驴,顺着跟夏雪平聊了下去;可我刚刚分明听到的,是周荻本来准备对夏
雪平问:「雪平,你等下怎么……」

  ——「怎么」。怎么「什么」呢?看着周荻此时已经冻得哆嗦的样子、刚刚
跑出大厦时急切的步伐、再加上看到我之后溢于言表的失落,我猜,他是想问:
「雪平,你等下怎么回家」吧。

  「知道了。」夏雪平只是淡然地对周荻说了一声,转过头来后低下头,轻叹
了口气还有些不屑死摇了摇头,明显是觉得对方无聊又有些令人厌烦。

  可即便夏雪平是这样的反应,我内心的一股争强好胜的心态早已被激发出来
,于是紧跟着夏雪平的话音随着雪花落地,我也开了口对周荻半开玩笑半寻衅地
叫道:「周师兄,你想得美!我是不会让你们累到夏雪平的!——你要是敢欺负
夏雪平、或者对她动什么心思,我可得找你玩命!」

  周荻听了我的话,没有进行任何发言,仅仅低头笑了笑,戴上了自己那副可
以自动渐变色的近视镜,然后这才套上自己那件大衣,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和另
一样细小的东西,然后他才对我和夏雪平摆摆手:「嗯,那我先走了。」也不等
我和夏雪平还礼,他便直接,朝着另一旁的车位一边走一边捧着车钥匙,然后从
掌中取出那另一个小物件——大老远的我没看清那是什么,直到他把那东西戴在
自己的无名指上,我才发现那应该是一枚铂金婚戒。他戴好了戒指以后上了车,
然后已然装作漫不经心地从车里往我和夏雪平的方向看来,而此时此刻夏雪平已
经在拉着我往她的那辆车子的方向走去。

  「看什么呢?」夏雪平眨着她那双迷人的杏眼看着我。

  「嗯?我……没看什么。」我掩饰地说道,但仍然忍不住望向周荻那边。

  我这边话音刚落,周荻便开着自己那辆造型张扬、经过重新喷过光滑宝石质
黑色车漆的奥迪R8,轰着引擎驶上另一条路。

  夏雪平也看着周荻的车子远去留下的轮胎印,接着对我斜眼一笑:「你是真
以为就他也能欺负我啊?」

  「我反正是觉得他对你有歪心思,」我直言不讳地说道,「你没见到,他是
下了班之后才把戒指戴手上么?」

  「我关注他那种无聊的事情做什么?」夏雪平双眼平静而纯良地看着我,看
样子她是真的对周荻一点都不关注,接着她对我莞尔一笑,「赶紧上车吧,小醋
坛子!」

  我见夏雪平对周荻确实并不在乎,也就不执着于此,毕竟艾立威的教训在前
,夏雪平不在乎周荻,我若继续在他身上跟夏雪平纠缠不休,那么我所做的一切
都只是在伤害夏雪平,何况到目前为止,周荻还没做出什么行动,甚至……唉,
甚至我现在也隐隐开始怀疑,是不是我真的太幼稚而且太过于敏感、过于猜忌,
才会如同自己迫害自己这般无中生有。发动车子的时候,我看到坐在我身边的夏
雪平打了个哈欠,眯着空洞疲乏的眼睛看着前方,都没发现左手边还有热乎乎的
饮料,便在转动方向盘、把车子开出车位之前拿起一杯递给了她:「喝吧。第一
次在国情部情报局上班,今天过得怎么样呀?」

  夏雪平抻了个懒腰,眯着眼睛看着我笑着:「就那样呗……要说我今天最高
兴的事情,那就是看到你这个小混蛋来接妈妈下班咯!而且我这也不是」第一次
「在情报局上班了。」抻完懒腰,夏雪平又把胳膊收回,接过了那杯饮料,「这
是什么?闻起来还挺香。」不等我回答,夏雪平便有些心急地喝了一口。一口下
肚之后,又忍不住揭开了盖子喝了小半杯,然后美滋滋地闭起了眼睛。

  「」蒂姆霍顿「的法式香草拿铁,味道可以?」

  「太甜了吧!甜到发腻!」夏雪平故作嫌弃地抿了抿嘴,伸手抽了一张纸巾
擦了擦嘴角,又笑着对我补充了一句:「比你甜!」

  「知道你会很累。人累的时候,应该稍微摄入一点糖份的。」我对夏雪平说
道,然后几米轻踩一下刹车地跟着导航,往老爸预定的餐厅开去。

  「那也太甜了……不要不要,这半杯你喝了吧。以后你要买,给我买不加奶
不加糖的就好——有你在就够甜的了,要是总这样下去,我非得被你弄成高血糖
去。」说完,夏雪平直接打开面前操作台下的抽屉,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包盐醋
味薯片,撕开了个口子,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两片,二话不说先塞进我嘴里一片,
然后自己又放在嘴里细嚼慢咽起来。很久以前我是很不喜欢这个怪异的味道,但
是现在,这单纯的酸咸味,倒成了我的心头好。

  我看着夏雪平夏笑了笑,接着我又想起刚刚周荻的话,便好奇地对夏雪平问
了起来:「晚上怎么你还得做个数据分析报告?要你做什么报告啊?」

  「哟,小醋坛子怎么还刺探机密呢?」夏雪平嚼着薯片,鼓着两腮对着我可
爱地笑着。

  「你又不是像陆冬青那样的经济学家、也不搞竞选推演,他们调查课让你做
数据分析报告干什么?」

  「这个你就不懂了,数据这东西好像最开始就是为了情报部门服务的。尤其
他们调查课,除了要查这种特殊案件还有一些涉及政治军事方面的情报之外,商
业、医疗、通讯、甚至是矿产资源方面的东西他们也需要了解,所以做数据报告
对于调查课来说是家常便饭。」夏雪平疲惫地叹了口气,又对我说道:「跟你说
了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他们情报处的处长岳凌音认为,那些被害的退休警员干部
们,应该都是有一定共性和联系的——也的确,经过初步分析,那些老警察们从
人格到经历,都有很大的相似性:在很年轻就立了不少功,当然也收到颇丰的嘉
奖;明明都是很优秀的警察,但都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怀才不遇,哪怕是升入警察
厅的,最后却也没担任要职要务;因为各种原因、或者离婚、或者终身未有嫁娶
、或者与子女不睦,总之在遇害之前,他们所有人都是独居状态。根据这样的共
性,岳处长似乎已经有了一定的论断,于是已经派他们的探员,搜集了那几个被
害的老警察在最近三个月内的日常活动地点,我只需要把他们这些人平日去的次
数最多的三个地方找出来,做成报告展示面版就好。」

  「岳凌音……我记得她,50岁不到,但看着像三十多岁,独身,个子快赶
上我高,身材看着苗条但长着男人的肩膀,力气也挺大;人看着很严肃,给人一
种武则天的气质,但是一开口却总愿意跟人说相声,挺幽默的一个人。省厅之前
建立的那个特别反恐对策与审讯室的室长,后来因为胡敬鲂排挤,又被国情部看
重给调走了。」

  「就是她,气场很强的女人。」夏雪平看着我问道,「你也认识她?」

  「她来警院做过报告。」实际上此刻在我心里想的是,那个岳凌音长得也很
漂亮,不知道周荻在情报局平日里会不会对他们这个岳处长也表现得十分殷勤。
可我瞬间又把思路拉回到夏雪平正查的案子上,对她问道:「那岳凌音难道是在
假设,这几个死者,包括佟大爷,一直出入的地方,就能查出他们被害的真相么
?」

  「是她觉得这几个老警察的被害跟」天网「有关,」夏雪平说道,「情报处
的人在死者家里取证的时候,除了佟德达的住所之外,他们发现在其他人哪里都
有几箱尘封已久的秘密笔记本:那上面记录了好多关于所在机关单位上峰的言行
、局内事无巨细的工作日常简要叙述、以及一些秘密行动的日志——记录的格式
,也都不是一般的日志,而是如同工作汇报的汇报书,甚至可以看做是一种」刺
探「。」

  「刺探?」

  「对。很凑巧,被发现的那些笔记上面的格式、甚至是分段和空行都出奇的
一致,而且都是按照月份记录的,每个月一本,全无例外;而在每个月最后一天
昨晚记录之后,他们都会以一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作为结语。于是,岳凌
音认定,这些退休的老警察们的死跟」天网「有关;他们经常出入的地方,或许
是去跟」天网「的人见面;所以,如果按照找到他们经常出入的地方,顺着查下
去,也许会查到杀害他们的真凶,而且也有可能查出」天网「的存在和内幕。」

  「不对!」我听了之后连连摇头,甚至为夏雪平的安全开始担忧起来:「只
凭一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个岳凌音是怎么发现那几个老警察就一定跟
」天网「有关?夏雪平,这不是个圈套吧?岳凌音是不是有问题?实在不行,明
天你别去情报局了……」

  夏雪平倒是很淡定,她的脸上却也没有任何表情,只听她对我缓缓说道:「
岳凌音是单亲家庭,父亲是消防员,在她没出生时候牺牲,所以她是被她的母亲
带大的。她的母亲,曾经K市检察院的副检察长,在她22岁读大学那年,她母
亲被人在家乱刀捅死,在她母亲的尸体旁边,留下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的就是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后来她从大学退学,放弃了学习西方美术史,然后直
接考入了警院。几年之后,她有一次收拾家中杂物的时候,在母亲的早已废弃的
公文包里,也发现了一个笔记本,笔记本是空的,但是里面的第一句话,也是」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信得过她。」

  听了那个女强人的这段过往,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对夏雪平点了点头
,然后另起话题说道:「那看来你今晚有得累了。那你今天除了这些事情,还做
了什么别的事么?」

  「一堆事。不过这些真就涉密了——实际上跟我都无关,也无聊得很,但是
没办法,这个我真不能跟你细讲啦。」夏雪平故意伸手搔了搔我的鼻尖,逗着我
说道。

  「唉,真讨厌!——我家夏雪平大人,还在我这有秘密了。」我接着问道,
「徐远给你的他数据库的权限你也没来得及看?」

  「我在情报局啊,傻小混蛋!怎么看啊?」

  「哦,对对对,我脑子不好使、」洼塌「了。」

  「唉,对了,桂霜晴的手下把咱们得东西还给你了么?」

  「还没呢……那几个畜生,昨晚好像在丘康健那儿喝大了,一组新来的那几
位上午帮着胡师姐取东西的时候,还没到鉴定课门口,就在走廊里闻见一股混着
酒精的酸臭呕吐味;今天咱们那位」小字母C「没上班,我也不知道安保局那帮
黄鼠狼查到什么程度了。」

  「哎唷!真恶心……」夏雪平听了我的描述,看了看手里的盐醋味薯片,皱
眉抿嘴朝着车窗外强压下膈肌的反应,然后卷起薯片袋的开口,把薯片放回了面
前的抽屉里,接着她握住了我的右手对我问道,「你今天过得怎么样?我估计,
我家小混蛋肯定过得比我悠闲吧!」

  「我的天,还悠闲呢……你猜现在咱们重案一组的代理组长是谁?」

  「是你。」夏雪平眼睛眨也没眨地说道。

  「嗯?你怎么知道?徐远告诉你的?」

  「我听你这么一说,恐怕这代理组长只能是你了。而且以我对一组的了解,
你应该是硬被胡佳期、白浩远、王楚慧他们三个摁在这个位置上的。」夏雪平果
真都猜到了。

  「我家夏雪平大人真是神机妙算!」看着她笑了笑之后,我又忍不住叹了口
气,「只是今天,我不只是累,而且挫败感也太强烈了——我当重案一组的代理
组长,遇到的第一个案子,居然是要把受害人变成被告。」

  「嗯?这是怎么回事?」夏雪平万分不解地看着我。

  于是趁着排队等红绿灯的工夫,我便给夏雪平把今天去见那个叫郑玥施的女
人的事情,她身上所发生的事情、案子的简要报告和法庭上所发生的事情都跟夏
雪平一五一十地说了,而且还有郑玥施所告诉我的关于「天网」的那些话,当然
还有孟伟鳌、蒋帆自己的手下和秦彦侠企图拿钱让郑玥施撤诉的事情——除了王
楚慧今天在办公室里和车上对我表露出来的浪荡,我估计对夏雪平说了的话,要
么夏雪平不会信,要么也只是给夏雪平徒增烦恼。王楚慧的事情,只能靠我自己
去处理。

  夏雪平单手放在车窗旁撑着脸颊,闭着眼睛吸收着我说的东西,思忖良久,
又对我说道:「其实我今天也才知道,」天网「的人在进行着洗钱和放高利贷的
生意——周荻这边,抓了几个开设地下钱庄的人,他们还在审。只是,我觉得这
里面有些蹊跷。」

  「怎么讲?」

  夏雪平睁开眼,用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我:「假如在你宿舍的卧室里,
我想跟你玩捉迷藏,我捉你藏,你会怎么办?」

  「哈哈,我能怎么办?束手就擒呗。」我对夏雪平笑着说道。

  「正经点!你好好动脑想想!」夏雪平有些急,也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我宿舍因为占了个位置不好,所以在局里算大的了;但即便这样
,那小卧室也就那么大点地方,玩捉迷藏能藏哪?」

  夏雪平咂了一下嘴唇,正经地看着我问道:「我的意思是:如果非要让你藏
,你准备藏在哪?」

  我想了想,对夏雪平说道:「那就只有窗帘后面了,旁边是电脑桌……」

  「对的。那么当你藏在窗帘后面的时候,会把你的手脚故意露出来让我或者
别人看到么?」

  「那当然不会!我肯定蜷曲着身子,怎么可能……」话说到这,我茅塞顿开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想说,这帮人不一定是」天网「的!」

  「没错,不一定。」夏雪平转头看着前方对我说道,「我心里现在对」天网
「做出来的大致画像,大概是一个神秘组织的形象——如果这是一个组织的话。
倘若它是一个神秘组织,他们所做的事情也应当万分小心,他们害怕被外界了解
他们的存在,同时他们也想用这种神秘感为其他人制造恐惧。那么结合这两点,
我认为,他们应该不会去从事这种一般都是那些比较张扬却脆弱的黑道团体才会
去做的事情。」然后夏雪平停顿了片刻,脸色有些阴沉地说道,「而且我也不大
相信,那些放高利贷和洗钱的人,会有那么大的能力,做到害死你的外公和你舅
舅、外婆他们,还能一点痕迹都不留。」

  一谈到这个话题,我和夏雪平之间的气氛便永远都会开始变得沉重起来,我
只好厚着脸皮、硬着头皮转换话题:「唉,反正徐远说这件事他准备让他在社会
上的人查,连风纪处保卫处都不经手,我也无所谓了。我只是觉得,不能帮着那
个叫郑玥施的女人找出真相挺可惜的。」

  「没什么可惜的。」夏雪平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刚回来,那
案子就收尾了,这不是你的错。而且办案的权力不是在景玉宫那边么,而且还是
检察院在参与。也是没办法的。」

  「话是这么说……」我抓起头发,然后双手扶着方向盘转着弯说道,「只是
我感觉,我要是没去见这个郑玥施倒也罢了;见了那么可怜的女人,我却一点忙
都帮不上,我心里真的是……夏雪平,你之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么?」

  「当然遇到过,还因为这种事情闯了不少祸的说:不是自己的案子,只是因
为自己同情那些受害人和家属的遭遇就奋不顾身,结果到最后却鸡飞蛋打;我还
见过很多很多自杀的、一瞬间精神失常从此彻底疯掉的,还有一些认为是我没有
做到位、到最后连我一起憎恨甚至要危害你和美茵的——那时候你还小,我跟劲
峰怕吓到你们,都没让你们知道。」

  夏雪平曾经的含辛茹苦,让这一刻的我对她油然而生出无比的怜惜:「所以
你那么拼了命的办案、顶着各种无聊的谩骂无情地击杀那些十恶不赦的犯人,不
仅因为你对外公、外婆、舅舅他们的死心存执念,也是因为你见过太多太多遭遇
到不幸的无辜者。」

  「是的。但是没办法啊:在这世上,确实好人很多,但是大多数的好人都很
羸弱,在那些灵魂阴暗、作恶多端的人面前,他们是那么的不堪一击,而那些喜
欢犯罪的人,又是那样的数不清。在冷风中吹得越久,并不会因为越适应寒冷就
不向往温暖;看过了那些痛苦和脆弱,也并不会因为自己努力去变得冷酷而枉顾
人情。」

  夏雪平再次闭上了眼睛,然后把手轻轻放在了车门的扶手上,按下了按钮,
打开了一点点车窗。细小绵软的雪花随着顽皮的冷风吹进了车子里,掉在座椅上
化成几滴水珠,车子里的暖风又很快就让那几滴水珠蒸发不见;车子外面的空气
着实冰冷,但是嗅起来却格外的清新。

  她又轻松地笑了笑,接着对我说道:「不过这样也好,让你做重案一组的代
理组长也能锻炼锻炼你,也可以让你这小混蛋知道知道,做刑警真的没有在警校
上课、做模拟案件那么简单——其实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不经过分局的磨砺直
接让你来我身边,算不算害了你。」

  「怎么就害了我呢?嘿嘿,我不是」还抱得雪平归「了么!」我得意地说道


  「哼!把你美得……」她笑了笑,又突然严肃道,「待会见了劲峰,你可不
能表现出来哦……毕竟咱们俩的事情,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嗯,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我对着夏雪平安慰地笑了笑。

  「你知道劲峰为什么突然要这么正式地请咱们俩吃饭么?而且还是去这么贵
的餐厅?他要干什么啊?」夏雪平又一次对我疑惑地问道。

  我倒吸着凉气,按着手边的按钮关上了夏雪平那边的窗户,我怕本来心思就
不稳的我,再一着凉,车子也跟着开不好。我眨了眨眼,略怀忐忑地对夏雪平说
道:「我也不知道,他电话里没说。我觉得要么是美茵的事情,要么……他是不
是,因为上次跟你一起并肩作战,想和你……」

  夏雪平看着我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和我怎么样呀?你想说
什么?」

  「想和你……」涛声依旧「呗。」我忍着心里的苦,故意借用小品里的话表
达了自己的忧虑。

  「哈哈!」夏雪平忍不住彻底笑出了声,「哎呀,看来有你在我身边,以后
我吃饺子吃包子吃肉饼,都不用蘸醋了——你放心吧小混蛋,不可能的!上次他
帮我引刘虹莺出来,那还不是为了美茵他自己先着了刘虹莺的道?而且,以我对
劲峰的了解,他要是真有那心思,他更可能会选择把我约到家里,而不是饭店!
何况……」

  夏雪平原本一边说一边笑着,但是话说了一半,到这个垦结上,突然卡了壳
,她迅速住了嘴,同时斜着眼睛快速瞟了我一眼,接着就不说话了。

  「嗯?」何况「什么?」

  「啊,没事……」夏雪平含了又含津唾,接着开了口,「我想说的是,」何
况「我跟他都离婚这么多年了,之间的情谊早就淡了;他不也跟陈美瑭领了结婚
证么,之前他忙工作、又受了委屈被抓进看守所,一直没时间为陈美瑭治丧,在
他心里对于陈美瑭,应该还有未了余情。他不可能再对我动心思的。所以小醋坛
子,你就放心吧。」说着,夏雪平还抓住了我的手,「就算是他想要复婚,我也
不会答应的。」

  我的心房一时间,变得比这车里更暖。

  ——只是若不是为了跟夏雪平破镜重圆,那么父亲这么心急火燎地请我和夏
雪平吃饭,又是为了什么呢?难不成是美茵考了什么好成绩了?也不能够吧,上
次他和陈美瑭领了结婚证、给他高兴到愣是把自己灌晕,而且还请了张霁隆全家
赴宴,最后却还只是在饭店大堂摆下一桌、让服务员用屏风隔开的,这次怎么就
预定包厢了?

  夏雪平看着我,仿佛窥破我的心思一般,对我说道:「好啦,别瞎猜了,你
这孩子就是喜欢瞎猜。劲峰为了什么请咱们吃饭,去了不就知道了?反正不会是
什么鸿门宴,你就安心开车吧。」

  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去哪可能一点都不念叨。然而,当我把车子开到靠近这
家「麟港渔村」大饭店的时候,我几乎完全忘了心里的郁结——透过一层的大落
地窗往用餐大厅里瞧去,满眼的金碧辉煌自然不用说,眼见着靠窗子用餐的那些
食客面前的银盏瓷碗中冒着热气的汤羹粥酪、大盘小碟中的青红素肴、棕黄烩炒
、香煎酥炸、生脍熟炙,我直接无视了门童保安的指挥,把车子整整当当压在了
两个停车位之间的分隔线上。上学的时候,我便经常出去打牙祭、填口腹,一般
的餐厅里,大堂点餐无论是否可口,那些菜品的卖相其实是永远都要比包厢上菜
低上一个等级的;而这里的菜品,只是在大堂的看起来就如此可口,那真不知道
父亲预定的包厢里等下要上来的菜品会好吃到什么样。

  「嗳唷,何秋岩代理组长,擦擦你的口水好吗?你都多大人了,总让我见你
这样!矜持点不行呀?」夏雪平敲了敲我的脑门说道。

  我边揉着脑门边调整着车子的位置,然后对她问道:「我啥时候总这样了,
不就这么一会儿么?」

  「哼!还说呢……」夏雪平小声嘀咕式地问道,「你这小混蛋只要见了两样
东西就馋,你自己都不知道啊?」

  「两样东西?什么啊?」

  「一个是好吃的……还有一个是我。」夏雪平双目透着一股小埋怨和挑逗,
忍俊不禁地说道。

  「说的不太准确:还有一个,是脱了衣服之后的你。」

  夏雪平没说话,直接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尖。

  下了车,我和夏雪平都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和呼吸,然后我在前她在后,
相互之间也疏离开一段距离,她保持着平常倨傲冰冷的气质,而我因为心里想着
老爸和美茵可能都已经到了楼上,或者有可能就在我和夏雪平前后脚的距离,最
主要的是我害怕父亲看出来些什么端倪,所以便装出一副礼貌而恭敬的模样,整
个人也跟着谨小慎微起来:我不敢跟夏雪平的位置贴的太近、不敢跟她表现出亲
昵的样子、我甚至有些不敢回头看她。这种状态叫我实在觉得有些别扭,哪怕是
满酒楼的菜香酒醇,也阻止不了我愈发地怀念起几天前,我和夏雪平还能顶着「
龙宇锴」、「荀惠柠」这两个马甲在陌生城市里毫无忌惮地牵手同行的时光。

  跟着服务员,我和夏雪平来到了父亲先前订的那个包厢——一间大过夏雪平
单间公寓的包厢,周围的墙纸、天花板的装饰都是复刻的《创世纪》壁画,挂衣
服的开放衣橱上面,摆了两尊艺术品复制石膏像,一尊大卫、一尊断臂维纳斯;
在包厢的正中央吊着一盏共有二十四只鸢尾花底座灯泡的枝型吊灯,下方是摆了
三盏黑色三叉烛台和两捧什锦花束、铺好了聚酯纤维混棉的纯白桌布的大长餐桌
,对着门口左右个摆了四张百合形状雕花钢架靠背椅。走近了一看,那三盏三叉
烛台无一例外都是装饰品,但全是用煤精制作;而摆在座椅前对应的三碟三碗一
茶杯,全都镶了金箔,摆在两边的点心勺、汤勺、骨叉、水果叉、餐刀和筷子都
是纯银制品,而那只高脚杯,我虽然不大敢确定,但看起来应该是水晶而不是玻
璃。

  「我的天……我们家何老太爷是疯了还是发现金矿了?」看着这屋子里的装
潢和桌子上的餐具,我不由得感叹道。

  「是啊,他请我们俩吃饭,用得着把我们弄到」美术展览馆「来么……」夏
雪平也在震撼的同时觉得迷惑。

  我想了想,对夏雪平问道:「该不会还要请别人吧?」

  夏雪平点了点头,接着跟着我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这张桌子:「问
题是,他要请谁呢,至于让他这么大张旗鼓的?我了解劲峰,他是个挺节约的人
,这样真有点不对劲。」

  话音刚落,包厢门便又打开了,来人脚还没踏进包厢,便先听到美茵的一声
感叹:「哇——」随后,特意把分头修剪整齐、还抹了发蜡,穿着板板整整的浅
灰色西式加厚毛呢风衣,却留了些络腮青胡茬的父亲,与穿着那件我以夏雪平名
义买的女警制服棉袄、戴着一顶羊毛针织帽的美茵走了进来。小坏丫头的脸颊要
比以前尖了一些,再仔细一看,她整个人都要比之前瘦下来好多了。

  「妈妈!」美茵见了夏雪平,瞬间笑逐颜开,猛地扑进了夏雪平的怀里。

  「美茵乖!」夏雪平见了女儿,当然幸福得不行,搂着美茵的双肩抚摸着她
的后脑勺。

  父亲见了我和夏雪平,也对我俩投来了微笑。看着父亲把自己拾掇成这个样
子,我很难不去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来跟夏雪平求复婚的;只是在他脱下外套挂在
衣橱里的时候,我却见他的面色极其阴沉,堪比外面正在飘雪的天空。

  「爸。」我走到他身边,唤了他一声。

  他对我笑了笑,挂好了衣服才和蔼地笑着对我说道:「嗯。你跟你妈妈这个
假期休息得如何?一起去玩得还好么?」

  「还好。」其实我的心里有些紧张,因此我对他的回答极其简短。

  美茵从夏雪平的怀里抬起头,仔细地端详着夏雪平的脸色,然后又回过头从
头到脚打量着我。

  「说是休息,实际上也是任务,不过我跟秋岩确实一起去了不少地方游玩。
差不多七八年都是不停工作,突然休假一个月,很不适应。」夏雪平抬起头,温
柔友善地看着何劲峰说道。

  「嗯,那就好。」父亲点头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衣领、领带、袖
口和灰色西装马甲的边角,又抬起头对夏雪平说道:「看你全身上下都投着一股
子轻松的感觉,比之前……比我俩结婚的时候,整个人都好太多了。看来你应该
多放放假。」

  「是么?呵呵。」夏雪平对何劲峰笑了笑,又看了看我。

  「而且我还觉得,妈妈跟哥哥的关系比以前不一样了呢!」美茵双眼直勾勾
地盯着我,装着糊涂故意说道。

  夏雪平和我又相互对视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在一旁的父亲开了口
,并且直接坐到了长桌靠右边最靠里的那个座位:「那是当然啊小公主,妈妈跟
哥哥都是警察、是战友,经过鲜血和子弹洗礼过得关系,当然跟以前不一样了。
」接着又抬起头,对我和夏雪平说道,「秋岩,雪平,你们俩现在这样,我挺高
兴的,真的——来,都坐吧,一家人别在这傻站着了。」

  我和夏雪平跟美茵听了,自然而然地坐到了父亲的对面:我跟父亲对坐,夏
雪平坐在我身边,最旁边坐着美茵——我们仨坐下之前也没商量,但是如此一坐
下,包厢里咱们这一家四口,相互都愣住了。

  于是,又是父亲看看我们三个,爽朗地笑着对我们说道:「我以为……嗨,
就这么给我一个人留一边了啊?不过这么坐下也行。」

  「要不,我去您那边?」我对父亲问道。

  「算了,没事,一个吃饭而已。」父亲摆手说道。

  夏雪平看了看我,低下头犹豫片刻,对父亲问道:「今天怎么得这么好?穿
得跟个银行理事长似的。我记得你以前上班的时候,最不喜欢的就是穿正装。」

  父亲抬起头看了看夏雪平,又低下头释怀地笑了笑:「唉,你和秋岩都不知
道:我现在已经不在《时事晚报》做事了。」

  「什么?为什么啊?」我惊愕道。

  「还能为什么?他们那帮烂人,趁着老爸被关在看守所的时候,摘了他副主
编的职位呗。」美茵生气地说着。我很明显地感觉到,美茵跟父亲的关系似乎也
有了些许变化:不似陈美瑭使苦肉计之后那般冷战和疏远,却也不再像之前美茵
单恋父亲、引诱父亲、最后从肉体上得到父亲时候那般藏匿地甜腻,倒是真真地
回到了一对儿普通的父女的关系,而且现在的美茵看起来,在父亲身边的表现,
是那种前所未有的理性和懂事,一身的刁蛮任性似乎全不见了,而且在她的身上
,多了许多寡言和忧伤。

  只听父亲对美茵摇了摇头说道:「别那么说,美茵。仔细想想,也是能理解
他们的——谁可能会在那么重要的位置上,任用一个坐过牢的人呢?」

  「可你是被设计冤枉的,而且警察系统和民政部门也不会给你留案底的。」
夏雪平也不禁为父亲觉得惋惜和焦急。

  「嗨,他们那些人,是不会管这些事情的。哈哈,没办法啊,我干了这么些
年,就是写不出一篇他们想要的、所谓的」漂亮精彩「却不实事求是的报道。我
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啦!」父亲对于自己的遭遇,倒是表现得很豁达。

  「爸,要不要我跟霁隆哥联系一下,让他帮帮忙……」我对父亲暗示地问道


  美茵的眼睛也一亮:「对呀!我可以直接去找昭兰阿姨,她不是……」

  只见父亲再次摆摆手,对我和美茵说道:「唉,老爸知道你们俩,现在都比
老爸有能耐!但是真用不着——没关系,我现在是自由撰稿人了,首都的和沪港
,还有南港、南岛的十几家报社和网站都在联系我呢!我每周给他们每家发几篇
对于不同新闻事件的评论员文章就好,稿费比以前当副主编的时候给得可多得去
了!而且工作时间还变得有弹性了!我很喜欢现在这样!」

  「呵呵,那你不还是总去出差?……躲着谁呢!」美茵低着头,撇着嘴巴说
道。

  「怪不得,看你都比以前瘦了。」夏雪平听了美茵的话,看向何劲峰,有些
心疼地说道。不过确实,现在的父亲比起一个月以前,看起来更加的沧桑。

  「没办法啊,为了写新闻,全国都得跑。」

  「看您这样,我还以为您是在看守所里面被欺负的呢——您在里面真没事吧
?可别是您遇到事情,不跟张霁隆的人和那些看守说?要不然,我还去收拾那个
姓裴的去!」我对父亲问道。

  「别别别!儿子,你这样不好。你刚当警察才多长时间,你就这么对其他人
颐指气使?别这么着,咱该客气还是得客气。我之前在里面,其实真没啥人为难
我;那张总裁也真看不出来,这人挺哏的:为了我一个人,送进去了自己一帮小
弟兄,一个个瞅着凶神恶煞的,进去了以后,也不由分说就开始找我——我以为
我也没得罪谁呢,结果二话不说上来就管我叫」老大「,哈哈!这扯不扯?弄得
原先在那件号子里面的都懵了……本来也没多大事,结果这整得啥玩意?闹到最
后我被证明无罪那天,里头还全都给我开欢送会,哈哈……儿子,这种事以后吧
,也别再麻烦人家张总裁了。你俩关系是,但是,它有些事情该怎么回事就是我
怎么回事,明白么?哈哈,不过这看守所里面,倒是比以前那编辑部有人情味多
了。」父亲把自己的经历完全当笑话讲着,而我、夏雪平跟美茵,看着父亲被晒
黑的皮肤和更深更明显的皱纹,却没有一个人能真心笑得出来。恰逢此时服务员
前来为我们四个没人递上一玻璃杯温水,我和夏雪平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也都没
对父亲刚刚的自述做任何回应。

  等服务员一离开,父亲便又对我和夏雪平问道:「说了我这么多,你们娘俩
呢?昨天刚回来,怎么,就忙到一声招呼都没法打了呢?」

  我看了夏雪平一眼,夏雪平又给了我一个眼神,于是便由我简单地把我跟夏
雪平回F市后的一切遭遇讲给了父亲,并且还捎带着说了些夏雪平和我在出发前
和旅途中被人跟踪的事情,不过就像我给其他人讲的没一个故事一样,在这个故
事里也有一定的隐瞒:我在列车上杀人的事情我没说;虽然我和夏雪平都告诉了
父亲,夏雪平现在在情报局上班,但是周荻要挟夏雪平转职情报局的事情我没说
;而对于我俩所知道的那些关于「天网」的事情,我也一个字都没说。

  「这啥情况!你们俩刚回来就遇到这事情……那你们俩没受伤吧?」;父亲
担忧地问道。

  「没事的。」我说道。

  「我们俩都没事。」夏雪平看着何劲峰,安慰地说道,「昨天那人其实身手
挺不错的,事后想想,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话,可能有点难说;但是有秋岩在,
我俩都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那你的公寓被烧了,你现在住在哪?」父亲继续问道。

  「现在局里正和住宅区那边进行沟通,赔偿的事情需要走保险;最近我没什
么精力找房子,在这段时间内,我暂时住到秋岩的宿舍去。」夏雪平回答道。

  「爸,要不然让妈妈和哥哥都搬回来住吧。」在一旁鼓捣着刀叉半天没发言
的美茵说道,「咱们家离着情报局大厦特别近,距离市警察局也不算远。而且,
你不是明天早上就又去出差了么?家里空着也是空着。我总麻烦琦琦去住她们家
,也不是个事,对吧?」

  我听了以后瞬间觉得不对,但还没等我开口呵斥美茵一句「别瞎闹」,夏雪
平便先拒绝道:「呃,不用了吧?这太麻烦……」

  可父亲完全不理会夏雪平的话,只在一边自己琢磨着:「嗯,也对,你这都
在人家张总裁和韩女士家住了多长时间?我更没想到还有位省长家的千金大小姐
在跟着一起照顾你,可折煞我了这是!」接着父亲抬起头,又对我和夏雪平说道
,「你们母子俩住那么一间宿舍,也是真够挤、真够委屈的。家里人少,还有三
间卧室呢,咱们那个住宅区还安静,秋岩现在代理重案组组长,雪平你又去了情
报局,你们俩每天都需要充分休息;市局宿舍那住着一帮小年轻的警察,到了晚
上一个个的精力旺盛,不一定都怎么折腾呢,到了晚上你们俩怎么好好休息?」

  我咬了咬牙,紧张地在桌子下捏着拳头,忍了半天还是决定对父亲说道:「
爸,其实我也不准备住宿舍了……」

  「秋岩!」夏雪平连忙把手放到桌面下,用着她那只温柔的手握住了我的拳
头。

  而我则反手与她十指紧扣,并用自己的五根手指在她的手背上轻柔地敲了敲
,接着对父亲何劲峰说道:「我和妈……我和夏雪平,已经想好,我俩准备再去
找个房子一起住。」

  包厢里一时间出现了差不多六七秒的安静。父亲睁大了双眼,直勾勾地看着
我和夏雪平。

  「……可真敢说!」美茵用着窸窣的声音,带着些许愤怨与嫉妒自言自语地
唔哝了一句,可这句话,至少被我听得一清二楚。

  父亲看了一下美茵,有低头沉默了片刻,接着抬起头对着夏雪平和我微笑着
说道:「好租房的时候一般都在三月份或者九月份。现在这都是年末的时候了,
哪有能租到的地方啊?要想找好一点的公寓,最早的话也得等到明年一月份呢!
而且外面冰天雪地的,你们母子俩还得上班去,忙活得过来么?我这就今晚在家
再待一晚上,明天一大早我就得去秦川那边两周,然后转晌要去一趟南岛,也就
偶尔回来待一两天而已,估计一直到圣诞节以前,家里都会空着。你们也别觉得
麻烦:秋岩自己有房间,雪平你去住一楼主卧,我在客厅睡沙发就可以。」

  「你在客厅睡沙发,也不怕着凉?」夏雪平微皱着眉头,对何劲峰担心地问
道。

  「着啥凉啊?你还当咱家现在跟以前那个小套间一样?客厅里有地暖有暖气
,还有空调和电热壁炉;咱家沙发也挺大的,比一般单人床都宽敞多了!你问秋
岩和美茵,我在家平时也总睡沙发!所以我还是觉着,你们娘俩还是来家里住比
较好,想在外面另找地方,等过完元旦也不迟。咋的,跟我你俩还要客气啊?哈
哈!」

  父亲的眼神和说话时候的声音听来十分诚恳,而语气里却容不得半点商量,
弄得我和夏雪平都觉得这要是再拒绝,真心有些却之不恭的意思了。而且确实,
夏雪平跟我一直在寝室里住,人多眼杂的也很让人心烦,宿舍新来的那个牛老太
太又那么古板,况且,这帮新来的警员大晚上的连着闹腾了一周,搞不好今晚还
得继续开party,充沛的精力让他们玩得起,我和夏雪平的生物钟可都承受
不起那些恼人的噪音。

  我看了看夏雪平,夏雪平也看了看我。

  父亲看了看我俩,沉默地等着我或是夏雪平任何一个给他一句回答。

  「你怎么想的?」我对夏雪平问道。

  「唔……那就按照劲峰说的这样吧。等下吃完饭,你回去收拾一下,把那两
个行李箱放车上,然后运回家里去。」夏雪平的话虽然说得有些勉为其难,但她
也的确同意了父亲的提议。

  父亲听了夏雪平的话,看着我俩,只是诚恳憨厚地笑了笑。我熟悉父亲的这
个笑容,恰如在他得知我和美茵当初回到F市上学后对各自的班级感觉还不错时
候的笑,恰如当初他刚刚「擅自」全款买下家里的那套连排别墅之后才告诉我和
美茵,尔后见到我和美茵脸上兴奋异常时候的笑,恰如在他知道我决定去市局重
案一组、决定在夏雪平手下工作时候他跟我彻夜长谈时候的笑,而根本不会掺杂
任何私心。

  「哎呀!饿死啦!」此刻在一旁一直低着头摆弄着餐具的美茵,突然抬起头
,一瞬间拾起了她有些爱撒泼闹人的本性,红着脸噘着嘴,轻轻捶了一下桌子,
「你们仨就在这干说干聊!说是吃饭,结果连个饮料也不点一杯的!聊完了么?
不是要回家么,不吃饭赶紧走吧!今天物理化学还有一书包的练习册没写呢!」

  美茵的语气让人感觉冒失,但是她这么一说,我倒是也跟着真觉得肚子里空
空如也,而且这么半天也确实只有我和夏雪平跟父亲三人在一起干聊天,根本也
没顾得上这个刁蛮公主,于是我对父亲说道:「那要不,咱们点餐?」

  原本笑吟吟的父亲,脸色突然又变得有些阴沉下来,他担忧地看了一眼美茵
,然后对她说道:「美茵,你再稍微等一会。菜和饮料,我接你之前就跟这的人
已经打好招呼准备好的。听爸爸话,就再忍一会儿啊。」

  「劲峰,你是还请了别人么?」夏雪平看了看美茵,又对父亲问道。

  「唉……」父亲无奈地看着夏雪平,长叹道,「确实还有人要来,不过实际
上不是我要请人家,而是等下的来人请我们。」接着,父亲又低头看了一下手表
说道,「差不多也该到了……」

  父亲口中的「该」字刚从嘴里说出,包厢的门又打开了——随着那扇贴了皮
革隔热层的门的弧度开得越大,父亲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从外面抢在服务员之前,首先进来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漂亮、但是气质有
点像一套拼图的女人:染成勃艮第红的齐耳短发搭配空气刘海,耳朵上还戴着一
对儿很好看的蓝宝石耳钉,不只是否经过手术漂白、还是因为化妆或者注射美白
的原因她的那张脸和脖子看起来赛过我面前的这些镶了金边的白釉瓷盘,可同时
她又在眼眶周围大了一圈深紫色的眼影,原本她自己是那种很好看的纯天然的兔
眼,可经过夸张的眼影一勾勒,倒显得她的眼睛长而极细,似乎在故意追求国画
丹青上面的古代仕女妆容一般,而且虽说这女人的五官很端正、看起来平时也应
该少不了保养,但她脸上的皱纹哪怕是在夸张的粉底量,似乎也掩盖不住。而隔
着老远,我果然便嗅到她身上一股浓烈的薄荷烟味道。她身上这一套衣服也相当
夸张,黑白色拼接的毛呢斗篷,就像是在她整个躯体上打了个马赛克一样,在脖
子和连帽周围加了一圈郊狼的尾毛,脚上踩着一双棉靴,但是在靴子的底部脚跟
下面,还加了差不多二十厘米的「恨天高」,腿上穿得那条黑色的休闲西裤,乍
一看跟一般的西装长裤差不多,但等她走了两步进了包厢,只见那上面的纵向条
纹全都是用钻石镶着的,钻石组成的纹路与那西裤的毛料搭配在一起,看起来确
实很漂亮,但是又的确十分扎眼。

  紧随其后的,是一中年一少年两个男人,从面相上来看应该是父子,全都长
着刀条脸,中年男人留着的头发有点像当年李小龙的所谓「狼尾」发型,留着八
字胡,眼睛没什么神采,但是透着一股极其谨慎和精于算计的劲儿;年轻一点的
那位则留了寸头,脸上光洁无须,双目透着潇洒与天真,还有那么三分玩世不恭
的桀骜,他看起来应该比我还小两岁,但应该比美茵年长,且从他的脸上看不出
半点跟刚刚进门那个女人有什么相像的地方,所以有大半可能,这三人不是一家
三口。这父子俩的衣着,说实话也正常多了,穿的都是黑色西装白色衬衫,不过
这位父亲的西装扣子却不是那种普通的玻璃扣、金属扣或者塑料扣,而是用蚕丝
染黑后打的线绳编成的绳结扣:缝在衣服左侧凸出来的扣子疙瘩形状,像极绽放
的梅花、又像首饰店里打造的如意头,讲究的说法应该叫「如意扣」,而另一边
与扣子栓在一起的扣口,是一个口凸出剩下两个口与其他的扣结相连缝牢,中间
一对大正方小四方的绳结,这个叫做「吉祥结」。而这个年轻男生的西装上更有
趣:领子是一条绸布黑色绶带一般,从左手搭到右手一样,但在大概锁骨的位置
上也有两个相对着的三角开口,比正统的西装看起来别扭,但是比起其他衣服来
潮流中又不失威严;并且,在他的领子上还别着两只领徽,那领徽的颜色和样式
,完全是「钢铁侠」胸口的那座「方舟反应炉」。

  可最让我心生厌恶的,便是这对父子俩一进门,便先开始从头到尾十分细致
地「观测」着夏雪平——恨不得在四只眼睛上都安装一台显微镜一般那样,而且
他们很明显,这父子俩的眼神都在夏雪平的胸部、腰肢、大腿和双腿间的地方停
留半天;转而,两人又一前一后地以同样的眼神,用自己的目光上下丈量着美茵
。东北话里面,管这动作叫「飒眯」,这是一种很轻浮的举动,跟他父子俩身上
的体面穿着很不相配。

  我正观察注视着这一对父子,夏雪平看着来人也必然在想着怎么打招呼,眼
见着父亲已经走到了那女人身边刚想对我们一一做介绍,却不想那个那女人从一
进屋就不住地盯着美茵的脸,不等父亲说话,那女人直接一把攥住了美茵的双手
,激动且失控地说道:

  「」漪漪「……你就是」漪漪「吧!我终于见到你了!姑妈终于见到你了!


  说完,那女人直接张开双臂,不由分说地搂住了美茵。

  ——「漪漪」?「姑妈」?美茵的乳名就叫「美茵」的啊?而且哪来的这么
个姨妈?我并不记得父亲还有什么姐妹的说。

  「哎——」美茵明显是被吓到了,先在那个女人的怀里愣了两三秒,随即一
把推开了那个女人,然后往夏雪平的身前退了两部,慌张地看着那女人问道:「
你是谁啊?我不叫」漪漪「!」

  「哎?」漪漪「,你……」女人仍然不放弃地对着美茵如此唤道,而且见美
茵的态度如此决绝,她的眼神中立刻流露出无比真挚的失望。

  父亲连忙走到那女人面前,对她皱着眉态度强硬地说道:「别这样行么?之
前咱们怎么说的?早知道您要是这样,我就不答应过来了!」

  女人一听父亲的话,也有些急了:「我不管!我就想……」

  但她刚说了六个字,夏雪平便上前一步拍了拍那个女人的肩膀说道:「你先
跟我出来一趟,我想想跟你说几句话行么?」

  「你是谁啊?」那女人不屑地看着夏雪平,眼神里的自傲气质要比夏雪平还
更傲。女人的骄傲其实大同小异,只不过这个女人眼神里的傲,是那种不把人放
在眼里的傲慢,而夏雪平的傲则是重视所有人、却又胜过所有人的冷傲。

  「我是劲峰的前妻,」夏雪平语气冰冷地说道,「姐,咱们先上外头聊聊吧
。美茵跟秋岩,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你这么个姑妈,你现在这样,再惊了他们。请
您先出来跟我聊两句吧。」夏雪平也不由分说,看了一眼那个所谓的我和美茵的
「姑妈」,之后直接拉开了包厢的门,然后又对那一对儿父子说道:「您二位也
请出来一下,麻烦了。」接着,夏雪平先出了门,然后站在门口,睁大了眼睛,
以一种凌厉的目光看着包厢里的所有人。

  夏雪平的态度,最先震慑到的是那个来回在夏雪平和美茵身上乱瞟的年轻男
孩,当夏雪平露出那冰冷碓似的目光之后,他那不守规矩的眼神立刻收敛了许多
,牙齿也跟着打颤。他紧张地看看夏雪平,也不知为何又先看了看我,然后伸手
握住了身旁那个中年男人的手臂,轻声唤了一句:「爸,这怎么……」

  那个中年男人直接对他儿子抬起来手,使了个眼神让那男孩安静,随即看了
看夏雪平,然后又看了看父亲,接着走到那女人面前,轻轻叫了一声:「琼岚,
要么我看先这样……」然后他把嘴巴附到那女人耳边,对她悄声细语了半天。原
本女人只是抻着脖子皱着眉头瞪着夏雪平,但却一句话都没还嘴,显然是也有些
拿不定主意;而当这个男人对她耳语的时候,她的神情立刻缓和了下来,并且眉
目之间满是对这个男人死心塌地的信任;等男人说完话,她便点了点头,走到了
夏雪平面前,理了理头发,礼貌地点了下头然后对夏雪平说道:「抱歉,我……
我这么多年没回国,有点失态了,请见谅!」

  「无妨。」夏雪平又严肃地看了父亲一眼,然后对我使了个眼神,回手关上
了门。

  一会儿的功夫,偌大的包厢里,就剩下我跟美茵两个人。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美茵毕竟仍然是我的妹妹,我依然很关切地看着她;但她只是趴在桌上,摆弄
着面前的刀叉、还有筷子下面的白瓷筷枕,完全没有想跟我搭话聊天的意思。

  于是,只能由我来找开场:「……你最近还好么?」

  「好,好得不得了!」美茵把下巴钉在桌面上,语气沮丧地说道。

  「你现在睡觉什么的,都还踏实?不做噩梦了吧?」

  「早就不做了,一个月以前,跟着琦琦他爸一起吃饭那时候就不做了……」
美茵听我关心她,才终于坐直了身子转过头,满眼哀怨地看着我:「还行,你还
知道问一句,我以为你把妈妈给攻略之后,就忘了我的事情呢!不过我每天现在
睡觉得吃褪黑素,要不然还是有点睡不着。」

  我听了之后,看着美茵放心地点了点头:「那就好。不过你自己还是得慢慢
调整过来,褪黑素那个东西还是会产生一定的依赖性的。」

  美茵看了看我,接着又趴在桌子上,把自己的下巴重新钉在了碗碟前面。

  「那你吃饭还好么?我看你比之前都掉了不少肉……」

  「啧,何秋岩,你是我的饲养员么?你跑不脱,就会问吃饭睡觉的事情,接
下来还要问啥?打豆豆?」美茵又坐起身,不耐烦地看着我,把身体靠在椅背上
,然后满眼伤感地看着餐桌,拿起筷子无聊地在光滑的骨碟上划拉着。

  「我看你跟父亲的关系,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整个十一月份,你回家
去跟老爸住的?」我对美茵接着问道。

  「嗯。」美茵对我爱答不理地应道。

  「不再去住琦琦家了?」

  「我跟琦琦暂时掰了。」

  「掰了?怎么回事?」

  美茵噘着嘴,转过头看了看我,然后再次回归沉默。

  「那丫头不是喜欢你么?」我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对美茵问道,「她每
回看你的眼神都不大对劲,满眼的爱慕;而且她是一个挺理性的小姑娘,结果跟
你在一起的时候,还能由着你的性子来,连跟踪陈美瑭这种事情都敢跟你一起去
干。」

  「陈美瑭?」

  「就是陈月芳,咱那跟艾立威一起准备杀了夏雪平的后妈。」

  美茵摆弄了两下自己的手指头,然后低着头说道:「我其实早就知道了,琦
琦不止一次跟我表白,我都没答应。前一段时间,在我看到你跟夏雪平那么近乎
之后,我有点想试着跟琦琦谈恋爱来着……」

  「那不是挺好么?」我对美茵说道,「我看韩橙姐挺喜欢你的,她好像也看
出来她家琦琦对你的心思;张霁隆似乎对这事情不太在乎。咱们家,父亲和夏雪
平也都很开明,他俩都应该不会反对。」

  「呵呵,夏雪平她现在在你身边的状态,完全就一副你的正宫女友似的,她
都能同意跟你发生恋爱关系,可不是」开明「么?」美茵讽刺道。

  「你这话说的就没劲了,美茵,」我对美茵严肃又无奈地说道,「那你跟父
亲的事情呢?咱们俩之前从小到大的事情呢?在咱们这个……像个家不是家的」
家「里,谁也别说谁了。还是那句话:要怪就怪月老红娘犯糊涂,搭错了线。」

  一来是听了我的话,二来是她似乎有心事,第三似乎也是因为顾忌门外的这
五个人,因此美茵这一刻并没有发脾气,而是对我娓娓道来:「我试了去跟琦琦
谈恋爱。两个女孩之间的百合恋应该是美好的吧,但在琦琦身上,我找不到那种
感觉,我俩拉手、接吻、甚至上床的时候,我都还只是把她当成我最要好的朋友
、我的闺蜜,但我完全对她没有任何恋爱的感觉,哪怕是我骗自己玩过家家都不
行……然后她其实也发现了,自己虽然很喜欢我,但她更喜欢的是另一个人。」

  「所以借着那个男同学的引子,你俩就把话说开了?」

  「嗯,说开了,而且也不知道怎么着,到最后居然大吵了一架;于是我俩现
在的状态,就是掰了。」美茵忧伤地说完,突然笑出了声,然后转过头对我瞪着
眼说道:「哈!什么」男同学「,琦琦喜欢的是她继父!」

  「什么?你说……霁隆哥?」我仿佛在大脑中打了一个惊天霹雳一般对美茵
问道——但只是「仿佛」,在我心里我不知道为何,居然对这件事丝毫不觉奇怪
;或许是因为,琦琦每一次看着张霁隆、或者提到张霁隆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跟
美茵之前对父亲的表情如出一辙吧,而且每次她在韩橙和杨昭兰身边的时候,眼
睛和嘴角上的反应,又像是吃了几斤柠檬一样。这么一看,还真有比我家更像古
希腊悲剧的家庭,也不知道张霁隆是怎么平衡自己跟韩橙与韩琦琦母女俩的关系
的,何况他还有个合法妻子允许的婚外女友杨昭兰的存在。

  「惊讶么?呵呵,也难怪我会跟琦琦成为最要好的朋友。」美茵略带自嘲地
说道。

  「那你和父亲现在……在家里的话,每天……咳咳……」我的话已经溜到嘴
边,欲言又止。

  「何秋岩,你想问什么?」

  我低下头,承受着满身尴尬摇了摇头:「没什么。」

  「反正肯定没有你跟夏雪平在一起,过得又浪漫又滋润就是了。」美茵对我
说道,「刚才说的你不也听见了么?老爸被他们传媒集团强行劝退了,让他就一
个劲往外地跑;回了家,也基本上是他不跟我主动说话,我也不跟他主动说话…
…有的话我还没跟他说开,但是我也没再主动……勾引他。他心里只把我当女儿
,可不像夏雪平对你!而我心里,想要发声禁忌之恋的那个,压根就不应该是他
……」

  美茵说到着,眼圈有些发红地看着我,见我又低下头不敢跟她对视,接着她
又把脑袋窝在桌子上,对我委屈地说道:「我跟老爸现在,也不像父女,也不是
情人或者前任情人,完全就跟在一起合租的室友似的。要不是因为今天,我俩连
吃饭都不在一起。」美茵心有不甘地看着我,又对我问道:「何秋岩,你知道今
天老爸这么大张旗鼓地要请你和夏雪平吃饭,还叫来了那三个奇怪的人,是为了
什么吗?」

  「为了什么?」我困惑地看着美茵,「刚才那个奇怪的女人,真是咱们的姑
妈?我怎么没听老爸和夏雪平提起过……」

  「是不是咱们姑妈我不知道,你没见过我也没见过。」美茵看着我,忽然很
悲伤地撇了撇嘴,对我质问道:「何秋岩,老爸不想要我了……这个家不想要我
了,你知道么?」

  美茵的这番话倒是直接把我说得既是一头雾水,又让我对她产生了一种莫名
的心疼:「不是……你这说的什么傻话啊,美茵?父亲、夏雪平、我,还有这个
家,怎么会不要你呢?」出于一个哥哥对妹妹的关心与疼惜,我连忙坐到了夏雪
平刚刚的座位上,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着。

  「哼,你怕是还不知道……也对,这事情本来就是我偷听到老爸跟人打电话
时候说的——那个男生你看到了吧?那是他给我找来相亲的!」美茵又痛苦又恶
狠狠地看着我说道,「先是夏雪平!然后就是父亲!然后就是你!我在咱们家就
这么招人烦,你们就都不想要我了是吗?」

  「相亲?」

  看着美茵的眼泪已经淌了出来,话说得也甚是可怜,我一时间彻底愣住了。

  ——美茵才多大就相亲?按照法律她确实已经成年,但并未达到合法结婚的
年龄,这么早就相亲,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其次客观地说,如果美茵可以忘了
她和父亲的那一段,然后再让她抛开对我的执念,让她去自己交男朋头谈恋爱,
什么样的男生找不到,为何偏偏要相亲呢?父亲虽然是农村出身,但他向来都不
太愿意在这方面的事情干涉我和美茵——也正因为太过于宽松,才会出现美茵在
主动勾引父亲之前、他几乎丝毫都没察觉的事情;这样的他,为什么会想要让美
茵去相亲?难道是就因为怕自己和美茵的事情为人所知、担心美茵以后嫁不出去
所以先给她定下一门亲事?

  ——但是刚才那对父子,包括那个说是我和美茵姑妈的女人,他们三个身上
的着装各有特点,尽管我不是很了解时装方面的东西,不过那三套衣服的看起来
价格都应不菲,想必那对父子所在的家庭也是非富即贵。如果父亲是奔着害怕美
茵与自己有过乱伦肉体关系的事情被人发现、嫁不出去,而因此安排的亲事,那
么对方会同意么?若说父亲是看上对方的家庭,才让美茵早早把这亲事定下来,
那这样的逻辑就更不符合事实了,父亲向来对家世、金钱这种东西不大关心看重
,又怎么会为了攀龙附凤把女儿出卖?况且父亲其实也是相当疼爱美茵的,即便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父亲没有像夏雪平对我这样对待美茵,但也不代表父亲在心
里就会轻贱美茵,相反,在他的心里必然是会更加疼爱美茵的——对于美茵向自
己投怀送抱、让自己做出出格甚至在女儿子宫里内射的行为,父亲一定会认为是
自己的过错,并在心里加倍谴责自己。

  ——那么父亲是为了什么呢?……难道,这是一种托付么?也只有以「托付
」的目的安排的相亲,才既符合父亲的性格和作风,也符合这对父子的形象和家
庭。只不过父亲不是已经被局里平冤昭雪、连公民档案上都不会留下任何不良记
录的么?他还要再「托付」什么呢?父亲一定有事在瞒着我,还有美茵,或许还
包括夏雪平。

  眼前的大事便是要好好安抚这个小坏丫头的情绪,这样的话我才能更方便地
去了解父亲给美茵安排这次相亲的理由:「你听父亲偷打电话,都听到什么了?


  「……就大半夜的,在客厅里,我听他说了一大堆询问关于那个男生的问题
,最后他说了一句」同意见面「之类的话,还说,」当然希望两个孩子能好好相
处,这样的话等有那么一天结婚了,也会幸福的「。」美茵又气又悲伤地说道。

  「哼,我说小坏丫头,这就你任性了!」我眼珠一转,想了一套说辞对美茵
安慰道。

  「怎么你也……」

  「让我把话说完!——父亲说的是」同意见面「,那就说明不是父亲提出来
的相亲,既然不是他主动提出来,何谈」要把你送走「、」这个家不要你「这样
的话来?你也应该看出来了吧,那个男生和他爸爸都是言谈举止相当气派的人,
他们的家庭背景肯定够强横,能跟父亲提出来跟你相亲,那还不是看上你这臭丫
头的长相和气质了?父亲刚被时事传媒那帮人摆了一道,在这个时候有一个豪绅
巨富式的人物想要约父亲和你见一面,什么话都没多说,拿着钱让咱们一家四口
人上这种挥金如土的地方来——哈,人家拿钱,然后让父亲来充作当主,人家自
降身份作为宾客,你说对方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父亲敢不来?这社会就这样,
礼貌也好、面子也罢,总有一种东西是让任何人对某些事都无法拒绝的。你说夏
雪平号称」冷血孤狼「,她是个不和不群的女人,平时很少去应酬,但是遇到人
家伊尔根觉罗氏集团家那个在咱们重案二组当警察的格格结婚,那赵嘉霖平时跟
夏雪平在局里走对头碰,叫一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怎么样,夏
雪平不也去了么?更何况,你这只是个相亲,相亲也不表示就一定要逼同意就跟
那个小子谈恋爱、订婚结婚吧?就只是坐下来见个面吃个饭、聊聊天而已,感觉
不好你连微信都不用加,你就只顾吃饭,吃得差不多了擦嘴就走,以后见了面也
装不认识就好么!又不是马上给你塞到那小子的被窝里去,瞧你这么大脾气……


  「你说什么呢?讨厌!」美茵听了,直接朝着我的胸口猛捶了两拳,然后又
接着趴在桌上一动也不动,一个字也不说。

  「现在心情好点了么?」我拍了拍美茵的后背,对她说道。

  趴在桌上的美茵眼角含泪,转过头耷拉着眉毛看着我,但也就两三秒之后,
她突然眯起眼睛对我居心不良地笑了起来:「嘿嘿,妈妈和哥哥要回家住了呢!
以后每天晚上,嘻嘻,我都可以……嘿嘿嘿!」

  「啊?」听了这话,我立刻有些慌了,「可以什么?你要干什么?」

  「你怕什么?……反正我没把你和妈妈的事情告诉过父亲就是了,嘻嘻!」
美茵擦掉了眼角旁渗出的一滴泪,故意把脸凑到我的面前,抿着嘴巴调皮地看着
我。

  我刚准备追问,恰巧包厢的门被再次打开。我只得立刻住了嘴,然后迅速地
把放在美茵后背上的手移开。美茵见我的动作如此飞快,对我笑得更加灿烂了,
但旋即她也把自己脸上的任何表情收起,再次用手背擦拭了一遍之后,面部肌肉
木然地看着门口。

  回到房间里的那个所谓的「姑妈」,她的情绪要比被夏雪平叫出包厢之前镇
定了不少,她仍然满怀欣喜地看着美茵,但并不再做出什么过激出格的行为,只
是在脸上堆满了灿烂而幸福、且在我和美茵看来都觉得有点瘆人的笑。她一脱掉
那件风格有些科幻奇葩的外套,身上的这组爆乳、蜂腰加上肥臀,倒真有些让我
的鼻腔里冒火,尤其是她的毛衫,虽然圆领包裹住了她的颈根,但在她胸前却有
个倒三角形状的镂空,那对我形容不出多少尺码的巨胸露出了半边,饥肠辘辘的
我只是看着就有些饱腹感;但紧跟着她走起路来时候的怪异姿势、再加上她坐在
椅子上之后皱着眉头的样子再加上坐下去时候的动作之缓慢,用不着我自己拿对
夏雪平的忠贞提醒我自己,我便已经倒了胃口:这个「姑妈」一身的肉弹,很可
能都是用硅胶和玻尿酸加工出来的「装备」而已——好多女人一出国,就愿意按
照欧美的审美开始整容,这种事情我向来既迷惑又厌恶。

  不过从她坐下之后,她倒是也开始对我热情了,还很积极地向我打了声招呼
:「哎哟,你就是秋岩吧,个子长这么高!」但之后,她的注意力仍旧完全放在
美茵身上。

  而那对父子,当回到包厢里之后的状态虽然仍是喜悦,但他父子俩的眼睛也
规矩了许多,不再来回朝着任何人的身上乱扫,并且,那个小男生似乎有意无意
地在躲着夏雪平,非要是目光碰上夏雪平,他的额头便开始冒出冷汗来,然后接
着把脸转过去闪躲着,连一个字也不敢跟夏雪平多说。

  只是在夏雪平的脸上,出现了遮天蔽日的阴沉,她一会到包厢里也开始不住
地凝视着美茵,那水意融融的双眸中,写满了无奈,还有不舍。我抬起屁股刚准
备把自己正坐着的这张椅子给夏雪平让出来,夏雪平却直接把双手搭在我的肩头
,又拍了拍我的后背示意我坐下,接着她直接坐到了我最初坐着的最靠里面的位
置,坐定了之后,便双目中充满敌意地看着我和美茵那所谓的「姑妈」还有那一
对儿父子。

  而父亲就更不用说了,原本就强颜欢笑的阴沉的脸上,更添了几层痛苦,那
是一种陷入两难的痛苦——父亲此刻的表情,更加说明了他心里是藏着事情的。

  「正式介绍一下——」父亲坐定后,对我和美茵朝着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短
发女人摊手说道,「这位是褀华洋服公司总裁隋琼岚……她是爸爸的表妹,也就
是你们的表姑妈。」

  父亲这一介绍,美茵倒是没多大反应,我心里倒是惊了两惊:

  「褀华洋服」算得上是亚洲在国际上都很出名的服装品牌,清朝光绪年间在
R省C市由举人隋祺英与其夫人孟雨棠开办的,旧时代执政府时期,隋家因为得
罪了曹大总统的部将,举家逃往东北寻求张作霖的庇护,也就因此「褀华洋服」
在F市开了第一家分号,再后来又因为伪政权的建立,隋家的第三代隋世芳不愿
与日本人合作,于是又出走欧洲逃往中立国,后来「褀华洋服」和后来专卖改良
旗袍褂子的「褀华华装」便开遍了全世界;说起「褀华洋装」,在美茵和相仿年
纪追求潮流又对历史没什么兴趣的女孩可能不大感冒,但如果提起那位与褀华终
身签约的专门设计晚礼裙的设计师Monica Chan,美茵必然是要兴奋
地惊呼一番的——父亲居然跟这样一个百年流芳的时装世家是表亲,我和美茵之
前也是闻所未闻,这可谓是「两惊」之一;不过回想一下,父亲跟陈美瑭领证之
后摆家宴醉酒时候,说的关于自己的家世:我曾祖父曾是南方的一位大军阀,这
样的话两家之间有亲缘关系,倒也是无可厚非。

  但这「两惊」之二,便是父亲说话的逻辑:既然是我和美茵的表姑妈,那么
为什么要先介绍并强调她姓甚名谁、在什么企业工作呢?甚至,有必要介绍得这
么清楚么?

  而且,父亲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不继续往下说了,似乎如鲠在喉。夏雪平的
反应倒是快,见父亲停顿下来,两秒钟之后她便结过话茬,对我和美茵说道:「
姑妈在巴黎生活了十多年,最近刚回国,时差还没倒过来。不远万里回国请你们
两个小家伙吃饭,秋岩,美茵,你们是不是应该谢谢姑妈?」

  「谢——谢——姑——妈——」美茵坐正了身体,双手抱胸低着头,仿佛幼
儿园和小学生遭遇领导访问一样拉着长音对隋琼岚说道。

  我尴尬地看了美茵一眼,接着一面礼貌地对隋琼岚说着话,一面观察着她的
反应:「从小到大也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又漂亮又有才干的姑妈,您远道而来
,这才一见面,就对请咱们来这么好的地方,弄得我跟美茵都有些受宠若惊,作
为晚辈,如果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姑妈见谅。」

  ——在说这些客套话的时候,我心里是有一定预期的:一般来讲从小到大没
见过面的远亲见到家里后辈,若听到后辈说像我刚刚所说的这些话,普遍的回应
应该是诸如「这孩子真会说话」、「都是一家人用不着客气」之云云;

  但隋琼岚转过头看着我,却十分客套地说道:「哦,没事……呵呵,这孩子
个子真高!」接着,她便又对美茵笑着,甚至也跟着低下头却抬着眼睛,对美茵
说道:「漪……美茵,姑妈刚刚吓着你了吧?不好意思啊,姑妈在法国那边待久
了,这说话打招呼也都是用的那边的方式了,姑妈向漪……向美茵配个不是了啊
!对啦,姑妈还从法国给你带了礼物了——酒心巧克力和咱们家自己做的今年的
限量款风衣,你肯定能喜欢!」

  或许是因为隋琼岚太过热情的态度让包厢里的气氛越来越冷,坐在桌子最末
尾那个中年男也不禁连忙对隋琼岚说道:「着什么急,你说你东西都放在车里呢
,现在就说出来,还不给人家姑娘,故意馋人?你跟何先生商量商量,差不多赶
紧上菜吧!孩子们肯定都饿了!」

  「哦,好!何……劲峰,那个……」

  父亲连忙说道:「我已经跟服务员打好招呼了,菜应该这就来。」

  话音刚落,包厢门打开,一盘盘珍馐佳肴端上了餐桌。但此时,这盘子里装
的是什么,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再次谢谢姑妈了。」我无法忍受心中的困惑,准备开门见山,「姑妈,您
刚刚怎么管美茵叫」漪漪「?我是她哥我都不知道,她怎么还有这小名呢?」

  隋琼岚还没说话,父亲却先冲我咳嗽了一声,眼神严厉地看着我,却未说一
句话。与此同时,夏雪平又把手放到桌面下,轻轻打了两下我的手背。

  隋琼岚冲我笑了笑,很随意地说道:「呵呵,姑妈家的人口太多又杂,光是
姑妈身边的这些侄甥们就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姑妈只记得人不记得名,也情有可
原吧?哈哈!」

  「嗯,情有可原。」我看了一眼父亲,又看了看夏雪平,深知他俩都觉得我
话有点多,于是只能改口对父亲问道:「那老爸,这两位是……」

  「哦,这位……」父亲说着站了起来,对我和夏雪平还有美茵说道,「这位
是你们姑妈的朋友,狄昊苍先生;还有这位,小狄先生,是狄先生的独生子。」

  「何叔叔客气了。」那个「小狄」也站起了身,对我和美茵毕恭毕敬地说道
,「我叫狄瑞珅,见过美茵妹妹了。」

  说着,狄瑞珅对美茵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他的这只右手还不是笔直地伸出
去,而是除了大拇指以外的四只手指全都朝着自己的方向微微勾了回去。这种握
手的姿势相当的占女生的便宜,我在警校时候的一帮狐朋狗友们用过,诸如卢二
公子那样的纨绔公子哥也用过,最简单的,女孩子如果把手搭了过去,那么最起
码用这种姿势的男生便可以用自己的大拇指摸摸女孩子的指根关节和手背皮肤,
得寸进尺一点的,还可以趁势把女孩子一把拉到自己怀里,或者假装是女生太用
力,跌到对方身上去。这个小狄竟然用这样的握手姿势对着美茵,这让我心中十
分地不爽。

  而美茵依旧毫无反应——自从服务员把一桌子菜肴上齐之后,她就没抬起头
过,拿着分餐夹往自己的餐碟里一顿叨,叨满了一整碟之后,又给自己倒满了一
杯鲜榨的香橙胡萝卜汁,接着一口菜一口果汁地就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她倒真
是把我给她出的那招「你就只顾吃饭」贯彻得如此淋漓尽致。于是没过十秒钟,
狄瑞珅的脸上开始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别站着了,狄公子。」我对狄瑞珅说道,接着又看向父亲,「爸,你也坐
下吧。瞧把美茵饿的!你们俩再这么站着,咱们其他人还怎么敢动筷子啊。」

  「对,说的对!都坐下吧,动筷、动筷!」隋琼岚看着美茵吃得可口舒心,
自己也在一旁乐不可支地张罗了起来。

  狄瑞珅在美茵那里没捞到握手,脸上倒也不改颜色,主动伸直了右手对我问
候了一句:「秋岩哥,幸会。」

  因为刚才他那双不老实的眼睛来回往夏雪平与美茵身上乱扫,再加上他冲着
美茵时候的那只手,我对这小子由衷地产生了一股敌意;本来寻思着他若是就此
老老实实地坐下便也算了,没想到他居然主动跟我打了招呼,无论他此刻心里怎
么想,在我这都被视为一种招惹和挑衅。于是我放下筷子,大喇喇地看着他笑道
:「狄公子这么客气啊,还没怎么样呢上来就管我叫哥?咱说清楚点:你大还是
我大?别整到最后你比我大,别还折煞我了呢!」

  原本刚才拍打了我两下手背后,跟我牵着手的夏雪平,此时此刻松开了手,
然后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摸了两下,接着她什么都没多说,也端起筷子默不作声地
吃起了菜。对于狄家父子,夏雪平真的一眼都没多看。

  「我今年19。您呢?」狄瑞珅虽然狐狸尾巴尽露,却依旧表现得很是儒雅


  「嗯,那你是应该叫我一声」哥「,这不亏,我21了。你还上学呢吧?」

  「呵呵,今年刚大一,北方大学的。」

  「哟,大学生,还是名牌大学!不好意思,真没看出来。」我略带讥讽地对
狄瑞珅说道。

  狄瑞珅听了,笑而不语,礼貌地对我点点头后坐回了座位上,端起杯子喝了
一口水。他知趣地不再说话,我也没继续向他发难,毕竟这是第一次见面,人家
又是跟着隋琼岚一起来的,我总不能对人开口便骂。我便也拿起了手边的分餐夹
,往自己的盘子里夹了两只烤鸡翅,又夹起一只放进夏雪平的盘子里。

  而在这个时候,狄昊苍却双眼凝视着我,对自己儿子说道:「瑞珅,你确实
得向人家秋岩好好学习学习。你秋岩哥虽然才21岁,但是已经是咱们F市警察
局风纪处的处长了,算得上咱们Y省年轻的警官干部里,有头有脸的小大人。以
后你可以多跟他走动走动,有什么事情可以多请教请教人家。」

  「哦,是么!」隋琼岚这才抬起头睁大了眼睛,双眼放光地看着我,「这雪
平是在本市名噪四方的女警察,秋岩居然也这么厉害呢!」

  「哎哟,狄叔叔您也认识我?」我抬头看了看狄昊苍,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
情,让我更加觉得不自在。

  「我只是听说过你,从张霁隆先生那儿听得的。」

  「狄先生也认识张总裁?」一直都阴着脸不说话的父亲,想了想插了一句嘴
道,接着微微侧过了身,继续吃着面前那碗莼菜牛肉羹。

  「那是当然了,我跟他们隆达集团还做过而几笔生意。」狄昊苍也不管父亲
看没看他,他都冲父亲微笑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对我说道,「而且我跟你们徐远
局长也是朋友,只不过相互之间有些年头没怎么来往了而已。我也很荣幸认识你
,小何警官,还你的妈妈,你身旁的这位夏警官……」

  狄昊苍的话音刚落,夏雪平也头都没抬地说道:「免了。跟我有交集的,除
了我很早以前就认识的人,其他的除了案件受害者及其家属,也就是嫌疑犯及其
家属了,再不就是警察。除此之外的人,我很少来往。狄先生有心了。」

  夏雪平很明显地并不给狄昊苍面子,但是这面子还是被狄昊苍给接住了:「
无妨,」冷血孤狼「果然名不虚传。反正今天大家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那就是
有缘。来日方长,情分这东西可以接着累积。」

  我转头看了一眼夏雪平和父亲,夏雪平的冰块脸要寒凉过窗外的积雪,父亲
阴沉的脸色要比此刻的夜空更暗;另一边美茵只顾着低头吃东西喝饮料,这一时
刻的她仿佛被之前的莫阳给传染了,失去了听力也不会说话。真正在应付着隋琼
岚和狄家父子的,就只有我一个了。

  那曾想在这个时候,王楚慧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只好对在座的全体打了
个招呼,然后推门走到走廊里,把电话接通:「王大姐,有什么事么?」

菊花好养 2020-6-25 16:34

  「那个,秋岩……出事了。」王楚慧的口吻显得十分着急,但她却把话说得
不清不楚。

  「呵呵,王大姐,我问的不就是」有什么事「吗?出什么事了您说。」

  「郑玥施跑了。」王楚慧似乎含了一口气说着。

  我以为我听觉系统出问题了:「谁?」

  「郑玥施跑了。秋岩,怎么办?」

  ——这让我产生了一肚子疑惑,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不是……姐,您等会儿啊——郑玥施跑了?她不是景玉宫那个案子的受害
者么?她跑了?」

  「对。」

  「咱们抓她了么?」我的眉头已经紧皱到我头痛。

  王楚慧接着支吾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跟我讲明白:原来在今天庭审结束
之后,景玉宫分局的警察便跟检察院的检察官们把郑玥施送回了市立医院。可也
不知道市级法院那帮人是这么想的,因为法官当庭采信了蒋帆辩护律师孟伟鳌的
问话,再加上,我所不知道的是,后来法院调查取证部门的人居然也把郑玥施的
辩护律师也找了过去,郑玥施的辩护律师证实了郑玥施确实在服用具有调节内分
泌和镇定功效的药物,所以法院和景玉宫分局的人居然共同执行了一项决议:将
郑玥施转送到省立精神病院——且不说郑玥施的状况有没有需要被送到精神病院
那么严重,据我对于司法系统的程序了解,市级法院和景玉宫分局这么做绝对是
擅自行动,市级法院确实可以直接向区警察分局发布各种决议命令,但是其一必
须得向市局报备、得到局长、副局长或者相关部门负责人的签字,其二他们无权
认定任何人的诸如伤残、疾病等生理问题,哪怕是嫌疑犯都不行,更别提受害人


  但景玉宫分局的人还是这么做了,在他们的监控下,市立医院的急救车把郑
玥施运送到了省立精神病院。而就在景玉宫的警员以为完事大吉撤离之后,郑玥
施趁着急救车上的人不注意,直接溜得无影无踪。

  ——听完这些事情,我不由得为郑玥施揪心:一个骨瘦如柴、连走路都成问
题的女人,穿着单薄的衣服,在这冰天雪地里自己一个人,她该怎么办?别说跑
远,她连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可就在这时候,王楚慧对我开口问了一句让我觉得难以置信的话:

  「秋岩,咱们该下通缉令么?」

  ——这种话她居然对我问得出来,她还真敢说!

  「你要通缉谁啊?」

  「……郑玥施呀。」王楚慧的语气里到没那么坚定,像是试探,又像是有人
逼着她对我说一样。

  我实在是忍不了自己的脾气,对着王楚慧说道:「我说,慧姐,您当刑警的
生涯好像比夏雪平都长吧?我记得好像是说徐局长还重案一组组长、以前市局还
有刑侦处的时候您就已经在一组工作了对吧?」

  王楚慧也不傻,必然是听出了我字里行间中的揶揄贬讽:「秋岩,突然说这
些干嘛?」

  「您听听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对于郑玥施她丈夫和她女儿这样一个有这
么多疑点的案子,咱们警察系统的人没办法帮着人家让施暴者得到应有的惩罚不
说,哦,咱们还要通缉人家?」我替郑玥施忿忿不平地说道。

  「不是……秋岩,你别急,我也这也是想个办法找到她,对吧!咱们进行」
通缉「之后,让各个分局和派出所的警员进行所谓的」抓捕「,不也是在帮她么
……」如果王楚慧不是心虚,那就是此时喝多了,要么是失心疯,总之她在有些
故意掩饰自己真实目的地满嘴跑火车。

  「帮她?您管这叫帮她?那我问你,郑玥施犯了什么罪?抓捕的理由是什么
?抓捕到了之后怎么办?是交给景玉宫分局还是市级法院?还是继续给她送进精
神病医院!」

  在我的追问之下,王楚慧终于不说话了。我不清楚刚才这一段令人难以置信
的真实故事情节,究竟是因为王楚慧的脑子有毛病,还是因为她认为我的脑子有
毛病而会听她的。

  我屏住呼吸,又追加了一句:「而且我没记错,咱们重案一组没有签署通缉
令的权限。您去直接把事情跟局长或者副局长报告吧,看看他们俩怎么说!」

  「嗯,我知道了。」王楚慧说完,先把电话挂掉了。

  今天一系列的遭遇,让我对王楚慧这个女人真心「刮目相看」。刚刚这通电
话,从她的措辞到语气,都不可谓不突兀,但是我严重怀疑这通电话本身就像是
个阴谋一样。难不成王楚慧也是这个「天网」里的一员,或者说,至少她跟那个
蒋帆跟景玉宫分局里的人是有勾连的?既然艾立威给夏雪平留下的遗物里,还有
国情部周荻现在所调查的案子,都直指外公的死与「天网」有关,那么王楚慧这
个看似淫娃荡妇加上傻大姐般的女人,不可不防;但却也不能打草惊蛇,否则哪
天她在我背后捅一刀子倒是小事,万一中断了她或者——如果有的话——潜藏在
她身边的那些人所要执行的事情,那么反倒是不利于挖出这个「天网」的真实存
在。

  我料定王楚慧必然不会把自己刚才说的话、以及景玉宫分局和市立法院合谋
的事情告诉徐远,那么这件事,就由我来做。

  在拨打了徐远的手机未通之后,我直接拨通了他的办公室电话,意想不到的
是接电话的竟然是沈量才:「喂,哪位?什么事?」——同时从话筒里传来的还
有徐远的咳嗽和摔茶杯盖的声音,加上沈量才说话的语速和语调,我能感觉到两
个人似乎在我把电话打过去之前又吵了一架,所以沈量才在接电话的时候,连徐
远办公桌上座机的来电显示都没看。不过事发突然,无论是徐远还是沈量才都是
上峰,反正也是汇报情况跟谁汇报也都一样,他们俩之间的嫌隙,我参与不了也
不想参与,于是我便一五一十地地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沈量才。

  「行,我知道了。何秋岩,你做的很好。这件事就全权交由我来处理了。我
没记错的话,白浩远那边手头上还有个更麻烦的案子,你明天开始就跟进他那个
案子吧。」

  「是。」

  待我说完之后,沈量才也先把电话挂了。看似郑玥施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
可我的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踏实。

  等我再回到包厢里一看,此刻的餐桌周围已然另一副景象:父亲正硬着头皮
跟隋琼岚交谈,隋琼岚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完全视他人若杂什的倨傲;另一边夏
雪平冷着脸低着头看着手机一言不发,同样保持沉默的还有不住地打量夏雪平的
狄昊苍;他的儿子狄瑞珅正满面春风地专心凝视着美茵,而美茵怒气冲冲地看着
面前的盘子,似乎特别想徒手把这些镶了金银的餐具全部掰断。

  「秋岩回来了,今天也差不多了。美茵晚上还有功课习题要做,雪平跟秋岩
名早还得赶去上班,咱们都该回去了吧。」一见我进了屋,在隋琼岚身边显得有
些低声下气的父亲连忙对所有人说道。

  我默默地看了看我那堆满菜肴却只吃了一口的香烤鸡翅中的餐碟,对父亲点
了点头,并未坐下,直接转身走到衣橱前面,帮着父亲、夏雪平跟美茵拿过了他
们的外套。

  「这就不吃了啊!再吃一点嘛!这家酒店里面还有好多菜很好吃的……你看
看这孩子才吃了多少?这么大的个子就吃这么些能吃饱么?」隋琼岚一听父亲说
要告辞,连忙朝桌面上看了一眼,接着又往我的餐碟里一瞥。

  「秋岩晚上还有事情。」夏雪平抬起头,趁着隋琼岚话音刚落,不冷不热地
对她说了一句。

  我也连忙说道:「呵呵,姑妈这就不知道了,我们这帮当警察的,尤其是当
刑警的,吃饭没个准点。不吃了。」

  「那要不然把这些东西打包?我再去跟服务员点一份清蒸鲍鱼、一份木瓜西
米炖雪蛤,」隋琼岚说着又看了看美茵,「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在这个年纪多吃
一点很补的!美容养颜,对身体也好!」

  美茵听了之后不说话,但她却低着头直咽口水。

  「行,打包吧。姑妈请咱们吃饭,点了这么多菜,每一道都几百块,也别浪
费了。带回去晚上当宵夜,明天回锅或者在微波炉里热一下也行。」父亲对我和
美茵理所应当地说道,脸上凛然的表情,仿佛对隋琼岚的请客很无所谓,又有些
吃定了心思非要占隋琼岚一把便宜的感觉。

  于是隋琼岚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然后按了桌上的服务铃叫来了服务员,十五
分钟之后桌上的所有盘子餐具都撤了下去,多了七只实木制的餐盒和两盏陶瓷外
壳不锈钢内胆的保温桶,一盏是木瓜雪蛤、一盏是餐桌上基本没人动一口的佛跳
墙。接着隋琼岚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看着我思考了一下,然后对父亲和夏雪
平问道:「秋岩现在是刑警,是不是还没买车呢?」

  「咱们家的人,除了雪平以外,都没有车。」父亲对隋琼岚说道,「您问这
个干什么?」

  「没有车怎么行?这样吧,秋岩喜欢什么牌子、什么样的车,告诉姑妈。全
F市的汽车公司,姑妈都有认识的朋友。你有喜欢的,明早我就派人送到家里去
。」

  隋琼岚这一顿饭基本没对我投入多少关注,这突如其来的热情,不禁让我受
宠若惊:「不行!姑妈,咱们刚见面,您都请我来这地方吃饭了,还要送我一辆
车?这个真不行!:」

  「他姑妈,用不着吧。」夏雪平冷冷地看着隋琼岚说道,「本来我都考虑好
了,我和秋岩有足够的存款,劲峰再拿一点,买个车不成问题的,这个就用不着
您操心了。」

  隋琼岚见到夏雪平这种冰冷的态度,明显不乐意了:「呵呵,雪平妹子,我
只是……」

  但未等隋琼岚把话说完,父亲又发话了:「你和秋岩的钱就先存着吧。姑妈
愿意送的,秋岩,你就收下吧。喜欢什么样的车,告诉姑妈。」

  既然父亲都发话了,我也没什么好再拒绝:「呃……就一般的就挺好,马力
差不多、实用一点的就可以,用不着太贵的。最近世界汽车博览会不是正在F市
举办么,我记得美版Nissan不是有一款Sentra么,性价比不错;要
么就是类似丰田」卡罗拉「、」现代领动「这种就可以了。」

  「姑妈明白啦,反正就是轿车类的就行是吧?」

  「嗯,没错。」

  「Oui,明早姑妈就让人把车给你送到。」

  「那我就谢谢姑妈了,merci!」

  「Je vous en prie(别客气)!哈哈,这孩子,个子真高
……」隋琼岚说完,得意地看了看狄昊苍笑了笑,又扭头看了看父亲,「我说…
…咳,劲峰,你让美茵加我个微信吧?我在巴黎那边到现在还是经常用What
sApp,微信刚申请的,还一个好友都没有呢。让美茵加我一下吧!」

  「姑妈您也是真有意思!」美茵已经把那套女警棉衣的拉链拉好,全身裹的
严严实实的,她瞪圆了眼睛,说着还猛地往桌面上拍了一下——若我没记错,这
可能是从隋琼岚进入包厢到现在,美茵第一次用正眼看着隋琼岚:「您这又是给
我买珍品汤羹当夜宵,又是给我哥送车的,就是想要我的微信,对吧?干嘛这么
大费周章的,而且我的微信号、我就坐在您对面用俩鼻孔喘气儿呢,您还干嘛问
我爸要?您怎么就不敢直接跟我说呢?」

  「何美茵!」父亲也有点心急,但缓了一下之后,父亲语气优柔地对美茵半
劝非斥地说道:「……别这么跟你姑妈说话,客气点!」

  「Non,ca ne fait rien!没关系的!……青春期的孩
子都这样的,尤其是女孩子嘛,有点娇气无所谓的!而且确实是姑妈不妥,我…
…」隋琼岚尴尬地看了看美茵,「姑妈就是想吧,这么多年也一直没见到美茵,
姑妈挺想跟美茵多沟通沟通,联络联络感情……我……你能加姑妈一下微信么?


  美茵坐在座位上,本来包厢里的暖风开得很足,她又早早地就把那警服棉大
衣裹在身上,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豆大的汗珠已经覆盖满了她的整个小脑门。
她瞪着不大敢与她对视、又有些失望和瑟瑟发抖的隋琼岚,又微微转过头瞪着脸
上挂着假笑的狄瑞珅,对隋琼岚趾高气昂地说道:「行啊,我可以加你微信,但
是说好,我只加你一个人的,不加其他乱七八糟的人!——把你手机拿出来。」

  隋琼岚看着美茵,多少有些瞠目结舌,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巴看了一眼狄昊
苍;而狄昊苍则在一旁默默地轻叹了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隋琼岚只好
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美茵,美茵把隋琼岚的手机放到了自己的腿上,然后自己扫
了隋琼岚的二维码,才算加上好友。

  等这一切小闹剧都结束了,我才拎着那些打包盒还有那两盏保温桶,走在夏
雪平跟老爸的身后离开了包厢——真是浪费了这一桌山珍海味,吃得一点滋味都
没有。

  美茵兀自走在前头,隋琼岚紧紧地跟在她的身旁,我实在想不通这个声称是
「我和美茵两个人的姑妈」的女人,为什么会对美茵如此的上心,而且我也想不
通美茵这刁蛮丫头是修了哪辈子的福分,让这个跨国服装业女王能在见到她第一
眼之后就可以这么拿她宝贝着。

  而狄家父子在我身后百步开外的地方并肩走着,在这一刻那个狄公子才露出
了些许不悦之意;而他的父亲,那个看起来就很不像什么好人的狄昊苍,从楼上
下来这一路都在狄瑞珅身旁谆谆叮嘱着什么,奈何这用餐大堂里原本就嘈杂得很
,而在这个时间段竟然还有爵士乐队表演,我实在无法听到任何稀碎的只言片语
。总之我有种预感:对于我们家这么个已经没落的、一没地位二无财富的家庭,
他这么个富商如此急切地想要让美茵跟他们家狄瑞珅结成连理,准不是什么好事


  出了饭店大门,隋琼岚的那辆黑色奔驰斯宾特豪华商务车已经在大门口等候
,从驾驶门那面走下来一个身形苗条、全身都穿着皮夹克皮裤的短发混血女生,
头发染成了白色,看起来身手十分地轻盈矫健;但她一见狄昊苍和狄瑞珅,便轮
流与这对儿父子眉来眼去,直到一直盯着美茵的隋琼岚发现之后对着那女司机咳
嗽了两下,她才有所收敛。

  「那我就先走了,美茵,等哪天姑妈再来找你吃好吃的、带你玩啊!」在把
自己那两份礼物交到父亲手里之后,隋琼岚对美茵笑着说道。

  然而美茵仍然是一脸嫌弃地低着头看着地面的雪花,一个字都不愿意跟隋琼
岚多说。

  「我说隋总,改天再说吧。」父亲有气无力地看着隋琼岚说道。

  隋琼岚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只好对父亲点了点头,然后又很形式化地跟我
和夏雪平到了别。

  看着远去的商务车,又回头看了看身边这三个不说话的人,我只好故意打了
个哈哈调节了一下气氛:「呵呵,这时装公司是有腔调哈?连开车的司机都那么
漂亮。」

  「你看上了?用不用也给你配一个美女司机?」夏雪平听了,立刻抬起头对
我白了一眼。

  我完全是情不自禁、再加上条件反射地搂了一下夏雪平的腰,对她笑着说道
:「我的夏雪平大人,我的美女司机不就是你么?嘻……」话说到一半,我突然
如梦方醒,才想起在我身边还有父亲还在,于是只能尴尬地收了声并收回了自己
的手臂,在一旁干咳了一阵。夏雪平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但也有些不自然地
看着父亲。

  父亲看了我和夏雪平一眼,低头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天儿也不早了,那
个,你们娘俩赶紧先去市局把行李什么的取来吧——就拿点衣服就行。被褥枕头
、床单被罩、毛巾、牙刷牙膏什么的,家里都全的;之前月芳在的时候,给家里
买了一大堆,都够用到后年去的。」

  「嗯,也好。我们快去快回,你先和美茵回家。」夏雪平对父亲说道。

  父亲看着夏雪平和我,对我们微笑了一下,便回身拍了拍美茵的肩膀。却没
想到在下一秒,美茵突然甩开了父亲的手,而且还不经意地在他的另一只胳膊上
打了一下,于是父亲手中的那盒巧克力还有那件晚礼裙,全都散落在了地面上。
父亲整个人瞬间傻掉了,只听见美茵扯破了嗓子对父亲吼道:

  「我不跟卖儿卖女的人一起回家!」

  「美茵!你说什么呢!别瞎说!」夏雪平听罢,立刻走上前去,狠狠地在美
茵的后肩胛骨处拍了两下。

  父亲双眼苍白地看着美茵,然后低头看着那满地的埋在积雪里和泥泞中仍被
纸箔包裹着的巧克力,还有那件被浸湿的蚕丝礼裙,呆立片刻,无奈地从口中呼
出一股白气,接着他皱着眉头蹲了下来,光着双手艰难地捡拾起一颗颗巧克力来
——而他以往冬天最常戴的那双添柏岚的可以使用触屏手机的登山保暖手套,此
刻正戴在美茵的手上。

  我转头白了一眼美茵,把餐盒与保温桶轻放在地上,连忙跑到父亲身边,抓
过了他的双手,并把我手上的这副尼龙防水手套给他戴了上去。

  「还是你戴着吧,儿子。」

  一辈子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能微笑面对的父亲,第一次在我面前,几乎是毫无
掩饰地湿润了眼眶。

  父亲刚准备摘掉手套,我连忙扣住他的手腕:「没事,夏雪平车上还有一副
备用的,明天我再去问咱们市局后勤处要一副。」然后,我接着帮着他捡起更多
的巧克力,又回过头看着美茵。美茵则是站在夏雪平的身边,背对着我和父亲,
看着黑压压的夜空下F市银装素裹的街道。等捡完了巧克力,父亲又拿起那件宝
贵的晚礼裙,轻轻拂去上面的泥点与浮雪,重新叠好放回了纸袋里。我只能劝说
父亲先打车回家,让美茵跟着我和夏雪平先回一趟市局,然后再回家去。美茵也
咬着牙默不作声,而从她一上车之后,瞬间泣不成声——在她的眼里,失望、愤
怒、迷惑、恐慌,这些情绪几乎要挤爆她的眼瞳,她用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
,而同时她在自己的手掌中竭力嘶吼着,很是痛不欲生。

  作为一个母亲,一个多年未于女儿相处的母亲,此时的夏雪平只能坐在她的
身旁,轻轻地搂着她的肩膀,抚摸着她的后背。

  车子里依然开着暖洋洋的热风,我也把车后座的窗子打开了些微一条缝隙。
清新的冷空气吹在美茵的脸上,她放缓了呼吸的同时,情绪也逐渐恢复了下来。

  「夏雪平,那个隋琼岚,真的是美茵,跟我,我们俩的姑妈?」在我和夏雪
平把美茵留在车子里,我和她一起上楼去整理行李的时候,我对夏雪平问道。

  「你想知道些什么?」帮着我叠着背心短裤的夏雪平对我反问道。

  「很多:她可不像是从法国刚回来……我是说,她肯定经常去巴黎,我老早
就听说过她。但是她肯定也应该没少花时间在国内、在F市,她并不像她说的那
样一直在法国定居没回来过,那她为什么到现在才来看我——准确点说,她是来
专门看美茵的,但是为什么?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美茵,但她为什么才来?还有
,她到底究竟是不是」我和美茵的姑妈「?她跟父亲到底什么关系?——我也不
是说我觉得她跟父亲有什么」特殊「关系,但问题是,如果她真的像你们说的那
样,是父亲的远方表妹,我怎么觉得你跟父亲,你们俩都很反感这个隋琼岚?最
重要的事情是,这件事跟狄家那爷俩有什么关系?美茵告诉我,父亲今天是带她
来相亲的——美茵才多大?她才是个高中生,就相亲?而且我也看得出来你很讨
厌狄家那父子俩的流氓目光不是么?」

  夏雪平看了看我,低下了头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链,低沉地说了一句:「嗯,
那父子俩的眼神是够让人恶心的。不过,其他的事情,我暂时还不能跟你说。」

  我听着这话,给我和夏雪平那两把备用手枪上着保养油的双手立刻停了下来
:「夏雪平,我一直以来都有一句话想问你。」

  「你说?」

  「你跟老爸,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从小到大,一直都在瞒着我,还有
美茵?」

  夏雪平从地上站了起来,竖起了两只行李箱,然后她并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
题,而是先把行李箱推到了门口,又去洗手间先洗干净了自己的双手,之后,她
才对我说道:「还是我刚才说过的那句话:秋岩,有些事情,我暂时还不能跟你
说。」

  「不能跟我说?」我也有些无奈,我觉得我有必要知道这件事情是什么,否
则美茵的心结必然短时间内很难解开。我不知道拥有了夏雪平的我,以后会跟美
茵的关系如何,而且她马上又要升年级、重新分班、然后还有大学联考,我不想
看着她每天都像刚刚在车上那样哭得如此可怜。因此,我有些抱怨地对夏雪平说
道:「你一直就是这样……之前吧,你自己准备对付段亦澄的时候,就什么都不
跟我说,结果,我一直都想说如果我不是阴差阳错知道他要害你,你可能就折了
自己的命;尔后你又想试探艾立威,结果你还是不跟我说,然后呢?差点被那个
姓刘的联合原溯那帮人渣给糟蹋,又被他玩了一出真假情郎……」

  「我不想跟你说,完全也是为了美茵好!也是为了你好……」夏雪平也突然
放高了音量,她的脸上也写着万般无奈。接着她走到我面前,捧住了我的脸,凝
视着我的眼睛说道:「再过一段时间吧,等再过一段时间,我可能会跟劲峰把所
有事情都告诉你们俩。」

  夏雪平这些话,基本就坐实了父亲跟她之间,确实有关于隋琼岚和狄家父子
的事情瞒着我和美茵,只是夏雪平现在不想说,我也没办法逼她。「好吧,我知
道了。」

  在这个时候,我和夏雪平的手机同时响了,我俩都下意识地以为是局里的紧
急通知,便松开了对方拿起了手机,但解锁屏幕一看,原来是美茵的操作:其实
原本我就在想,刚刚在饭店包厢里的时候美茵只是很保密地把手机拿到桌子下面
,而且还用自己的手机扫隋琼岚的二维码又有什么用,这一会儿隋琼岚便建立了
一个讨论组,然后把美茵和一个网名叫「元芳你怎么看」的男生拉了进去,而这
个「元芳你怎么看」的头像便是狄瑞珅的自拍——我猜测这个讨论组的建立都有
可能是隋琼岚全美茵加狄瑞珅的好友未果后想出来的办法;不过美茵的做法倒是
更绝,直接把我和夏雪平也一起拉了进来,于是讨论组里,仍然一片死寂。

  夏雪平把手机放回了裤子口袋里,看着我的眼睛对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咱
们家美茵还真是个小」人精「!快下楼吧,不然小」人精「该等着急了。」

  我也叹了口气,故作轻松地站起了身,心里却在想着,刚刚自己一直在同情
这个「小人精」,却也不知道这个「小人精」会在我和夏雪平在家里住的这段时
间里给我和夏雪平制造什么麻烦。

  果不其然,等我和夏雪平下楼之后,脸上还带着泪痕的美茵已经从车上下来
,站在寝室门口,一脸急冲冲地等着我和夏雪平。

  「怎么下车了?在车上等着咱们多暖和?」夏雪平对美茵问道。

  「我……我想上楼帮你俩来着,门口传达室那个老太太不让我进。」美茵看
着我和夏雪平,仍旧有些啜泣地问道:「妈……你……你你和我哥在楼上这么长
时间……在干什么呢?」

  夏雪平听到这个问题,起先脸上有些疑惑,接着便微微一红,然后对美茵微
笑着说道:「我和你哥在楼上,当然是收拾东西呢。」

  「总共十二分钟,你倒是告诉我还能够干啥的?」我对美茵的冒失以及没有
一点眼力见,可是一点都不留情,虽然我刚刚还在可怜她,「你不是说你要帮我
和夏雪平的么?赶紧的,把后备箱帮着打开啊!我俩可都拎着箱子呢,大小姐您
杵在这,是要当拒马还是当路灯?」

  「什么?……哦哦,马上。」美茵抹了抹自己眼角,急匆匆地跑到车尾去,
按了一下后备箱门的按钮。

  但事情并没有因为我刚刚借引子跟美茵叫嚷的那一句话而结束,等车子一发
动,美茵那危险的小话匣子又打开了,她趴在夏雪平怀里,发著嗲对夏雪平问道
:「妈妈,你跟哥哥出去玩这一个月,都去哪了?怎么你们俩一张合照都没往朋
友圈里发呀?」

  「去了好多地方:北边两个省都去了,然后又绕着去了草原还有R省。」夏
雪平即使跟美茵分隔了十年没相处,但对于美茵的小心思和小聪明,她还是清楚
的,她如是说道,「至于合照,我和你哥哥真是一张都没照,因为毕竟,我刚刚
也跟你爸爸说了,我俩也算是秘密任务,放假确实是放假,但也不可能透露我俩
行踪的。说起来,我跟你哥哥还遇到了几次危险呢。」

  「哦,还有这种事情!那么遇到危险了,哥哥一定会保护妈妈的吧?」美茵
故作天真地问道。

  夏雪平通过后视镜看了看我,幸福地笑了笑,然后对美茵说道:「对啊,哥
哥确实在保护我呢,而且还的确帮我做了很多事情,虽然说他之前,确实在我身
边闯了不少祸……」

  「那,哥哥保护了妈妈之后,妈妈晚上会怎么奖励哥哥、报答哥哥呢?」美
茵看着夏雪平,嘴唇上展露出了巧诈的笑容。

  夏雪平听了,有些紧张又羞惭地低下了头:「美茵,这个……这让我怎么说
呢?」

  「妈妈,说说吧!怎么奖励哥哥的?」

  「就……请他吃好吃的呗。」

  「」好吃的「?妈妈所说的」好吃的「,是妈妈的乳头还是妈妈的小穴呀?


  我又惊又气,猛地踩了一脚刹车,车里包括我在内的三个人,全都往前梦晃
了一阵;但那一刹那我又有些担惊受怕,好在一回头我看见趴在夏雪平怀里的美
茵,身上也是绑着安全带的。于是我把手刹一拉、拍了一下紧急停车指示灯,又
没好气地看着这个可恶的臭丫头,对她狠狠吼了一嗓子:「何美茵!你有完没完
!」

  「……你这么凶干嘛?」美茵仍旧梨花带雨的脸上,又显露出了悲忸,「我
就问问还不行啊!你跟妈妈上了床又谈恋爱的事情我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你俩在
一起,难道我就没起一点作用吗?」

  夏雪平听罢,低头不语。

  「呵呵,那我和夏雪平的事情,就得天天被你挂在嘴边?这是我和夏雪平的
个人隐私,我俩不想告诉你行不行?」

  「那我还是你妹妹、夏雪平的女儿呢!是你俩隐私,但我还不能关心两句?


  「你这是关心么?你要是真关心,你为什么不问情感上的事情,偏要问身体
上的事情,你这样让人不舒服难道你不知道吗?你难道不是故意的?」

  「是故意的又怎么啦!」美茵突然坐直了身子对我发起飙来:「我也跟你做
过爱、妈妈也跟你做爱了,本来母女在一起聊聊性事就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俩还
不能聊聊这方面的事情了吗?而且那些情色小说里,妈妈跟妹妹一起聊哥哥的床
上功夫,那些哥哥角色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凭什么这么凶我啊!」

  这一句话,就给夏雪平说脸红了,而且是受到了轻微惊吓带着点娇羞的脸红
。只是愤怒之下,我实在没精力去揣测夏雪平此刻的心理活动。我在这一刻倒是
差一点就把美茵跟父亲的事情脱口而出——互相伤害嘛!谁不会呢?我也可以说
,我是在关心她和父亲的关系,对吧?毕竟夏雪平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你说我……」可是我转念一想,我要是真把这件事捅给夏雪平,那我真是
失心疯了:我跟夏雪平怎么开始的?不算那次她被人下药、险些被迷奸的事情,
我俩正式开始就是我负气要自杀,从某种程度上说我确实是在逼迫她,然后她拗
不过我且又心疼我,最终半推半就才打破这堵禁忌之墙的;那么假使我把美茵和
父亲的事情告诉了她,难保她不会认为在美茵跟父亲之间,也是男方逼迫、女方
承受;并且我的思维,又一下子跳跃到了法律层面:新政府新修法律里规定,妇
女强奸猥亵未成年男童的,需要交罚款、并且根据情况决定是否刑事拘留或者做
义工;而成年男子强奸猥亵未成年女童的,基本情况是需要服刑15到25年监
禁。美茵可以撒娇玩脾气,我不能这么干,况且现在看起来父亲与美茵已经不再
继续保持那样的关系了,所以我决定还是不把这件事告诉夏雪平;否则至少说今
晚,夏雪平肯定过不踏实。所以我立刻改口说道:「可我不是那些小说里的角色
!」

  「秋岩,别吵了,美茵她应该不是故意的。赶紧开车吧,劲峰还在家里等着
呢」夏雪平抬起头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

  我转过头,咬着牙拉下手刹,摁掉了车灯,缓缓呼出一口气后同样缓慢地踩
着油门把车子开了起来。

  而夏雪平咬了咬牙,接着拉过了美茵的手说道:「美茵,妈妈知道你对哥哥
也好、对妈妈也好,都没有恶意,妈妈也很愿意跟你聊很多……只不过有些事情
、有些话,并不适合于聊天,妈妈也真的不可能把什么都告诉你;妈妈之前是说
好,要跟美茵以朋友闺蜜的心态重新相处,但就算是闺蜜之间,也不会什么都说
的,对吧——难道美茵就对妈妈没有一点小秘密么?」

  美茵听了夏雪平这话,欲言又止。

  「好啦,我的小公主,刚刚哭了那么久肯定累了,枕到妈妈肩膀上休息一下
吧。」夏雪平虽然对美茵是笑着说的话,但是话音一落,她又马上抬起头在后视
镜里看了我一眼,挂在脸上的紧张和羞惭一直未见消融。

  而到了「枫情豪思」住宅区门口,夏雪平突然要求自己先下车去斜对角的罗
森买些东西,我以为她是要去买些便当,所以我告诉她家里什么都有,饮料日用
品也是充足的,而她则坚持要去,所以我便先把她放下了车。

  也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在我把车子在家门口的车位挺好后下车的时候,美茵
居然用自己的身体靠到了我的怀里,并把我顶到了车身上。

  「你干嘛?」我瞪着美茵说道。

  美茵咬着牙皱着眉看着我,而下一秒,她直接拉开了自己的大衣拉链,像极
了一个具有恶性癖好的癔症患者一样,对着我把衣服从肚子往上掀起,然后一把
搂住了我的身体朝我吻了上来。

  「你……唔……」

  我挣扎着从她的软唇处脱离——也在那一秒,刚刚还在怒不可遏的心却也跟
着软了下来,但身体上,又确实有个地方开始变得坚硬。没办法,美茵的身体确
实太嫩了,嫩的像花朵的软瓣一般。而下一秒,我那逐渐坚硬的部分,又一下子
被美茵那只既如嫩叶又似春笋的小手,隔着裤子半握着。

  「啊……」美茵吸舐着我嘴角的唾液,然后脸上通红痴痴地看着我笑着,「
终于又抓到哥哥的大肉棒了。」

  「美茵你别这样……我有夏雪平了!我有妈妈了!」我心里忍着对美茵的愤
怒,嘴上对她却既怜悯有无可奈何。

  「哼!哥哥好偏心!」美茵眨着她那哭过后微微红肿但的确水汪汪的大眼睛
,对我嘟起嘴来,而她的手却压着我的阴茎轮廓,在我的裆部撩拨着。

  「这不是我偏心的事情……这是情感上的忠诚啊!」

  「但是哥哥对我的身体还是有反应的,对吧!……只让妈妈解渴,却偏偏要
馋死我!我只想暂时解解渴,何秋岩,摸摸我好不好?就摸摸我好不好,不做别
的?」美茵笑眯眯地看着我,右手抓着我的左手往她的已经被冷风飞雪吹打得有
些冰凉的胸部。在我的左手罩住美茵那冰凉的乳肉上面之后,我却不受自己控制
开始握住她的胸脯,缓缓地在手上揉了起来。

  「舒服吗,秋岩?」美茵心满意足地笑着看着我,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我的
名字。

  「你……你别凉着,再感冒发烧……」

  「嘻嘻!你原来这么关心我呀!」美茵把她的身体靠到了我的身上,然后又
把我的另一只手放在了她的另一只乳房上面,然后她搂着我,把自己的小脑袋埋
进了我的胸膛,一动也不动,一句话也没说。

  慢慢地,在我手心里揉搓着的美茵的雪白乳房,开始逐渐发热,她那对粉嫩
似莲仁的乳头也挺立了起来;

  而我则担心,夏雪平会不会突然在我的背后或者视线中出现,可同时我真希
望她马上回来,对我和美茵怒喝一声,好让美茵从我的身上离开。

  「真好。」美茵平静地吸了吸凉凉的空气,对我说了几句有些让我哭笑不得
的话:「你还记得,你曾经把这两只弄出来过奶水的么?而且你还喝下去了,你
还说很好喝很甜。你说今天这个温度,从这两只里面能挤出来冰淇淋么?」

  「快别闹了,夏雪平……」

  「搂着哥哥、被哥哥摸胸的感觉真好。很踏实呢……」还没等我说完话,美
茵却突然先推开了我的身体,重新把衣服往下拽了下去,然后拉好了拉链转过了
身,头也径直走到了家门口,用她自己的钥匙打开了门;留我一个人在冰天雪地
里莫名其妙,接着对着雪夜叹出一股股白气。

  我紧一人搬下两只大行李箱,双手拖着,然后进了家门,一进门厅,美茵刚
好换上了毛绒拖鞋,向没事人一样脱了那件黑色警服棉衣、拎着自己的书包往楼
上跑。门厅的地砖上摆好了一条崭新的化纤地垫和两副毛绒拖鞋,符合我双脚尺
码的是深蓝色的老鼠米奇,而另一双看起来应该是给夏雪平留的,那是一对儿粉
红色的老鼠美妮。沙发上的扶手套和抱枕套都是换过的,只不过拉链还有差不多
1/5的长度没有拉紧,显然是父亲的杰作。

  父亲也把自己那床被子摆到了沙发旁的坐塌上,坐塌旁边还放着一只小登机
皮箱。于是我好奇地往一楼的卧室里瞧了一眼,原先的床单,已经换上了崭新的
泥染蓝的床单、白色打底胭脂橙格子的被罩和淡蓝色与海军蓝杂糅碎花的枕套,
而且从枕头上还散发出用电吹风烘干的荞麦壳与决明子的味道——夏雪平的确说
过相比化纤绵和太空棉,她更喜欢荞麦壳和决明子做的枕芯。只是父亲叠被子的
技巧相当的拙劣,不至于像豆腐块,但最起码也应该能垒起来,但眼前这床被子
,仿佛一团被踩过的月饼一样,看来陈阿姨先前教的几次都白教了。

  父亲并没有在客厅,也不在地下室,他的电脑包真摆在客厅的茶几上。楼上
的卫生间里传来了冲水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父亲在洗澡。我内心里的想法是希
望夏雪平今晚依旧能跟我睡在一起,所以在这一刻,我的全身又充满了勇气与倔
强,我便坐到了沙发上等着夏雪平。我坐了一会又站起身,朝着窗外看了一眼,
仍然不见夏雪平的身影,拿出手机仔细一看,从我刚刚进屋到现在,才过了一分
钟多几秒而已,于是我又重新坐下打开了电视,为了打发时间,同时也是掩盖自
己内心的焦虑。

  可我真的没心思看那上面嘈杂的节目,拨了几个频道,全都是情节冗长又狗
血的偶像剧,再一调台到Y省新闻频道,正在播出政论节目,我索性也就停到了
这里;只是这也无聊得很,那个留着波波头的矮胖网络女作家骊沫,对着主持人
与执政党的省议员夸夸其谈,但在滚动屏幕聊天室里,又全都是清一色骂着她的
弹幕——不过我也真是费解,为什么最近的人造肉事件,居然会舆论发酵到开始
全网抨击起她来,她一个写文章的开公众号、最多号召一下女权主义的网络写手
,又怎么会跟人造肉挂钩?

  我正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夏雪平终于按响了门铃。我兴高采烈地跑过
去为她开门,却见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手里还多了一个黑色塑料袋。而在我为
她打开门的那一刻,楼上的淋浴声音也停止了。

  「买的什么啊?」我对夏雪平问道。

  「没什么……」

  夏雪平咬了下嘴唇,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从楼上走下来的、穿着和服浴
衣的父亲打断了言语:「哦,都回来啦!赶紧准备去休息,好好洗个澡吧!雪平
,那一楼房间里的浴缸我刚刚也是用消毒液刷了一遍的,知道你爱干净,你就放
心用吧。一楼房间里洗手间归你,我跟秋岩他们一起共用一个卫生间就好。卧室
里也有台式电脑,WiFi密码是……」

  「我知道,美茵被苏媚珍掳走的时候我来过,秋岩早就告诉我过。」夏雪平
回答道。

  「嗯,那行……反正你就好好在这住一阵子吧,本来咱们也能算是一家人。
你们俩明天都得起早对吧,早早休息吧。」

  父亲说完,微笑地看着我和夏雪平,微笑地走到沙发处,调小了电视音量,
从电脑包里拿出了笔记本电脑,接着听着电视里的政论节目,迅速地在键盘上敲
击着。

  「劲峰,谢谢你。你也早点睡。」夏雪平对父亲也微笑了一下,然后拖着自
己的那只行李箱准备往一楼房间走去。我连忙伸手去拉夏雪平拎着黑色塑料袋的
手,刚准备对父亲说些什么,夏雪平却赶紧扣住我的手腕,对我轻轻皱了皱眉,
又不动声色地对我摇了摇头。

  我只好作罢,然后一步一步地拽着自己的大箱子往楼上运。我对着自己的房
门一通喘气的时候,美茵正披着自己的浴袍,穿着一双塑料拖鞋,敞开着衣襟对
我露着自己的圆润酥胸、光滑的小腹以及看上去刚修过毛的平坦白皙的耻丘,朝
我抛了一个飞吻后马上跑进洗手间里,接着又把门反手锁好——并且,她手里除
了洗漱工具之外,还拎着那条我送给她的水晶仙女棒。等下她会在沐浴的同时做
些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一方面是心念,一方面是心火,等美茵洗完了澡之后,我立刻让自己泡在温
热的洗澡水里。我闭着眼睛,握着自己半勃起的阴茎开始手淫了起来,可进行到
一半,想着就在此时此刻在这间房子里,又两个跟我犯了人间最不可为之忌讳的
女人,她们俩每一个对我而言都是十分重要,每一个人的身体对我而言也都充满
迷恋和诱惑,但是其中一个,我出于对于另外一个的忠诚我现在绝对不会碰,而
另外一个,我出于对她的尊重和对于这个早已名存实亡的家的早已名存实亡的孝
义和睦,我不敢碰。看看正被我我在手里的这条通红滚烫的肉棒,刹那间我觉得
自己似乎好滑稽。

  于是我放掉了一浴缸热水,然后在这零下二十几度的今夜,我用冷水在自己
身上冲了五遍。可我自己清楚,冷水只能浇熄一时的欲火,却止不住内心中的躁
动。

  在半夜三点钟左右的时候,当我打开房门听到了客厅里有规律的沉闷鼾声后
,我便光着脚来到了一楼卧室门口,从短裤里拿出了事先从钥匙扣上卸下的房门
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然后迅速溜了进去,轻轻把门关好锁上。躺在床上的夏雪
平,也轻微地打起了鼾,而且就连我进到房间来到她的床边她都没有像以往那样
迅速地从枕头下面抽出那把QSZ92式,看起来她是真的很疲惫,在崭新的被
罩和一整张双人床、还有房间里中央空调暖风与地暖的加持下,她睡得十分香甜
。可我既然已经来了,就不可能马上开门转身回去,于是,我轻轻地掀开了她的
被子,直接窜到了她的身边。

  「嗯……谁!」当我把手搭在夏雪平的身上之后,她才猛然惊醒,迅速地把
手探到枕头下面。

  「我!妈,是我!」我在这紧要关头,还脱口而出叫了夏雪平一声「妈」;
但我来不及尴尬地犹豫,赶紧一手轻轻掩在夏雪平的嘴巴上,另一只手将食指抵
在嘴唇上,示意夏雪平小点声音:「嘘!」

  「小混蛋……嘤——」夏雪平轻轻扳开我的手,然后回过身紧紧搂住了我的
身体,并且猛地搂住了我,张开嘴巴贪婪地吮吸着我的双唇和舌头。我伸手捧住
她的脸,竟发现从她的眼睛里涌出了几滴泪水。

  「怎么……你是做梦了么?」与她亲吻片刻后,我为她擦拭着泪水问道。

  她难为情地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搂住了我的脖子,有些哽咽地小声说道:「
我梦见你被周荻他们抓走了……然后岳凌音逼着我让我杀了你……」

  「没事、没事,做噩梦而已。我这不是在这呢么!」我连忙抱着夏雪平,对
她的额头、脸颊、下颌还有鼻梁眼睑亲吻了一圈,最后又与她湿吻了一阵。我很
开心夏雪平会这么在乎我,但看着她流眼泪的样子,也确实让我心疼,我心念一
动,伸出舌头,在她的颧骨上一勾,勾到了一滴泪水含在嘴里。

  「讨厌!」夏雪平看着我,握起拳头朝我的胸膛轻轻砸了一下,「又当我是
小姑娘,拿这么肉麻的方法抓捏人心是吧?」

  「嘿嘿,你就是我的」小姑娘「,就算你是我妈妈你现在在我心里,也是我
最爱的」小姑娘「!」

  「还挺会的是吧……」夏雪平捏了捏我的鼻子,然后用着她那澄澈晶莹的杏
眼看着我,对我小心翼翼地说道,「都这么晚了,你不该来这儿。」

  「嘻嘻!你不知道吧……不对,你应该知道的,我有这间房间门锁的备用钥
匙。」说完之后,我一边亲吻着夏雪平,一边把手伸进了夏雪平的短袖衫下面,
开始揉着她这一对儿弹性十足的乳房——现在的我,果然还是更喜欢她的。

  「不是的……先停下!哎哟,痒……不是的小混蛋,我说的是」你不该来这
儿「。」夏雪平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把手按在了我侵犯她双乳的右手手背上,但
是她并没有进一步阻止我的动作,她这样一按,倒更像是在引导着我为她的肉峰
进行着温柔地按摩一般;可她嘴上仍然担忧地说道:「你爸爸还在外面呢!」

  「没事的……」我亲吻了一下她的香唇,不断用食指和拇指拨弄着她左边的
乳头说道,「老爸睡得特别夯实,小点声的话他不会知道的……」旋即,我把夏
雪平的双腿分开,让她把两条腿夹住了我的腰部,又继续追问了一句:「怎么?
在他的床上跟我躺在一起,觉得像偷情么?嘻嘻!」

  夏雪平立刻愤怒地瞪了我一眼,一把拽过了我的右手放在她的嘴里,狠狠咬
了一口:「你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嘻嘻嘻嘻!夏雪平我错了……」我忍着痛搂住她的身体,趴在她的奶子上
面奸笑着。当然刚刚的话我也是瞎说的,夏雪平与父亲何劲峰早就离婚多年,到
现在我已经不觉得夏雪平跟父亲有什么情感婚姻上的关联,虽然这间房间一直都
是老爸在住,可是此刻我却觉得不管这是属于谁的屋子,我跟夏雪平躺在一张床
上,仿佛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事情;

  倒是如此一提,在我脑海里稍稍有些déjà-vu的回溯感:在我小时候
在那个小家里,也经常是我和夏雪平谁在一张床上,小小的我趴在夏雪平充满麝
香魅惑的健美身体上,美茵在另一个小房间的小床上、在害怕夜的漆黑中缓缓入
眠,父亲则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着巨鼾。

  「要说偷情,我早就跟你偷了不是么?他明天就出发去外地了,你就这一晚
上都等不了么?」夏雪平涨红着脸、撇着嘴巴担忧地对我问到,借着昏暗的夜色
,我看到了夏雪平紧锁的眉头。

  「当然等不及啦!我的夏雪平大人,我对你的爱,一刻也等不及!你知不知
道今天这一天,我有多想你?你说我抓捏你的心,但是对我而言你又何尝不是?
你难道不想我么?」

  「想!当然想……」她到底抵挡不住我的甜言蜜语和纠缠,对我敞开了心扉


  「这不就得了么?我忍得了一天、忍不了一时呀!」

  说着,我掀起了夏雪平的衣服,趴在她的左胸上,大口含住了她的肉葡萄,
甚至我觉得此刻的我,要比第一次正式地在她公寓床上欺负她的时候要更加饥渴
,我太痴迷她的皮肤触感、她每一寸肌肉和敏感带的生理反应、还有她身上所有
地方的味道,而我的另一只手也抓住了她的右乳,捏起她的乳头来,在我的刺激
下,她的两颗乳粒几乎同时挺立了起来。

  夏雪平摸着我的头发,在我的后背上摩挲,呼吸浓重地任由我在她的上半身
撒野,脸上也挂着一丝欣慰的笑,但在放任我将口水涂满了她的两只兔子上之后
,她便又对我说道:「乖,我的小混蛋,今天先不弄了好吗?就当是之前旅行的
时候每次临出发前的最后一晚,等明天再做,好吗?嗯……小老公?」

  她又不厌其烦地这么说,而且还开启了她并不很擅长的撒娇模式,但是她滚
烫的躯体却把她内心中最原始本真的念头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我,我知道在这个时
候再多的言语也都是没什么意义的。于是下一秒,当我微微抬起头的时候,趁着
她的注意力完全在我的双眼上,我直接抬起了她的屁股,托着她的双腿将她身上
的这件纯棉短裤轻而易举地脱了下来;她咬牙嘤咛着,嘴上说了一句「不行」,
可是却没有什么实质的反抗动作,她自己也知道在肢体肉搏这方面我是抵不过她
的;我像一条久未果腹的饿狼,带着流得满脸的唾液,把自己无餍的嘴巴从她的
乳房紧贴着她的肌肤亲吻到了气息馥郁的乳沟中;我舔着她的身体,来到了她的
肚脐处,用湿滑的舌尖勾画着她腹肌的轮廓;然后又迅速含住了那一撮如她飘逸
长发一样带有栀子花香的阴毛;等到我用唾水把她的每一撮阴毛都含得黏在一起
打了卷,我又来到了她那尽管紧闭却仍旧往外散播着令人陶醉的、如同麝香味道
的雌性荷尔蒙气息的阴穴口,把双手按在他的鼠溪两边,然后轻轻分开她的两瓣
阴唇。虽然房间里并没有开灯,但借着从窗帘那一边透到屋子里灰蓝质感的微弱
夜色,我却察觉得到有一股混杂着仿佛乳清一般爱液的阴水从夏雪平的嫩肉之中
,沿着她的阴道系带滚落到床单上。

  「你这里都藏了这么多花蜜,还说等明天?」我惊喜地观察着夏雪平的美穴
,对她挑诱道。

  「坏孩子……」一直咬着自己右手食指忍着声音的夏雪平,松开了牙齿,皱
着眉对我娇怒地叱责,「大半夜不睡觉,就这么来欺负妈妈!……就这些了,没
有了!」

  「什么」就这些了「?」我估计逗着夏雪平说道,我也确实没第一时间反应
过来。

  夏雪平咬着嘴唇笑着看着我,羞涩地说了两个字:「……」花蜜「。」

  听她怒中带羞地引用着我用来调戏她的词语,我整个人简直就要快活到了天
上,我轻轻一笑,用手指沾了些许她的淫水放到她面前:「嘻嘻,你有多少存量
,作为吃着」花蜜「」长大「的我,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么?」

  「你……啥时候你是吃这个长大的啦?我是在你小时候给你喂了不少蜂蜜,
都说小孩子吃蜂蜜长个子的嘛……你个小混蛋坏死了!哎呀——」夏雪平听着我
一语双关,脸上又急又臊,她想坐起身子抓我的头发,但她哪会想到下一秒,我
直接粗鲁地用双手托起她的屁股,并且扳开双臀,不给她任何心理准备地直接把
嘴巴对准了她的屁眼吸吻起来——经过整个十一月的旅游,她也逐渐习惯了每天
晚上都喝一些清肠剂,她说除了为了进行肛交,自从用了那个东西自己的身体也
觉得轻松了起来;而且,我对她这部分私处并不觉得有什么心理不适,我喜欢她
身上的每一处,我发现我对她不只有性欲和占有欲,也会有很强烈的口欲表达和
汲取,对于她的后庭这里也不例外;最重要的是,夏雪平向来对自己谷道这部分
私处的卫生清洁保持得很好。于是舔舐夏雪平的肛门,便成了我对她偶然会采取
的折磨式的惊喜。

  「哎呀……不要!秋岩不要这样!我会忍不住的……别!唔……」

  夏雪平的全身都在跟随着我的舌头在她菊门扭动,她而欢愉的呻吟已经无法
由一根手指阻拦在她的口中,她便立刻抓过被子,用一只被角堵住自己的嘴巴,
并用双手捂着;于是她必然地调节着自己的鼻息,肛门处和阴道膣腔的括约肌也
开始与她的深呼吸节奏趋于同步。我心念大动,用手撑开了些许她的肛门,试探
着将舌头朝着她的直肠里面探进去一些,并且用鼻头轻轻蹭开她的肉缝,可当我
的舌尖刚刚顶到那菊蕊的花心处的时候,她突然用双腿撑起自己的下半身,随后
腰部开始无规则地上下扭动,阴道内一股股热浪朝着我的鼻子打来不说,从她的
尿道口里也喷出一条长长的水柱。

  于是我马上转攻她的蜜壶,我的肉茎也开始一柱擎天起来,我迅速地舔光了
她双腿间无论腥臊还是香甜、无论粘滑还是清爽的液体,再来不及任何的前戏,
我直接脱下了自己的裤子——我恨不得把自己身上所有的布料撕烂,然后直挺挺
地将龟头抵在她的桃源洞门,急火火地一送到底,连她的两片小鲍肉也被我插得
内翻。

  「啊……」夏雪平猛地叫了一声,又连忙压低了嗓子,张开着嘴巴皱着眉头
,用舌头抵在贝齿之间,豪不留手地猛捶了两下我的胸膛,又在我的肩膀上抠挠
了一把:「痛死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慢一点……」我连忙在她的乳房上吸吻了一下,又问
了问她的脸颊。

  「轻一点……像之前没碰过我似的……」夏雪平咬着牙埋怨道,又忍着疼笑
了出来,接着重新拿过刚刚被她自己塞进嘴里的被角,刚要继续咬住,随着我第
一下浅出抽插,她似乎又想起来什么事情,顿时睁大了眼睛,对我急忙说道:「
等下……你拔出来!快拔出来!听话,乖!」

  「怎么了?」我搂着她的肩膀,对她不解地问道。

  她被我压在身下,缓缓伸手摸上床头柜,示意我拉开抽屉。我哪可能直接拔
出去,而是抱着她的肩膀和屁股、让她搂着我的脖子往床边挪;等我拉开抽屉之
后,我打开了床头灯,只见原本空空如也的抽屉里,孤零零地摆着一只黑色化妆
包,打开拉链一看,里面一支化妆品都没有,但却是那瓶清肠剂,还有一大堆连
片的冈本超薄。

  「原来你刚才进家门之前是去买这个啦?我哪里还有很多的呢……」我把化
妆包放到了一边,借着床头灯昏暗的灯光,我帮着夏雪平将鬓发全都梳理到了她
因高潮一次过后呈现出粉红色的耳朵后面,用深情而充满欲火的目光与她的满眼
春意交融,然后挺着屁股开始在她如火炉般热烈的琼壶中,轻缓地探入退出,让
自己的阳物在里面细细品尝着从她灵魂深处分泌出来的琼浆玉液。

  「那你……嗯呀……在我这……怎么从来都不用上的?」夏雪平眨着开始显
现出迷离意味的明亮双眸,对我轻声问道。

  「因为,嘿嘿,你的水水多嘛!」

  「讨厌!嗯……怎么总在这个时候取笑我?我怎么说……哼……也是你妈妈
……你不可以这样……」夏雪平忍着娇喘,羞涩地说道。

  「我没取笑你呀……呼……」我也喘息着,但对她正经地说道,「你猜《黄
帝内经》《抱朴子》里说的」采阴补阳「、」男女房中术「的东西说的是什么?
……呼……不就是体液的交换么?」

  其实我也是瞎说而已,倒是从我破处之后开始我就听过也看过、也见一些江
湖郎中给人讲过这样的话。我倒是很相信传统医学的东西,我也一度相信过什么
经常接受男生内射的女生会把皮肤保养得很好、男生在射精后在女生的爱液里多
浸泡一会儿会有壮阳的效果;实际上,我自己觉得即便身体有变化,貌似也只是
自身营养发育和心理上的效果,我和夏雪平做爱不喜欢戴安全套,单纯是觉得会
更舒服、也可以用这种生殖器官肌肤零距离接触的方式跟她的心灵拉得更近——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脸色潮红的夏雪平看着我,又突然眼神迷离地忍不住笑了起来:「……气死
我了,你个小混蛋!跟妈妈做这个的时候……嗯哼……还要说这么正经的话题…
…」但她闭上眼睛,享受着我五浅一深的抽插的同时,又收起了笑容,自己被涂
满淫靡的脸上也严肃了起来:「先停下……嗯啊……把它戴上好不好?妈妈……
哼啊……当做妈妈老婆求你了!小老公……乖啦……唔……听妈妈的话好不好?


  ——天哦!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她此时的娇羞模样,尤其是再联想着平时的她
是如何的凛然难犯、如何的高洁傲岸,联想着她之前对我的关心假装视若无睹、
又偏偏愿意和我的桀骜不驯针锋相对,现在被我压在身下的这个完美女神竟然可
以如此自降身份地来哄我,更让我觉得捧着她怕碎了、含着她怕化了,别说是要
求我性爱的时候戴着安全套,下一秒让我为她去死我都心甘情愿了!

  但我还是想再坚持一下自己的小自私,我硬着头皮铁着心,先亲吻了她的嘴
巴和两只如浆果一般的乳头,接着对她反向撒娇道:「我的好老婆妈妈,怎么突
然要我戴这个了?……我真的不想戴啊!」

  夏雪平羞着看着我,用着一只手推着我的小腹,让我放缓了抽插的速度,想
了想对我说道:「你……你戴上的话……好清理的啊!要是……嗯……嗯……要
是被美茵和爸爸发现的话,多难为情呀?乖,我的小混蛋最听夏雪平大人的话了
……哦……是不是呢?」

  「还是下次再说吧,好吗,我的好妈妈?小混蛋今天实在忍得难受啊!」

  说着我便要去亲她的嘴巴,但她却态度强硬地侧过了脸,用左手手背捂着自
己的嘴巴,一边娇喘一边语气冰冷地说道:「啊……啊……你要是这样的话……
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吧……但是今晚就让你放肆……哦哦……随便放肆到天亮也行
……明天晚上开始……嗯哼……我不会再让你碰我的……哼哼哼……你自己……
哦……你自己看着办吧!嗯哼哼……」

  尽管她此刻正在我的胯下承欢,尽管此刻她的身体也正在起反应:蜜穴里的
汁水又在泛滥、沙漏形状的阴道开始一点点像是挤牙膏一样地抓握着我的肉棒,
但她的言语却一点都不放松,丝毫不容商量。

  我只好咬着嘴唇撇着嘴巴,缓缓地把沾满了一剖晶莹剔透的火茎从夏雪平的
蟾宫中退了出来,然后双膝跪着挪到了床头柜附近,从里面拿出了一片安全套来
,我看了一眼安全套,又看着斜着身体嘴角上扬、满眼企盼观察着我的夏雪平,
心有不快地对她说道:「那我也有个要求。」

  「什么?」

  「你得帮我戴上。」我撇着嘴,对她凛然道。

  「嘁!小心眼……」夏雪平也坐直了身子,撕开了安全套的小包装,从里面
取出了那颗浸满润滑液的令男生爱之恨之的宝塔形橡胶玩物。取出了之后,她便
直接准备把凸出的那一面朝外,直接套在我的龟头上。

  「呐呐,不行!」我抓住了她的手说道。

  「嗯?你不是答应……」夏雪平疑惑地看着我。

  「用嘴巴帮我把小套套戴上。」说完之后我又有些忐忑,又忍不住在心里面
骂自己真是得寸进尺。

  「啊?这怎么还能用嘴?」夏雪平对这方面的事情,真心一问三不知。

  我试着指导了她几次,最后我还是认输了,因为她实在是没办法用嘴唇和牙
齿固定住刚拆包的安全套的边缘,甚至还很笨拙地放在嘴里嚼了几下,以为这样
就能够用嘴巴端住,于是我只好先让她用手在我的龟头上戴好,然后再用嘴巴轻
轻往下推动。我顺势让她帮我含了一小会儿,直至她一手轻轻掐着我的肉囊、一
手猛拍着床单抗议,表示安全套的胶基味道实在太令人难受,我便放过了她的嘴
巴,湿吻着确实被留下略带汽油刺鼻气息的橡胶味道的嘴巴,准备以此姿势重新
提枪入侵了她柔软的玉蚌。

  然而夏雪平哪能放过我呢,她反手扣住我的左边肋骨,右手握成拳头在我的
膻中一顶,直接让我向后一仰,整个人就此压到了我的身上:「小混蛋!大半夜
不睡觉,偷偷撬门欺负妈妈!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我故意收缩着自己的盆底肌,挺着肉棒在她的阴阜上轻轻倒砸着,挑衅地看
着她:「来呀,求夏雪平大人」收拾「!」

  「那你等着,现在跟我俩神气是吧?三分钟,准让你求饶!」

  夏雪平发著狠说道,接着她咬着牙使着一股劲,缓慢地用自己的阴穴对准我
的阴茎在我的大腿上坐了下来。我很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膣腔内壁肌肉的力量,
经过她自己这一个月以来的锻炼越来越有力道,而且她因为之前已经高潮过一次
,外加安全套上面的润滑液的加持,她只要轻轻往外一挤,我的龟头便会像一颗
弹珠一样从她的蜜穴里弹出;我看她醉醺醺的目光和咬着牙的表情,外加她浑身
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娇羞却又横了心的决绝,我知道,她必然是算准了自己利用呼
吸和肌肉的挤压用对了力道,就会把我榨得欲仙欲死——经过一个月以来的颠鸾
倒凤,我发现她这个多年未经历云雨的成熟女人,虽然床上技巧还很生涩,而且
我跟她之间的关系有的时候还会成为我俩之间的一道沟壑,但是她的性潜力实在
是令我感到出乎意料,我甚至感觉,最初霸占强推了她的那个我,迟早有一天会
在她的双腿下被她调弄得服服帖帖。

  ——这样想想倒还是很幸福的;只是目前,我还不想让她觉得,我是一个看
似凶猛实则温顺的小野兽。我也暗暗用上劲力,等待着她来势汹汹的攻……唉?

  「啊?这……」

  在这一秒,我也说不清是我听到的,还是从我阴茎上传来的感受,一声细碎
的「嚓啦」传入了我的大脑里……

  电光火石之间,我立刻反应过来,双腿猛地踩在床垫上,轻轻抬起屁股,又
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腕不放——因为在我插入她体内的肉棒上,突然感觉自己的马
眼一下子含住了她花蕊深处那颗已经充血的舌头形状的嫩芽,而在我的肉柱前段
肌肤与她的阴道内壁之间,似乎毫无隔阂。

  可能是因为她把套子嚼了那几下,如此纤薄的套子经过她过于用力的挤压,
一下子被弄破了。

  「嘻嘻,看来这是注定的!」我心中大喜,没等她开始动作,我先往上挺着
屁股,带着她的身体上下震颤着。

  「哎呀——」她又矢口叫出了一声,赶忙压低了声音,「秋岩……啊啊……
不行啊!不行……」

  「唉……呼……什么不行呀?」剧烈的提臀运动使我喘息不止,但我的喜悦
心情却更让我亢奋无比。

  「你……哼嗯……你得戴着套子……」夏雪平在我的身上颠簸着,两只乳房
欢快地晃动着,乳头在暗黄色的灯光里曼妙飞舞。

  「我戴了呀!呼……哈……呼……哈……」

  「不对!啊——啊啊……快!……快停下……套子破了不算!」夏雪平挣扎
着双臂抗议到,我确实抗不过她的膂力,很快她便把双臂从我的双手里抽出。于
是我迅速地用右臂紧抓住她的左乳,然后又用左手罩到了她的阴阜上,轻而易举
地利用大拇指找到了那颗滴翠的充血阴蒂果实,并用食指和中指摩擦着她的两片
阴唇——但听夏雪平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哗啦啦」地从她的水帘洞了又射
出一股清澈的温泉来,几乎是同时,一股热流顺着她子宫颈口上端那条小舌头,
朝着我的马眼浇灌了一大股温热的汁水。

  就此,夏雪平的身体彻底软了下来,她缓了缓神,眼神迷醉地盯着我的眼睛
,然后主动搂住了我的脖子,把嘴吧凑到了我的耳边,对我轻呵了一口热气,小
声斥了一句「——坏孩子」,紧接着,她开始顺着我的动作节奏一下一下地在我
的阴茎上套弄着,并且用自己的嘴唇包裹住自己的牙关,狠狠地含住了我的耳郭


  「妈妈,你真美……用力干我吧……啊……美死了……」

  「嘘……不许说话!啊哼——坏孩子……」

  又是一股热气从左耳侵袭着我的大脑,我明明也没有喝酒,但却觉得自己肯
定是醉了……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天色竟然已经蒙蒙亮了起来;夏雪平背对着我,把我的
左臂放在自己的枕头下面,用肩膀和脖子轻夹着然后熟睡着;我的阴茎已经软趴
了萎缩了下来,但却依然泡在她的淫汁与我的浓精混合液里面,这短短旳一觉确
实让我觉得精神抖擞。可我转头一看床头上的电子钟,此刻居然已经四点四十—
—这与我最初设想的,与夏雪平做完交合之后就马上潜回房间里的计划大相径庭


  我只好轻轻地把下身从夏雪平的暖穴中拔出,并缓缓掀开被子,又轻轻帮她
把被子盖好,以确保她既不会被吵醒、又不会着凉。

  我蹑手蹑脚地拔掉在我阴茎包皮上粘着的的那条破掉的安全套——这样看着
我的鸡巴,突然很像一条快要烂掉的黄花菜。我简单地从电脑桌上抽出了几张纸
巾擦了擦自己的龟头和阴囊,立刻穿上了短裤和短袖衫,把一切垃圾揣进了裤兜
里,然后我仿佛是《疯狂动物城》里面那个树懒先生一样,基本是平均三五秒一
个动作,并且屏息凝神,龟速拧动着门锁,以确保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

  终于在我快要把自己弄得窒息的时候,房门被我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但是门
一开,我整个人都傻眼了——

  父亲正穿着他那件日式和服浴衣,站在冰箱门口,从里面拿出一罐浓缩咖啡
、一块只剩一半的巧克力蛋糕,表情木然地看着从房间里面弯着腰、佝偻着后背
还光着脚的我,以及床上正盖好被子、但从短袖衣衫一地就能猜到正在裸睡的夏
雪平。

  「爸,我……」

  我实在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我应该这么办了——之前嘴上说着无所谓、表
情满是混不吝,但是真正遭遇的时候,我还是慌了。

  却没想到,父亲连忙伸出手指示意我悄声细语:「嘘!……先把门关上。」

  我只好点点头,然后回身看了一眼正在酣睡、吧嗒了两下软唇、嘴角还带着
微笑的夏雪平,接着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刚刚夏雪平在睡梦中的那个笑,一时间又给了我勇气,让我可以坦然面
对。

  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插进裤兜里,毅然决然地走到父亲面前,等着
他发落。

  而我仍旧没想到,父亲看着我只是叹了口气,然后对我挥了挥手中的咖啡易
拉罐,对我小声问道:「你喝么?凉的。前两天刚买的。」

  「嗯。」我对父亲点了点头。

  父亲直接把自己手里的这一罐地给了我,接着又从里面拿出一罐来,然后关
上了冰箱门:

  「走吧,上楼去你房间,别吵到雪平休息。我有些话,想跟你谈谈。」



6.16

 「啪——」

  就像我所预料到的那样,父亲在等着我把房门关上之后,放下手里的那块蛋
糕和那罐咖啡,朝着我的脸颊就扇了一巴掌。

  我觉得我活该承受这一巴掌。我跟夏雪平的事情,被父亲知道了,他如果真
的能仅限于追究我的责任、骂我如何大逆不道、如何淫心炽盛、如何无耻乱纲,
而不去苛责夏雪平的话,那么我认打。

  但也不知道是他瞄错了,还是他故意的,这一「巴掌」完全是用四根手指打
过来的,因此打得虽然响,却并不疼。

  「你知道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父亲愤怒地看着我,用着经历了三个多
月的风霜折磨和生死之苦后低沉而沙哑嗓音对我小声质问道。

  我很想说一句「知道」,但在这一刻看着父亲越来越深的眼窝、还有脸上越
来越明显的皱纹,我在这一秒,心里又突然没了底气。

  父亲插着腰,眼睛瞪圆了看着我,咬牙切齿地转身怒哼了一口气,然后又平
静地转过头,凝视着我半天,然后对我招了招手,自己也先坐到了我的电脑桌上
:「坐下吧。」说完,自己抠开了咖啡易拉罐,也打开了蛋糕的塑料盒盖,拿起
了叉子舀了一勺放进了嘴里。

  我从桌上也拿过咖啡,打开了之后,喝着这冰冷、苦涩中又带着浓郁的奶油
甜腻的液体。我记得我从小就见父亲经常在寒冬腊月的时候仍然喜欢吃一口凉的
喝一口冷的,冻秋梨雪糕冰棍自然不在话下,吃剩的东西放在冰箱里之后也不等
捂热了就吃,那时候夏雪平和小时候的美茵还经常因此合起伙来围着他批斗他。
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这么嗜冷,但在这一刻,这冷咖啡灌进肚子里,确实让我头
脑清醒了许多,也轻松了许多。

  「说说吧,你跟雪平……什么时候开始的啊?」在打了我一巴掌之后,父亲
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多少的愠怒,这在我看来多少还是有些不大对劲的,尽管他和
夏雪平已经离婚多年;当然父亲向来也都是这个脾气,无论有多大情绪,他都习
惯把事情藏在自己心里,正因为如此,我想他才能像现在这样跟我心平气和。

  「您是指什么?」我对父亲问道。

  「指什么?」父亲听了却有些迷惑,接着问道,「我当然是指你对你妈妈做
的事情!——以我对雪平的了解,她是不可能主动去对你做些关于这方面的什么
事情的,对吧?」

  我深呼吸了一来回,对父亲说道:「您说对了。是我犯了禽兽不如的性子。
真正从……呼……我和夏雪平开始这样的关系,从严格意义上算,就是从11月
份开始的;但之前有一次,夏雪平被那个一直对咱们家很好的叫刘彬的人渣叫去
吃饭,结果酒席上她被人下了春药,她自己没察觉,也多亏张霁隆跟他女朋友吃
饭,正好在附近,打电话让我把夏雪平救下来了,但那一晚上我也被人下药了—
—事情很复杂——总之我俩都没忍住……」

  「她被人下药?这种失误不像她能犯出来的……」父亲接着吃了一口蛋糕,
对我说道。

  「对,到现在我也觉得这事情不对劲,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夏雪
平马失前蹄了一次呗,赶巧被我碰上了……」我说道。

  「我再问你,儿子,」父亲抬起头,脸色阴沉而郑重地看着我,「你知不知
道你在干什么?」

  「爸,您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请您直说。」我硬着头皮看着父亲。

  「什么意思?唉……我早就知道,你在警专和警院上学的时候,没少,拈花
惹草:一下子谈了两个女朋友,结果还去外面跟别的小女生去宾馆开房这事情,
是你做的吧?那两个姑娘,一个叫伊倩宁,一个叫贾雨蓉,两个姑娘都跟你有过
肌肤之亲,也都因为你打了好几架,人家俩姑娘的父母都去我编辑部找过我好几
次你知道么?这些年你们警校的德育处领导也找过我很多次,你知道么?」

  我在震惊的同时,哑口无言。

  「当时我就在想,反正你也是个男孩子,青春期荷尔蒙分泌旺盛也是正常的
,只要不去强行欺负人家女生,女生自己愿意,也就罢了。不过你都有了那么多
的可以派遣寂寞的对象,你为什么还要对你自己的妈妈做这样的事情?你是觉得
很刺激么!你好大的胆子啊!」

  「爸,你说错了……」我抿了一下唾沫,看着父亲的眼睛说道,「我对夏雪
平是真心的。」

菊花好养 2020-6-25 16:34

  「什么?」父亲再次懵住了。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时间,我激动得有些颤抖、紧张得有些
口吃,「自打我从进了重案一组,重新回到夏雪平身边之后……您也知道,她在
当年杀了艾立威他哥结果让我和美茵在学校里跟着吃瓜落之后、以及她跟您离婚
之后,我是有多恨她;但在九月份我重新见到她以后,我不禁不恨她了,我还莫
名其妙地爱上她了——其实在警校这差不多六年多的日子里,我身边女孩是不少
,但是我对她们从未有过对夏雪平的这种感觉,同时我也很清楚我自己现在对她
的感觉,跟小时候我把她单纯当做妈妈的感觉不一样……我知道您作为我父亲、
又作为她的前夫,我跟您这么说我真是有点丧尽天良了,但是我没办法,如果我
把我这一切隐藏起来,我一秒都做不到,我很痛苦……对她我已经疯狂了,而现
在她对我其实也是——只是,我猜的啊,一个是因为面子、一个是因为对您曾经
的婚姻和感情吧,她一直没想让我说破,其实我昨天晚上,有那么一两次很想跟
您把这个事情挑明的。」

  父亲嚼着嘴里的蛋糕,然后把塑料蛋糕盒放回到了桌子上,喝了一大口咖啡
,然后目光深邃地看着我,眼神里只有两个字:担忧。

  「是,我昨天晚上就看出来了,你跟雪平就像是谈了恋爱一样。你糊涂啊,
你糊涂啊!秋岩!……只是我真没想到,雪平也居然跟着你一起犯糊涂!」父亲
咂了咂嘴巴,长叹一息,又对我质疑道:「你和她是不是都一样,被这种病态感
情的刺激给冲昏了脑子,都以为艾立威死了、」桴鼓鸣「网站被政府关了,她就
没事了?你知不知道,夏雪平到现在在外面,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就等着
她出洋相或者把自己的脚脖子暴露出来呢?想要他死的人有的是!你知道吗!你
知不知道你们俩这样,就是在把你自己拿出来,成就着她身上最大的致命弱点?
你们俩,可真糊涂啊!」

  我一听这话,虽然父亲并不像我预料的那种痛打我一顿,或者跟我强调一大
堆像是《满城尽带黄金甲》里头周润发那种「君臣父子、忠孝礼义」,但是说到
底他还是想要把我和夏雪平拆散,于是我咬了咬牙,坐直了身子,对父亲说道:
「聪明与糊涂,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在感情面前谁又是聪明的?父亲不也是,知
道陈阿姨不干净、知道她才是利用自己的身子杀了沈福财全家那个真凶,却还是
选择与她领了结婚证了么?」我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不准备拿美茵来说事,这
样的话我心里不舒服也会真的中伤了父亲的心和自尊,我转口继续说道,「我其
实到现,夏雪平对我是怎么想的,有的时候在我心里我自己也打怵,可我只知道
,仅凭我在警校积累的那点泡妞手段,我是没办法打动她跟我保持这样的关系的
。而我自己也想好了:就我现在的能力,说保护她、罩着她,那是在说大话,但
是拿着手枪站在她身边跟她出生入死我是能做到的;我不见得会比她冲得更快、
更往前,说不定我还是会拖她的后腿,但是在默默站在她身后支持着她我是能做
到的;即便真有那么一天,我俩被人围了,我不见得说一定会带着她杀出重围,
但是起码站在她身前给她当做挡子弹的肉盾我是能做到的。」

  父亲看着我,狠狠地舀了几大勺蛋糕,低着头默默地咽进嘴里,然后用手背
抹了抹嘴唇,咬着牙沉默不语了一阵后,睁大了眼睛盯着我:

  「这些话,你能发誓么?」

  「我当然发誓!」我坚定地说道。

  父亲茫然地看着我,又低下了头。把嘴里含着的东西都囫囵吞下之后,又对
我开了口:「那我还有个条件。」

  ——我猜该不会,父亲是想要对我发难吧?

  「什么条件?」

  「短时间内,」父亲顿了顿说道,「你还得这样去照顾一下美茵。」

  「啊?」

  ——怎么突然把话题转到美茵身上?

  ——夏雪平这件事,难道就算揭过去了?

  「雪平在家住,她现在去国情部上班,说不定很快就会忙碌起来,雪平是事
业型的女人,又是个女警察,本身她就在持家过日子这方面不是很擅长;美茵这
马上临近期末,这个冬天开始,她们学校马上又要针对高考——也就是现在说的
省联考——上小学期的寒假冲刺,学业肯定也会越来越重,能关心的事情也不多
了;我整个十二月份都要去跑业务、做采访、发稿子,昨天跟你们说我可能圣诞
节才回来,但是刚刚睡醒之后,我一看南方那边的时间表,又有个沪港的自媒体
平台联系了我,于是我很有可能得等到过了元旦才能回来。所以儿子,咱们这个
家,可能暂时就得拜托你照顾了。」父亲语气严肃而凝重地说道。

  什么意思?

  「爸,您这是要……」我摸了摸自己的鼻翼,反过来对父亲问道:「您是不
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父亲擦了擦嘴,仰头喝尽了易拉罐里的几滴残余的咖啡底,放下罐子之后漱
了漱口:「呃……咳,哪有什么瞒着你的?我不过是去出差一阵子么,我刚刚说
的话,就是要交代给你这么些事情。你既然准备好了跟雪平一起承担一些这个社
会必然会强压在你俩身上的责任,你就应该……」

  「您别介!老爸,您只要心里一有事情就愿意跟我唱主旋律,我早摸清楚了
,从小到大您一直就一直愿意跟我这样!」我直接打断了父亲的话,毫无保留地
追问道:「你绝对有事情瞒着我,而且是两件事!——第一件事是你跟夏雪平一
起瞒着我和美茵的,而第二件事,夏雪平应该都不知道,我没说错吧?」

  「秋岩,老爸真的没事……你是不信任老爸么?」父亲愁容满面地看着我,
含着满腹苦水对我问道。

  「不是我不信任您,我是怕您再去做像上次被刘虹莺利用的事情。」我把身
子向前探去,躬下腰看着父亲:「您说您刚刚的话是为了让我承担起这个家,那
您让美茵那么急着跟狄家相亲是什么意思?狄家那爷俩看着虽然是富贵,但谁看
着都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人;您刚刚也说美茵马上要面临考学,您就不怕让狄瑞珅
这么一妨碍,会影响到美茵的学业?还有那个隋琼岚怎么回事?她至少,真的是
我和美茵的表姑妈么?还是说,她对于我或者美茵,甚至是对于您有什么别的、
特殊的身份?」

  父亲微微抬起头看着我,用左手抓着我的右手,又用右手在我的手背上沉重
地拍了拍:

  「秋岩,儿子啊,老爸没有白白把你养大,你确实还是很聪明的!你能对家
里的事情这么上心,爸爸已经很欣慰了——只是有些事情,我和雪平早就约定过
,不到时候真的不能说;而且你所说的第二件事情,也一样:爸爸确实有些事情
,暂时跟你们谁都不能说。儿子,你答应老爸,看在你我二十一年的父子情深,
关于这件事,你也暂时别问,也千万别让雪平跟美茵把这件」虚无的事情「放在
心上。有些事情你也用不着担心:至少目前为止有我在,狄家是不会贸然打扰美
茵的,毕竟这个事情,美茵自己没同意、而且我也没答应;隋琼岚也更不会了,
她有她的自尊,而且你也看到她什么样了,我估摸着这阵子,她最多最多,也就
是会经常到咱们家里,对美茵多溺爱一些,而在跟狄家相亲这件事上,我想她也
应该不会揠苗助长。等到了时候,我和雪平,会把我俩当初约定保守的这些秘密
,都讲给你和美茵听的。爸爸相信你、不干涉你跟妈妈的私生活,那么你也要相
信爸爸,可以么?」

  父亲的这些话让我脚心直冒汗,双手直发凉,而且在心里还产生了一种很不
好的预感:「爸,您这次出远门……您真的是要去做什么自媒体合作和新闻采访
么?」

  「呵呵,傻儿子,就你爸爸我这笨手笨脚的,还能去做什么呢?」父亲看着
我,突然轻松地笑了笑。

  「您别谦虚了——您可不是笨手笨脚的:您可是在我那个身为在野党蓝衣社
大特务的爷爷何天宝身边长大的,虽然在您十二岁的时候他就去世了,但我想在
您小时候他肯定没少用当年蓝党训练间谍的方式折磨您、体罚您;您的枪法跟夏
雪平的差不多准,您还做过五次战地记者——您的能力别人不知道,咱们自己家
人关起门来还不会知道么?」看着低下头,满眼沧桑陷入深思的父亲,我对他说
道:「那我也跟您提个条件吧:答应我,您别再做那种把自己置于危难而不顾的
事情了,尽管夏雪平跟您离婚了,尽管我这个身为儿子的大逆不道、和夏雪平产
生了不该有的感情,尽管……」我咬了咬牙——甚至有点想往自己的舌头和口腔
壁上咬一口——然后对父亲继续说道,「尽管您跟美茵之间也一定发生过一些,
您不想让我和夏雪平知道的、改变了你们正常父女关系的事情,但是咱们四口人
,总归还是一家人。为了这个家,您千万别再只身犯险了,可以吗?」

  父亲低着头闭上了眼睛,由鼻孔长长呼出两注惆怅的气息,接着又抬起头,
抓住了我的右臂,对我笑着说道:「瞎说什么呢?老爸我不会再那么做的。老爸
都想好了:今年咱们家人还要一起在家吃饺子、做年夜饭呢!而且我早想过了,
美茵不是跟琦琦关系不错嘛,他们家算上杨小姐,也总共是四口人,除了杨小姐
以外,张总裁和韩橙他们在F市也都没什么别的亲戚了;咱们家虽然是地方不大
,倒也能在一起热热闹闹过个年,对吧!」

  一提起过年来,我的心里也一下子变得有些暖烘烘的——是啊,至少我有十
年没和夏雪平一起过年了,而夏雪平在这十年里,可能哪年的元旦和春节,都只
是自己一个人过的,顶多再加上丘康健和苏媚珍,还有徐远,可能还会有沈量才
和艾立威。

  而在这个时候,父亲手机的闹铃响起。伴着那熟悉且悦耳的《夜来香》,父
亲拿起了手机,摁掉闹铃,又一丝不苟地把我桌上的所有垃圾全部攥在手里,轻
松地说道:「该下楼了。我收拾一下准备出发,有朋友的车子接我到机场。等下
你直接热热冰箱里的东西吃吧,有昨天从饭店带回来的点心,还有之前我在家里
备下的一些蛋糕、果蔬,还有搭配好的炒菜原料,随便炒一下就可以吃的;还有
冷冻的一些炸鸡翅、鸡腿、薯条、披萨,用咱们家的烤箱和空气炸锅就可以——
空气炸锅还是月芳买的,说明书应该在地下室那个红色纸箱子的里面吧,她的东
西都在那里,你去找一下吧。供暖费我已经交齐了今年冬天的,水电费我交到了
明年六月份的,暂时不用担心。有什么问题,我跟物业公司那个叫游俊迪的小伙
子打过招呼了,你可以直接找他。」

  「嗯,我知道了。」

  「嗯,照顾好这个家。」父亲信任地对我微笑着说道。

  从我的房门里走出,隔着门还能听见美茵模糊的呓语;而下了楼,在父亲去
拎起厨房里那两袋子生活垃圾的时候,夏雪平的房间里也发出着床垫弹簧响动和
随后的拖鞋趿拉声音,接着里面那间洗手间门又被轻轻关上。

  父亲看了一眼房间周围,把垃圾袋放在门口,然后穿好了衣服鞋子、打好围
巾,拖着行李箱背着电脑包,推开了门。我以为这次送别会把场面搞得比较刻意
煽情,或者如同鲁迅、朱自清笔下那种父子之间会在不经意间说出一些初听平常
不过、细品深沉得感人的临别赠言;但是却并没有,父亲只是像往常早上前往时
事传媒大厦上班一样,走到垃圾箱丢掉手上的垃圾袋,然后回过头朝我挥了挥手
让我关门进屋,接着自己摆出一副相当客套的笑容跟自己那个朋友打了打招呼,
然后坐到了车后座去。于是,父亲就这样乘车离开了家里一阵。

  地上的积雪已被清理干净,所以刚刚父亲搭上的那辆红色小轿车,竟然连车
轮印都无法留下。

  一辆车离去,注定会有另一辆车子驶来——而且,还是一辆带着拖挂铁甲架
的白色皮卡。皮卡停在了家门口后,穿着加厚帆布工作夹克的两个工作人员对我
打着招呼:

  「哟,这个点儿您就起来了!这大清早零下二十七度,您这短衣短袖的,嫌
热啊?」

  「跟客户打哈哈,有没有正形?……早安,请问您是何秋岩先生,还是何劲
峰先生?」

  「我是何秋岩。您二位是……来送车的?」

  我往他们俩身后皮卡的拖挂钢架上一看,那上面是一辆日产SUV,而且更
让我没想到的是,那上面的居然是一款到现在在国内也很难买到的美版顶配Ar
mada。

  「没错啊您内!咱哥俩都是遵从着隋琼岚女士的」圣旨「过来的!而且,人
姐姐还有句话让我们哥俩问您:大哥,您要是不着急,介日本车咱还是给您打道
儿送回去,您先誊个一时半刻的;过两天有一批法国原装的高配雪铁龙运过来,
开着方便、价格也体面……」

  「甭麻烦了,大哥,」一想到隋琼岚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美茵去跟狄
瑞珅那个家伙在一起谈恋爱,我便是打心眼里的不舒服——同时我在这一刻也明
白,为什么昨天父亲无论是让隋琼岚点宵夜、给餐食打包,还是听隋琼岚说要给
我买一辆车的时候,揩油揩得居然如此理直气壮;其实也算不得理直气壮,这里
头还有一种速战速决、不想跟她多接触的心态——于是我对这两个工作人员说道
:「用不着了,就这辆车。您二位,是日产还是雪铁龙对我经销商?」

  「都不是,何先生,我们是海港委员会公共商务董事局驻F市办事处的。」
对方恭敬地说道,接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文件夹,「这是车辆转让证明……
这是保险受益证明——特此说明的是,这台车的保险,受益人是你,但是所有收
付款项直接由」霍格斯私募基金会「承担。」

  「我擦……What?……不好意思,您刚刚说谁承担?」我刚要在那一大
堆文件上签字,立刻停下了笔。

  「」霍格斯私募基金会「啊!美国的那家中型……」

  那是一家在两党和解之后、进入我国的一家具有美国背景的中型私募基金公
司,它在美国的华盛顿特区和纽约华尔街也算得上是久负盛名,但是规模一直都
不大,而且尽管广为人知但是即便是搞金融商业投资的相关人士,却谁也说不上
这个公司到底参与过什么样的商业项目或者投资案,以至于很多人把它传得神乎
其神——有人说它是属于洛克菲勒家族的地位卑微、但重要性很高的「下忍」式
金融集团;有人说它是洗白了之后向全世界帮着古典主义者和走私家族变相扩张
的意大利黑手党;还有人说它是神秘组织「骷髅骨」或者「郇山隐修会」的分舵
;更有甚者直接指控,它就是批了一件羊皮的CIA;它在F市设立分公司就已
经将近二十年,但是,至少就我知道的,这家所谓的私募基金会在市局经侦处于
档案股留存的档案,也只有区区不到五页报告,这比之前段亦澄所搞得那个什么
私募基金要更邪门。

  「用不着你给我介绍,这位相声界前辈,我知道这个名字。」我有些困惑地
看着两个人,「隋琼岚让您二位来的?这车谁买的?」

  「这车是我们公董局买的,转到褀华洋服公司名下的。」

  「那么也就算得上是隋琼岚的,可是你们又说是霍格斯私募基金帮我交的保
险?霍格斯私募基金跟隋琼岚有什么关系?」

  「您不知道么?隋总现在的男朋友就是霍格斯基金的大中华区的高级理事、
苍源集团的狄昊苍先生啊!」

  「就你嘴快!」那个比较严肃礼貌的司机,猛拍了那个满口相声的津港人。

  「别埋怨他,」我对对方说道,「还得谢谢您。我这个人就这样,不把事情
搞清楚,我心里不踏实。」

  「不是,何先生……这都是平时咱们这帮人的谣传,您别放在心上——尤其
别跟隋总那儿说!要不然我们海港公董局的兰局长知道了……这事儿……」

  「放心吧,二位,我就是随便问一听一个过的事情。」说完,我在所有文件
上都签下了字,也成功地拿到了车钥匙。

  ——呵呵,原来我这么个姑妈,跟这位狄先生还居然有这么一层关系。

  让身为自己侄女的美茵去和狄昊苍的儿子相亲,这种「亲上加亲」的情感模
式,除了复杂又有些刺激的情欲元素之外,却只会让我想起二十四史和四大名著
里那些联姻故事——只可能有这种解释了,否则客观地说,不管我昨天在包厢里
饭桌上观察到什么,狄瑞珅也算是一表人才,家庭背景又是那么著名的霍格斯基
金会,凭他自己的资本可能找不到一个女朋友甚至是未婚妻么?鬼才会信。只不
过那么多的政治家千金、F市八大商业门阀的大小姐们不去找,那他干嘛也会同
意去跟自己准后妈的一个多年未见的侄女相亲呢?而隋琼岚又为什么会如此意气
用事?她和狄昊苍各自心里,都在打什么算盘?

  看来美茵相亲这件事情,还真是有点意思。

  不过就像父亲说的,无论是狄昊苍还是隋琼岚,他们俩只要没什么动作,我
也没必要庸人自扰之,我转身看到的这扇门里面,还有我们自己的事情需要做。

  我一推门,夏雪平已经穿好了自己的一身加绒西装站在了餐桌旁的冰箱门前
,从里面拿出了牛奶,我关上了门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甩了甩手上的车钥匙。

  「车子送来了?」夏雪平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喝了一小口又放下。

  我连忙捧起那支玻璃杯,转身走近厨房,把里面的牛奶倒进了一只小号马克
杯里,同时又拿出了两只空杯,一杯里面先挤了一些巧克力酱之后,倒了一些牛
奶进去,而另一杯里,则撒了半把毛尖,又从直饮水管中接了一杯过滤水,然后
我把三只杯子一起放进了微波炉里:「送来了,比你的车好。」

  「哈哈,刚才我就在窗边看着来着——有了你人生中第一台车,怎么看你反
而有点不高兴?」

  我从厨房的冰箱冷冻室里找出了一盒夏威夷培根碎披萨,又立刻给烤箱预热
着,将披萨放到刷了色拉油的烤盘上面切开,边切边说道:「能高兴么……开着
这么一辆车,是不是有点招摇了?要不然你开它,我开你的那辆Rogue?」

  「我才不呢,我都跟我的那辆车磨合习惯了。」夏雪平看着我笑了笑,接着
又对我问道,「你是不是已经跟劲峰谈过了?关于我们俩的事情?」

  「嗯……昨晚咱们俩……都太累了,全都躺下就睡着了。我惊醒之后寻思着
赶紧回屋,那曾想跟老爸撞了个正着。」

  「那他跟你说什么了么?」夏雪平听到后,走到了厨房门口,微皱着眉头看
着我。

  「倒是没有什么……指责我倒是肯定有的,可我却觉得他至少没有我预估的
那么生气。然后又嘱咐了一堆让我照顾好这个家之类的话吧。还说他大概得等到
过了元旦之后才能回来,昨天凌晨临时变动的。」我对夏雪平说道,等烤箱预热
好后,我又把披萨饼放进了我烤箱里。

  夏雪平左手背到背后握着右臂,低着头叹了口气。

  「说明白了也好,你我就都不用在这个家里继续伪装些什么了。」

  「嗬,你胆子倒也是真大。」

  「我其实挺害怕的,但是我就是不想受委屈,更不想让你受委屈。」我摁开
了微波炉的门,从里面拿出夏雪平刚刚那杯牛奶,递到了她的手里:「能喝热的
牛奶,干嘛要咬着牙喝凉的?有的时候就是拿出来热一下的事情,要不然喝坏了
肚子,还不是自己委屈?」接着,我又把美茵那杯加了巧克力酱的牛奶放到了餐
桌上。

  夏雪平看着我,眯起眼睛微笑了片刻,又追问着:「那他还说什么了么?」

  我回过头看着夏雪平,发觉此刻在她的脸上,也挂着刚刚跟我在我自己房间
里时,衣柜门上挂着的穿衣镜里反射出来的我脸上的担忧出奇一致。「你是不是
也觉得,他这次所谓的」出差「是有问题的?」

  「嗯。」夏雪平双手抱胸点了点头,「我不是很了解自媒体的工作模式,但
我总觉得他这次出门貌似哪里有点不对劲。」

  「我也问了,但是老爸就是什么都不说。你还不了解他么?——看着挺憨厚
、挺老实的一个人,每天给人的感觉还都是轻轻松松的,但实际上,满肚子装的
都是事,只要他自己不愿意说,全世界各个情报部门的精英刑讯专家,再怎么逼
供,他都不会开口的。」

  「你们俩啊,一个心思活,只要能随了自己心愿,不管用什么办法、哪怕撒
泼打滚都行;一个死心眼,认准了一件事,无论遭受什么恶劣情况、哪怕刀山火
海都无所谓。」夏雪平看着我,对我意味深长地说道。

  「哈哈,本质上是一样的。」我对夏雪平说道,看着烤箱上计时器的时间差
不多了,便把昨天的木瓜雪蛤和榴莲酥都拿了出来,放在微波炉里加热了一下。

  「可不一样:本质一样,但在表象可差着十万八千里,所以你跟劲峰的性格
和为人处世的原则也不一样,得到的结果也自然不一样。」夏雪平用了一句充满
哲学意味的话对我反驳道。

  「嘻嘻,所以我最后,还是跟我的夏雪平大人在大森林里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呀!」我直接搂住了夏雪平的蛮腰,对着她的嘴巴亲吻了下去。

  「行啦!别跟我在这」嘻嘻哈哈「又」亲亲吻吻「的啦!」夏雪平回过头看
了一眼餐桌旁边冰箱上的电子钟,「美茵那小家伙是不是该起床了?」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乍一听以为夏雪平是在提醒和她应该在美茵面前
多少避讳一下的我,心中既惊讶又有些哭笑不得:此刻居然已经是6点整,美茵
在这个时间确实应该起床了,然而,在楼上她的房间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今天
本来就是天冷路滑,路上不见得好走,若是这个时间还不赶快起来洗漱,那么她
上学迟到那是一定的——他们那个新班主任关老师可不像曾经的孙筱怜那么放任
自由,我和夏雪平在整个11月份旅行的时候,我还接到过他九通电话,每天都
跟我反映美茵之前的缺课和补习情况,哪怕韩橙跟我和他早就沟通过在这11月
份自己会全权负责美茵的日常学习生活。从工作态度上来说,我很欣赏这样一丝
不苟、小心谨慎的人;但另一方面,作为一个男人,这人做起事来,也真是够婆
婆妈妈的;而且最要命的是,我当时跟夏雪平的感情,还处于我刚刚把她身体拿
下后进行攻略情感壁垒的阶段,但我却已经明显感觉到,我一下子就由美茵的哥
哥的身份,转变成为美茵的第二个爸爸。

  为了不让这个关老师继续给我打电话来跟我絮叨,我连在烤箱里的披萨都没
有继续等,直接带着夏雪平跑上了楼,在自己的电脑桌抽屉里拿了美茵房门的备
用钥匙,先敲了敲门,叫了叫她的名字,然后又打开了门锁。开门的那一瞬间我
还有些担心,这么半天她在里面不出声,别是出了什么意外;一打开门我总算把
心里的石头放下一半,美茵还躺在床上用被子半蒙着脑袋,脸朝墙侧着身子,还
打着轻鼾,同样我也担心她别是昨天连哭带心急,尤其昨晚进家门之前她对我脱
衣服袒胸露乳来的那一出,我还有些害怕她被风吹凉了身子结果生了病,于是我
走到了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后背,又连忙把手按在她的额头上:「小懒妞,快
起床吃早饭了;再不起床,上学要迟到了。」——也不发烧啊,「快点,太阳晒
屁股了啊!」

  见我把手放在她额头上之后,美茵眯着眼睛、斜着眼珠看着我,嘴上露出了
那让人异常心动的微笑,接着直接翻过身子、用胳膊撑着坐了起来:「哥哥在担
心我吗!你真好!」然后她直接搂住了我的脖子,不由分说对准了我的嘴巴就亲
了一口。

  被子从美茵的身上脱离了下来,而她的身上虽然穿着睡衣,但是衣襟扣子,
却是全部打开的,斗笋形状的椒乳直接晃荡在我的胸前;而她的下半身,根本什
么都没穿,微微凸起的小馒头形状、不满浓密油亮阴毛的耻丘,幼嫩的鼠溪和苗
条的大腿以及半只娇翘的肉臀尽情地展露在我面前,在她身上那股掺杂着浓郁奶
香一般的汗水味瞬间完全占据了我的嗅觉神经。

  ……可是,此刻夏雪平就站在距离我身后不足二十厘米的地方;换句话说,
美茵此时给我看到了什么,夏雪平便也可以看到什么。

  「你干嘛啊?别这样……」

  我连忙推开了美茵,但真心非我所愿,我竟一巴掌按在了美茵那只赛过奶油
柔滑的乳袋上。

  「哎呀!哥哥好色!大早上就摸人家胸……嘻嘻!」美茵微微低下头,用上
嘴唇压着下嘴唇对我斜眼微笑着,然后很做作地用双臂在胸前打了个斜十字,假
装遮掩着自己的裸体。

  「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干嘛不把衣服穿好这么睡?」

  「这么睡很舒服的呀,衣服上的毛球多扎人?」美茵嘟着嘴巴对我问道。

  我尴尬地回过头看着夏雪平。

  夏雪平立刻气恼得闭上了眼,眉头微皱、鼻息重重地喷洒出两股怒火,咬着
牙转身欲走。

  可美茵见状,却并没有继续留在床上兴高采烈、幸灾乐祸,她竟然直接裸着
脚丫、光着屁股,一溜烟从床上跑到了夏雪平面前,笑得灿烂地搂住了夏雪平:
「妈妈——早安!」本来明显有些微嗔的夏雪平,被半裸的美茵这突如其来的早
间热情必然是吓住了,她只好机械地搂着美茵的臂膀,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站在原地犹豫了半天,抹了抹美茵的后背和侧腰肌,大概是准备从美茵此时身
上单薄的衣衫切入话题,刚欲开口,却没想到怀里的美茵轻踮了一下脚尖,也像
刚刚在被窝里时把我搞了个面红耳热那样,对准了夏雪平的软唇吻了上去——而
且,她还伸出了她那条调皮的舌头,撬开了夏雪平的湿润牙关……

  这种场景,我至刚刚一秒前仍见所未见,除了三个地方:AV里、H文里,
以及我的梦里。而美茵却毫无顾忌地用手在夏雪平的后背上爱抚着,舌头在夏雪
平口腔里蠕动的节奏就像是之前跟我在一起玩着假装成男女朋友的兄妹禁恋游戏
时一模一样,不,甚至要比和我在一起的那些舌吻加一起都更加投入。

  ——难不成,从小跟我一直在一起、经历过对夏雪平抛弃自己的恨以后又与
她在危难中重逢的美茵,现在的内心里对于夏雪平的感情也和我一样?我的天,
我有点不敢往下想……

  「唔……」夏雪平的脸上顿时通红无比,甚于我那次在局里洗手间门口把她
按在墙上强吻那次还要更红。

  「嘻嘻!怪不得哥哥这么喜欢妈妈,妈妈的嘴唇可真软!」美茵说着松开了
夏雪平,转过身爬上床后拿了自己的短裤和线衣。而在她屁股下方一点的双腿间
的位置上,竟然有些湿答答的。

  「你……」夏雪平的呼吸也有些不匀了,「赶快……把衣服……穿好吧。然
后下楼吃饭……」

  「我——知——道——啦——」美茵嗲里嗲气地对夏雪平笑着说道,然后抱
着一堆衣服和毛巾,直接钻进了洗手间关上了门。

  「这孩子……」

  夏雪平此刻的脸色已经像是被红酒浸染过一般,其实我的脸上又何尝不是热
烈的滚烫。

  「她故意的……」我说不清此刻在我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但我却像受了气
一般地跟夏雪平告状道:「先对我这样,再对你这样。她是故意的。」

  「唉……走吧,下楼吃饭吧。」夏雪平回过头看看我,又一脸羞涩又诧愕地
低下了头。妈妈被自己儿子舌吻这件事,她自己经历过且正在经历着,她之前想
必也从王楚慧跟胡佳期的闲聊中听到了不少;但是妈妈被自己女儿舌吻这种事情
,我估计对她来说,也是属于冲击人生观的事情。

  转身下楼之后,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厨房已经热成了桑拿房。我连忙打开了
窗子,又慌忙地戴上了隔热手套,取出了在烤箱里捂了半天的披萨——还好披萨
没被烤箱的余温焙糊,但确实已经焖得有些干焦。

  回到家住的第一个早餐谈话,也如这干巴巴的披萨饼一样,闻起来香、看起
来可口,吃起来却是满嘴硬渣:美茵洗漱好之后穿上了冬季校服,跟我和夏雪平
坐在圆桌边正好行程一个诡异的三角形,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被她对我和夏雪平
赞歌式的称颂所占据——一会儿是「哥哥手艺不错」、「哥哥今天看起来好帅」
、一会儿又是「妈妈真温柔」、「妈妈今天真漂亮」,言辞和语气以及表情都假
得像一樽具有录音功能的充气娃娃,而且那些小学生运动会口号式的表扬,听多
了难免不让我感觉到她是在反讽。

  「行了,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巴?」面对美茵希腊戏剧面具般的假笑和课
本剧台词一样的称赞,我实在忍无可忍,于是我开了个「大招」对她问道:「我
上个月接到你们班主任关老师的电话了,你们是不是准备」预申报「大学了?」

  两党和解之后,全国也进行了一次教育改革,执政党专制时期的东西并没全
部丢掉,过去的升学考试,也就是「高考」制度并没有被完全废掉,但根据某些
政客的提议,西方那种以平时学分申请大学的制度也被引入,高中学生可以利用
自己的平时成绩对全国的大学进行投递申请,每个大学大概有一个自己的申请标
准,这种申请被称之为「预申请」,只要预申请成功拿到录取,那么该生可以不
参加接下来的省联考。原先父亲对美茵的「预申请」很重视,毕竟家里能成就一
个大学生的希望已经全部被寄托在了美茵身上;然而,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家庭和
情感变故,再加上经历了一次绑架,最近美茵的成绩跟她原先相比下滑得有些厉
害。

  「嗯。」

  「嗯?是什么意思呢?」我严肃地说道,「你原先的三个目标:Y大、北方
、还有东北金融学院,以你现在的学分绩点还够」预申请「要求的么?」

  「不够就不够呗。」美茵吃着披萨饼上面的菠萝碎,喝了口牛奶,「不是还
有省联考呢么,我好好考不就行了。」

  「何美茵同学,你说得倒是真轻巧。省联考的事情那是儿戏,是你在这表个
决心、说好好考,你就能考个好成绩的?」面对美茵的轻浮,我着实有些不快—
—这丫头虽然以前对待我的态度甚是刁蛮,后来跟我相处的时候要么是粘人、要
么是因我太过娇宠而有些无理取闹,但是对待学习这方面她还是认真而又理性的
;可她现在却明显一股子得过且过的劲。

  「哟,何秋岩警官,您这真是把官腔打家里来了,」美茵的嘴上也不饶份儿
,「你是在教训我么?我怎么记得某些人连个正经的高中都没上过呢?」

  我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丫头直接一句话戳到我的痛处上了;
不过心里也总算踏实了——能跟我斗嘴互怼,这才是真正的的何美茵,这才是真
正的我妹妹。

  「哎哟好啦!哥哥也是为了你着急,之前你们班的那个关老师,确实把电话
打到秋岩手机上了,说的有些话让你哥心里不大舒服,连我都觉得挂不住面子;
还有你,美茵是个自觉又努力的孩子,你是她哥哥,你还不信任她啊?」夏雪平
对我和美茵各打了一通板子,「都少说两句吧,赶紧吃饭,吃完饭上班的上班、
上学的上学。」

  「哼——你听见没,你女朋友叫你赶紧吃饭呢!」美茵故意把头凑到我面前
,咬着牙扬着眉毛对我说道,接着捧着榴莲酥放在嘴里,就着巧克力奶惬意地吃
了几口,又放下了。她取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得意洋洋地从我身边经过,从冰
箱里拿了一只苹果一只脐橙,撕下一张保鲜袋包好,然后大摇大摆地上了楼。

  「小坏丫头……去哪啊?」

  「我去洗手间」大快乐「,这个你也要问啊?哼!」

  美茵说着,对着我做了个鬼脸。我拿她无可奈何,却把夏雪平逗得乐开了花


  我看着夏雪平,也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后,把美茵盘子里那块只被抠干
净了菠萝碎的披萨拿到了自己盘子里,加了些千岛酱后继续吃着:「唉,这个臭
丫头……」

  「我离开这个家之后,你俩平时都是这样?」夏雪平笑着对我问道。

  「还有更过分的呢……但每次都能把我气个好歹来。」我说着,咬着稍微发
硬的饼边。

  「那次在」金梦香榭丽「看你俩吃着情侣套餐的时候,我还觉得你们俩相处
的极好呢?」夏雪平收起了笑容,对我继续说道。

  「哦那次……呵呵,」我虽故作轻松,但也能嗅到着满屋子的醋味,「那次
只是满足了一下她的虚荣心而已,而且她一直想去那吃点东西……」

  「这是你跟我解释过、你不用解释了,」夏雪平看着我,认真地对我问道,
「你刚才为什么要故意想要去伤她的自尊呢?」

  「我没想伤她自尊啊,」我无辜地与夏雪平对视着,「我只是不想让她继续
聒噪而已……」

  「但你就是在伤她的心。」夏雪平对我说道,「她刚刚睡醒时候演的那出戏
,其实是在给自己找补,不是么?结果你还那么大动肝火,干嘛呀?」

  「我是觉得……可能是我把美茵给毁了。」虽然我或许有些故作深沉的嫌疑
,但这确实是我的真心话。

  「那你就不能换个好好说话的招么?你对她大吼,就不是毁她了?我刚刚要
是不叫停,她是不是现在就得抹着眼泪上楼去了?」

  我抬头看着夏雪平,都说她不近人情、没有情商,但我却觉得,在她的心里
什么事情都是透明的。

  夏雪平喝光了杯子里的牛奶,又对我问道:「刚才在她房间里,她对你那么
一下子……你彻底慌了吧?」

  「嗯。」我点了点头。

  「唉,该怎么办呢……」夏雪平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自己问着自己。

  我猛嚼着嘴里的披萨饼,却如口含黄连一样地闭上了眼睛思考着:

  大概大部分喜好美色性爱方面内容的男生,应该都幻想过攻略母女、或者说
这世界上又那么一对儿母女会一同对自己产生灵与肉的吸引和兴趣;可此时我面
对这种疑似的「天胡」局面,我的第一反应居然并不是如同H文里或者AV里、
亦或是我曾经的那个梦里那样觉得兴奋无比,此刻在我内心中占据更多的,竟然
是一种毫无缘由的恐惧感。因为我明明想好只是与夏雪平展开一段崭新的生活,
但是现在美茵突然像一只快乐的、可爱的、诡计多端的猫鼬一般窜入我和夏雪平
的怀抱之间,那么我和夏雪平应该怎么办?继续这样抱着让如同猫鼬一样的美茵
,任由她在我俩身上窜来窜去、弄得我们极其地不舒服?还是松开怀抱,把这只
孤零零的猫鼬抛下、让她在一旁嫉妒又伤心地旁观着我和夏雪平的拥抱,让她自
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应该怎么做,我并不知道。

  「换个话题吧,」我搔了搔后脑勺说道,「最晚后来,你用徐远账号密码登
录警务系统的数据库了么?」

  「登了。」夏雪平双臂叠放在桌面上,躬着身体把双臂垫在自己的下颌处。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么?」

  「嗯,确实查到一些东西——文找到了一份我之前都没看过的调查报告:关
于你外公被刺案的调查报告。」

  听到这个回答,我没插科打诨,等着夏雪平把事情讲给我听;夏雪平皱着眉
头闭着眼睛,沉默了两秒钟才说道:「当年你外公出了事情之后,市局和省厅联
合成立了一个专案小组,一共有二十个人,从名单上和数据库中的档案上比对着
来看,这二十个人都是在当年比较杰出又有经验的警员。当然,报告书的原件影
印本上在调查认定结果里,最后写的也是」他杀,罪犯身份与犯罪手段均无证可
考「,于是在两个多月之后,经过省厅认定,按照」未结案之特殊案件「进行了
」留中不发「的处理……」

  夏雪平把话说道一半,低着头微微哽咽了一下。

  「那么你发现的问题,应该在于这二十人专案小组的名单上吧?」

  夏雪平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擦拭了一下左右两边的眼角,点了点头。「寇经、
齐鸿波、蹇瑞、史智源、蒯滨、皇甫平良……」接着她洋洋洒洒跟我背诵了一大
堆名字,而最后一个名字,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居海之、柔英才,还
有一个,佟德达。」

  「还有老佟大爷?」

  「对。」夏雪平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放下了手,站起了身穿上西装外套,帮
着我拿着仅剩下食物残渣的空盘子,对我说道,「我一个一个比对过了,那二十
人专案小组成员里,其中有六个人在任牺牲,剩下的那十四个,正好就是最近出
事的那十四位退休警员。」

  「然后这里面有四个人失踪……」我念叨了一句,也没怎么过脑子便焦急地
对夏雪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照这么说,难道他们十四个,是因为有人要为
了当年外公的事情灭口才对他们下手的么?……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巧合,就他
们十四个活下来的都遭了灾?」

  「也许吧……」夏雪平听着美茵从楼上走下,连忙调节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在没有更多证据之前,随意瞎猜都是没意义的。」

  「啧,你既然说到这,我就想说两句不同意见。」

  「嗯?」夏雪平疑惑地看着我。

  「你知道无论是现在的国情部还是安保局,还是旧时代的那些穿着西装拿把
驳壳枪的间谍,其实他们都分为两种情报人员:一种叫」战术情报员「,平时干
的事情花里胡哨:刺杀、爆炸、勒索、盗窃、色诱,可以说五毒俱全,但他们做
的事情可能就只对某个时间点的某个事件进行情报刺探和侦查;还有一种叫」战
略情报员「,跟那些战术情报员比起来,他们做的事情可能看起来有些不务正业
,平时也基本不干什么,看看新闻、听听广播、找人摆摆龙门阵,但他们往往可
以通过对一些事情的整理搜集和推理,判断出整个大格局的走向。比如最经典的
一个事情:当初苏俄想迫切知道在咱们这的伪伪政权部队和日本人,究竟会北上
进攻西伯利亚、还是南下向东南亚扩张,佐尔格情报小组给出的判断是至少当初
日本和伪政权不会进攻莫斯科,但是他们需要一个佐证。与此同时,蓝党当时有
一个特工,在读报纸的时候发现了一份伪政权产业部关于当时金阿林地区的地质
勘探的报道,那个人只是简单地从那个新闻报道中判断出,伪政权的石油和橡胶
储备已经完全不够支撑继续进行战争,根据这个,当时还是执政党的蓝党便判断
出日军必然会组织力量南下,而不是前往西伯利亚那个不毛地带。」

  「又来……讲了通评书,你想说什么呀?」

  「我是觉得,咱们刑警查案子跟做特工搞情报应该有异曲同工之处吧?」

  夏雪平看着我,满脸嫌弃地摇了摇头,抿了抿嘴唇后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
,脸上的笑容在充满着教育意味的同时,也看起来有些故意挑衅气人:「我说小
混蛋,你又要说些什么有的时候」探案并不一定笃信证据「这样的论调了吧?告
诉你,我是你妈妈,我也不是一般的、普通的女人,但是,我就是要拿出普通女
人的武器来——我-不-想-听。」

  我看着夏雪平,无语地笑着。

  我跟夏雪平在Q市的时候虽然回到温泉山庄后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做爱,但那
也不是我俩全部的休闲生活——比如「办案是否完全要依赖于取证」这个话题,
成为了我俩在浴室里、双人床上和温泉池中达到彼此的「贤者时间」后最常争论
的一个话题:夏雪平一直恪守她自己的原则,认为就应该在得到确凿证据之后再
做结论,哪怕推理完全符合现实情况;而我却觉得对于犯罪嫌疑人,至少应该先
控制住再去论证,否则哪来的「嫌疑人」这一词呢。夏雪平虽然是个破案率奇高
的优秀警察,但是奈何她的嘴巴实在太笨,总是说不过我,所以每次辩论到最后
,她都会对我来一句很典型的小女生跟男生撒娇的必杀技:「我不想听」。

  「这样吧,我猜差不多一组马上就应该有案子交到你手里了,对吧?」夏雪
平对抓紧时间洗着碗的我问道。

  「对,白师兄手头就有个案子,徐远和沈量才都要我跟进一下。」

  「嗯,你可以看看,看看按照你的小聪明、小混蛋思路,能不能把案子破了
。」

  我收起了满身戏谑的意味,低头不语。

  ——我不知道她自己是否清楚,在某一次她跟我辩论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
很戳我的内心,虽然到最后她还是没把我斗败。

  她说,对于桴鼓鸣的案子,我之所以能够歪打正着地早早判断出艾立威就是
幕后凶手,是因为在我内心里本来就对他充满敌意,结果恰好他就是曹虎而已。
这一句话,把我说得好像挺没用的;我承认自己刚到局里的时候做的很多事都是
在划水、在发小脾气,但明明从我开始进入风纪处之后,我还是很努力的。

  「我好啦,我们出发吧!」正在我于内心碎碎念的时候,美茵这小坏丫头背
著书包蹦蹦跳跳地从楼上跑了下来,一把搂住了夏雪平,「哥哥,你快点送我上
学去吧!」

  「怎么不让夏雪平送你呀?」我无奈又嫌弃地看了美茵一眼,「她可是十年
都没送过你去上学了;而且正好,你们母女一对儿已经都穿好了衣服,再我身上
,还是短衣短袖呢,并且我这边碗也没刷完,非要来跟我这磨叽干嘛?」

  美茵不忿地说道:「那你就晚上回来再刷呗!你新车都来了,我就不能蹭一
次?再说了,你送我去学校再去市警察局不是顺路么?妈妈先送我去学校再往情
报局那边折腾,多麻烦啊?」

  夏雪平看着美茵,脸上的微笑开始变得不自然起来,但她也并没多说一句话


  「呵呵,你还挺为夏雪平着想的哈?你知道Y省情报局位置在哪么?」

  「我……就在……哼,我不管!我就要让你送我去学校!」

  「这么着吧,何美茵,要不你就在家旷课逃学得了?你说你上个学去还这么
多事!」

  「你!」

  也是在这同时,夏雪平一手揽住了我的腰,用温柔的手掌在我的侧腰肌处拍
了拍:「行了,你就去送美茵一下吧。而且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跟妹妹吵架有瘾
?就不能让着她一点?」

  「妈妈说的对!你都不知道,何秋岩在家老欺负我!」美茵一听,便在一旁
紧紧抱住夏雪平的腰,借着引子瞪着我控诉道。

  「行行行,我这就送她去。」我把刀叉碗筷都放到碗架上之后,离开了厨房
上了楼。

  「你又干嘛去?你不是送我去上学吗?」

  我心里真是气得痒痒,但是看着何美茵同学脸上摆出的那一副可怜相,又实
在拿她没有半点办法:「大小姐,我就穿着这一身短袖衫和短裤,送你上学倒是
不伤风雅,等下我还要去市局上班卖命去呢!您积点德让我上楼穿暖和点儿行不
行?」

  夏雪平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我和美茵,哭笑不得。

  我迅速跑上楼换好衣服,等我再下楼来的时候夏雪平早已不见了身影,只剩
下背著书包的美茵,站在门口苦大仇深地看着我。

  「夏雪平呢?」

  「上班去了啊,要不她还在家等着干嘛呢?我让她走了。」

  「你让的,不是她自己走的?」

  「嗯。」

  看着对我瞪着一双大眼睛的美茵,此刻我真想把她的鼻子咬掉:「夏雪平的
车上没有咱们小区的进门卡!你让她走了?何美茵啊何美茵,你真能添乱啊你!
」!不过也怨我自己,因为太着急,上楼去的时候忘了多说一句让夏雪平别着急
出门了。

  结果就因为我这一句埋怨,美茵嘴里还很不忿地嘟囔絮叨着,害得我出门前
差一点连中央空调的暖风都忘了关;出了门之后,这死丫头还跟我相互推推搡搡
的。可我万没想到等她上了车,在放下书包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往我胳膊上一趴,
还用脸颊不停地轻轻蹭着我的肩膀。

  「你……你又干嘛呀?属猫的?」

  「我就是你的小母猫。」美茵吸着鼻子,继续闭着眼睛在我身上乱蹭着,「
把电热座椅打开。」

  「我这不正找着开关呢么?真是的……」

  「要不然我坐你怀里,好么?」美茵双眼朦胧又充满诱惑气息地看着我。

  「姑娘,违反交规的知道么?」

  「《速度与激情》里韩不是那么搂着吉赛尔开过车么?」

  「第一,电影里那是夏天一望无际的省道上,咱们这是会遇到早高峰的冰天
雪地里的大冬天;第二,那是电影;第三,你也不是吉赛尔,我也不是韩,少来
好莱坞的那一套。」我真心受不了她这前一秒还能把我气得吐血、后一秒就温柔
到黏人的两副面孔。

  「哼唔……」电热座椅打开,美茵总算是可以在自己的副驾驶座位上坐稳,
她把小脑袋别到了一边,主动帮我擦干净了侧镜附近的水雾,但接着又在车窗上
哈了一口热气,然后用手指抵着窗玻璃,在上面画了两颗紧挨着的心,然后画了
一枝箭穿过了心脏。她知道我必然在利用变道的时候看着她,所以等她回过头的
时候又故意对我笑了笑;但她见我并不讲话,于是自己打开了收音机的音乐频道
,又调小了音量在一旁跟着音乐哼着歌——把一首TFBOYS《剩下的盛夏》
哼唱得仿佛《猪八戒背媳妇》一样,故意污染着我的耳朵;见我仍不理她,她终
于先沉不住气,关了电台后对我说道:

  「其实今早你跟老爸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的小公主哇,那时候才几点你就趴门口偷听?」我听了她的发言,忍不
住对她反问道。

  她所问非所答地说道:「我其实还看到你偷偷下楼去,趁着老爸睡着进了夏
雪平房间里……」

  「所以你一晚上都没睡?」我无奈地追问道。

  而她又所问非所答地说道:「而且其实你昨天在浴缸里手淫的样子我也看到
了……你的性欲多强烈,我比谁都清楚。其实昨晚我卧室也没锁门,你说你如果
进的是我房间,那老爸不就不会发现你和夏雪平的事情了么?」

  「唉……不对,你等会——我记得我昨天洗澡的时候锁门了啊,你是怎么看
到的?」

  「家里其实被陈月芳在各个角落都安装了摄像头,都连到我的电脑上了,而
且一直没摘下来。」美茵眼巴巴地看着我说道,「所以昨天你跟妈妈在做爱的时
候,我也都看见了……馋死我了呢!」

  「那你现在不困啊?你说你现在都这个学习阶段了,还不好好睡觉;睡眠不
足怎么考大学?」我对美茵教训道。

  「困,当然困。所以你就得允许我做点能让我打起精神的事情。」话音未落
,美茵不由分说就直接把手捂到了我的裤裆上,然后轻轻拉开了我的拉链、又解
开了我的腰带。

  「诶?你干嘛……」我连忙瞪了她一眼,就这么分神一下,我差一点就跟前
车追了尾,幸好连忙刹车、在我后面又没有别的车,才没出事故。

  「你干嘛!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就是摸一摸而已,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过分
的坏事,就像你昨晚摸我那样摸一摸不行吗?瞧你这反应!——唔,果然还是哥
哥的鸡巴最大。」结果反倒是她还十分理直气壮似的,话说完之后就直接把她那
满是汗水的温软小手伸进了我的内裤,用手心在我的龟头人字尖处一贴、再朝我
的小腹一盖,用手指盘在我的阴囊上之后,身子朝着另一个方向一歪,整个人躺
在了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

  「何美茵,我不是老早就告诫过你,不许说这两个字的么?你还说?」

  然后我没想到,这臭丫头还真的就躺在座椅上睡着了,真的也除了把手放在
我的男性象征上面之外没再做什么更进一步的事情;无法自持的那个,反倒从上
车之后就摆出一副正人君子姿态的我,就这会儿功夫,我的阴茎居然就在美茵温
热的手掌中逐渐充血,发涨到感觉内裤里已经拥挤不堪,还有些希望她此刻其实
是装睡,可以用她这只恼人的顽皮的小手,给我的子孙根进行一下节奏舒缓的按
摩……

  不,这样想是不对的,真的让美茵这样做了的话,我就是在背叛夏雪平了。

  不能够这样,我必须想点什么让自己把注意力从美茵的柔软温热的手掌上移
开……

  或许此刻我最容易能想到的事情,也就是夏雪平早上跟我说的,那个负责调
查外公被杀的二十人专案小组了。

  也真是够让人无语凝噎的,所谓的二十个探案精英,查了差不多三个月的案
子,到最后居然还是一个悬案,那些人是不是有些沽名钓誉、言过其实了一点?
——虽然这里面居然有老佟大爷;我并不是轻蔑佟大爷,在短短的两个月相处的
时间里,他对我确实是很好的,他的人品在宿舍里有口皆碑,但是对于他退休前
的探案水平没几个人知道,我只知道他当初很能打、枪法也很准,只不过在市局
里,枪法准身手也不错的人真的是一抓一大把;对于他的探案水平,我真的不是
很清楚。当然时过境迁,当年的案子对于我这么个后生晚辈而言只不过档案资料
上面的几张照片和只言片语而已,当初真正立案的时候警员们查案时的难度,我
也并没有一个切身的体会。

  我只是凭着我自己的第六感,觉得外公被杀这件事,或许极有可能并不是一
个多难查办的案子,而是有可能被人故意掩盖了一些什么、忽略了一些什么,甚
至当年那个杀害我外公的那个人、或者那些人,在当初的市局也好省厅也罢是有
帮凶帮着隐藏一些线索的——尤其是在我亲自与艾立威对峙,知道他曾经做过帮
着杀了卢纮江若晨的周正续、杀了封小明的段亦澄趁着附近分局和制服大队的员
警赶到之前,以自己在警院所学的知识清理过现场;受到了艾立威的启发之后,
我便开始在自己的脑海中产生了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念头:外公的被害现场,那个
看起来连个线头都没留下过的地方,难道就不会出现同样的这么一个「清道夫」
式的主谋或者同案犯么?这样一来,那十四个退休警察,甚至有可能包括先前牺
牲在任上的六位前辈,他们的死或者失踪也就有可能说得通了。

  但是这么一想,好像哪里又有什么说不通的地方:如果按照我这个逻辑,那
么为什么会先死六个人,留下十四个人呢……

  。再回顾一遍之后,我才发觉了一些更可怕的事情:

  国情部的探员不是在那十四个人中被害的十个人的遗物里,都发现了一本神
秘的、写着一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日记簿么?而按照夏雪平所转述的、
情报局情报处处长岳凌音的说法,他们这十个人,包括佟德达,都可能跟这个所
谓的「天网」组织有关——那按照这个比率,当年调查外公夏涛遇害案的二十人
专案小组里,至少有一半的成员都是「天网」份子;而按照艾立威送给夏雪平的
那张内存卡中的资料暗示,外公的死跟「天网」有着莫大的联系……

  我好像明白了,于是我开始害怕……

  于是我的阴茎,也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恐惧中缓缓萎缩了下来。

  ——在厘清这条线索后,当年的这件在我心里单纯只属于一个伤心往事的外
公遇害,终于开始让我有些不寒而栗;

  ——伪装成他杀的自杀、单纯的罪犯复仇,这两个有些捕风捉影的可能性在
我的心里被彻底抹去,而当我想起外公那些曾经在整个东北颇高的声望,曾经在
首都力挽狂澜、参与到并成为每一个重大历史时刻一部分的经历,这让我也开始
真正地相信,这,是一场惊天阴谋。

  但我并没马上给夏雪平打电话或者发信息、发语音给夏雪平阐述我的猜测—
—毕竟她现在是在一个情报机构里上班,只要不是我和她面对面所说的悄悄话,
都有可能被国情部的所有人窥察得一清二楚,就像是读者在看小说一样连一个标
点符号都不会被他们放过。

  我只能咬牙忍着,等晚上回了家再跟夏雪平说。

  只是我的猜测好像还有一点说不通的地方:佟德达每次提起我外公的时候,
我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自己曾经做错事的亏心、也看不到其他人在提起外公时
候的唏嘘和遗憾,我只会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种盈满的对于外公夏涛的钦佩,那
是一种所谓「士为知己者死」的信仰——他应该不会背叛外公的,对吧?可是国
情部的探员,确确实实地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了那本秘密日记簿,这又究竟是怎么
回事……

  「哥哥,你出了好多汗呀。」快到市一中的时候,美茵总算是醒了。果然一
睡醒,她的小肉爪子又开始不老实了起来,我的阴茎便紧跟着在她的手中膨胀。

  「行了,你准备下车吧。」我语气阴沉地对她说道,连忙把车子停在了一个
狭窄的小路旁等着她下车,假装无事一般不去看她。

  「其实你自己都没发现,你想要女生帮你释放出来的时候,你的毛毛这里就
会有很多汗……还有大腿根这儿。」美茵说完,抽回了左手后直接解开了安全带
,同时爬到了我的双腿间,轻轻用手一拨,便将我的内裤翻了下来,朝着我的龟
头上呵了两口热气,然后仔细地从肉棒根部嗅到了马眼处:「唔……好香!上面
还有妈妈的体香!——哥哥的鸡巴好淫荡哦!嘻嘻!」

  「你不许这样,美茵!」我的嘴上在强硬地阻拦着美茵接下来的行动——我
很明确她接下来要干嘛,但是此时此刻我的手却极其温柔而充满渴望地摸到了美
茵的后颈,她的长发真的好顺滑,跟夏雪平的确实有一拼。我突然想起在我十五
岁生日那天,我跟美茵晚上偷偷在一起玩性游戏的时候,我曾经把她的头发卷在
自己手里套弄着我火红的肉茎,在感受着美茵头发的丝滑之中,我射了她一脸白
浊精华。

  ——这一刻的我,又很渴望再一次利用美茵的头发让自己体验一下那种灵魂
直充云霄的自慰。我知道我这么想是不对的,但是我想以夏雪平平素的性格,她
就算跟我一起玩得再疯狂,她也不可能允许我这样带有些许欺侮性质地直接把玩
她……可我又明知道这么想是不对的!

  「我馋了,哥哥……求你,我求下你了……」美茵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水光
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然后撇着嘴巴委屈无比地我说道:「让我亲一亲哥哥的」玩
具「好么?昨晚你搞得妈妈那么舒服、那么美,我看了一晚上……也忍了一晚上
,我就想亲它两下!哥哥,求你了,让我亲亲就好行么?求你了……」

  ——哎哟,这可怎么办?此刻我的阴茎已经是很像捅进了蚂蚁窝之后被那些
小生物围绕着乱爬乱咬一般又热又痒,而美茵居然一本正经地求着我让我对她进
行猥亵;我自诩阅女无数,哪怕是在夏雪平和小C那里,却也没遇到过这般软萌
的乞怜啊!该死的何美茵,老爸和夏雪平为什么不把你的样子生得丑陋一些、可
憎一些呢?

  「天啊……哥哥的鸡巴流水了!好漂亮的精水哦……」美茵回过头,看着那
一滴剔透的前列腺滚落在自己的手指背上,自己的眼神瞬间变得痴滞,自己的口
水也忍不住沿着嘴角渗了出来,她红着脸低下头,缓缓用自己的下巴往胸口的方
向画了个半圈,紧接着又很是欲求不满地欣赏着我的全身,然后说道:「真是个
淫荡的哥哥……只是这样就湿了……哥哥如果是个女孩子,怕是早就人尽可夫了
,像孙老师那样的……那么接下来,就当做是我在猥亵哥哥好么?……被猥亵的
那一方都会觉得很羞耻的,羞耻到不敢告诉妈妈的,对吧?」

  这一次,她不再等我回答,而是直接用自己的舌头帮我擦去了从我马眼里滴
出来的汁液。我在这一刻本应感受到的是对夏雪平背叛的懊恼,但实际上我万万
没想到,从我龟头末梢神经处传达到我的大脑的,竟然是一股我无法否认的快慰
;而随着美茵把我的龟头含进嘴里,这股快慰的感觉便更加热烈,这让我的阴茎
似乎变得更硬,而一直被夏雪平调弄的肛门中段靠近盆底肌处那颗栗子形的前列
腺组织,也开始变得瘙痒而活跃,于是从我的龟头、马眼、阴囊、臀部肌肉、身
体内部到大腿根,一整部分的身体全都开始跟着充血、发痒,然后牵引着我的腰
部向上抬起、牵引着我的声带发出令人羞耻的呻吟声:

  「啊——昂——啊啊啊——」

  「坏哥哥……嗉噜……连叫床的声音都那么好听!讨厌死了……坏哥哥叫床
把自己亲妹妹都给听湿了……嗉噜……大肉棒好好吃!妈妈的味道也好香……用
操过妈妈骚穴的鸡巴插妹妹的嘴巴,很舒服吧?嘻嘻……嗉噜……」

  「啊……不要……美茵不要!」

  「哦……对啦,哥哥昨天好像不是很尽兴的对吧?那哥哥……哥哥……嗉噜
……呜呜呜……」

  ——美茵最后的几句娇柔又甜蜜的话语,我实在没听清,因为她在说话的时
候正故意用着我的龟头和从里面不断淌出的精水在自己的嘴里漱口——不得不承
认,这该死的丫头的口技比夏雪平的要纯熟不止一点半点;

  可我也知道她要说什么:如果真的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她偷窥了我昨晚和
夏雪平做爱的全程,那么她应该看得到,我昨晚其实并没有尽兴……

  夏雪平昨天一直在用着上位控制着我,起先利用着套子被撑破的那一瞬的诙
谐,我和她的抽插过程确实很刺激、而且在相互间不停地压制着对方、不停吸吮
着对方乳头的过程中,我俩也都觉得欢快异常;但就是在我准备射精的一瞬间,
夏雪平突然松开了我的手,而且,她主动从我的肉棒上把自己的美穴膣腔剥离开
来——这是除了我那次故意割腕要挟她之后,第一次这样做;而这种感觉,毫不
夸张地讲,是一种瞬间失重感加上从身到心的温差的结合,无异于把一个在山顶
旅馆中热水池里坐着按摩的一个裸体男性一把从热水中拽出、让他光着身子从温
室中提出门,并且还一脚踹下了冰冷的山涧当中。

  「乖……我的小混蛋,今天射在妈妈肚子上面好么……」

  「啊……啊啊……为什么要这样?」那一瞬间我咬着牙,仿佛用双手紧紧扳
着山崖峭壁边上的磐石一般,忍耐着不让精关放松。

  「你不觉得……这样……妈妈的身体看起来会很美么?」

  ——这是什么鬼原因?我很不能理解。

  但是整个性爱过程已经到了一个高潮的临界点,我不可能、当然我的输精管
也不给我这个时间去多嘴多问几句,浴室我只好将她推倒在床上,我自己朝着她
的方向半跪着立在床上;也就在那一瞬间,半注的精液从她的脖子沿着乳沟一条
线,正好洒满她的半个裸体、并且还灌满了她的肚脐——她说得很对,在她的健
美又饱经摧残的身躯上射出、让她沐浴着自己儿子的浓精,看起来确实很美;

  可正因为这种美,更让我想在她的身体深处释放一下;于是我趁着她陶醉在
精液浴体和精液气息的时候,一个猝不及防,我又把自己的阴茎狠狠地插回了她
的阴道里,把剩下的半股精液扑射而入子宫里面——她也不得不承认,她被我来
这么一下多少有些吓到,于是她自己也忍不住将阴道内壁紧缩起来,一个小痉挛
,引起了她身体的连续高潮,一股又一股的爱汁从花心深处涌出,同时自己也达
到了昨晚的第三次潮吹;所以在昨天后半夜,她才默许我把自己的阴茎浸泡在她
的美穴里搂着她入睡。

  可即便最终的收场以双双同时高潮进行了一个看似完美的结束,在我心中,
也开始为她昨天突然要求我戴安全套、和以一种欺诈的策略手段让我体外射精,
而使我心存芥蒂——她怎么了?怎么一下子会跟她与我在一起旅行那段时间里差
得那么多呢?

  因此,此刻在我身边多了一个可以放任我行为的美茵,我实在是无法控制我
自己……

  甚至在这一刻……

  「啊——哦哼哦哼哦——哦哦哦!」——我没忍几分钟,居然就在美茵湿润
的樱桃小口里肆意爆发了出来。

  而美茵则完全没有抗拒,乃至十分兴奋地弯起眼睛,低着头甘愿忍受着会厌
部位的不适感,把我的龟头尖端牢牢地卡在自己口腔深处,用着她每天晚上做作
业时候的表情认真地将从我马眼里喷发出来的每一滴精液,丝毫不剩地吸吮进自
己的肚子里。

  「呜呜……哥哥怎么射得这么快哟?」美茵淘气地舔着自己还沾着白浊液体
的嘴唇,对我嗤笑道:「哥哥该不会是早泄吧?」

  「你……你在说什么?」

  「哈哈,别生气呀,」何秋岩大精牛「……」美茵眯着眼睛,把自己的衣服
整理好后抓住了自己的书包,笑着说道:「」坏美茵计划「第二步,达成!」

  「你说什么?」

  「——《星座·嘿咻·美丽校园》上说,」早起上学之前、可以帮着心爱男
生口出来的女孩子,一整天都会很幸运的「呢!晚上放学记得过来接我!」

  「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怎么还看那个杂志?」——该死的杂志!
碍于他们杂志社的社长是地方党团的副秘书长家属,新闻出版署稽查处一直没敢
动这本破书!问题是他们就给国中生、高中生看这个?真是后悔,当初我就应该
带着风纪处的人去砸了他们杂志社!

  但当我回过神的时候,美茵已经走在了通向学校大门的路上。

  「快点,高二(三)班何美茵!马上就要迟到了知道不知道?」站在门口穿
着羽绒服的又黑又矮的卷发胖女人、拿着手里的戒尺对正在擦嘴、还不断含着口
中污浊的美茵指点着,「又吃什么呢?什么东西不能在进校门之前吃完?」

  「嘿嘿,芮老师,我在吃您一辈子都不会吃到的东西!」美茵对那个女人笑
着吐了吐舌头,然后欢快地走开了——留下那个老师板着脸站在原地,也不知她
究竟看没看到、看没看出美茵衔在嘴里的东西是什么。

  而留在车里的我,带着满身的空虚和惊恐,提起了裤子,整理好了衣服,有
些懊恼地对着后视镜照了照自己。

  「用嘴巴的话……算不算是背叛呢?」

  刚刚在美茵口中身体有多愉悦,在这一刻在我的心里就有多难过。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这样告诉自己,然后连忙提好裤子、迅速开车逃离美茵的学校门口。

  我迷迷糊糊地开着车,不知不觉中多绕了两公里,才把车子开到了F市情报
局楼下,拜托一个制服外勤把原本留给夏雪平的「枫情豪思」出入卡交给她,随
后我才回到了市局。刚刚一个健步飞奔上大门的石阶,就差点跟来人撞了个满怀


  「哟……沈副局……」这一早上也真是够让我难熬的,先是被老爸看到了我
钻出夏雪平的房间,然后被美茵稀里糊涂半推半就口爆了一次,再是现在差点一
头怼到沈量才的肚腩上。沈量才身后那几个保卫处的跟班,也纷纷都是一脸「何
秋岩这小子可真不长眼」的表情,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咋还着急忙慌的?也不看着点!都已经是咱们重案一组代理组长了都,就
不能稳当点?」我自然是免不了被沈量才一顿训斥,而且沈量才也理所应当地在
自己的那帮跟班面前再次吹嘘了一下自己曾经身处的重案一组,「从重案一组里
面出来的,那可个顶个的都是好样的,告诉你,你小子可别给咱们丢了脸,知道
吗?」

  与其说是找茬,我更觉得他是在利用训斥我的这番话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我
还能说什么呢?于是我只好连连点头道:「是,副局座教训的是……学生必当及
时勉励、牢记在心!」

  「嗯,这就对了。毕竟是夏老局长的外孙,错不了。」没想到沈量才还能夸
我两句,看样子他今天心情不错,而且他看了一眼串在我食指上的车钥匙,又看
了看不远处我停着的那辆车,不由得称道:「行啊,你这车比夏雪平那辆还好,
你的工作能力也可得早点超过那个女人知道吗?」他本来皱着眉头棱着眼睛,但
下一秒好像一下子想起来夏雪平和我的血缘关系,于是他又连忙补充道,「……
那个,我是说,你也不想让别人老管你叫做」夏雪平她儿子「而不是」何秋岩警
官「,对吧?」

  呵呵,我心说你刚对我的称呼是「夏老局长的外孙」,这会儿又这么说,「
双重标准」这四个字在您沈副局座这里也算是贯彻落实得很瓷实。我准备跟他打
个哈哈就算了:「嗯,我明白。沈副局这大冷天,这么早就带着诸位袍泽出门,
真是辛苦您了啊!」

  「呵呵,还不是最近你们一组和二组的几个案子闹腾的吗!我这是去省厅开
会去吗——我可告诉你啊,白浩远手里那个案子,你可得上点心!我就明告诉你
,这就是一块烤成红炽状态的土豆块,已经塞进你们重案一组这帮人的嘴里面了
,好不好吃都得给我吃下去!——最好还能嚼出来点味道来!」

  「是。我记在心里了。」我故作诚恳地地点了点头,实际上我目前还并不是
很清楚白师兄跟许常诺师兄正在着手的那件案子的具体情况。

  「哦,对了,」本来往前走了两步的沈量才又突然转过身叫住了我,「最晚
你给徐远办公室打电话跟我说的那个事情,你不用管了,我已经跟王楚慧聊过了
。」

  「昨晚什么事——哦,我知道了……诶?」

  ——什么情况?

  我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我重复了一句对沈量才问道:「您跟……您跟
王楚慧聊过了?」

  「嗯,聊过了。她承认自己办事有点问题,没过脑子,完全没别的意思,其
实也是有点着急、犯糊涂了——她那个人,向来就是一个马大哈……年轻时候仗
着自己有点姿色,算是咱们局里的一个交际花,认识几个省厅的官僚;不过她还
是办过不少案子的,现在来说,业务上不出彩、但是毕竟资历摆在那,比你有经
验多了。」

  「那个……沈副局长,」我咬着牙忍着脾气,对沈量才问道,「那这件事,
徐局长知道么?」

  「他啊……他知道,他也跟我说过你跟他汇报过一些事,他说他查,那这事
就不归我管了。」接着,沈量才还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高姿态,拍了拍我的肩膀
道,「秋岩,知道你跟艾立威不对付那时候跟他们几个也都有过节,要我说,那
些事儿就算了!你们都是我的下属,就像你说的,我是你们的」老大哥「,你们
对我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对吧?你们俩现在有了误会,我还能怎么办啊?我听
说那个叫什么」郑玥「的女人跑了,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跑了就跑了吧,反
正也不是咱们市局主办的案子——好好操心操心手头的案子,比啥都强。听话,
你可好好的啊!」

  沈量才说完,潇洒地走在一帮跟班前面,整理了一下衣领,上了自己的那台
专车。

  而我望着他的背影,当真心中又愤怒又灰心:从小到大我没见过这样的人,
我跟他打关于王楚慧的报告,是因为我觉得她和市级法院、还有景玉宫分局的人
都有问题,他以为我是在公报私仇不说,竟然还把一通本应该属于秘密通报的电
话拿去跟王楚慧谈心、过后还要信誓旦旦地跟我说,显示自己能把一碗水端平?
他这不是故意在给我制造问题么?他沈量才究竟是用他的愚钝发扬风格、还是故
意为之?

  算了,毕竟现在那个郑玥施也没被景玉宫分局或者市法院的人抓到,虽然生
死未卜,但是也总比被这帮人抓到的好。至于她是否能够活下去,我只能求老天
爷保佑她的造化。

  「秋岩,早上好啊。」原本跟着王楚慧和胡佳琪围在一起吃着自热麻辣火锅
的白浩远,见了我之后马上拉开抽屉把那碗热气腾腾的火锅放进了抽屉里,然后
勉为其难地对我露出了微笑。放眼望去,整个办公室里十个人里有八个在吃着早
点喝着热饮。估计是有人跟他们说过,我曾经因为艾立威买的奶昔洒到夏雪平办
公桌上,结果我跟白浩远吵了一架的事情,所以一见我进门,自热是一阵手忙脚
乱。最滑稽的是秦耀这小子,抱着两碗市局食堂做的牛丸土豆粉吃得满脸红油,
见我看了他一眼,马上连抽出四张纸巾,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先擦脸还是先用纸巾
把土豆粉的纸碗盖住。

  反而王楚慧表现得极其淡定,用勺子舀着杯子里的牛奶燕麦吹着气,瞟了我
一眼后,头都没抬一下。

  「都在是吧,我说两句。」我说完之后,先把自己的手提包放在自己的电脑
显示器前面,然后我走到了夏雪平的办公桌前,用屁股靠着对着所有人:

  「第一件事:最近天气也越来越冷了,大家早上从被窝里爬起来,估计也越
来越困难了。大家都是做警察的,咱们这是纪律单位,虽然没有硬性的签到要求
,但是九点之前必须到岗或者向所在办公室报备,这是是又明确规定的。」我顿
了顿,看着面前脸色都不太好看的所有同事说道,「这样一来呢,每天早上大家
吃早餐就成了问题——就今天这阵势,我也看出来了。」

  说到这,在座的所有人,也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所以呢,我是这么想的,今后可以允许你们各位,把饭带到办公室里来吃
,无论一日三餐还是加班时候的夜宵……」

  话音刚落,新来的那几个便又是鼓掌又是欢呼的,早跟他们几个打成一片的
其他人也都跟着瞎起哄。

  「哎哎哎!我话还没说完呢!——就俩条件:其一,吃完了之后,那些果核
、骨头之类的垃圾也好、方便面汤、剩的果汁酸奶也罢,该往哪倒往哪倒,该清
理干净的给我清理干净,要不然,别说我不讲情面、让各位大冷天的站在风雪里
头吃东西;其二,不准吧唧嘴、注意吃相——秦耀说的就是你!赶紧把你这大花
脸给我擦干净!原来坐你这办公桌的那个虽说是个打进来的」鼹鼠「、还是我最
最讨厌的人,但人家可是个干净体面的人;你再看看你?」

  秦耀低着头,回身冲着已经把头发染黑了的杨沅沅吐了吐舌头——嗬,秦耀
和杨沅沅这俩人,一个又憨又色,一个又倔又呆,他俩在一起,好像还有点配。

  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看着一直闷闷不乐的王楚慧,迟疑了片刻接着说
道:「第二件事:最近咱们组协办了一个车祸案,案情简单,但是对社会造成了
一定的影响。这个案子已经结案……请王楚慧警官和协办的相关人员,写一份报
告交给我,然后给局长、副局长以及档案股抄送一份。」停顿了片刻以后,我咬
着自己的口腔内壁说道:「这事情,就算这么过去了。」

  王楚慧这时候才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然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交给我吧。」

  ——其实本来我是想当众把昨天王楚慧给我打电话时候的那些话一字一句地
说给众人听、并批斗王楚慧一番的——并且我这不是没有准备,自从艾立威在徐
远办公室那次拿着美茵韩琦琦她们体检那回跟我玩了一把「吃了吐」之后,只要
是我跟同事打电话,哪怕关系亲近如李晓妍、廖韬这样的,我必然会在接通电话
之前打开录音软件,所以王楚慧昨天要求我下令追捕郑玥施的原话还保存在我的
手机里。不过既然沈量才一脚把娄子踢会到了我的脚边,对于景玉宫的那个案子
,整个司法机关里也没有一个证据能证明这不是简单的车祸而是谋杀,那么我再
怎么振臂高呼,不明就里的只会当我是在打鸡血,而那些帮着完成这场谋杀的人
们,则会一再否认,然后再在我的背后打黑枪,甚至有可能殃及夏雪平。何况我
到现在,也拿不准王楚慧在整个事情里到底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所以我挠
破了自己手心,还是把自己仗义而起的愤怒强压了下去。反正我昨天给沈量才和
徐远汇报,也是我份内职责,她也没理由跟我撕破脸,要怨就怨她自己张狂到以
为可以很简单地把我像木偶一样操控。

  所以听她话说完后,我是一秒钟也不想多看她,然后便对白浩远和已经忍不
住正在吃着一碗虾粥的许常诺说道:「第三件事:我现在就去找个会议室;等下
二分队的各位同事,吃完东西之后,把最近你们正在调查的案子跟我说一下,大
家一起讨论讨论——对了,秦耀、杨沅沅、傅穹羽、章渤、栾雪莹、陆思恒、申
雨彬,你们这几个新来的,也一起过来开会,从今天起,你们跟着在这个案子里
。」

  「我的天……学长?」一听我说的话,刚把嘴巴擦完的秦耀脸上不免有些慌


  「叫」代组长「!」我严厉地看着秦耀道。

  「」何代组长「……那个,咱们几个也没办过案子啊,您就让我加入到白哥
现在办的那个活儿里头去,咱们也不会……」

  「是啊,这……代组长,而且等下沈副局长还要给咱们上培训课呢……」杨
沅沅也胆怯地说道。

  「要上课,都给我去坐大巴回K市警院和警专上去。而且沈副局长已经去省
里开会了,你们去哪上培训课?」我极其不愿多言、又勉强地督促着这几个比我
还菜鸟的菜鸟说道,「而且,是,你们是没有经验,没有经验你们不得学么?我
这不是给你们一个机会学来么?我就有经验了?我到今天也勉强才算来咱们市局
俩仨月!你们现在不上手,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行了,就这样说定了,都快点
吃东西吧,别耽误了案子。」

  看着每个人捧着香喷喷的一碗吃了起来,我也拿出之前老爸非要送给我的一
只样式有些老掉牙的黑色不锈钢保温杯,泡了一杯铁观音,接着我马上拿起夏雪
平办公桌上那部内线电话的话筒,联系总务处老邵大爷预定了一间会议室;而随
着办公室里粥粉面饭的味道逐渐散去,这个令人有些羞耻又厌恶的早晨总算过去


  趁着每个人都在清理自己办公桌的时候,我先来到了会议室等着白浩远等人
。跟着我前后脚进来的,是秦耀杨沅沅等七人。第一次在寝室里看见他们几个的
时候,给我留下的印象非常糟糕,但是现在看起来他们几个倒还可以,起码都拿
出了一个认真的态度,每个人都端着自己的笔记本和水性笔、或者平板电脑等着
做记录。

  接下来再进来的,就是白浩远带领的二分队的人了:他主要负责这个案子,
许常诺是副手,还有两男四女共六位师兄师姐。虽然早上的时候每个人都在办公
室里饱餐了一顿,但他们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仍然不大好,每个人的脸上都乌云密
布。

  「唉,秋岩,谢谢你,真的。你不知道这是咱们从上周三以来吃过的最舒服
的一餐。」许常诺坐下之后对我发著牢骚道。

  「但我真没看出来你们各位师兄师姐吃舒服了,看样子这个案子给你们折磨
够呛。」我让开了主席的位置,坐到了白浩远的对面。

  「呼……这个案子,秋岩,之前徐局和沈副局给你说过什么情况么?」白浩
远闭着眼睛艰难地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揉了揉眼睛看着我问道。

  「没,他俩都只告诉我,这个案子比较棘手。对于这个案子的其他情况,包
括犯罪手法……呵呵,甚至是被害人的名字,他俩都没给我提一个字。」我如实
说道。

  白浩远在我说话的时候,让一个师姐帮着连好了投影,然后关了会议室的灯
;秦耀主动站起身,利索地拉上了遮光窗帘,接着从投影幕布映入眼帘的第一张
照片,就让我差点惊讶地叫了出来……

  那张证件照上面的女人,正是之前红极一时却突然被媒体踢爆性爱录像泄露
的超模罗佳蔓。

  这个女人在被微博推特轮番爆料性爱VCR之前,网上普遍对她的私德评价
就不是很好,虽然这个女人在几部商业电影和偶像剧里演过不少温柔的大姐姐形
象,但是坊间流传过不少关于她的劣迹事例:比如曾经看到与自己搭配拍摄广告
的新人模特的男友,不由分说直接掌掴;比如曾经当街戏耍过一个喜欢自己的「
私生饭」、让对方趴在地上学狗叫——而那个粉丝还是个孕妇;甚至,比如她在
片场,曾经故意往工作人员的生日蛋糕上泼自己的尿液,并且逼那个过生日的工
作人员把被污染的蛋糕吃下去……而在各种采访中,罗佳蔓对于这些事情不仅是
一副大方承认的状态,而且对于这些事情她还十分无所谓,她曾经公开说过,「
为我工作、还有那些和我工作的人,在我眼里都只不过是我的玩具;想跟我共同
相处,那就必须先成为我的玩物。」一个将近快到50岁的女人,虽然确实容貌
令人惊艳——就拿这张素颜证件照来说,尽管法令纹和眼角的鱼尾纹明显得很,
但是她那如连绵山峦一般的鼻梁、浓眉桃花眼、加上瓜子尖形状的下巴,就是「
狐狸精」三个字的完美体现,若不是因为她的臭脾气,可能之前某个版本翻拍的
《封神演义》中妲己的一角非她莫属——但就是这样的女人,必然不会有好的口
碑;可在这个时代,口碑无所谓,有关注度就会有话题流量。

  只是这娱乐圈的流量对于影视行业和传媒营销专家们来说是蜜糖,对于我们
重案一组来说,可就是砒霜了——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徐远和沈量才都说这
个案子棘手了。

  ——只不过就在这一刻之中,我还没明白,徐远和沈量才说的棘手难办,不
是指这个。

  「我的天,居然是她?」秦耀在一旁忍不住感慨道,「怪不得她最近怎么在
媒体镜头面前消失了呢!」

  「是媒体镜头、还是偷拍镜头啊?」杨沅沅突然眼睛一瞪,故意放大了声音
对秦耀问道,「没少对着她的那部小短片撸吧?」

  杨沅沅这话说得十分不分场合,但倒也把脸上都抹着黑颜色的白浩远所带领
的二分队全体逗笑了,

  秦耀一见大部分人都跟着笑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努着嘴对着杨沅沅比
了个中指,然后在我对白浩远问话之前插了一句:「不是……白哥,所以这个」
蔓蔓女神「,她真的不是自杀么?全网可是都在传她的色情偷拍视频啊……她一
个女人,虽然活得有点不太要脸,但是被媒体逼成了那一步,谁能受得了?当年
的白智英和钟欣潼不也都得了抑郁症……」

  「呵呵,你装什么好心?都看过是吧?」杨沅沅明显是没被秦耀刚刚那个中
指手势震慑住,接着对秦耀逼问着,而且眼神里似乎还带着醋意,「就这个骚女
人,前一段时间不还趁着这个势头,在网上拍卖了自己视频里穿得那件原味情趣
内裤么?你还跟着去她个人网站上竞价来着……」

  「你!杨沅沅!你就非得把我面子……」

  「你俩都行了!能聊点正经的吗?」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了这二人无聊
的对话,对白浩远和许常诺询问道,「所以她的遇害没被公布到媒体上去,咱们
局里不公开,也是她经纪公司的运作?」

  「真要是她们」优艺文娱「的运作,咱们倒也轻松了。」白浩远摇了摇头,
「秋岩,你猜猜,就我们现在确定下来的那个嫌疑人是谁?」

  「谁啊?」

  许常诺咬了咬牙,吐出一个名字来:「成晓非。」

  「唉……」听了这个名字,我便不由自主地把两只手放在后脑勺处交叉着,
斜看着地面叹了口气,「不用多说了,我认识他。」

  这个成晓非,是我之前通过卢纮公子认识的,我跟他在一起吃过不下十次饭
;虽然这个人成天跟卢纮这帮人混在一起,而且为人也很好色,但是他的性格气
质以及学识,都跟卢纮那帮人不大一样——作为一个纨绔公子哥,他最大的爱好
,不是赌博、不是飙车、也不是任何跟挥霍金钱沾边的东西,而是喜欢看各种关
于哲学的书,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还有一大堆我都记不清名字的古
典哲学家们的名言,他确实可以做到张口就来;

  而与此同时,这个人跟卢纮其他的狐朋狗党们不一样的就是,对谁都温柔得
很,至少看起来如此;而且在多情的同时也很痴情:我记得他在某次喝多了之后
曾跟我说过,他把每一个跟自己上过床的妓女,都愿意当做自己的女朋友来爱—
—我还一度觉得这人是故意跟我说傻话,但后来据卢纮给我讲,这兄弟曾经在一
个只陪他睡过一次觉的十几岁农村出身的暗娼校鸡身上花了五十多万块钱,直到
后来那个小婊子被他自己发现同时还有三个男友和五个长期嫖客,这对于那些性
工作者们来说似乎再正常不过,但是这的确让成晓非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伤心欲
绝;,老早以前他确实在一夜买春之后给「香青苑」的一个「鸨母」级别的女人
写过八封情书,愣是给那个女人逼得辞了职,带着所有家当远走高飞,弄得他也
曾肝肠寸断无比——只不过由现在知道了「香青苑」内幕的我想想,那个女人到
底是怎样离开的「香青苑」都未必;

  对于这样的成晓非,卢纮那帮人私底下对他的评价是两个字:「装逼」;如
果需要再来两个,那一定是「疯子」。

  「呵呵,搞不好啊,」成大学究「今后可能会成为另一个」阎瑞生「。」跟
我讲玩成晓非的种种事迹过后,卢纮对我如是说道。

  「谁?」

  「阎瑞生你不知道?旧时代早年间在沪港杀了当成最有名的」花魁总统「王
元英的那个。阎瑞生几次对王元英求婚,奈何王元英只是个高级妓女;这女人就
是这么回事——良家的人妻艳母、书香门第的乖乖女,唉,引诱一下、调教调教
,那就能心甘情愿地去做公用精盆;但这做惯了破鞋的女人,才过不惯当太太的
平淡日子呢。那阎瑞生就是没看明白着风月场之道,才一时想不开把王元英给杀
了。我看咱们这」成大学究「啊,估计也想不开这个事情。」

  ——可面对这样的「装逼犯」、「神经病」,卢纮等人却还不敢怠慢,还得
毕恭毕敬笑脸相迎,那一伙人里面每一个对他都很客气,只因为成晓非的父亲,
正是F市的成山市长。

  成山这个人不仅是F市的一方长官,而且还是执政党的政治明星,在本地口
碑不错,在整个北方也都有很高的人望,跟杨昭兰的父亲杨君实还有很深的私交
,按照我之前从父亲和他的同事那些记者那边,还有伍育明修德馨这些老民警们
那边听到过的说法,杨君实有意准备把成山培养成自己在红党内在Y省地区的接
班人,而且如果红党在未来能在Y省一直保持执政地位,那么成山早晚将会是Y
省某届继任省长。

  ——就是这样的他,现在自己的三儿子杀了一个女明星,那么这件事必然是
要被进行舆论冷冻的。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沈量才说,这个案子是一块「烧烤
到红炽状态的土豆」了。

  「好吧……那」学究「……咳咳,那这个成晓非你们抓了么?」

  「呵呵,秋岩你算终于问到点子上了。」白浩远苦笑着对我说道,然后跟许
常诺两人面面相觑,又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叹了口气。

  「怎么?证据不足?」

  两人都没点头也没摇头,我看了看坐在他俩身后的那几位师兄师姐,每个人
的脸色也都不大好看。

  我深思了片刻,对白浩远和许常诺追问道:「难道说……执政党的人来干预
了?」——成晓非虽然跟我有交情,甚至有点志趣相投的意思,但是他毕竟杀人
就是杀人。我对现在的政治体制不太感冒,甚至有点反感这种遇到个屁大点事就
得用投票来彰显高尚精神风貌的做法,但现在毕竟不是两党和解以前,那套「贵
公子」和「衙内」们犯了发之后、找关系疏通、用各种手段施压就能免罪消灾的
时代了。如果真的是执政党或者市政府的人在干涉,我都准备直接去找张霁隆和
杨昭兰……

  「也不是。」许常诺无奈的回答,把我正把自己幻化成一个律政英雄的意淫
给打断了。

  「那……是怎么回事?」

  「就在我们立案的第三天晚上,我们刚刚查证成晓非就是杀害罗佳蔓的凶手
的时候,」白浩远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接到曼城酒店经理的报案:成晓非
在他们的一间总统套房内服毒自杀了。」

  「自杀了?」我几乎是失声喊出了这三个字。

  「对……而且还留下一封遗书,里面对于自己毒杀罗佳蔓的事实供认不讳。
」许常诺叹了口气道。

  我也跟着叹息了一声,论起来这个成晓非也是个十分潇洒倜傥、气质翩翩、
才华横溢的人物……唉,不对啊?「那你们在愁什么呢?证据确凿、元凶自戕,
而且还留下一封亲笔遗书,这个案子应该就此结案才对吧?」

  「问题就出在这……」白浩远说道,「我们带着那天晚上看到从罗佳蔓的别
墅中逃出来的凶手的证人夫妻去认尸……唉,案发那天晚上本来就在下雨夹雪、
天色又暗,所以当时我们给那对夫妇看成晓非的照片时候他们并不确定;结果认
尸的时候,他们俩才说不是……」

  「……而且还说出了他俩看到的那个人的名字。」许常诺说道,「他娘的,
那个也是个名人。」

  「谁啊?」

  「郑耀祖。」许常诺说道。

  我感觉自己都快窒息了。

  首先,我万没想到这个案件居然还横生出这么一条枝节;其次,郑耀祖……
如果不是夏雪平那天参加赵嘉琳的婚礼时她之前那些警校同学非要给她介绍相亲
的话,我现在就不会这样对这个名字讨厌到快把自己手心用手指甲抠出血的地步
了。

  「我擦叻!」杨沅沅感叹道,「就是《兰花梦》里,演围困女主角朝鲜公主
他们家那个大反派英俄尔岱的金龙奖影帝郑耀祖?」

  「不错,就是他。」

  「郑耀祖这个人不是天天在电视和网络上出现么?那对老夫妻怎么一开始没
指认他呢?」我想了想,对白浩远跟许常诺问道。

  「他们俩说一开始确实没认出来,后来也是赶巧,我们让他们来辨认成晓非
的尸体、临走的时候在咱们局门口路过一辆公交车,那上面有郑耀祖做得」荣盛
斋「方便面的广告,二老就都一屁股坐地上了,这才跟我们说出来。」

  我闭上眼睛不语。

  「对于郑耀祖的秘密通缉,在我们与一周之前得到这个消息后,省厅就已经
批准了,而且还联系了首都、南港跟南岛的警方,并且也通过国际刑警知会了东
京都警视厅和新加坡警察总署;他的经纪公司和他开的那个演艺学校也都被控制
起来了——郑耀祖可能去的地方,已经都被我们堵死了,但只是到现在为止,我
们还没有他的消息。怎么,秋岩,这俩老头老太太也差不多都七十多岁了,你是
觉得他们俩说的话会有问题?」白浩远的言语里,多少还带着些不信任和轻视的
语气,「要不然,我们把他们老两口接过来,去审讯室用测谎仪测测,你来审审
?」

  「啧……案发现场就是在罗佳蔓的家里?」

  「对。」

  我想了想,对着在座的诸位说道:「我想去一趟罗佳蔓的别墅看看。」

  「咳咳,那个……何代组长,」许常诺看了一眼白浩远,对我阴阳怪气地笑
了笑说道;「本案发生的时间,是在半个多月以前;证物什么的,一部分在档案
股、一部分在鉴定课。您说您,现在,准备去案发现场?」

  在座的其他人也都觉得我的想法有些不可思议,或者换个更贴切的词:不可
理喻。

  「带我去看看吧。」

  「行——」白浩远拉着长音回应着,拖着疲惫的身体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
「既然咱们秋岩大组长都发话了,咱们哪敢不从呢?大家回办公室准备准备,出
发吧!」

  不只是白浩远和许常诺,这个案子小组里的所有成员,都在用着一双仿佛教
室里学生看着打了下课铃也不放人走的压堂老师的眼睛,无奈又愤怒地看着我。

  我微笑着看着这几位,并没对我的想法做过多的解释。

菊花好养 2020-6-25 16:37

【風雨裡的罌粟花】(6.17-7.2)【作者:銀鉤鐵畫】

作者:銀鉤鐵畫
字数:205960


   (6.17)

  曾经在F市的警界,发生过这样一个故事——

  在很久以前,那时候的刑侦科技还不像现在这样发达,虽然对于当时来说种
种案件侦破技术和工具已经够让人叹为观止。在那个时候发生了这样一个案子:
一个二十一岁的女囚犯,在自己的单人牢房内被杀,被害时全身赤裸;现场没留
下其他太明显的证据,也没有任何目击者。

  这个女孩是本地人,家境贫苦,没上国中便辍学,后来被人引诱了雏妓;再
后来,因为四个未付钱的恩客想强行对这女孩实施性虐,结果那四个禽兽被女孩
以一己之力,用一把烧炉子用的火钳接连捅死。法庭念在女孩还太年轻、且有正
当防卫情节,未判处极刑,却也让那女孩在监狱里待了五年;但在那个年代于人
们心里,好多事情非黑即白,人们不回去理会那个女孩的身世多凄惨、遭遇多可
怜,甚至连女子监狱里面的其他女囚犯也会合起伙来嘲笑那女孩。

  监狱里唯独对这个女孩子心怀善意的,是女子监狱里那个刚从警院毕业、被
分配到市局老风纪处思想股工作、为囚犯们上心理建设课的惩教官。惩教官身材
魁梧、相貌端正,一表人才,据说在他到女子监狱的第一天,往常张牙舞爪甚过
男囚犯们的女犯人们通通老实了许多。

  惩教官对于那女孩的善意,除了同情她的痛苦经历之外,还因为两个居然是
小学同学。在那名惩教官的日记里写过:在小学的时候,他对这个文静内向的女
生其实是颇有好感的;他不介意女孩子那份被人唾弃的、不堪回首的过去,等到
翌年女孩刑满,他便准备试着与女孩交往,甚至不惜与家人决裂。

  就在这时候,女孩被害。

  我特地去查过那份「紧急验尸报告」——因为当时这个案子虽然算不得什么
大案,但是也不知是从哪里走漏了风声,全F女囚犯在监狱里裸死这件事情造成
了巨大的反响,当时市局的警察们的日子可以说相当不好过,于是一切调查过程
都显得那么的无得仓促又无力追赶时光飞逝;在那份验尸报告上显示:女孩在被
害前大概被人性侵三次,阴道扩张、肛门扩张且出血,口腔和嘴唇受到撕扯而破
裂;尽管没在口腔、肛门和阴道内发现男子精液的痕迹,但是在她的阴道内壁上,
却化验出了安全套胶基和特殊的润滑剂的成分——那是当时的全国卫生防疫委员
会,给警务系统统一发放的新型安全套,因为是国有企业准备投放市场,配方也
都被赋予了编号;同时,在女孩的肛门、阴道和脖子的受伤和淤青处,还发现了
只有警务人员才会佩戴的那种,混纺材料特质白手套的布料碎渣;最致命的是,
在女孩的口腔里,发现了一颗纽扣——经过线头上的比对和纽扣上的编号查证表
明:这颗纽扣,是属于那位年轻帅气的惩教官的。

  当时主办案子的刑警,是一位在全国都接受过表彰的号称「神探」的年轻警
官,他的座右铭便是「纵使不相信自己是妈生的,也要相信证据」。「神探」尽
管临危受命,但是他却向往常一样自信;而没有再经过更进一步的调查,只是草
草看了几眼现场取证和验尸报告,那名年轻「神探」便表示可以结案了:正所谓
「铁证如山」,便不用再做其他无用功,直接抓人就好了!他信誓旦旦地在报社
记者、电视台采访节目和市局、省厅领导面前做出判定:死者女孩,就是被那惩
教官。在实施强奸的时候徒手掐死的!

  面对所谓的「如山铁证」,那位年轻惩教官百口莫辩,同时常年独居的他,
在当时也没有足够证据来表明,案发时他有不在场证明,于是惩教官很快顺理成
章地被捕;而在正式审判之前,震怒的市局领导们就已经做出了批示:全市通报
批评、并且终身剥夺了那名惩教官的公职、政治身份、以及一切相关待遇。

  那位惩教官在被拘留之后,其实就已经心如死灰,或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
平反,或是因为心上人已经归逝,或是二者皆俱,于是在被拘留的当晚,他便用
晚饭时藏好的一把不锈钢勺子,在地上磨得锋利之后,捅入自己的喉咙自杀。那
位惩教官自杀时的那一幕,吓得一同关押在那个牢房里面的其他重型犯们、在转
监狱、正法和无罪释放之前都睡不好觉:他们可以对无辜生命下狠手,却从没见
过敢对自己下这么狠得手的人。

  于是,这桩堪称丑闻的命案总算结案。

  就这样,又过了三年。

  三年后,省厅少见地上任了一位女厅长。新官上任,女厅长便着重关照了省
内的几所女子监狱,开展改善犯人生活条件、提高改造生活质量的一系列活动,
并且对每一间牢房集中进行了清洁与装修——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名女清洁工,
在那间被害女生住过之后巧合地空了三年房间的床脚下面,发现了一片被不锈钢
床柱刮到的肉色丝袜的碎屑——如果不是因为要把床架挪走,恐怕那片丝袜碎屑
会在那间单人牢房内藏匿更久。

  清洁工见了那片丝袜碎屑,马上联想到了三年前经常到女子监狱里给女囚犯
们教授法律知识普及课程的另一名老风纪处思想股的女警,然后她马上把这件事
上报给了监狱领导、又跟着监狱方面一同汇报到了市局。于是,案情真像才终于
被揭开:那名死去的女孩是被伪造成奸杀后的谋杀,凶手正式那名喜欢穿肉色短
桩丝袜的女警。

  案子中没有过多的爱恨情仇,单纯因为那名女警某一次在某个公园的某个树
林里与在市局总务处工作的情人赤裸相对、释放了一次自我之后偶遇了那名男惩
教官,尽管二人衣着已经整理完毕,但女警还是心虚——毕竟平日里,自己和自
己的正牌丈夫与惩教官私交甚笃;但是在惩教官的日记里,并没有提到过这件事,
或许对于惩教官来说根本不算事情,或许他也根本没发现其中破绽。

  可是被撞到的偷欢已毕的二人的心里根本不能安稳,于是想了一条毒计:首
先那名奸夫搞到了具有惩教官编号的备用警服纽扣,一针一线地缝在了女警的身
上;然后女警利用一个,整个女子监狱都在为一个出生在女子监狱里的小男孩庆
祝生日的夜里,潜入了女子监狱,寻到了那位平日十分孤僻的女生的牢房,利用
自己的白手套、统一发放的安全套和自慰假阴茎、以及铭刻这惩教官编号的纽扣
实施了作案,并且故意扯掉一颗纽扣放进了死者嘴里。

  ——就这样,当年在警务系统里最为臭名昭着的命案,最后竟然是由一个清
洁工破的;

  而在当年思想保守的警务系统里、在性信息极其闭塞的时代背景下,很多人
甚至都会对本案发表出这样的疑问:

  「什么是『自慰棒』?」

  「为什么要用那个什么胶按照男人的那玩意雕刻出来一个什么『假阴
茎』?」

  「什么是『自慰』?」

  「那既然这个周XX已婚、她又跟陈X有奸情,那她为啥还要用『自慰
棒』?」

  而那位号称「神探」的青年警官,引发了社会舆论的巨大反响,他最终为自
己的刚愎自用和自大妄为埋了单,一辈子默默无闻,只能托当年警院老同学的关
系,在K市的警务中专谋了个专职教授刑侦学讲师的差事。然后,这个老头成了
我在警专时期最厌恶、也是最经常找我麻烦的那个人。

  而当年的那个惩教官,是我外公夏涛的亲弟弟,我的外叔祖父夏清。他自杀
那年,跟我现在也一样,也是21岁。

  那个在警专经常找我麻烦的老厌物,之所以跟我不对付,也是因为我是夏涛
的外孙,而他一直认定,自己断送了前途不是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而是因为我
的外叔祖父死在了他的手上,所以夏涛记恨他、故意跟他过不去,后来我外公得
势后对他故意进行了打压——甚至在我上警院的第二年,听说他因病离世前,扣
着氧气罩的口中还在对我的外公骂骂咧咧;

  而在我于整个警校的档案室里发现了当年的尘封往事,并且在回家之后从堆
在杂物间里的大箱子中翻找到了外叔祖的那本日记,当年的事情便一一对应上来,
于是在第二周的第一节刑侦课上,我借着那老厌物挑我毛病的机会故意跟他大吵
了一架,把他当年的事情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全部抖搂了出来,并笑着讽刺道「以
为只是一味地认证据就可以破案,那么挑大粪的也能当『神探』了」——当然,
现在理性地想想,这句话是有些过火——在当时,这句话确实给老头气得半死,
后来他用拐棍敲着警专训导处的办公桌,恶狠狠地说道「以后的刑侦课,要么
没有我,要么没有姓何那小子,从此以后绝对不跟那小王八羔子同处一个屋檐
下」。继而,当年为了照顾他的情绪,每次上刑侦课的时候,我都是在警专教官
们的无奈默许下在操场上进行训练或者自由活动,但当年的刑侦课我还是靠着自
学和死记硬背拿了个八十分。

  不过从此,我对取证这个东西,便产生了一个极其复杂的情结:「唯证是
信」的思想到现在还是警察系统中一个主流思想,哪怕胆大如夏雪平,我觉得她
也经常会因为取证这一环节过于纠结;说实在的,我倒是真羡慕安保局那种「先
斩后奏」的手段——无论证据是否确凿,只要有怀,先抓到手、审一番再说;但
是很可惜,警察局并没有安全情治系统那样的特权,所以相较而言,我们这帮刑
警的作为,可要束手束脚得多。

  过分地拘泥于证据,我觉得不是好事——之前沈量才他们认定父亲就是杀了
省厅那几个与桴鼓鸣案子有关的警察干部,不就是例子么?而且,证据这种东西,
无论人证物证,总会出现新的,新的证据要么会辅助前证、要么推翻前证,从某
种逻辑上来说,现在这一刻所发现的、拥有的证据,都是不确定的、都是薛定谔
的猫,而只有当案情的真相被发现的时候,这种不确定性,才会对「辅助」和「
推翻」、对「有用」或「无用」之中的一个方向进行坍塌。

  与其在取证论证上纠结,倒不如,去案发现场看看。看看有没有可能,在当
时的情况下,探寻一下罪犯的犯罪动机、并且去按照逻辑反推谁最有可能是真凶。
——这便是我一定要去一趟罗佳蔓别墅的原因。何况,对于成晓非这个人,我还
算是很了解的。成晓非向来不疯魔不成活,杀了自己欲求不得的心上人的事情他
倒是能做得出来,但我觉得这并不简单地是一桩情杀;更何况,在案发现场附近
还出现了一个郑耀祖,他是目击证人?是帮凶?还是也险些成了成晓非的目标?

  「……呵呵,也不知道这是怎么想的;都多长时间了,还准备跑现场?我估
计着罗佳蔓死时候身子底下要是能压死一两只蟑螂,估计到现在也都长毛了!」

  在我进办公室门前,便听见刚刚从会议室里回去的一个女警在朗声吐槽。

  而另一个男警察马上说道:「这玩意……就别论他怎么想的了。说到底沈副
局长怎么想的、徐局长怎么想的呢?要么我说佳期姐、王大姐还有浩远哥,你们
仨也真是听话。给他这么个刘阿斗扶上去了,咱们天天就这么陪他逗闷子?要我
说,这个代组长还真不如你们三位轮流当呢!」

  ——所以那天白浩远、王楚慧和胡佳期所表演的「退位让贤」,并不是由衷
之言,而是出自沈量才与徐远的操作?呵呵,何必呢。

  「诶呦喂!这嘴巴甜的发腻啊!代组长这活,你以为这么好干呀?」王楚慧
大剌剌地看着那男警察说道,「没见到小胡上个月忙得要死要活的?嘿嘿,反正
呐,这个代组长也好、组长也好,他俩谁爱当谁当,我是不当!」

  「哼哼,可不是!我们仨当组长,你们是有甜果子吃了,这辛酸苦辣都让我
们仨吞下去是吧?要不然,你俩当当试试?」胡佳琪也在一旁说道。

  「不是,佳期姐……你知道我们几个每天看着这小毛孩子在咱们面前张牙舞
爪的,心里有多不痛快么?这就是咱们警校里现在的『警专帮』的高材生?都什
么时候了还要大摇大摆地去罗佳蔓家里,有毛病么这不是!风纪处那帮衰货们愿
意陪他折腾、捧他场,咱们可没必要勒他!」

  「行啦!都这个时候了,扯这些没用的干啥?何秋岩这小子自己想要去,就
让他去,咱们就当是陪他玩一趟呗。毕竟他是雪平的儿子,哄同事上司家小孩你
还玩不会啊;而且现在跟张霁隆还是忘年交,关系铁得很,弄不好沈副局就是想
给执政党卖个人情呢?」许常诺也在一旁说道,并且往自己的弹匣里灌着子弹,
「反正这个案子要是过了破案期限,大家虽然一起吃瓜落,但到时候,哼,你们
猜猜该让谁顶雷呢?」

  「常诺说的对。」白浩远叹了口气站起身,看着刚刚吐槽那二位,「怎么
着,不也得先把案子办了?再说了,他是阿斗,那咱们几个,谁是诸葛亮、谁是
黄皓?」

  「没……浩远哥,我不是这意思……」

  「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这么碎嘴子有什么又意思?」白浩远说道,
「这有些东西吧,咱们别强求。你说像咱们这样一没背景二没人脉的,还能干啥
呢?原先咱们一个个的都以为艾立威能给咱们当棵大树、让咱们乘凉,结果可倒
好……这上峰没治咱们的连坐之罪,已经万幸了!现在咱们要做的,除了夹起来
尾巴做人以外,就只等着该出问题的人,他自己出问题,明白吧?」

  「嗯,有道理!」「懂了!」

  我生生在门口站了三分多钟,听着他们说完这些话。

  「我的天……这『考学帮』的师兄师姐们也真是绝了:骂人不带脏字,也能
这么难听?」秦耀在我身后悄声说道。

  「学长,这……」

  「都装没听见!」我忍着嘴里想吐胃酸和怒火的感觉,强顺着食道往肚子里
压了一口气,并回过身对秦耀和杨沅沅等人瞪了几眼,压着嗓音说道,「跟你们
无关。」

  「小白,这些话,你是不是也有点过分了?我觉得,秋岩那孩子也不像是…
…」正往嘴里塞着凤梨酥的胡佳期刚把话说了一半,我便把办公室那只留了一条
缝的门推开了走了进去,于是那凤梨酥上面的酥皮碎渣顺着胡佳期还算性感的软
滑樱唇中喷了出来:「秋岩……」

  「嗯,佳期姐。慢慢吃。地上这碎渣等下扫扫。」我压着心里的火,面无表
情地对胡佳期说道,接着我又看了看坐在椅子上,脸色也很不好看的白浩远问道
:「白师兄,都准备好了吧?」

  「哦……差不多了。我已经联系罗佳蔓住宅托管的物业公司了。」

  「嗯。」我回过身指了指秦耀等人,「你们几个,也去带上自己吃饭的家伙
什——白手套、手铐,还有一次性鞋套,手枪都上好子弹,这些东西一样也别落
下。」

  「哦。」菜鸟七人众听了我的话,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然后回到了自己的
办公桌,看着办公室里的其他所有人,眼神里全都战战兢兢。

  「郑睿安、姚国雄,二位师兄师姐,你们俩就不用去跟着了,在办公室待命
就好。」我想了想,把刚刚吐槽那二位留在了一组办公室。

  「我……」郑睿安听了,藏在粉红镜框树脂镜片下的那双眼睛瞬间有些发滞。

  「我俩为啥不跟着去了,代组长?」姚国雄倒是敢厚着脸皮发问,但是「心
虚」二字已经写了他满脑门。这俩人虽说是我的「师兄师姐」那一辈的,但实际
上年岁没比我大多少,甚至刚升警院的时候,我还跟姚国雄打过架,只是他现在
应该不记得了。像他们这些所谓「考学帮」出身的警察,家庭出身普遍中产以下,
或者是周围县城、甚至是农村,所以能让他们沾沾光、玩到一起去的,一般也就
是差不多同样出身的白浩远和聂心驰,戳破了天也就是胡佳期这种有本地户口、
业绩和功勋还都说得过去的各部门稍显中坚力量的资深警察;工作时间也没比像
我这种新人时间长到哪去,因此最喜欢搞办公室政治派系那一套,但是心理素质
也最差,所以像他们这种,经常会与我这些新手、其他部门的年轻一辈、甚至是
防暴队和制服警闹得脸红脖子粗。上一次跟老丁和李晓妍因为艾立威发喜糖的事
情打架,他们几个下的手,比白浩远聂心驰还重。

  「人去得太多也没必要,而且毕竟,制服警大队那边不还有人在盯着郑耀祖
那边么,如果他有什么消息,我们得马上能及时沟通、做出反应的,对吧?」我
看着姚国雄说道。

  「哦,也是哈。那我就在办公室等你们了。」姚国雄摸了摸后脑勺,冲我笑
了笑。

  「那个,秋岩,你刚才……在走廊里……」郑睿安还是没忍住,主动走到我
面前,压低了嗓音对我问着,但她的声音还是足以让全办公室的人都听得清楚,
「是不是听到我说的话了……」于是一时间,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像一群见到
有人端着一大盆香喷喷油炸带鱼的猫一般,垂涎着幸灾乐祸,等待着我的反应。

  「嗯?什么话啊?」我有心装傻地说道。

  「没……没听到么?」

  「呵呵,咋的,我是该听到点啥么?」我假装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紧接着不
等郑睿安说话,我便继续抓着话柄不放,转身对所有人说道:「行啦!都这个时
候了,还扯这些没用的干嘛呢,办案要紧。所有相关人员,一楼大厅等我。其他
案子的师兄师姐们,该怎么忙怎么忙、该跑外勤的小心天冷地滑;办公室驻守的
各位,如果有什么事情,联系不到我的话可以直接请示胡佳期警官。准备出发。
我去趟总务处借两辆车。」

  「总务处是吧,秋岩哥,要么我去?」秦耀立刻跑到我面前,一副随时都准
备对我鞍前马后跑腿伺候的样子。

  「真是哪哪都有你。你就老老实实跟着白师兄他们走,趁现在赶紧好好检查
一下自己要带的东西全不全吧!」扔下这一句,我便脱下了西装外套,把自己的
黑色羽绒服披到高领毛衣外面再次出了办公室。

  我其实主动要求去总务处,就是想尽快逃离这个让我内心极其难受的办公室。
这里仿佛是一个拍戏片场,每个人都拿好了自己早已背得熟稔的剧本,而我就像
是一个什么都没有、被强行抓来却要出演男主角的龙套演员,在无剧本的情况下
需要随时调度自己的头脑即兴发挥的同时,还要忍受来自所有配角的白眼——没
错,就在刚刚我再次进入办公室的那一刻,我完全没有感受到一丝信任;或许对
于他们来说信任是属于常年跟他们并肩作战的战友们的,而我只是个孩子,于是
我似乎也确实不配拥有这份信任,可是,他们却连最起码的尊重也没有赠予。而
在白浩远主动找我、他跟胡佳期和王楚惠主动说要让我暂代组长职务那天,我还
以为之前我跟他们几个的嫌隙,都随着艾立威的毙命而结束了,看来是我自作多
情。

  夏雪平若是不用去国情部上班,就让我在她身边默默地做一只听话的小奶狗,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我咬着牙、忍着苦和怒摆出笑脸、不用去进行这种所谓独当
一面式的锻炼,那该多好。走廊里忽然刮起了一阵轻柔却刺骨的冷风,也不知是
怎么就从我的高领毛衫中灌进我的衣服里,如此的寒噤,让我委屈得想要流泪,
同时,也让我特别特别想在这一刻,一头扑进夏雪平温暖的怀里。

  总务处里空空荡荡的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接待桌上还留下了一把散开的瓜子
壳,这画面赫然让我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几周之前M省G市郭勇邦公司的办公
室前。总务处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散漫了?我记得邵剑英虽然平常看起来对待下
属和蔼得很,但是工作的时候要求可是极其苛刻的。何况总务处的这帮人,就不
怕沈量才来个突击检查,到时候给他们全都骂一通么?

  我抬头看了一眼总务处的值班表,端起接待桌上的内线电话,拨下了今日值
班警员的电话:「喂,是李孟强警官么?」

  「我是,你是哪位?欸……咱们办公室内线电话……」

  「李哥,我是何秋岩。」

  「哦,秋岩啊!怎么啦,有何贵干?」在李孟强跟我说话的同时,电话那头
传来了一阵滋滋嘎嘎的鞋子踩在积雪上的声音,听起来跟他一起走在路上的,起
码还得有七八个人,而且脚步声还很急。

  「是这样,咱们重案一组要出一趟任务,需要借两辆车。我这过来之后,发
现咱这总务处办公室也没人……」

  「啊,那什么……咳咳,后勤他们这边给制服警察大队和周围这几个区的执
勤员警们进了一批新式棉袄,中央警察部今年新设计的、刚从首都运到的,我们
这边都过去清点件数了,一会儿还得去咱们全市所有的分局,挨家挨户运送。」
李孟强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笑。

  「那你们也不锁门?」

  「没事,各种库房的钥匙都锁着呢,重要东西的抽屉钥匙我都带在身上呢!
不能出岔子。再过十几分钟,小柳他们到班上去……要不你这么着吧,接待桌右
手边第一个抽屉,中间那个格子就是咱们局里所有的轿车钥匙,你直接拿两个,
上面都有车牌号。你按照车牌号,在桌上那个蓝皮本上登个记就行了,你们有任
务,你就先把车开走,剩下的事情等我回去之后我处理,行吧?」

  「嗯……也行。」说实话,这种商量着办就行的事情,让我心里有些没底。
听起来总务处今天确实遇到大忙了,但我没记错的话,按照邵剑英以前定下的规
矩,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总务处办公室里必须留下两个值班警员。想到这,
我又不禁多嘴问了一句:「欸,好些日子没见到老邵了,邵处长呢?」

  「这个……邵老我也有日子没见了,我也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干嘛——可能他
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吧。」

  ——哈?每天来上班,却不知道自己的上峰去了哪、在做什么,这叫什么
话?

  「行啦秋岩,我这边还有活呢,你那边自便,先不多说了。」

  说完,李孟强就把电话挂了。

  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接着我从羽绒大衣口袋里掏出了
自己的那副白手套和一次性鞋套,给自己前爪后蹄全都照顾上,之后我才走到接
待桌的后面拉开了抽屉——我倒不是信不过总务处这帮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警
员们,只不过现在这场面,太像专门给林教头设立的「白虎节堂」,而且我也是
被艾立威给坑苦了、弄怕了;总务处里没人当班是他们的过失,但是要是说他们
这办公室万一在这前后少了点什么,一调查再在这办公桌抽屉上发现了我的指纹、
地板上见到了我的脚印,就算这不是谁故意设下的圈套,那也当真是叫做「沾包
赖」。

  给自己全副武装之后,我才绕到接待桌后面拿了钥匙,而且我在这一刻还像
疯了似的,举着那两把车钥匙对着整个办公室的各个角落到处转了一圈,跟着自
己想象当中的隐藏摄像机自证清白。取完了车钥匙,在蓝色登记簿上签了名之后,
心里的石头才算是放下了一半。

  把办公室门关上、扶着楼梯把手脱鞋套的时候,我才想起来似乎有什么不对
劲:邵剑英这么长时间没来上班,他又和前不久刚出事的佟德达年龄相仿,他该
不会是跟佟大爷一样也出了什么意外了吧?怀着这种忐忑的担忧,我想了想拨通
了邵剑英家里的电话。

  「喂,哪位?」邵剑英那边铿锵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一响,我总也算是踏实了。

  「邵大爷,我,何秋岩。」

  「哦,呵呵,电话都打到家里了,什么事啊?」

  「没什么。我上总务处这边借两辆车,听说您最近没上班。我这不也一个月
没在F市了么,打电话问候一声。」

  「哈哈,谢谢你,你这孩子有心了。」说着,邵剑英还咳嗽了两嗓子,接着
说道,「最近我这身体确实不太舒服。」话说完,我似乎听见邵剑英还在原地轻
轻踩了两脚什么东西。

  「嗯……那您现在在外面呢?」

  「没有啊,我在家呢啊,怎么可能在外面?哈哈。」邵剑英还笑了两声,但
我听他的声音,怎么觉得他似乎对我的哪句话有些不舒服。

  「哦,我是听您那边好像有踩雪的动静……」

  「嗨,我在后院呢。今天空气不错,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对身体也有好处。」

  「嗯,那就好……」虽然邵剑英是夏雪平的长辈、也是我外公当初的得力下
属之一,但我跟他之间实际上也没什么太多的话,所以说到这,我是本来准备挂
电话的。

  可就在这时候,邵剑英突然对我发问了:「秋岩,你是不是,因为德达的事
情给我打的电话啊?」

  说破无毒,于是我也诚实地说道:「实不相瞒,我听说您最近没怎么来上班,
我还以为您……我也是有点担心您。」

  「我没什么事,唉,至于德达……」说到这,邵剑英叹了口气,「我当年追
随你外公、在他手下工作的时候,德达曾经是跟我关系最好的把兄弟;没想到这
人呐,就这么没了……可惜了。」接着,邵剑英马上把话锋一转,继续问道,「
我听说雪平被国情部F市分局的岳凌音给调了过去,一起调查这案子去了,有这
回事吗?」

  「她现在倒是在岳凌音身边,只不过点她去的是一个叫周荻探员,不知道邵
大爷您听过没。」

  「哦,周荻要求雪平过去的啊——嗨,这倒也难怪。」邵剑英意味深长地说
道。

  听到这个之后,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嗯?这话,邵大爷,怎么讲
的?」

  「没什么,呵呵。」邵剑英有些敷衍地对我说道,「反正最近是多事之秋,
作为你妈妈和你的长辈,我也很担心你们俩的安危,凡事要多加小心,知道吗?」

  「谢谢邵大爷。对了,您……」

  话到了嘴边,我想想还是不问了。

  「嗯?秋岩,你有什么话想问我?」

  「哦,没事了,没什么;行了邵处长,您好好修养……」

  「你还是心里有话想问,对吧?」

  「不,真没有……」

  「秋岩,你要是有什么话,就直接问吧。如果有什么能帮上的、或者如果关
乎我所知道的,我一定尽我所能。」

  我抿了抿嘴,一边想着怎么编话,一边骂着自己刚刚真是嘴急:实际上刚刚
我本来想对他脱口问道「您听说过『天网』么」;但下一秒,我瞬间觉得自己不
该问,一来隔墙有耳,二来,刚刚邵剑英自己说的,「我当年追随你外公、在他
手下工作的时候,德达曾经是跟我关系最好的把兄弟」,这句话让我不禁开始对
邵剑英和「天网」的关系产生猜忌,倒也不是说我信不过邵剑英,只不过对于
「天网」这么个仍不明确的东西,我赫然转念,我还是尽量保持装傻为妙。

  ——想了一会儿,我才借引子问道:

  「哦,我就是好奇,那个……之前不是有从首都运过来的,好像多少,五百
把枪械不是被劫了么?这个案子,咱们这边查得怎么样了?」

  「咳咳……」邵剑英没马上讲话,而是轻咳了两声,接着才语重心长地说道
:「要么怎么说,最近让你和雪平多加小心呢,多事之秋啊——这个案子早就移
交到安保局了,但是我最近接到通知,安保局方面让我们总务处这边跟他们多多
『加强联系、协助和沟通』,这三个词的含义有多重要,我不多解释你也应该懂
吧,孩子?」

  「那也就是说,有眉目了?」我觉得有些出乎预料,毕竟这个事情沉寂许久
了,甚至有的时候徐远和沈量才俩人也有些「画魂」,「这个事情,很可能与
『香青苑』的屠杀有关。」

  「嗯,只不过太多的事情,安保局那边还没给我们消息,保密部门嘛!反正
接下来,可能我这身体不等调养好,就要有的忙喽。行啦,孩子,你要是有事就
去忙吧,别在我这耽误时间了。」

  这个小插曲,就算这样应付过去了。

  下了楼,我便将钥匙分别交给了白浩远和许常诺,他俩又各自分配了人手,
然后选定了人为他们俩驾车,我这边则带着两个相对内向的章渤和栾雪莹、还有
两个不大安分的秦耀和杨沅沅来到我的车边。

  上车后,杨沅沅便开始不停地抚摸着座椅上的真皮,我似乎看到整只座椅都
起了鸡皮疙瘩。「嘿,学长!新车啊!之前你一直开的那个呢?」

  「之前那辆是夏雪平的,我只是给她当司机的。」

  「我的天,何秋岩给人当司机的,这话要是传回咱『警专帮』耳朵里去,那
还了得?看来还是我女神『冷血孤狼』厉害!」

  「屁话么,秋岩哥是夏女神的儿子,他不给夏女神开车谁来开啊?你来?」
秦耀毫不留情地骂道,倒更似为了之前在会议室里杨沅沅故意折他面子而在这时
候借引子嘴上报复。

  「呵呵,我说沅沅,你这转变得也挺快哈,两天前的晚上还当着面骂夏雪平
骂得嘁哩喀喳、掷地有声的,这家伙,咋今天她就成了你女神了?」

  「我这……嘿嘿嘿!打人不打脸啊秋岩哥!不过说真的,你这车可比咱女神
那辆看起来强多了!学长,这车谁送的呀?该不会是隆达集团那个总裁张霁隆
吧?」

  「我家里亲戚送的。我跟张总裁的关系,你们听谁说的啊?」

  「咱们『警专帮』的人早都知道了,咱们老早就都听说你俩关系好,不过具
体谁传的不知道。」秦耀说道。

  「呵呵……」我绑上安全带,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这『警专帮』都快赶
上国情部和安保局了哈,消息还挺灵通。我跟霁隆哥关系是不错,但他要是送我
点啥东西,我敢收么?」

  「学长,那个张霁隆长得帅吗?」杨沅沅突然又问道。

  「操!长得帅能怎么?你还想对人家干啥?」秦耀一听杨沅沅这话,立刻火
上心头。

  「去你妈的,你急个鸡巴?」杨沅沅骂起人来,也真是有点口无遮拦,「就
准你对着罗佳蔓的裸照撸鸡巴,我就不能意淫一下我被黑道大哥肏屄?」

  一句话,引得同车的章渤和栾雪莹掩口笑得不听,而这两人的笑声就跟战场
上擂的士气鼓似的,他俩越是笑,秦耀和杨沅沅就骂得越起劲。

  「就你那贱屄是人家看得上的?人张霁隆的小三那都是省长女儿,你他妈算
个啥货色?屄里边都能飞出来大黑苍蝇吧!」

  「哼!飞出来大黑苍蝇,你不也舔过么?还他妈舔得劲劲儿的!何况我现在
还有个活人念想呢,你就抱着罗佳蔓那个死人奸尸吧!用不用我把太平间哪个格
子给你打听清爽喽?」

  「你俩够了啊——」我连忙对二人厉声呵斥道,「越说越不像话!就你们两
个这样对骂,被外人听见不怕给咱们『警专帮』和重案一组丢人?」

  俩人终于不说话了。只不过,在片刻的安静之后,下一秒,这俩人又突然不
约而同地吸起鼻子来。

  「干嘛呢,你俩是警犬啊?」我不解地问道。

  「欸,骚逼,你闻没闻到车里有一股女孩身上的味道?」秦耀没理我,居然
直接对杨沅沅问道。

  「你也闻到了啊,傻逼?」杨沅沅说道——这俩人之间的昵称也真是够彪悍
的;不过被他俩这么一说,我也开始嗅了嗅,闪念之间,我立刻紧张了起来……

  「『女儿香』……」一直没说话的栾雪莹娇滴滴地说了一句。

  「其实,我跟小莹从上车就闻到了。」章渤也说道,并忍俊不禁地看着我。

  「『女儿香』,就是女孩屄水的味道……诶哟哟!」说着,杨沅沅也突然把
目光转向了我。

  「啊!原来秋岩哥,你有女朋友啊!」秦耀大笑着叫道。

  「屁话么?学长这么帅、这么man,名声又响亮,肯定得有女朋友啊;你
以为都跟你似的?死肥宅!」杨沅沅逮到了个机会,又开始猛损起秦耀来。

  结果这一次,秦耀倒是没生气,转过头对我问道:「秋岩哥,啥时候给嫂子
领来,让大家见见呗!」

  「色胚!」杨沅沅这下脸彻底红了,噘着嘴骂了一句。

  「唉……怪不得学长不愿意正眼看我,都有女朋友了……」也不知道坐在我
背后的栾雪莹,在这个时候叹个什么气。

  「好了!我说你们几个聊点正经的行么?想想手头这个罗佳蔓被害的案子。
告诉你们几个啊,再说没用的,都给我下车,然后都给我用脚走到罗佳蔓的别墅
去!」

  「哦……哼,而且还这么凶……」栾雪莹又悄咪咪地嘟囔了一句。

  不得已,我最后还是那出了那点我都不好意思使用的官威,把杨沅沅他们几
个给堵上了嘴。

  于是,车里总算安静了;所以当我的车子停到罗佳蔓的别墅院门口、由西南
方向传来的那一阵巨大声响,便显得格外刺耳。

  说巧也真是巧,罗佳蔓别墅所在地的隔条街,就是之前段亦澄住的别墅区,
所以下车时的那一刻的同时,我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张阴冷似鬼、笑起来时却又满
是天真的段亦菲的脸,还有曾经被我利用却似乎并不恨我的蔡梦君善良的双眼,
因此,在我的心里也多少有些五味杂陈;在往北是几排仿苏联式的公寓楼住宅社
区,这一片的附近前靠学区、后傍树林山丘,原本应该僻静的很,但就在我回忆
起我骑着摩托车飞奔到那家茶餐厅救出被段亦澄暗算的夏雪平的时候,那声巨大
的轰响便突然炸起:

  「嘭!嗡——」

  第一时间,包括刚下车的白浩远和许常诺,也堵没反应过来这阵声响到底是
怎么一回事,于是但见我们这帮刚落脚的警察大多数都把全身的毛发炸起;许常
诺和白浩远还有他们带着的刑警们立刻连打滚带翻身、甚至双手在车后备上一撑
迅速做了个托马斯回旋,用车子当掩体后分分从自己的腰间和怀里拔出了手枪,
随时准备瞄准射击;

  而我站在原地,心里也立刻有点慌,虽然愣愣地站在原地,但是也从怀里逃
出手枪,盯着满头的冷汗朝着四周瞄准了一轮,却发现四下无人路过。

  而秦耀杨沅沅他们几个,则彻底傻了,每一个都呆立在原地,张着大嘴看着
我们几个。

  「学长、白哥、许哥,这是……演习呢?」杨沅沅看着手握这枪柄的我们这
帮人,战战兢兢问道。

  还没等白浩远说话,但听从刚刚轰响传来的地方,又突然发出一阵电子质感
强烈的「吱嗖——」的噪音,接着声音断灭,替代的是一个洪亮的年轻男子的慷
慨激昂:

  「——好哦,来,这大冷天的,也别让叔叔阿姨们等得时间长不是?我们今
天这个『清信源直饮水过滤器,爱心送温暖、健康传万家』活动,现在正式开始
啊!来,我先问叔叔阿姨们一个问题:在您各位的概念里,娱乐、政治、金钱、
享乐,还有您和您家人的健康,哪一个最重要?回答问题的叔叔阿姨可以得到一
个小礼物啊……来,让我们的工作人员,把话筒递给这位阿姨,对,就这穿红色
羽绒坎肩的阿姨——诶呦!您今天穿的真是红红火火、大吉大利,真漂亮!」

  原来刚才那声巨响,是由于麦克风没摆放好跟音响系统接触所造成的声皱,
却被我们这帮人都当成了开枪或是爆炸。而就在四栋别墅再往前的小公园里,正
在进行着一个产品促销活动。我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秦耀杨沅沅这七个比我还菜鸟
的实习学警们反应慢、见事迟,在这一刻我和白浩远许常诺这帮人一个个也都满
头都是冷汗,所以也不大好意思去问他们是不是从刚开始就听出这一声是声皱。

  随后许常诺按响了罗佳蔓别墅院门的门铃,从别墅仓库的门里,走出了一个
穿着轻薄棉袄的女青年,是这片别墅区物业的楚经理,之前收拾段亦澄留下的房
产的时候,我跟着徐远一起见过她;另一位则是一个披着开襟毛衫的中年妇女。
那妇女容貌十分清秀,但是满脸都是沧桑的皱纹,满头花白的头发打着大波浪卷,
鬓角旁流出两条分撇刘海,后面还扎了个长马尾。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重案一组目前的代理组长何秋岩警官,」许常诺眼
神中带着掩盖不住的蔑视,阴阳怪气地看着我,对那妇人说道;接着又对我介绍
道,「这位,是罗佳蔓的保姆彤姐。」

  「您好彤姐,耽误您时间了。」我礼貌地对那妇人伸出手去。

  妇人跟我握了握手,结果让我蹭了一手心的汗;那妇人也礼貌地笑着,对我
客套道:「哟,这么年轻就当了代组长,真是厉害!」

  「客气了……」

  「那个,何组长是吧?请问这个珈蔓的事情,你们警方查出结果了?」彤姐
发现我在盯着她的眼睛看的那一刻之后,立刻抽回手去,然后焦急地对我问道。

  「哦,还没有,我们只是……」

  还没开场,这个彤姐便第二次打断了我的话:「那你们今天把我找过来是干
什么的?」

  「不好意思,彤姐,我今天过来还是要了解一些关于罗佳蔓女士的情况
的。」我说道。

  彤姐一听,用着十分苍老的声音有些鄙夷地笑了笑:「啊,这么回事……哎
呀,这办事效率!」接着又瞥了我一眼,直视着我的眼睛嘟囔着说道:「呵呵,
也怪不得……」

  一见她这目光外加这听起来十分不入耳的言辞,憋了一上午火的我立刻就来
了怒气;可是这位是外人、搞不好还会是个证人,我是万万不可能对她动怒,于
是我只好说道:「抱歉了,彤姐,咱们警方让您失望了,但是佳蔓女士的这个案
子,确实很棘手。看来佳蔓女士,虽然在媒体上的风评不太好、普遍有人说她对
待人像对待奴隶牲口一样,但她对您还是很好的吧?」

  「何警官这话怎么说的呢?」彤姐瞟了我一眼,接着又有些委屈又无奈地说
道,「这个佳蔓啊,呵呵,使唤别人都跟使唤奴隶和牲口似的,使唤我的时候又
能好到哪去?说实在的,我这个老妈子还不如牲口呢!」

  「那我看您倒是很关心她的案子呢?」我追问道。

  「哼,还不是你们这些警察么?冷不丁就找我过来,我没正事儿的啊?你们
这帮公职人员领着政府的薪水,你们是啥都不用愁了,我可是赚辛苦钱吃饭的;
我是在家政公司工作关系、又不是这罗佳蔓的专属佣人。哼!我这还是接到了你
们的电话求爷爷告奶奶请了假来的呢,就因为你们,今天的工钱,呵呵,可甭想
喽!」

  彤姐这一番毫无修饰的直白言论,直接把我的脸上说得发烫。确实,长了这
么大,在我心里的烦心事不少,但却从未因为吃饱饭这件事发过愁;而且当初我
选择进警专考警察,除了怀抱要跟夏雪平证明自己的念头之外,还因为思来想去
我觉得当警察虽然是个高危行业,但是吃穿用度什么的都不用再去考虑,也没有
那些什么求职面试等乱七八糟的烂事——即便当时我只是国中毕业,可我一想到
几年以后就要到处投简历、穿得西装笔挺、把自己收拾得看起来一表人才,然后
再去各个大厦里面低头哈腰、恭敬地奉上一份象征着自己尊严的简历并笑着乞求
那些老总和HR们来践踏,我可真就是心烦得要死。如今我却因为自己的执拗,
耽误了另一个人的一天的生计问题,这可足够让我懊恼一阵的。

  「这……抱歉了,实在是添麻烦了彤姐。」可除了一句道歉之外,我真不知
道我还能怎么做,我只好有些灰溜溜地说道:「这么着……您先让我看看罗佳蔓
女士的家好吧?」

  「都被小楚叫来了,还不是你们说了算?跟我来吧。」彤姐看着我们所有人,
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我只好亏心地看着彤姐并跟在其后面,眼见着我跟着她走到了那个库房门口,
再一回头,白浩远和许常诺以及他们带领的这一队,全都依旧站在别墅院门口,
跟我隔着大老远盯着我,其中许常诺的脸上,还流露出等着看戏一般的期待;站
在他们身边的楚经理也是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我的时候,脸上还堆满了担忧。
秦耀杨沅沅这几个却均不明就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在我身后走着;等我先
让秦耀他们几个进了门,白浩远才把手一挥,让身旁的这几位跟了上来。

  当我进门的时候,秦耀和他的七人众倒都很自觉地套上了衣兜里揣着的塑料
鞋套,才再把脚踩到了「仓库」的地板上——这个房间,按照这附近包括段亦澄
之前的家的格局来讲,确实是个仓库,但这个「仓库」却是一个改装过的起居室,
而且从大小上来看,似乎还往别墅里面扩大了一些:进门之后左手边,是一张狭
小的单人床,单人床的旁边就是一扇窗户,虽然并不朝向阳面,但是这个小院的
大门正好在视野范围之内,窗框严丝合缝,透不进半点冷风来,仓库里的温度;
床头摆放着一张铝合金简易书桌,开放式桌膛里还摆放着橡胶手套、三包干净的
清洁布、一个针线盒和一只放大镜;桌面上摆放着一盏护眼灯和一个装着老花镜
的眼镜盒,而且眼镜盒是打开着的。

  正对着枕头和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的位置的对过,摆放着一台不大的电视机,
坐在从宜家里买来的简易木质柜子上面,左边配备了一个双层小冰箱,上面还放
了一个看起来有点老旧的微波炉,此时此刻彤姐也没看我们在干什么,而是蹲下
身弯着腰在冰箱旁的一堆塑料储物箱里翻找着什么;而在右边,则摆放着一座看
起来贵重且又笨重的大橱柜,在橱柜的上面,倒是堆满了杂什:沾满油污的电饭
煲和炒锅、几双破了皮的女士高跟鞋、一团电线、一只五金工具箱……当然还有
三四摞封面是罗佳蔓时装写真的旧杂志,只不过上面堆满了灰尘。

  而整间房间四面墙上,根本没有通往别墅内室的门。

  「之前平时您给罗女士做工的时候,是在这住的啊彤姐?」我朗声开口问道。

  正在专心翻找着什么东西的彤姐对我并没有理会,而正在这个时候,桌膛里
的那份报纸却突然散落在地上。此刻的我距离床头最近,我便下意识地去捡拾,
捡起来后便从上到下挨个浏览了一遍这几份《时事晚报》。

  「哗啦」一声,从某一份报纸中掉落出了一张照片——我本以为可能是随报
附赠的广告,可翻过来一看,居然是罗佳蔓和彤姐的一张合影。

  ——罗佳蔓这个身材凸凹有致、高大肤白的女人,在镜头前的大部分形象或
是妖冶弄姿、或是咄咄逼人,「再世妲己」四个字绝不是浪得虚名;可是在这张
相片里的罗佳蔓,居然很温柔地把自己的双手搭在了彤姐的肩膀上,并且把自己
的脸颊贴到了彤姐的额头上;同时彤姐也在笑眯眯地看着镜头,表情慈祥又满足,
与刚刚这一秒跟我握手时候的她简直判若两人。看着这张合照,我实在很难相信,
这张照片上的两个人会是一个不近人情的雇主和平时被她使唤得连奴隶和牲畜都
不如的保姆。

  「欸?你们怎么进来了?」彤姐这时候才突然转过身,语气十分严厉,嘴唇
紧绷且咬着牙齿,但我看她的眼神里却似乎没有什么怒气。

  「呃……您说让我们和咱们代理组长跟着您……」秦耀双眼无神、一脸茫然
地看着彤姐。

  「你们局里之前来的那些警察没跟你们说么?不许进我的房间。」彤姐说话
的时候更像是漫不经心的责备,而不是动了怒火;并且说完话之后还轻笑了一声。

  直至她转过头后,看到了我手里拿着她和罗佳蔓的合照。

  「——哼!当警察也不能随便闯进别人的房间、未经许可动别人的东西
吧!」说罢她立刻三个健步冲到我面前,一把抢过那张照片,然后又迅雷一般地
走到电视前面,把照片顺着缝塞进了电视柜的抽屉里,又回头大喝了一声:「都
给我出去!」

  我和秦耀他们七人只好悻悻地走出这个仓库改造的小卧室,一出门,就看见
许常诺和白浩远身边的那几位,俱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白浩远也站在他们身
边看着我,但却摆出一张冰块脸来。

  「这老太太怎么对咱们进这个房间有这么大反应呢?」杨沅沅抹去额头上的
冷汗,看着自己面前的一众师兄师姐们问道。

  「呵呵,她就这脾气。这就是她之前给罗佳蔓做工时候住的屋子,上次我们
来调查现场的时候,她就没让咱们进去——她跟罗佳蔓也确实有协议的,罗佳蔓
自己都不进去这屋。就因为我和浩远上一次碰了一下这仓房的门把手,她就要抄
起花瓶打我们俩!」许常诺对我说道。

  「我的天,还真是个悍妇……也怪不得能在罗佳蔓身边待这么久。」我感慨
道,「你们也不早点说……」

  「嘁,你也没问我们,只是一个劲往前冲,不是么,代理处长大人?」许常
诺满脸都藏着笑,有些挑衅似的看着我。

  面对他们的嘲讽,我也确实认怂了,因为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心说这
下必定是没办法进去这别墅里看看了。

  「那这个彤姐现在还住这么?」我只好转头向楚经理问道。

  「没有了,季女士平时在别的地方租房子,这仓房和院门的钥匙她倒是还留
着。只不过今天我们物业那个拿这别墅备用钥匙的那个人临时有事出去了,我才
把季女士叫来的,而别墅大门的钥匙在仓房里放着……」

  正说着,彤姐从仓房里走了出来,带上门之后,直接跟我们说道:「走吧,
这回跟我来。」说着自己径直走向别墅大门。而我注意到,她却并没有把这个仓
房的门锁上。

  我这次也不大敢轻举妄动,虽然依旧默默跟在彤姐的身后,但我又不禁盯紧
了她的一举一动。秦耀他们则是躲在白浩远等人身后,慢慢跟着,胆战心惊地交
头接耳,连大气都不敢出。而这次,彤姐倒是直接放我和秦耀进了别墅。

  别墅倒是个很典雅却又普通的复合式,但整体格调着实太阴暗了一些,门廊
和楼梯间的灯光全都是淡蓝色的长灯管,恍惚间倒让人感觉是在海底深处一般,
要是在走廊或者楼梯上坐着不超过半个小时,任谁怕是都会得抑郁症;

  而一进客厅里,则要明亮许多,并且在最中央还摆着一樽落体的六翅天使石
膏像,仔细一瞧那雕像的妖艳的眉眼、光滑苗条的腰腹、高翘的屁股和挺拔的半
球,便不难发现这樽雕像竟然是以罗佳蔓自己为原型雕刻的;除此之外,客厅里
透露着一股性冷淡的风格:深黑色的沙发、单调的紫灰色墙纸、只有乱蓬蓬水草
却不剩下一条鱼的宽大鱼缸——罗佳蔓自渎式的色情表露,反倒成了这家里最美
好的东西,而我暂时对其他的房间里的东西并不大感兴趣。

  「白师兄,现在这客厅里东西摆得还都对么?」我在观察之前,忍不住先对
白浩远问道——我算看出来,这些不大情愿再过来跑一趟的主子们,现在纯粹都
在等着看我的笑话,所以为了争口气,我必须小心谨慎。

  「摆放位置都还对,只不过之前的那些物证被鉴定课取走了,当时画下来的
标记线也都被清理了;这地面,也比上次我们来查案子的时候干净多了。」白浩
远说完,转过头看着彤姐问道:「您是给清理了对吧?」

  「呵呵,这都过了快大半个月了,这屋子如果不扫除那得脏成什么样?」彤
姐不屑地说道。

  我没再理会这个女人的冷嘲热讽,听说房间已经被扫除,倒是放心大胆地坐
到了沙发上,一边坐下一边对所有人问道:「我记得当时茶几上摆了酒杯。按照
现在的报告,成晓非坐在哪?」

  「你右手边的垫子上。」一个女警说道,「当时罗佳蔓应该坐在她左边这个
沙发椅上。」

  「所以两个人中间隔了点距离……」我自言自语着,坐在成晓非当时的位置
上。一抬头,正好能看到一盏用罗佳蔓自己的写真照为底盘做的复古石英钟,只
是这钟表已经故障了,秒针和摆锤纹丝不动。我想了想,又问道:「然后,罗佳
蔓喝了毒酒?」

  「应该是成晓非趁着罗佳蔓不注意,往酒里加了毒药粉末——鉴定课的吴小
曦研究员,第一个发现在茶几上留下了含有氰化物的粉末,在罗佳蔓所对应的那
杯威士忌里也发现了氰化物。」白浩远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我。

  「但是我没记错的话,茶几上的散落粉末,位置应该就在我现在坐的地方所
对应的那个杯子旁边。」

  「对,也就是当时成晓非坐的地方。」

  ——这就有问题了,如果是下毒,那么为什么散落药粉并不在罗佳蔓的杯子
旁边,而在成晓非的杯子旁边?看来杯子的位置,应该是被换过了。

  「再然后,罗佳蔓是死在了旁边那间卧室里,对吧?」我抬头看着旁边的卧
室木门,又问道。

  「对。」

  我接着站起身,推开了那扇门。

  这间房间比刚刚那个门廊更让人觉得压抑,因为整间屋子都是用黑色乳胶漆
漆过的——在我小的时候这种喷漆风格曾经流行过,那段时间一堆脑残式的设计
师和屋主愿意去追求所谓的「后现代工业风」,结果没过多久,国家电视台生活
频道曾经做过一期专题片:这种风格的装饰,会直接影响到住家屋主的心理健康,
事实证明在三年间的全国范围内统计的自杀事件中,有差不多20%的事主家里
的装潢全都是这种后现代风格。自杀这件事跟黑漆墙面有没有如此玄乎的关联,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当我把灯打开、再拉开窗帘之后,整间屋子都仿佛有一种很
强烈的力量再把我的心脏压迫、捏紧一般。

  「这就是罗女士的主卧?」我转过身看了看彤姐,因为说实话,从房屋结构
上来看我并不觉得这里像一间卧室,到更像是一个次客厅。

  「这房间本来是客房,当然也是后改造的。就佳蔓的脾气,有几个朋友愿意
来做客的?她经纪人之前倒是来住过,但也不是很固定、而且也不频繁;如果有
应酬了,她才会来佳蔓这睡一下。佳蔓原本的卧室在楼上——不过房子是她的,
动住一天西住一宿的,谁也管不着对吧?」

  我想了想,又上楼看了一眼,楼上有一间书房——当然,除了装修得像个书
房、里面摆着一座一本书都没放的书架以外,我实在看不出那里跟「书房」二字
有和关联。剩下的两个大卧室,一间装修成中式复古卧室的样子、一间是西洋哥
特式的公主床,然而,墙面上的喷漆、甚至整体风格也都是纯黑色的;房间越大,
那种意欲捏碎心脏的感觉就越强烈。

  于是我也不嫌折腾地又回到了一楼的卧室里,仔细一瞧,原来在打开后的木
门后面,还有个被锁着的小门。

  「这是哪?」我冷冷地看着彤姐。

  「这里应该是佳蔓的衣帽间。你刚刚上楼也应该看到了吧?每个卧室都有一
个衣帽间。」

  「那这间为什么锁着?」我对彤姐质问道,「彤姐,如果我没说错,这扇门
后面所对应的,应该就是您平时在这里所住的、刚才我们无意闯入的那间仓房改
的卧室吧?」

  彤姐听了,闭起眼睛朗声大笑:「哈哈哈!何警官,你在怀疑我么?行,你
等一下吧……」说着,彤姐又从自己的休闲裤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那个小
门,并率先走进去开了灯。

  她没撒谎,果然这里是个衣帽间,而且占地面积要比外面的卧室更大;当然,
我也没判断错误,衣帽间门口正对着的组合在一起五面等墙高的穿衣镜,那里原
本就是通往仓房的走廊。我上去观察了一下,并且用指节轻轻扣了扣,看来镜子
的后面应该是一面被后来砌死的墙体,墙体的另一面应该就是仓房里面的冰箱。

  ——看了一圈,我实在是没有什么新发现。

  而当我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却发现杨沅沅正蹲在那盏缸里只剩下水藻和
水面上结下一层水垢的水的鱼缸下面蹲着,并且很是「专心致志」地发着呆。

  「看什么呢,黄毛?」我走到了她身边,也蹲了下来对她问道。

  「学长,你看——这么养鱼不奇怪么?」杨沅沅说着,对我指了指。

  ——我又连忙站起来朝鱼缸里面看了一眼,接着哈着腰低着头看着杨沅沅刚
刚指着的地方,这下才看明白:原来在这座大鱼缸上,还被安装了两条粗水管,
应该是分别负责进水和出水;一条水管从鱼缸旁边的墙面探出、另一条又顺着鱼
缸下面的玄关座探向地下;两条水管的口径都差不多得有八厘米以上,而他们的
接口,都由于这鱼缸实际上是被内嵌在这玄关矮墙里面一点而很难被看出来。杨
沅沅向我指的那个地方,则是看起来有点像中央空调遥控器的进水出水遥控器,
但在按键上面标识的是日文,我转头又对白浩远和许常诺问了一下,他们这群人,
上次来勘察现场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东西。

  「彤姐,这罗贱……佳蔓平时就在这鱼缸里养水草呀?」在我思考的时候,
杨沅沅转头便对彤姐问道。

  彤姐这时的脸上,又突然有些紧张,就像刚才看到我手里捏着她和罗佳蔓的
合照一样:「不是,她平时也养鱼。」

  「啥鱼啊?」

  「金鱼、热带鱼,都养。」

  「我的天呢……」杨沅沅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鱼缸,站起身说道,
「这玩意是养牛蛙、甲鱼、虹鳟和大马哈鱼用的,也就是三文鱼。她用来养金鱼
养热带鱼?也真不怕鱼顺着下水管跑了?」

  「呵呵,你又知道了是吧?」秦耀在一旁嫌弃地贬损着杨沅沅。

  「我没扯犊子啊!我爸之前跟他同学搞过水产养殖,我从小就知道这东西。
这不是写着『MITSUSATSUMA』吗?这叫『水萨摩』,日本鹿儿岛那
边的一个专门生产这种上下水系统的公司。」

  我盯着这鱼缸想了半天,然后转过头对彤姐问道:「这鱼缸和上下水系统,
罗佳蔓什么时候弄的?」——我是觉得,这么大改房屋还改了流水线路的事情,
势必会带来这别墅里一通嘈杂。

  「哟,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彤姐支支吾吾地说着。

  可未等她说完,在一旁的楚经理却说道:「差不多两个多月以前吧。」

  「两个多月以前?」

  「就段捷先生的房产刚刚被你们盘查的那时候。确切地说,是那时候完工的,
整个工程做了一个月。」那还真是两个多月以前。

  只听楚经理继续说道:「那时候其实我们物业都不大同意她这么搞,除了影
响我们的主管线之外,还涉及到这栋房子的承重墙问题,我们也是为了她的安全
着想;但我们那能拗得过她呢,况且她还是个大明星,牌面在、脾气也在……最
后没办法了,只能我们跟她当时请的施工队沟通,我们也做出了让步——承重墙
外面多加了两个木楔子当辅助支撑、外面打上踢角线;另外我们也为她改了一部
分供水线路,这才搞成现在这样。」

  「哦,哈哈,原来日子这么近;我就说我都记不住了……年纪大了,脑子不
行了。」在一旁的彤姐这时候又插科打诨道。

  我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这里面那条鱼呢?」

  「就一条,被鉴定课的人带走了。」一个男警员说道,「丘课长在当时鱼缸
的水里,还有那条金鱼的身体里都发现了氰化物跟酒精成分。」

  「氰化物、酒精……」

  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按照现在案件报告的判断,由于成晓非自认是自己杀了罗佳蔓,氰化物也被
推测是成晓非带在身上、然后趁着罗佳蔓不备给她下毒;之后,罗佳蔓的尸体究
竟为什么会倒在卧室的床上,报告目前也推测是成晓非在毒死罗佳蔓后拖到床上
的。

  那么目前唯一的问题是,鱼缸里为什么会有氰化物和酒精的成分存在呢?成
晓非杀了罗佳蔓是因为感情纠葛,那他跟罗佳蔓的鱼有多大仇,也要把鱼顺便毒
死?

  我打开手机,翻了翻现场勘查的照片资料:确实能在地板找到成晓非鞋印的
痕迹、床上也有成晓非的指纹存在,当然还有他体液留下的DNA——以及很多
人的鞋印、指纹和DNA,小C在报告里写到「经过推测,卧室床上起码留下二
十人的DNA」,看来罗佳蔓平时在卧室里可真没闲着;但如果就凭这些来推测,
成晓非在毒死了罗佳蔓之后把她的尸体丢到床上,是不是稍微草率了一些?以我
的了解,成晓非这人胆子其实是非常小的,按照他平时的行为来想想,他正常的
反应应该是看到罗佳蔓被毒死后,直接溜走,而并非落落大方地把罗佳蔓摆在床
上——就算是其他人,客观地来说,这么做也有些多此一举。

  「楚经理,佳蔓的别墅周围,有摄像头么?」

  「还真没有……」楚经理无奈地说道。

  「啊?你们这里的安保不是……」

  「我们也没办法,七年前佳蔓在这买下房子之后,就要求我们把屋前屋后的
安全监控都拆了,估计是怕我们把什么东西交给狗仔队吧;她经纪人也不断地拿
现金砸我们老板的办公桌,这谁受得了?反正她又有保镖,又有助理经纪人,还
跟我们物业公司签了免责协议,我们索性也就不管了。」

  「那这样……请把这周围最近的监控的,当天晚上案发时刻八点钟的录像传
给我,可以么?」

  于是,楚经理立刻拿出手机打个电话。

  差不多十分钟左右,监控录像传到了我的手机上——果然,在别墅东南角的
摄像头里,成晓非的身影一闪而过,而且他整个人看起来慌慌张张的,甚至跑掉
的时候还掉了一只皮手套都没来得及捡起——一只皮手套都来不及捡起的人,怎
么可能会多此一举把在客厅里就毒发的罗佳蔓去拖到卧室床上呢。

  「罗佳蔓的身体应该不是成晓非拽到卧室的,而是罗佳蔓自己走到卧室去
的。」我说道。

  「哈?」曾经第一时间来勘察现场的那些警员听了我的话之后,都以为我疯
了,而他们还没醒悟,自己其实是被自己目前能发现的一条条证据欺骗了。

  「秋岩,你说什么?你认真的?」白浩远怀疑地看着我。

  「你们自己看——」说着,我把播放着监控视频的手机放在桌上:「这像是
一个内心稳健到在杀人这件事上画蛇添足的人么?而且如果不是罗佳蔓自己走进
卧室里的,我也没办法解释鱼缸里的鱼为什么会死——你们想想,如果鱼缸里的
鱼是成晓非毒死的,那么他是在杀死罗佳蔓之前还是之后干的这件事呢?人能跟
鱼有多大过节,要毒杀一条鱼?」

  「那如果是成晓非为了测验毒性……」一个女警对我问道。

  「呵呵——氰化钾!师姐,氰化钾这种需要检验毒性?就算是验毒,需要杀
人之前临时现检测?」

  「那你觉得是怎样?」许常诺对我问道。

  「只有一种可能:罗佳蔓把毒酒倒进的鱼缸里,故意给成晓非看的。」

  在我此刻的脑海里,案件的过程应该是这样的:

  首先,成晓非来到了罗佳蔓的家里,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喝酒——当然,谈话
氛围一定不会很愉快,否则既然在罗佳蔓的床上都发现了成晓非的DNA,两个
人坐在一起时候距离应该是非常亲昵的;

  尔后,性情傲慢的罗佳蔓故意激怒了成晓非,然后走到他身边,给成晓非的
杯子里加了药粉——这样,便也能解释为什么会在成晓非的杯子旁边为什么会散
落氰化钾药面;而接着,应该是罗佳蔓端着那杯酒,走到鱼缸旁边,将毒酒倒进
了鱼缸里,向成晓非展示:看这东西的毒性!

  接着,罗佳蔓自己走开了——可能是拿什么东西……甚至或许,她是在逼着
成晓非自己喝下那杯毒酒,却没想到成晓非把那个杯子的位置跟自己的无毒的威
士忌对调,然后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喝了那杯毒酒,于是当她自信满满地返回
房间的时候,却不想自己毒发。

  ——听完我的推论,白浩远和许常诺等人,脸上都露出了惭愧。

  「这倒不失为一种可能……」许常诺低着头,搔了搔鼻子说道。

  「那你怎么解释郑耀祖呢?」白浩远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哼!嘿嘿嘿……」站在白浩远身后的那些人,全都忍不住看着我讥笑着,
头也没低下、嘴也没捂着。

  「什……什么?」

  白浩远看着我,理直气壮地问道:「你没考虑郑耀祖的存在么,秋岩?别忘
了,我们还有那对儿老两口的证词,郑耀祖在案发那天来过这间房子。你说成晓
非没那么大的胆子在毒杀了罗佳蔓之后把她弄到床上去,好,那怎么不可能是在
成晓非毒死罗佳蔓以后,郑耀祖来把罗佳蔓搬到床上去?何况你编的故事也太小
儿科了吧?罗佳蔓自己准备毒药,结果被成晓非反杀?或者是,你想说罗佳蔓自
己准备毒药,然后自己等着成晓非来杀她?——秋岩,用结论反推原因,这是国
中生做几何推理题的手法,查案子可不能这么做。」

菊花好养 2020-6-25 16:37

  「这个……」

  ——操,我他妈的还真忘了郑耀祖这茬了。

  不过,郑耀祖为什么要帮成晓非的忙?其二,他被成晓非找去,就只是为了
把罗佳蔓搬到床上去?两个大男人在,如果没有其他人发现的情况下,都有足够
时间和人力把罗佳蔓埋在后院了……

  但不管怎么说,白浩远一提起这个郑耀祖,我刚刚的那些推测,彻底成了笑
话。

  「我还是觉得学长说得对……」杨沅沅用着虽然细如蚊子振翅、但却能被这
整间客厅里的所有人都听到的音量说着,「也没奸尸,毒死之后还拖到床上干嘛?
脱裤子放屁么……」

  「我擦,你也真是脑洞大——氰化钾毒死的人能奸尸么?」

  结果秦耀和杨沅沅俩人说的这一小段相声,弄得白浩远和许常诺二人眼珠里
直冒火。

  「算了,今天来这么一趟,也没啥新的发现。」白浩远郑重地看着我,但他
一字一句里面都透露着奚落之意,「咱们也别打扰彤姐和楚经理的时间了,行吗
秋岩?现在回去的话,估计还能赶上食堂的饭菜。」

  「行,回吧回吧……」做了一次无用功,我只好认怂。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白浩远许常诺的身后,竟出现了嬉笑之声:

  「嘻嘻,还挺好玩!」

  「干嘛呢秦耀!」我本来就心烦,没想到这小子还在这添乱——原来此刻,
他竟然蹲在地上,跟杨沅沅鼓捣着那鱼缸的上下水。

  「哈哈,秋岩哥,你看这玩意,上水下水这么快!这玩意也太好玩了吧!要
换我家安装一个这么个东西,我能蹲这儿玩一天,你看这里面这漩涡!多……」

  「啧——多大人了,你以为你是小孩进了科学宫啊?快给我起来!浪费水资
源,你就不怕大半夜环保党的人砸你寝室的玻璃去?」我对秦耀骂道。

  秦耀和杨沅沅对视一眼,吐了吐舌头站了起身。

  不过确实,我没想到这套给鱼缸换水的系统会如此高效率:单独出水的话只
需要用十秒钟,就可以把鱼缸里满满的一缸水排空,而单独进水,也同样只需要
十秒钟就可以把鱼缸注满;而进水管出水管一起开,则只需要十五秒,就足够可
以把鱼缸里完全换上一缸水。这套系统对于常年不在家的罗佳蔓、和平时需要辛
苦清洁的彤姐来说确实很方便;只是就像杨沅沅说的,难道罗佳蔓就不担心换水
的时候把鱼给冲走么?尤其当我看到两支水管同时开启时,在浴缸里形成的大漩
涡,我便更加为那些鱼儿担心了——不过或许在换水之前,提前把鱼捞出也是一
种办法呢。

  呼,我纠结这么无聊的事干嘛……

  做人做事得讲究个有里有面,我这一天徒劳无功,按照彤姐的说法,我们也
耽误了她一天的工钱,于是我按照她一天工钱的数目,又多加了一些,付了她三
百五十块,就算做今天是我雇佣的她。就在我垂头丧气地带着我们这一行人出了
别墅的时候,外面突然稀里哗啦又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声皱,随之而来的,是肆意
踏破雪天静谧的一阵暴躁的吵闹——这帮上了年岁的女人扯破嗓子吵架的声音,
真的很丑陋。

  「怎么回事,去看看吧。」我直接对秦耀和杨沅沅说道,然后带着他们俩就
往小广场方向走。

  在我身后几步远的许常诺已经打开了车门,然后对我不屑地说道:「这种事
干嘛还要管?等下让他们的保全队来不就齐了?最多再让街道派出所民警……」

  「咱们不也是警察么?」

  「可咱们是刑警,管凶杀案的。」许常诺转过头,提高了自己的语调。

  「那咱们也是警察。遇上了,咱们反倒躲开了,许师兄您觉得这像话么?」

  其实我是憋着一肚子气的,要不然我也对这种邻里街坊弄得鸡飞狗跳的事情
不大感兴趣,管还是该管,但直接交给派出所就好。

  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广场,但见一帮穿着貂绒和皮大衣的中年妇女正围着一对
儿用羽绒服和加绒红外棉裤把自己裹成两只粽子的老两口撕扯着,而在外围穿着
皮夹克和貂皮大氅的大叔大爷们,一小撮在声援着那些老女人们,而更多的,则
是红着脸对自己家娘们儿的不顾风度所不认直视。

  「怎么回事!都住手!」一瞬间,秦耀用着差不多十公里以外都能听到的嗓
音大吼着,而我就站在他身边——在那一刻我还以为自己的鼓膜被这小子震破了。

  「你干啥的啊?管啥闲事!」其中一个穿着黑色皮草、挎着纪梵希手提包的
女人扭头瞪着秦耀。看起来这女人差不多得有一米八五,面相凶得很。

  「我们是市警察局的!都住手吧。」我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从羽绒大衣口袋
里拿出自己的警官证。

  「……妈的,这么点事还出动市警察局!」女人骂骂咧咧,松开了拽着那个
白发苍苍老太太袖子的手,往后退了三步。

  等人群让开,把中间那一对儿老夫妇放过之后,白浩远和许常诺、还有身后
那些师兄师姐也都有点愣住。我一问才知道,这一对儿老夫妇就是指认郑耀祖的
那两位,他们俩现在算是罗佳蔓这个案子的关键证人,他们现在便必须要出面维
安。

  「怎么回事啊?」许常诺直接走到活动主席台前,对着依旧拿着话筒却似乎
一点都不想参与面前这场混乱的那个穿着棉帽衫的男人。在这功夫我观察统计了
一下,在这个搞所谓「爱心送温暖」的直饮水过滤器销售现场,活动相关服务人
员一共有二十个,其中十几个都是年轻男子,虽然底下参与这场推销的年上男女
一共将近七八十人,但维持个现场秩序应该不在话下;然而,就在刚才发生推搡
的一瞬间,这帮人没有一个出面劝架的,都是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态度;但是等到
见我们走上前之后,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不淡定,一看我和其他所有人都亮出了自
己的警官证,他们这些人便更加慌张。

  趁着白浩远和许常诺对站在台上那个负责人问话,我试探着走到一个看起来
跟我差不多大的女销售身边,拿起了一张销售宣传单,对她轻声问道:「大冷天
的,在这站了这么长时间,冷么?」

  「还行吧,有点冷。」女孩脸上看起来有些紧张,但她说起话来却没有任何
颤抖。

  「你们在这搞这个活动,不扰民啊?跟周围住宅区都打好招呼了?」我又问
道。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我们搭台的时候,周围派出所的人过来看了一眼,啥
也没说就走了。」女孩不卑不亢地说道,「帅哥,你们是市局哪个单位的?」

  「重案一组。」我如实说道。

  「呵呵,重案组刑警,咋也管上市容市貌了?」

  我检视了一下女孩全身,看起来这个一米七五左右的女销售气质不凡,看起
来倒是个人物。不过我真没兴趣认识她,所以我也没给她好脸色:「那你信不信
我打个电话,马上就能让风纪处的同事过来看看?嗯?」

  姑娘一听我这么一说,脸上立刻没了刚刚的神采,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呵呵,随口说说。辛苦了。」接着我便也开始低头看着他们摆在桌台上的
那个过滤器和一系列的宣传手册。

  产品方面的我不懂,但看起来面前这款国产的过滤器的质量,从外表上看,
好像倒并不比家里现在用的那款德国伯莱塔的差,即便我之前是真没听过他们的
厂家品牌;不过把那个滤水器放在手里掂掂,却真是太轻。

  比过滤器本身更惹眼的,是他们的宣传册,竟然分出来七摞:两摞版面设计
很整洁的十五题问卷,问卷的形式有点像心理测试,会把结果分出五类,从A到
E,而根据不同的类别也会有不同的奖品:保温水杯、运动手环、无线蓝牙耳机、
移动充电宝、以及分类调料盒一套——这屋样东西看着不同,实际上成本相差不
超过两三块钱;而在答题者去领取相应的奖品的同时,销售人员也会递上去一张
相应颜色的传单;传单中一面是对于这个直饮水过滤器的产品介绍,而另一面,
居然是一篇篇科普文章:《为什么发达国家自己人在吃肉,而却建议我们吃素》
《你怎么还在喝洋奶粉?——牛奶的庞氏骗局》《谁在偷走我们的土壤》《明星、
海外财团、无良政客正在影响您的饮食健康》《杀人的人造肉》。

  「『杀人的人造肉』?」耸人听闻了一些吧?豆糜、麦麸和淀粉,最多加了
一堆可食用添加剂,怎么就成杀人了?怪不得最近怎么老有针对生产人造肉和销
售人造肉企业的示威游行了……

  「呵呵,我以为这套路就会在网上使用呢,没想到还有线下的啊!」秦耀也
凑到了我的身边,看着桌上的小宣传单笑了笑。

  「网上也有?」

  「对啊,秋岩哥你看——」秦耀说着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调出了一个网页给
我,「现在全网都在这么搞,挺有热度的;最开始就是咱们F市这个『七星山妙
优乳』搞出来的模式,扫码做题,给你答案分析之后,让你点这个:『点击了解
真相』;然后再给你看一段科普小短片,内容都跟他们这过滤器宣传单上面的内
容差不离;等看完了短片就有资格抽奖——我这部mate30手机就是抽奖抽
来的。反正我是不信这些东西上面说的内容。」

  「你怎么不信呢?」

  「呵呵,秋岩哥,你别看我这样,我老爸是咱们Y大社会科学院的教授;我
哥在美国读经济博士的。我学习不好,但也算耳濡目染吧,对于这种营销文章我
是从来不相信的——因为它们没有学术界经过『大能』认证的科学文章的索引佐
证、自己也不见得去搞什么实验;然后他们写东西的语句和风格都太通俗易懂了,
正因为通俗易懂,所以最不具有科学性、也最容易去骗人。」秦耀得意地说道,
转头他又踌躇了片刻,继续说着,「……只不过,好像人造肉能吃死人这个事情,
我觉得好像还是靠谱的,毕竟那玩意那么老贵、结果大部分都是用化学品勾兑的。
而且对于我这么一个爱吃肉的人来说,那玩意吃一次可能觉得惊艳,多吃几次就
满嘴味精和增味膏的味儿,那玩意让人反胃却吐不出来,一吃难受一整天。」

  ——稍等会儿……问卷答题、抽奖,外加这几个科普文章的中心内容——这
个套路怎么如此熟悉?

  我一瞬间便想起了张霁隆曾经跟我说的话:

  「记住:十一月份在咱们Y省,关于市面上你肉眼能见得到的所有品牌所有
产品的抽奖,你都别参与了;你想要啥,直接跟我说。Aleaiactaes
t。」

  我现在,总算有点理解陆冬青和张霁隆的手段了。

  大家都知道那个被在野党雇佣当宣传顾问的骊沫,在利用「女权」、「非暴
力」、「环保」三个话题进行舆论战,她和她的团队所写的字句就是她在进行的
动作,她利用自己的团队深挖着杨省长和任何与杨省长关系亲密的人在网络媒体
上的时间线,并且竭尽全力在把那些无关紧要的言论、行为去与那三个话题绑
定,然后加以抹黑;而在野党的那帮人,则用谈话录影剪接的方式制作成「尊重
女性」、「倡导和平」、「热爱地球家园」的病毒式的短片,在快手、抖音、即
刻这种短视频网站上纷纷被捧为「完人」的形象;

  而几乎没人知道,在霁虹大厦里,有一个经济学教授,在默默地利用人们占
便宜的心理、和语言最简单的文章,来操控着人们对于生活中一些柴米油盐的看
法,他也在进行着舆论战——他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就引起了人们对于人造肉这
种东西的激烈排斥,并且还不是仅限于F市或者Y省,而是全国性的;陆冬青还
让这种手段成为了一种热点,之前他利用妙优乳来进行文火慢炖式的宣传,而现
在,商家却抢话题一般地纷纷主动请缨去给消费者进行洗脑;只不过没人知道是
他干的,而他又在干嘛。

  只是我其实现在仍旧没看懂,这一系列的营销手段,最后会与杨省长的大选
连任,到底有什么直接关联。

  另一边,经过问话之后,白浩远和许常诺那边才了解到刚刚的情况:这个推
销团队可真是玩了一手好的「饥饿营销」手段,事先准备了三种打折券——
「8.5折」、「8折」和「5折」,个数分别是100张、50张、20张,
派发的方式也是完全随机,而拿到「8折」优惠券的,必须在之前拿到了
「8.5折」优惠券才算生效;同理,拿到「5折」优惠券的,又必须同时持有
「8.5折」和「8折」两张优惠券。刚刚之所以会打起来,就是因为其中一个
老阿姨声称指认郑耀祖的那老两口抢走了自己的「5折」优惠打折券——这里面
还有个原因,大致是因为之前上一个环节中做活动,结果那个老阿姨跟那老两口
换了座位所造成的——具体怎么回事,我听着那个负责人说了四五遍车轱辘话我
也没完全听懂,大意应该如此。

  「要么我说,这点事就算了。」许常诺灵机一动,擅自做主对老夫妇说道,
「您说您二老都已经有一个优惠券了,干嘛还要占这个便宜?」

  「欸,小阿sir,『你港么嘢』?参加这种活动不就是来『占便宜』的
么?」老先生听了许常诺的话,立刻有些不服了。

  「不是……那您家里不就一个厨房么?这个直饮水过滤器在一个水龙头上安
装不就够了,怎么,您想往洗手间里也安一个?」许常诺自觉有理,对老夫妇反
问了两句。

  「点解?我给我家细仔安装一个,不得咩?」那个老太太也很不高兴地对许
常诺质问着,「我家细仔从南港来F市工作多辛苦?我也是为他健康着想,关得
着阿sir你咩事?」

  老夫妇当仁不让,那个穿着貂绒的老阿姨又势在必得,结果这么一会功夫又
把许常诺给卷进去了。眼看着周围这帮居民又要吵起来,我只能吩咐秦耀等人把
他们两边拉开。

  「我说,兄弟,」我想了想,走到了依旧站在台上拿着麦克风坐山观虎斗的
那个销售负责人,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在他身旁那辆蓝色厢式货车,「商量个
事情行吧?您看,今天外面这天这么冷,这大爷大妈们也都跟您耗了这么长时间
;您自己这不也冻得脸红手僵么,这一帮手下人也都跟您一起受冻,但我看您这,
怎么的也得有七八百件?」

  「一千件呢。等会儿我们还得取个百货大厦门口去卖去。」

  「那你现在这么下去能卖的完么?」

  「警官,我这不也愁呢么……」

  「那我出个主意:你就统一给他们7折优惠,把这个过滤器都卖出去不就结
了?大叔大妈们用不着再打架、都能捞个高兴,您也有的赚,怎么样?」

  负责人掐指一算,立刻急了:「那不成!全都七折的话,我可少赚了三千多
块钱呢!」

  「但你不也有得赚么?先生,就您这款商品,我也不拿人家伯莱塔、三得利
和海尔的做比较了;虽然外表看着唬人得很,但我刚刚用手乘量了,里面顶多也
就是一般的活性炭,什么消毒层、不锈钢清洁颗粒,里面有没有,你应该比我有
数。就您这一件的成本是多少,原价4000块钱,就算是每件都让您打五折,
您都能赚个盆满钵溢的。我是不想让刚刚吵架打架的事情再发生了。」

  「呵呵,那是你们警察的事情了,反正你们管了;就算你们不管,他们打架
也不能影响我做买卖!」

  「哦?是么!那行,你既然不愿意答应我的条件,那你趁早收摊吧,一件都
别卖!我不可能让你在这,成为危害治安的导火索。」我正愁没地方撒火,这个
销售负责人倒是自己往我枪口上撞。

  「哈,就凭你想管我?你知道我是谁么?」那个负责人说完,故意忍俊不禁
地看着我,把自己的话停顿了下来,接着又说道:「你打听打听,我叫周九麟,
我妹夫朴润兴,是太极老大车重炫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你就一个小警察,你又几
条命敢得罪太极会?」

  「哦!太极会车老大的朋友啊!失敬失敬!」说完之后,我故意露出一个倍
觉意想不到的表情,并冲那人拱了拱手,接着转身我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拨通了
李晓妍的电话:「喂,小妍姐,我秋岩……嗯,风纪处的人都在是吧?嗯……对,
我带人在这边呢,您也过来吧,您顺便跟-这边的派出所和区分局、还有税务局
那边也联系一下,我这边遇到一个推销团伙,感觉……」

  「哎哎哎!别别别……兄弟!警官!有话好好说成么?」那个推销负责人瞬
间慌了,「您不是说七折么,七折就七折!」

  「给脸不要脸!」我转头对那人骂了一句,接着又对李晓妍说道:「算了,
不用来了,你忙吧。」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说——万一这人真跟车重炫有点关
系呢?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太极会的人再一打听便很容易知道我是谁,而我和
张霁隆的关系似乎已经弄得有点人尽皆知了。我本来是劝架的,我可不想节外生
枝。

  在我们的安排下,那个穿着貂绒的老阿姨第一个用7折的价格买到了过滤器,
推销团队让安装工跟着,直接去入户安装;指认郑耀祖的那两位则是第二个,拿
到了两个过滤器并留下了电话预约了安装时间,虽然没拿到五折的优惠,老两口
还是有些灰心,但毕竟这也算是一个坏事过去了,而且之前优惠券作废的事情又
是我做的决定,碍于我的警察身份,他们二位也不好说什么。恰巧此时,楚经理
也终于把住宅区的保安队叫了过来,我们把现场交给了保安队,便互送那老两口
回家。

  期间,我又对那老两口问了一遍关于郑耀祖的事情。老两口只是说,在案发
当天晚上,他们俩回家去的时候,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地从罗佳蔓的院子里翻墙
跑了出来,由于落地时直接遭遇了老两口,他还吓得把头撞到了对面的围墙上,
一溜烟地跑了。

  「那您二位当时为什么没报警呢?」

  「我们两个之前就见到过这个大明星进出她的房子里面;之前有一次晚上,
他离开的时候,也是翻栅栏出去的,里面那个女的,还不好穿衣服……呸!不成
体统!我们这周围前后屋,没有不讨厌那个那个八婆的!」老妇人啐道。

  「您二位,那天看见大明星翻墙出去,大概是在几点?」

  「大概……记不得了,十点钟左右吧!」老先生说道。

  「去干嘛了?宵夜?」

  「对啊,就在前面路口那家『榕港记』——几十年的习惯了,晚上不饮汤睡
不着的。」

  这下我愿意相信,这二位说的话是真的了,南港和南粤人士向来喜欢吃宵夜,
这便也说得通为什么乌漆墨黑的大晚上,二位老人为何会看到罗佳蔓家里有人翻
栅栏逃出来。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一个警察接了个电话之后,脸上立刻变得紧张了起来:
「郑耀祖有信了——巴山路27号,『北约克阳光』小区,他前妻和他儿子现在
住在那!」

  于是我们所有人立刻把蓝牙耳机戴上,手机多人保持通话状态,上了车后便
直奔巴山路27号。

  而等我们还没到那个叫做「北约克阳光」的住宅区的时候,大老远我们便看
见在巴山路附近,周围的路人已经把巴山路上方横跨街道的那座过街天桥的上下
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并且纷纷站在道路两边拍着照片;在我们把车子停到附近的
时候,我看到已经有咱们市局的几个制服警和附近派出所的民警已经将过街天桥
封锁,只是巴山路这段的交通靠近潮汐车道,车流量巨大,根本来不及封路。

  而那个享誉全国的男影星郑耀祖,此刻用着最丢人的姿势骑在了过街天桥的
冰冷的不锈钢扶手上面。离得大老远,我便可以看得清楚,那个原本把围困朝鲜
南汉城的英俄尔岱,和翻拍版里那个风流倜傥、被誉为超过谭凯和佟大为版本的
文雅总裁应晖演的淋漓尽致的新科影帝,荧屏上的风骨早化为乌有,此刻在他的
脸上尽是恐惧的汗水。而原本在办公室里留守的那两位与白浩远同组的师兄师姐,
正在他面前五部远的位置,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他。

  「怎么回事!」白浩远一下车,便对制服大队问道。

  「浩远哥、常诺,秋岩……唉!」一个制服警对白浩远说道,「我们和你们
一组的人,本来在他家蹲守,前几天都没见着他;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着,突然先
回了趟自己的住处,我们本想看看稳一稳再联系你们要不要抓人的,结果他在家
没待五分钟就下了楼,一个人开着车。于是我们就在后面跟着——现在想想看,
可能是跟踪的时候就被他发觉了,但他还是直奔他前妻跟他儿子这来了。然后也
就在里面待了十分钟——那时候我们已经联系上你们了,结果他一下楼撒腿就跑,
然后就现在这样……」

  「操……这哥们什么意思呢?」白浩远骂了一句。

  「通知局里叫保卫处对策室的谈判专家了么?」我对那个制服警问道。

  「通知了,但就从咱们局到这里这么长的路,最快也得等二十分钟才能
到。」

  这怎么办……

  「只能上去试试稳住他,看看能不能撑过这二十分钟了。」说着,我和白浩
远与许常诺一起上了桥。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真不知道夏雪平那个警院同学觉
得他哪里配得上夏雪平。

  「郑耀祖先生,您别冲动!我们是市警察局……」刚跑到郑耀祖面前,许常
诺便开口道。

  郑耀祖一听许常诺自报家门,似乎更加慌张了,他对着我们仨大声叫道——
他整个人从凌乱的头发到沾满积雪的鞋跟都是慌张的,但他的声音却像念着霸气
的台词时那样透着一股悲凉的果决:「你们别过来!都别过来!——放过我!求
你们放过我好不好?我知道我如果落到你们这些警察手里,我一定会被折磨死!
求你们放过我好不好!」

  「我们不过来,郑先生。您也冷静冷静。」我用着极其缓和的语气说道,
「我们确实是警察,但我们同时也都是您的影迷粉丝,我们都不想您有事,又怎
么会折磨你?——咱们先这样,大家都先平复一下自己,聊两句行么?」

  寒风一吹,骑在扶手上的郑耀祖全身都在发抖,他绝望地看着我和白浩远以
及许常诺,舌头在禁闭的嘴里蠕动着,像是口中含着一颗苍耳种子一般苦不堪
言。等过了片刻,他把自己从思考里剥离出来之后,缓慢而煎熬地说道:「哼…
…呵……还有什么好聊的?我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我知道自己贪心不足、咎由自
取,就算是你们不是来折磨我的,我横竖都会是一死!」

  「您不就是从罗佳蔓的别墅里出来的么?就因为这个,您就要像现在这样?
不至于的,郑先生。我们只是想让您跟我们回局里把事情说清楚,整件事情就可
以结束了。您为什么要觉得自己山穷水尽了呢?难不成人是你杀的?」许常诺嘴
巴快,在一旁对郑耀祖问道。其实这也是我心里的疑惑,因为就现在的证据来看,
郑耀祖确实只是从罗佳蔓的别墅里翻墙逃出来被人看到;而就算他是像白浩远说
的,在成晓非杀了罗佳蔓之后他去把罗佳蔓拖到床上,如果单纯只是这样,最多
算同案犯帮凶,不至于判死刑。

  而这时候,郑耀祖却表情凝重地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们,人就是我杀
的!」

  ——啥?

  白浩远不解地看了看我,他脸上的表情跟现在的我完全一样,张大了嘴巴,
双目中充满了迷惑和费解。

  「人怎么可能……」

  不等这个嘴快的许常诺再抢话,我和白浩远几乎同时地把他的肩膀给摁住了,
否则搞不好是要坏事的。

  「郑先生,所以您承认是您杀了罗佳蔓女士。」白浩远对郑耀祖问询式地说
道。

  「没错,是我下毒给罗佳蔓的!那个可恶的女人,趁着我醉酒的时候,把我
……把我曾经贪心时做的事情全都给知道了,她那那件事要挟我!还故意气我,
拿着毒药刺激我、说我是懦夫!说我没胆子趁着她不注意给她的酒里下毒杀了
她!她找死!她活该!呵呵,我没想到,杀了她居然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并且当
时,我以为仅仅天知地知……」极度紧张之下,郑耀祖竟把当时的情况一股脑和
盘托出;紧接着,他又很伤感地说道:「但其实,在她倒在床上,我去她卧室里
确认她确实断了气之后,我就后悔了……而且我其实到现在,对这个可恶的女
人,心里还是有感情的,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是可恶我就越对她沉迷……这世界上
没有后悔药啊!但是我没办法啊!她知道了我做的那件事情,还要公之于众;她
如果那么做了,我和她都会死,而只要我毒死她,就只需要死她一个就好了!
——可我疏忽了,我从最开始就疏忽了,那件事只要被除我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知
道,我就必然活不了!」

  他越说情绪越激动,说到最后,他的脑门上都暴起了青筋:「落在你们手里
也是个死!我郑耀祖堂堂七尺男儿,还不如自己给自己来个痛快的!嗨——」

  说到结尾,他大喝了一声,不等我和白浩远、许常诺反应,他便朝着自己的
右手边以躺,紧接着整个人倒栽葱地摔到了桥下——在他的肩膀磕在马路上的那
一瞬间他本来还有呼吸、嘴里还有声音、甚至整个身体还在挣扎,但马上下一秒,
便被一辆疾驰而来的大货车撞得往斜前飞出了足足两三米多,直到结结实实地拦
腰撞到了路旁绿化带的铁护栏……

  该死的,从那辆大货车上颤颤巍巍走下来的,除了一对看起来极其老实巴交
的农村夫妇之外,还有个四岁大的、戴着一只白色兔头造型的小男孩。兔子帽上
的小白兔的嘴巴,对着所有围观的眼睛开朗地笑着,而那双兔眼无邪可爱的朱红
色,掐死刚刚从郑耀祖口中内喷射后飞溅到货车前挡玻璃上鲜血的颜色。

  那些围观的人,虽然没人受伤、没人被血液溅到、没人听清郑耀祖死前嘶吼
出的半个字的内容,但那一瞬间,所有人都被吓得四散而逃,似乎每个人都在后
悔刚刚自己为何要凑这个热闹。洁白的路旁积雪、乌黑的柏油马路、柠檬黄色的
马路标记,还有那滩人体迸开之后留下的殷红血液,构成了一副极其残忍的冬日
画卷。

  半个小时后,急救中心和鉴定课的同事紧急赶到;与他们一同赶来的,还有
郑耀祖的经纪人和经纪公司的负责人——我认识这个老总,我曾看过郑耀祖的电
视专访,他在专访中说过这个老总跟自己是过命的兄弟、交情深似海,可现在,
见到郑耀祖血流满地、死得面目全非,这位被郑耀祖当做兄弟的老总眼泪都没流
一滴,只是一个劲地用自己跟Y省地方党团联盟分部主席的交情,告诫我们一周
之内不许把郑耀祖自杀的事情公开。

  一个小时候,省警察厅发布消息:罗佳蔓案宣布告破,真正毒杀死者并将此
事嫁祸到先前自杀的成某身上的犯罪嫌疑人郑某,已在今天中午十一点半的追逃
中畏罪自杀。整个消息,是由胡敬鲂亲自向媒体公布的。

  「你们怎么回事!我一个劲在这里求你们F市警方,千万要保密!千万要保
密!你们为什么背信弃义?你们就教你们的局长、副局长等着接受省行政议会的
质询吧!」老总捂着胸口,义正言辞地说道。

  「不好意思,秦先生,公布消息的是我们的副厅长!您刚才『求』我们的时
候,他不在这!况且您这态度也叫『求』吗?别拿使唤您公司那几个戏子的态度
对我们警务人员说话!他突然宣布结案也是我们意料之外的事情,您要是心里有
气请直接去省厅找胡副厅长!」白浩远也是一肚子气。

  跟白浩远和许常诺接着吵了几句之后,那个秦老板彻底晕了过去,急救车便
顺道把他送到了附近的医院——跟郑耀祖的尸体一起运走的。

  看着面前积雪上的那片已经凝结的鲜红,听着对讲机里录下的郑耀祖临跳桥
前留下的录音,最好跟人放狠话的我确实在没有精力发火,心里只留下了满腹狐
疑,甚至连小C出现在我身边,一边拍着我的肩膀一边问我要不要去吃点午餐休
息一下,我都似没察觉一般。

  ——难道说罗佳蔓死了两次?

  在郑耀祖的自述里,完全没有成晓非的存在,而且似乎在他所说的他杀死罗
佳蔓的时候,旁边根本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真是令人头疼……

  我完全没有想到我的猜测,百分之八十的内容都是正确的,结合郑耀祖的陈
述、老夫妇的证词和我刚刚的推论,整个故事应该是这样的:郑耀祖来到罗佳蔓
的家里,两个人倒酒长谈,接着发生争执;随即罗佳蔓用郑耀祖所谓的自己「贪
得无厌做出的那件事」对他进行威胁,然后罗佳蔓自己给郑耀祖的酒里下毒,刺
激郑耀祖是懦夫不敢趁着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把酒杯换掉——那么其中,可能罗佳
蔓在为了向郑耀祖证明自己撒进酒杯里的确实是氰化物,应该是自己向鱼缸里倒
了一些毒酒的;随后罗佳蔓短暂离开,郑耀祖调换酒杯,接着罗佳蔓喝下了那杯
酒,然后自己在卧室毒发——她的身体确实不是别人拖到卧室的……

  只是我万没想到,整个故事的男主角从纯情的成晓非换成了这个老道沧桑的
郑耀祖;那么成晓非为什么要自杀、还把所有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了呢?

  难道罗佳蔓真的死了两次?

  好,假设就算罗佳蔓被毒死了两次,依旧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情是,罗佳蔓居
然会如此找死,故意激怒郑耀祖去把自己的杯子跟那杯毒酒换掉——就算是我听
到了郑耀祖这么说,我还是觉得,是罗佳蔓逼着郑耀祖喝掉毒酒自杀、结果自己
被郑耀祖分了神、扰乱了注意力后才被换了杯子,整个逻辑才更加成立;激怒自
己把毒酒换掉,这件事情怎么听都感觉像一个圈套,而郑耀祖居然顺着这个圈套
往里跳,而这个听起来像圈套的事情反而不是个圈套,郑耀祖又真的成功地杀了
罗佳蔓。

  而在这其后,又出现了新的问题:郑耀祖口中那件「自己贪心不足而做出来
的事情」,到底是什么,能让在被罗佳蔓得知之后,逼迫郑耀祖不惜将其毒杀?
其带来的后果,在郑耀祖的心中甚至有一点超过了杀人之后被判处死刑这件事,
这究竟会是什么?

  而对于成晓非,难不成他也有什么把柄被罗佳蔓握在手里了么?如果真的有,
他所做的事情,会跟郑耀祖做的是同一件事么?

  又两个小时之后,来到了下午,胡敬鲂居然专程带人来到了市局重案一组,
美其名曰「慰问」,亲自表示要给白浩远许常诺二人的专案组放假两星期,而且
还承诺给所有经办此案的警员发放三千块钱的奖金——数目是之前我和夏雪平破
获「桴鼓鸣」连环杀人案的一半,而这三千块钱奖金,连刚接手重案一组代行组
长职权的我,和秦耀杨沅沅那七个菜鸟实习警,竟然也都有份。三千元的奖金加
上半个月的假期,确实让没经手此案的那些同事分外眼红,可是在这个时候,原
本对这个案子的悬而未决有些牢骚的专案组警员们,此事却并不是很享受这些福
利;就连几乎什么都没做就得到了三千块奖金的这七个实习学警,也都因为刚刚
亲眼目睹郑耀祖全身被撞得粉碎性骨折和脑浆炸裂,而既惊魂未定、又并不觉得
满足愉快。

  「好了,辛苦各位了!你们是F市前线的卫士,是Y省警界明日之光!我代
表省厅和我个人,向各位致敬!」胡敬鲂说完,看向身边的沈量才,对他拍了拍
肩膀:「量才老弟,拥有这么多能干的手下,前途似锦!」接着又看了一眼徐远,
笑了笑说道:「你也辛苦。」

  坐在办公桌前的我看了看满屋子的人,大部分的脸上,都透着一股十分复杂
的不甘,只是他们之中每一个敢于表达内心真实的想法。

  「……胡副厅长,您请留步。」

  「何秋岩!」徐远连忙回过头,冲着我严厉地低吼一声,然后对我摇了摇头。

  但此刻,带着一众保卫、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的胡敬鲂俨然已听到我在叫他,
顿时一愣,转过头看着在办公桌前站得笔挺的我,眼神里散发着无尽的不屑;但
当着众目睽睽,他还是微笑了起来,重新走到我的面前:「哟,何秋岩警官,夏
雪平转调去了情报调查局,听说你现在代摄组长职权,是吧?后生可畏,前途无
量!」

  「谢谢钧座夸奖。只是学生有一事不明,还请钧座指点迷津。」

  「我就知道你有话,你说吧。」胡敬鲂捏着眼镜腿提了提眼镜,微微板起了
脸。

  「钧座刚刚在省厅直接开记者会、向外界宣布罗佳蔓一案就这么结了……」

  没等我说完话,胡敬鲂却先开了腔:「小何警官,我问你:郑耀祖是不是死
了?」

  「是。」

  「嗯,他是不是承认了,是他毒杀了罗佳蔓?」

  「没错。但是我觉得这件事还有蹊……」

  「都是『是』就好了啊!这不就是已经破了案么?在你们重案一组的白浩远
警官向局里汇报、你们的沈副局长又向我汇报之后,我就已经确认了——不,我
们省厅这边就已经确认了,这个案子已经算是结案了。结案了还不好么?」

  「咳咳,副厅座,其实我刚刚也只是汇报……」沈量才在胡敬鲂身边,一听
对方将皮球踢到了自己的脚下,多少也有些战战兢兢。

  「那钧座是不是忘了,」我压不下心里的气,直接对胡敬鲂质问道,「咱们
警务人员守则上明文规定:一个案子在确定结案之前,经办人需要向上级部门打
报告、局里签字之后往上级管理单位,也就是省厅递交之后,才算结案?学生不
知道,如果不走正常程序,仅仅是在嫌疑人自杀身亡后一个小时就向媒体公开宣
称、且一锤定音,这样是不是有点草率?」

  胡敬鲂的脸色,立刻变得比他身上的警服还要黑。他身后那些省厅保卫部的
便衣警,纷纷握紧了拳头,满满一副随时准备将我摁在地上的样子。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在倒吸着冷气,一时间办公室里仿佛开了空调的制冷功
能,搞得比外面的零下二十八度还要更冷。

  「臭小子!怎么跟长官说话呢!」沈量才看着我大骂道,他自己也是满头冷
汗。

  而徐远在一旁,则忍不住作思考状,又不经意地盯着胡敬鲂镜片背后那双凹
陷的眼睛。

  「草率么?呵呵,我觉得并不!」胡敬鲂振振有词,「『凡遇殊事异况,可
夺情而定;凡遇民众之乱语,可用非常之法以正视听』——这是《警务长官训言
》上面的内容,夏涛老长官当年写给全国警察的,现在还挂在我省厅办公桌后面
的墙上,每天我都会转过身看一看,再背一遍。罗佳蔓这个案子出在咱们Y省F
市,从警界到政界,乃至还有娱乐圈,对咱们F市警察的办事效率都颇有微词,
但我知道咱们F市警察局的诸君,可并非如此,你们各位的努力,上峰都是看在
眼里的;可架不住那帮媒体人为了吸引眼球乱写乱编啊!何秋岩,你跟夏雪平去
休假,刚回来没几天,你一个二十啷当岁的毛头小子就接手了F市重案一组这么
大个摊子,你可知道罗佳蔓这个案子已经快过去一个月了?你可知道,你所仰仗
的这帮师兄师姐们,每天都得受到外界多大压力?为了封住那帮媒体人的嘴巴,
我这算不算『夺情而定』,算不算『用非常办法以正视听』?长官做的决定自会
有长官的考量和责任,何秋岩警官,你应该明白吧?」

  胡敬鲂字句珠玑,乍一听又的确属实,尽管我仍然相信他这么做并不正确,
但我又实在辩不过他,只好保持沉默。

  「我看你这样,应该有点明白过来了?」胡敬鲂笑了笑,但眼神里仿佛藏
了两把刀一般,「年轻人,好好干吧。做得好的话,你就是咱们Y省警界的明
星。」

  留下了这一句听起来像是夸赞的话之后,胡敬鲂拂袖而去。沈量才无奈地看
着我,咬着牙皱着眉,完全一副「等有工夫再找你算账」的表情,紧接着跑得屁
滚尿流的往前追赶着胡敬鲂。徐远则像吃完饭遛弯一般,走到我面前,轻描淡写
地说了一句:「整理一下,把成晓非和郑耀祖,和今天这件事的报告交到我这,
抄送一份给沈副局。」说着,还给我的桌上放了一张纸片,旋即也离开了重案一
组办公室。

  「『但我知道,咱们F市警察局的诸君,可并非如此——你们各位的努力,
上峰都是看在眼里的——』」等确定胡敬鲂和他的那些保卫们确实离开了这个楼
层,上午跟着我们一起去罗佳蔓家里的一个女警,便开始掐着腰沉着嗓子,撇着
嘴巴模仿着刚才胡敬鲂的话,等把大部分的人都逗得哈哈大笑了,她又自己笑着
自己,又嫌弃地说着,「嘁!个大滑头!今次这么说,以前他们省厅可没少贪了
咱们的功绩!」

  「官僚么,不就这么回事么?」另一个女警说道,「说了一大堆漂亮话,简
而言之:速战速决、完事大吉。他要的是名声、是破案率,哪管咱们查案子时候
的死活呢?」

  「我说二位,你们这回又是假期又是奖金的,还不知足?」一个男警员酸溜
溜地说道。

  「可不么?我觉得『速战速决、完事大吉』挺好的。我这都连着俩月没好好
陪女朋友了,正好马上放假,总算有时间补偿补偿她啦!」许常诺坐在后排心满
意足地说道。

  而另一边,秦耀杨沅沅那头也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我的个天,学长也太牛
逼了吧?省厅的副厅座都敢怼?」

  「我也没想到,以前也就知道秋岩哥在学校里打架厉害,这没想到……」

  「行了各位,差不多得了,」白浩远站起了身,看着周围的所有人,「都别
议论了,该干嘛干嘛吧。」接着他又坐下,也是一脸复杂地转过头盯着我一言不
发。

  而我则看着徐远留下的那张纸片发呆,那工整地上面写了两个字:

  「翻案。」

  必须翻案,因为我总觉得这事情绝对不会像胡敬鲂想的那样,就这么结束了


  可问题是,郑耀祖留下的那些疑云,都随着他纵身一跃死无对证了,要想翻
案,接下来该怎么查呢?

  就这样,重案一组的办公室,在百无聊赖的时光中蹉跎了一下午。

  临近下班,身心俱疲的我先到食堂买了三份雪菜牛肉米线和三份蚝油芥兰,
然后开着车子去学校接到了美茵。一上车,美茵便先将我一把熊抱,但是因为有
了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这些不该发生的错误,我对她的举动故意表现得冷冰冰的。

  「哎呀!你干嘛呀?一见面就跟你的小情人妹妹摆出一副『夏雪平脸』?」
美茵不忿地说道。

  我叹了口气后,只是淡然而疲惫地踩下了脚刹:「唉……就……快点回家
吧。」

  「怎么了啊……」美茵失望地看着我,眨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你……
你是生气了么?」

  「因为什么生气啊?」

  「就……今天早上……我对你……那个呗;还嘲讽你说你早泄……」美茵搂
着我的右臂对我问道。

  「啧……不全是。」我看了她一眼,无力地说道,「但也确实因为你这个生
气了,知道么?」

  「嘻嘻,」美茵以为我在跟她开玩笑,于是她又忍不住笑开了花,红着脸说
道,「哥哥的大肉棒还是会让我爱不释手的呢!其实早上我是故意这么说的,我
就想让你在我身上找回自信,你懂吗?」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还是个学生,怎么就喜欢聊这点事情?」我用
左手揉了揉眼睛,又叹了口气。

  美茵一听,嘟着嘴对我埋怨道:「哼!你跟夏雪平谈禁忌恋之后,说话也真
是越来越像她啦!」

  「哈哈,有吗?」听她这么一说,我倒不禁觉得有些高兴。

  「可不么……真是越来越像个大人了!」美茵想了想,又对我问道,「是因
为工作上的事情么?案子的事情让你烦心?」

  「嗯……都快被气死了。」我哑着嗓子说道——不知道一瞬间为何,我真觉
得自己有些快要失声,或许是中午在与准备自杀的郑耀祖在过街天桥上对峙时着
了风寒。

  结果我话音刚落,却发现美茵趁着我不注意,已经把我的皮带解开,把那只
娇滴滴的右手探到了我的内裤里,食指和中指肚已然触碰到了我的龟头尖端……
看来我是真的累了,连她这种小动作居然都未察觉。

  「哎,你干嘛啊?」

  「给你放松放松呀!嘻嘻……」

  我看着满脸扑红、抿着嘴巴卖萌的美茵,趁着前方路过一个小丁字路口,我
直接那车子拐进小路上,把车子停下重新踩了脚刹。

  「美茵,请你把手拿出来。」我灰着脸看着她。

  「呜……我不!」美茵仍旧以为我实在跟她故意取乐,于是依旧对我笑了笑。
还用食指在我的马眼上轻轻刮了一手。

  「你拿出来。我没跟你玩闹。」我转过头,郑重地看着她。

  她这时才终于发现,此刻的我对她的调情进挪性挑逗也好、撒娇卖萌也好,
均不感冒,于是皱起了眉头,有些害怕地看着我,嘟着嘴巴将手从我的裤裆里抽
回,然后对我哀怨道:「何秋岩,你这么凶干嘛!我真的就是想让你放松放松嘛
……哪家的哥哥要是一放学就有自己的妹妹给自己口出来,恐怕还的乐到上天
呢!」

  「我今天中午刚刚见到一个、天天在电视剧和电影里活生生的男影星,在我
面前从差不多五米多高的人行天桥上跳下去,然后在那一瞬间被一辆时速80迈
的大型货车的车头正好撞到、整个人飞出去2。25米,人体的脊椎横着撞到水
泥柱上,全身粉碎性骨折、内脏破裂,连脑浆都洒了满地,」我带着颤音、眼睛
里翻涌着不甘心的湿润,看着美茵说道,「然后死去的那个人虽然供认不讳,但
我手头的这个案子仍旧全是疑点;结果省厅的领导却要求我按照结案处理——美
茵,你17岁了,也是大人了,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思跟你弄这点事情么?」

  美茵看着我,脸上不再是委屈而是同情和怜惜,她撇着嘴,不好意思地转过
头去,又忍不住侧过脸低下头:「对不起啊,哥哥……我……我不知道……」

  不得不说,经过如此一爆发,我的心里倒是舒畅多了,这种大吐苦水的感觉
是要比射精的感觉更舒服一些的,尽管在我心中仍然压抑。我平复了一下情绪,
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掏出一片湿巾来递给了美茵让她擦手,接着又重新开动了车
子。

  「我……其实我今天在学校,看手机的时候看到新闻了,郑耀祖死了对
吧?」美茵想了想,仿佛没话找话一般地对我问道。

  「嗯。」

  「他真死了啊?」

  「就在我面前跳下去的……全身没有一处好地方,死得不能再死了。」

  「可惜了,我还挺喜欢他演的龙骨大的;那个小鲜肉和那个韩国女团成员演
的锦衣卫和朝鲜公主,我反而觉得油腻……」美茵想了想,又用着极小的声音说
了一句,以至于我以为我是幻听:「看你这么累……回家给你洗个泰式泡泡浴、
好好洗洗晦气……」

  「啊?你刚才说啥?」

  「嘻嘻,没事……」

  把车停在家门以后,美茵又是一开车门就撒欢,像一只小母兔一般直接窜到
门口开了门锁,飞也似地窜上了楼,甚至在我锁车的时候我都能听见家里楼梯上
传来的「噔噔噔」的声音;可这丫头又说对我好、又说什么让我放松,却也不说
帮我提一下那三份汤粉和青菜。我跌跌撞撞拎着公文包和食堂的打包盒,眼见着
家门口的信箱里面塞满了信奉,地上的塑料箱里还摆了两个包裹,但我身上既没
多余力气也没多余的手,只好想着等下如果腾出空来再去看看。

  我把餐食放到餐桌上,迈着沉重疲软的步伐走上楼进了屋,在房间里趴了好
一会儿,我才发现枕头旁多了张字条:

  「到家之后,出门右转,直接进来~」

  这是夏雪平的字,看来她提前下班回来了——我竟然都没发现她的车子停在
哪里……她这是也要搞什么名堂?出门右转……那不是洗手间么?

  正想着,突然从洗手间里传来了美茵的一声惊呼:「呀!」接着她有些慌张
地说道:「哎呀……好吧,我去楼下的吧!」

  我一听立刻从床上翻身跑出门,正巧跟穿着一件浴袍的美茵撞了个满怀,于
是美茵衣襟一送,两只洁白的肉球和幼嫩的乳沟、光滑平坦的小腹以及长在白皙
的耻丘上的乌黑浓密的阴毛全都在跟我打着招呼;但她却憋了个大红脸,又气又
羞地果断把浴袍穿好,又故意在我面前紧紧扎好衣带,然后努着嘴巴对我「哼」
了一声,然后提着她手里的洗浴用品匆匆下了楼,进了父亲留给夏雪平的那间卧
室。

  我则好奇地走进了卫生间,随着我的双脚踏进温暖湿润的卫生间里,一股充
满水蜜桃香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而洗脸池旁和浴缸边沿上,正摆着几盏加了精油
的香烛。此刻的夏雪平,正双手掩着自己通红的脸颊,把自己小麦色的身躯埋藏
在软绵绵的丰富的泡沫里羞涩地哭笑不得。只是看着她满脸羞红的模样,我的心
又忍不住砰砰乱跳。

  「哈哈哈……」当然除了乱撞的小鹿,我同时忍不住的还有自己想笑的感觉。
「我说我的夏雪平大人,我能问一句:刚才你让美茵看见什么了吗?」

  「你讨厌!……你最好别问!」夏雪平咬着下嘴唇,直接朝着我甩了一巴掌
泡沫。

  看来我是不知道她会提前下班,她也忙得忘了今天我会接美茵一起回家。

  「喂,干嘛啊,这白花花的……我这还穿着毛衣呢。」我一边简单清理着身
上的泡沫一边故意埋怨。

  「哼,你这小混蛋往我身上甩你那些『白花花』的东西的时候还少?而且怎
么,你还准备穿着毛衣跟我一起泡澡么?快点进来——」

  我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连忙跑回房间换了短袖T恤和短裤,又迅速跑回洗
手间把自己脱了个精光,直接才进了如云朵般的沐浴泡沫里;见她也忍不住冲我
笑着,上扬的嘴角和眼神里都带着令人微醺的狂放,我突然觉得以往总是拿冰冷
态度来掩饰自己娇羞的夏雪平,今天似乎有点不对劲,她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夏雪平,你今天怎么……欸!唔呜——」

  还没等我把话问完,她却突然一把将我拽到自己的怀里,我刚搂住她那被泡
沫加持得全身都似锦鲤般湿滑的皮肤,她立刻将自己的柔软嘴唇贴到我的口畔,
随着她舌头顶进我的口中,一股充满辛凉酸涩的液体从她的嘴里送入——这好像
是我和她在旅行时剩下的那半瓶红酒的味道。

  「小混蛋,妈妈想要!给妈妈好不好?给妈妈……」

  看来夏雪平也是跟着我学坏了,此刻她磁性的声线里完全听不出任何的冰冷
与高高在上,且满满的都是令我的听觉神经和主导性欲的末梢神经瘙痒的黏腻娇
嗔;她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张开双腿,用两只脚在我的大腿和屁股上缠着,并且
双手开始轮流在我的阴茎上轮番缓慢地套弄,用着两根大拇指的指肚在我的龟头
两瓣轻柔地打转。单单听着她发颤的声音,我的肉棒已然勃起了一大半,而在酒
精于体内挥发和她手脚动作的刺激之下,想要插入的欲望便愈发地强烈。

  「我给……我都给……」

  「好孩子……妈妈今天真是想死你了……快点弄妈妈!」

  她感受到我下面这只被唤醒的巨大欲兽渐渐躁动不安,便紧接着开始亲手掰
开自己紧凑的贝穴,用拇指和食指轻轻牵扯着两片阴唇,并且微微抬起屁股,主
动往我的龟头上面套着。当我那颗光滑肉枣嵌入她的蜜蛤中之后,口中立刻发出
了一声十分畅快又令我身心无比愉悦的呻吟:「啊——」

  随着这一声娇吟,我顿时觉得我已经彻底跟她胸前这摊泡沫融化成一体,再
加上酒精的麻痹和体内这种可以与酒精结合后在身体中燃烧的邪恶物质摧毁了我
的理智,并不等我的分身在她体内去分辨相同温热的阴道体液和浴缸热水的分别,
在我自己都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我竟已经跪在她的双腿间开启了打桩机模式
;在我调整了自己的姿势之后,我轻而易举地用手托着夏雪平的屁股和后脊,利
用水的浮力将她的身体托平,在我的腰部前后不停摆动、做着打桩运动的时候,
身体近乎腾起的的夏雪平也在反手撑着自己的上半身,并且跟着我活塞进出的节
拍扭动着自己的屁股;她轻咬着的两片朱唇中不断地发出令人魂牵梦绕的歌喉,
同时在我的粗大阳具与她柔嫩阴户交合的地方,不断有水花上下翻腾,热水迸溅
而起的旋律与夏雪平的浪咿,形成了一首奇妙的二重奏,这着实让疲敝一天的我
受用无比。

  我没想到人生在世,想要做点事情居然会如此之困难;而一回到家后,夏雪
平如此放下身段地勾引我、让我与她在这温馨的泡泡浴中鸳鸯戏水、颠鸾倒凤,
于我的灵魂而言,就像是沙漠中的绿洲一般令人渴望而又流连。如果人生在世,
不用需要去做什么事情,而仅仅是跟着自己心爱的人做爱,那该多好。

  「夏雪平……」

  「嗯,宝贝……继续……」

  「妈妈……」

  「嗯……小老公……」夏雪平咬着下嘴唇笑着,随着我深深地刺入她的花蕊
深处、用马眼含住她子宫前端那条会充血的舌型软肉,她忍不住翻了下自己的美
眸,然后红着脸颊专心致志地与我的目线相接。

  「我想肏死你……让儿子肏死你好不好?让儿子死在妈妈的美丽裸体上好不
好?」

  在我全身气着鸡皮疙瘩、从龟头开始发热发痒到全身都跟着发热发痒的这一
刻,我也觉得我这样的骚话说出口,实在是有些煞了风景:我明明应该说什么「
山无棱,天地合,江水为竭,才敢与君绝」这样的话,最不济也该是「死了都要
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但在这一刻,在生理刺激到我全身加神经都开始颤
抖之后,从我的感受转化而来的,居然是这样简单粗暴的表达。

  换成两个月前刚刚与夏雪平同床时,她若是听到这样的粗鄙之语,必然会一
脚将我踢倒在地,然后拔出她那把QSZ92式顶在我的脑门上吓唬我、并告诫
我不许再说第二回;而今天的她,则在我的身下承欢之时,在微皱了一下眉头后
咬着嘴唇对我承受着满脸羞涩,夹杂着浪呓说道:「坏孩子……肏妈妈……这种
话你都说……啊哼……说得出口……妈妈随你的便了……啊嗯……真作孽!反正
从身到心……妈妈都是你这坏孩子的人了……想一起这样累死……想把妈妈这样
弄死……妈妈也都依你了!」

  听了这话,这即便我和她已经突破母子禁忌一个月、也让我倍觉如此反常的
话,我却很清晰地产生了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以至于险些忽视了她的后半段的
告白:「但是……宝贝……啊啊……妈妈想好了……啊……妈妈今天晚上……随
你怎么弄……你想怎么放纵……哦哦哦……妈妈都陪你……但从明天开始……和
妈妈在一起的时候……你需要戴套子的,好么?」

  我没想到她会对这一连一个月,我跟她在一起交欢的时候,大部分都是无套
零距离接触会产生如此强烈的执念;可此时此刻,在我心里激起的波澜,已经让
我对这种事情不再那么纠结了,因为我对她的爱之深切、她为了我身心都得到满
足而可以对我如此迁就,安全套什么的真的算不上什么了。

  于是我弯下腰低下头,用一个深吻回应着她——我本来想要顺着她的下颌继
续吻向她的酥胸,奈何我俩身前都包裹着一层浓厚的浴沫,继而我只能更加激烈
地用舌头挑动她口腔中的每一处,瞬间,她的阴道里产生了一阵剧烈的痉挛,一
股热流顺着我的输精管涌进我的内心;而不知为何,就在这一刻,我终于落泪了,
当然也说不清先后的顺序,不过也就两三秒的时间差,我身体内精关大开。

  眼泪打在夏雪平的颧骨上,再加上精液在她美穴喷洒得如此之快,正吸吮着
我冰冷坚硬舌头的夏雪平,立刻惊愕地睁开了那双大眼睛;但很快,那双眼又迷
离了起来,因为虽然这一发精液比起我先前每一次都射的太早,但我自己也没想
到,在我的呼吸已经逐渐粗重的时候,射精却还在继续,持续的时长跟我从开始
拥有射精这个能力之后的每一次比起来都长到夸张的地步。

  「……你是哪只狐狸精哟,变成了夏雪平的样子吸干了我的阳气?快把我妈
妈还给我。」我有气无力,又满心享受地搂着她的身躯对她调笑着问道;但同时,
欲望逐渐退却,理智重新占据着我这副我自己都开始讨厌的皮囊,那种孤独、疲
惫,也跟着继续摧残着我的意志。比我欲火更充盈的是我的阳精,比精液更充盈
的是我的眼泪。

  「真的是……里面都被你射满了……」夏雪平本想推开我的身体,但看着我
突然哭了起来,又连忙把我搂住,对我焦急地问道,并把我的头压在她温热的胸
口上:「怎么了,我的小混蛋?你今天怎么也有点不太对呢……」

  「夏雪平……你干嘛非要去国情部呀……」

  她在我面前卸下所有伪装后,表现出的是专属于我的温柔和淫荡;我想,我
在她面前卸下所有包袱后,就只剩下幼稚、敏感和脆弱了吧。我的阴茎依旧插在
她的蜜穴中没有拔出,而这一刻,她就像每一个普通母亲安抚着一个无助、无能
的儿子一样,搂着我的后背摸着我的头发、亲吻着我的额头。

  于是,夏雪平也突然有些动容地,用着温柔而颤抖的声音,说了一句我久违
了十好几年的话:「宝贝乖,跟妈妈讲讲究竟怎么了,好吗?」

  我嗅着她身上的体香,枕在她饱满的乳房和湿哒哒的头发上,感受着她比水
温更温热的体温,慢慢地把今早从进到办公室之后所收到的委屈、猜忌,在办公
室门口听到的那些如芒如刀一样的恶言相向,包括从昨天晚上王楚惠用那极其小
儿科的手段意欲给我下套、再包括沈量才拙劣处理危机但又确实收买人心的安抚
下属的手段,然后是罗佳蔓一案糟乱如麻的疑点,再加上中午目击郑耀祖跳桥后
撞死在我眼前,而胡敬鲂对我的颐指气使——我全都尽数倾诉给了夏雪平。我知
道这些事再在我心里继续埋藏几个小时的话,我想我真的会崩溃。

  「真是辛苦你了,你受委屈了宝贝……」夏雪平搂着我说道,然后又忍不住
亲吻了一下我的额头,「妈妈……唉,好惭愧,妈妈真的不太会安慰人,但又真
的好想安慰安慰你……」

  「没事的,夏雪平,跟你能把这些事说出来已经好多了……真的!」我用她
的胸部垫着自己下巴,抹干眼泪看着她仍带着性高潮后的绯红脸颊。

  她也确实嘴笨,只是对我嫣然一笑,然后目光低垂,陷入了思考——以我对
她的了解,她应该在为自己接下来说的话打着腹稿。

  ——但也就是这一刻,我才突然想到一件事:我今天经历的这一切,难道不
就是她过去这十年间,每天都在经历的事情么?

  甚至还要更痛苦吧——还有父兄的血海深仇,外面那些自以为正义的执笔如
刀的无良媒体泼着脏水,还有如同陈来运那班什么「反抗夏雪平」组织的人会随
时在角落里丢个臭鸡蛋、泼一盆屎尿,还有那些经意或者不经意间得罪过的黑道
人物豢养或聘请的杀手会随时对她进行的暗算,以及……以及自己子女对自己的
误解和不解。

  她考量了一下遣词造句,然后才搂着我说道:「郑耀祖的新闻,今天在情报
局的时候,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他一定是你当警察以来所见到的死得最惨的一个
吧?」

  我把头埋在她的胸谷间,换换点了点头。

  「见到死亡这种事情……你只能习惯,你是一个刑警,以后这样的事情还有
很多。妈妈刚当交警的时候,就见到一起这样类似的事故,于是当天晚上,我也
是这样泡在热水浴缸里很久;你那时候还小,你应该都记不住了,妈妈那一晚搂
着你睡觉的时候,都在哭,但当时小小的你,却给了妈妈好大的勇气,第二天心
里想着你、一定要你平平安安长大的我,还是照常去上班了——一直到现在。」
她摸了摸我的额头,继续说道,「至于一组的那些人……唉,我想你这么聪明,
也肯定看得出来吧,他们其实并不是每个人打心底都服从我的,但是明面上,他
们还不得不服,甚至有的时候……」

  「甚至有的时候,他们还会主动维护你呢。因为他们知道,你受到嘉奖、
他们才会出头,你受到委屈他们也没好日子过活;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
损』。」我很清楚,她想说的是什么。

  「没错。」夏雪平长叹一口气,接着说道,「整个市局,其实都是一个鱼龙
混杂的地方,有些人人脉广、背景硬、树大根深,而没有人脉又没背景的,全都
在拉帮结派。昨天其实我就想提醒你,但看你太高兴也不想打消你的喜悦和积极
性:面对这帮人的时候,你只能用尽量包容的姿态和随时随地都要百倍警惕的注
意力去跟他们接触,让他们跟你协调,让他们知道你的毅力和能力;能闭一只眼
的就闭一只眼,而该把眼光放亮放远的时候,千万不能含糊;除此之外,别无他
法。这也就是我为什么最开始清楚胡佳期和王楚惠、跟白浩远聂心驰四个关系混
乱却装作不知道而不戳破的原因了,你明白吧?」

  我点了点头。

  「王楚惠的事情,我知道了,你暂时心里有数就好,你今早没跟她硬碰硬就
做得很对,但你要时刻提防她之后会有什么动作……」夏雪平思考了一下,又说
道,「秦耀和杨沅沅那几个孩子,虽然调皮了一点,反应和能力看起来也不如庄
宁许彤晨还有你在风纪处遇到的那几个,但他们确实是你可以掌握的对象——没
有谁天生就是优秀的刑警,但他们几个,绝对是你在一组今后最可以依赖的力
量。」

  「我知道了。」

  「至于罗佳蔓这个案子,我没有资料,我也不好给你太主观的建议——总之
你就像徐远告诉你的那样,按照翻案做准备吧。徐远问你要成晓非的资料,肯定
是为了他自己的诉求;但你可以试着跳出现在案子的框架,查查成晓非、郑耀祖,
还有罗佳蔓每个人的底细——你不是自己也说么,不能依赖证据。」夏雪平说完,
用食指在我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嘿嘿……」听她说完这些话之后,我的心里确实舒畅了许多。

  「小混蛋,还不拔出来呀……难道还想跟妈妈继续么?」夏雪平眨着眼睛,
突然又多问了一句。

  我这时才想起来,自己的阴茎还在夏雪平下面那两片软唇中含着。其实心扉
敞开后一身轻松的我,确实有点想跟夏雪平再做一次的,结果说巧不巧,随着一
阵合唱式的「咕噜咕噜」声音,我和她都觉得饥饿的感觉如此明显,于是都决定
先把身上的泡沫冲干净、吃了饭后再说。

  「呵呵,我突然想起,之前你那个同学还要给你介绍郑耀祖相亲呢……」放
了浴缸水,冲起淋浴时,帮着她搓背的我对她开着玩笑道。

  夏雪平手持着花洒,冲洗着自己的外阴和我内射进去的精污,回头瞪了我
一眼:「突然说起这个来干嘛?哼,该不是那个『小字母C』又跟你说什么了
吧?」

  「跟她没关系……我就想哈,」我憋着一股坏,笑着说道,「你看呐,这些
觊觎或者潜在觊觎你的人,又什么段捷哈、艾立威哈,还有今天这个郑耀祖,居
然都这么……被老天爷收走了,你说说,这是不是老天爷也在帮我守护着你、只
让你属于我一个人呢呀?」

  「呸呸呸!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这种话也是能说的?」夏雪平立刻急了,
「你知不知道你说这种话,我就会往你自己的安危上乱想?……想担心死我啊?
你真是的!」

  「我错了我错了……」看来我开这个玩笑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于是我连忙找
补道,「我其实想说的是,你能不能有功夫的时候,把你那个警院同学的联系方
式给我?」

  「那个不是我警院同学,是之前交通队时候的同事。」夏雪平想了想,转过
头正经地看着我「你准备调查郑耀祖?」

  「没错。而且我也很好奇,你说,这一个之前是分局的警察、现在全职做主
妇的女人,是怎么认识得那么打牌的明星呢?」

  若换成别人,肯定会跟我说什么「这应该是巧合」之类的话,而拎着花洒冲
着自己的长发的夏雪平,眼瞳一转,对我说道:「其实我也很在意。总之你要是
联系上她之后,你也要小心一点。知道么?」

  「嗯。」我帮她笼着头发,然后搓着洗发水,转念一想,想起今早上那个突
发奇想,便对她说道:「对了,你觉不觉得,就你现在在国情部侦办的这个案
子,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昨天你跟我讲了那些细节之后,有一件事,我很
在意。」

  「什么事情?」

  于是我一五一十地将我对于佟德达还有那些被害死的退休警察的身份,加上
他们拥有的日记本的内容、还有当年专案组的猜测,全都跟夏雪平说一遍。

  夏雪平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思考了片刻,冲干净了自己的头发,然后开
始帮我搓着背:「你是想说:当年的专案组成员选拔、到他们侦破你外公的命案
以及最后那个事情被按照『悬案』处理,都是一场阴谋;你觉得他们跟害死你外
公的那个凶手都是一伙的,就像之前艾立威帮着那几个案件的真凶清理现场、段
捷接应刺杀我未遂的周正续一样,从接应杀手、到清理现场,再到故意抹杀一定
的证据,都有明确的分工,是这样么?」

  「听这意思,你也发觉这些问题了?」看来我和她真是母子连心,心意相通。

  「嗯,今早我开车出了这个小区之后,我就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了。只是
当年这个专案组的一些人,他们的一些档案我之前是看不到的。」夏雪平松了一
口气,对我说道,「反正明天去完医院之后,岳凌音给了我一天假,而且还偷偷
给我影印了几份那些被害人的笔记的内容。明天我在家的时候,会结合徐远权限
所及的数据库,好好查一下他们每个人的资料。」

  「嗬,这个岳凌音听起来人好像还不错。」

  「嗯,她挺有意思的。初次见面,感觉她就像个高高在上的女王,接触久了
就知道,这人还挺幽默,说起话来很有意思。」

  「哈哈,比你还女王?」一阵玩笑过后,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落下了什么
奇怪的内容,「欸,你等会儿——你明天要去医院?」

  「嗯……啊,咳咳,」夏雪平说着清了清嗓子,对我说道,「没什么,就是
感觉喉咙有些不舒服……可能是这几天天冷,着凉了吧?」

  我见状连忙摸了一下夏雪平的额头,但无论是现在还是刚刚我在跟她做爱时,
都没感觉她身体过于发热,不过她此刻说话的声音确实要稍稍有些沙哑。

  「那要不要我陪你去?反正目前局里也好、组里也罢,都没啥大事。」

  「算了,我一个人去就好。」夏雪平对我笑着安慰道,「再说,一个喉咙发
炎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万一明天组里有什么突发情况呢?并且你不还要为翻
罗佳蔓这个案子做准备么?」

  「那也无妨,这半天时间总是能挤出来的吧?而且我带你去医院,谁敢多嘴
说什么?」我强硬地说道。

  「你可别了,我的小混蛋。你现在是代理组长,你可别像以前那样浑不吝—
—刚刚跟你说的那些话,你现在就忘了?」夏雪平如是说道。

  我实在拗不过她,只好答应她明天照常老老实实地去上班,任她自己一个人
去医院。

  擦干了身体,穿好了衣服后,一打开卫生间门,却没想到美茵正端着一只包
裹、腋下还夹着另一只快递邮件站在门口——也说不清她是刚从楼下上来,还是
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

  夏雪平抿了抿嘴,看了看美茵,欲言又止。

  而我刚想说话,却被美茵手里捏着的信封扇了一下脑门:「大坏蛋,给你的
信!」信封没有「胎头」、没有署名、没有钢印和邮票,只是用纯蓝色墨水写着
一行行楷:「何秋岩先生收。」

  「等下下来一起吃饭?」我对美茵问道。

  「哼,我都消化完了啦!」美茵愤怒地瞪了我一眼,又嫉妒地瞟了一眼夏雪
平,默默地回到自己房间迅速关上了门。

  夏雪平无奈地低下头,又羞愧地看着我。

  我连忙牵起夏雪平的手,给了她一个微笑,拉着她下了楼。

  刚下楼,还没等我打开放在桌上的打包盒,短裤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电话
的是听声音就可知道他应该是还没睡醒的白浩远:「……喂,秋岩。」

  「白师兄,什么事?」

  「徐局长和沈副局长让我通知你,回局里加班——我现在也正往局里赶
呢。」

  「出什么事了?」

  「唉……你收没收到一个匿名信:白色信封,没有邮票钢印的。」

  我忐忑地看着桌上被我放在米线旁边的信封,心里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原本在冰箱里拿出一盒剩菜准备放进微波炉里回温的夏雪平,也停下了手上的动
作。

  「收到了。」

  「看了么?」白浩远的声音听起来就充满了绝望。

  「还没呢。」

  「看看吧,看看你就知道了。我、许常诺、徐局、沈副局,外加胡敬鲂那厮,
全都收到了。我在计程车上,不多说了。」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于是我连忙拆开了信封,拿出了里面那张信纸——那是用报纸和杂志上面的
字剪下后,拼成的一封信;若是白浩远和其他人收到的那些信,也都是用这种方
式「写」成的,那这个寄信人也真是有毅力。

  信上如此说道:

  「F市警察局重案一组何秋岩警官亲启:

  刚刚得知你们在经办罗佳蔓遇害一案。

  闲话少叙,特此透露——杀害罗佳蔓真凶共五人:成晓非、郑耀祖、林梦萌、
陈春、______;

  此五人漏一不可。若贵警局有所遗漏,我必将真相同媒体界公开,届时广大
群众舆论所向如何,望您自行承担。

  ——我会跟进你们的办案进展的。祝您愉快。」

             (6.18)

  月色很美;
  雪絮很凉;
  桌子上的米线很香;
  隔壁门的邻居,都关了家里的灯,却趴在窗户边看着热闹;
  而在我家里客厅的沙发上,满头冷汗的美茵在瑟瑟发抖;
  我和夏雪平,背靠着背,站在屋外,警惕地环顾着前后左右;
  我的脖子上,那条环颈勒出来的伤痕仍在作痛。
  ——也许就差几秒钟,我这辈子可能就结束了。

  「还需要去局里,是吧?」

  在我将那封用报纸和杂志剪拼而成的匿名信递给夏雪平看后,原本充满欣喜
温柔的那双明眸,突然低垂下来,并且涌出一股遗憾。

  「该死的……」点了点头之后,我忍不住骂了一句。我也实在不想出门。此
时屋外又赫然大雪纷飞,虽然不至于如同鹅毛般,但乍看起来每一簇却有五号电
池横切面圆那么大,更可怖的,是外面的刮的松柏也要弯腰东北风;

  而夏雪平刚刚在热水浴缸里对我说的,「今晚随我想怎么放纵」她「都奉陪」,
对我来说确实诱惑力太强烈——在重案一组身心俱疲、倍感挫败的我,在今晚真
的恨不得变成一块贴了强力胶的膏药贴,想粘在她的身上不放开;

  同时,我也确实想搞清楚,为什么今天她一回到家就这么放开了自己地变成
了一只让美茵那闷骚小坏丫头都脸红的狐狸精,她这样一反常态,绝对是有问题
的。

  况且最难受的是,饥肠辘辘的我,到现在还没吃一口东西。

  「……这也是没办法呀。」夏雪平捏了捏我的鼻子,苦笑了一声。

  我叹了口气,再一次点了点头。

  局里有情况,我不得不回去加班,这是职责也是铁律;而且说实话,对于原
本就认定罗佳蔓这个案子必然不可能如此简单了结的我来讲,翻案本身就是我的
目标,所以这封匿名信看似是个威胁,但实际上却更像是一份让我意外收获的指
南。

  「正经事要紧。」夏雪平走到我身前,双手轻轻揽住我的脖子,不舍地把我
的眼睛隔着她的长袖线衣埋在自己的胸谷之间,嗅吻着我刚洗完后干爽的头发;
随即又捧着我的脸颊看着我的眼睛,她自己那双令我无比动容的眼眸里又充满了
果决:「收拾收拾,快点出发吧。」

  「我……唉,我知道了。」我无奈地说道,又将下巴垫在夏雪平的乳沟中间,
迟疑片刻,然后用双手在她的两只乳球上扣住紧紧握了握。

  「啪」的一声,夏雪平猛拍了一下我的脑门:「就知道你会这样!」接着她
脸上一红,「小混蛋,我觉得以后在家里,你最好也得检点一些……美茵跟你管
我一口一个『你女朋友』的叫着……」

  说着说着,夏雪平把头低下了,圆溜溜的鼻尖轻轻抵在我的脑门上,双手也
轻轻环绕在我的双肩。

  「不好意思啦?」我坏笑着看着夏雪平。

  「有点别扭……」夏雪平点了点头,看了看我的眼睛,似乎窥破了我接下来
要说什么,自己抢先说道:「因为对现在我来说,你既是我的小混蛋,你也是何
秋岩,我的秋岩……你明白么?」

  她这话其实说得相当笼统,但却让我的心坎柔软得不行。自从我彻底将她推
倒以后,她对我的态度,真是我遇到过的所有女人里最温柔最有耐心的,而且至
少到现在从表面来看,她从未因为我过去那些女孩太过于执着的纠结吃醋,虽然
有时候故意会拿小C的事情逗我,而尤其是对我跟美茵之前那个被人偷录而发给
她的性爱视频,她到现在也避而不谈。

  我想,这些事情在任何人的心里都会是一根刺,更别说我跟她这样的母子之
间产生的感情——对她来说,可能我俩的感情其实很脆弱吧,正因如此,她才会
全心全意地来照顾我的感受,才会在猜测到我今天必然诸事不顺的情况下来放下
一切自尊,来主动取悦我、开导我。仔细想想,我也的确应该呵护一下她的羞涩
腼腆,和内心的敏感。

  「嗯。」我把双手从她的温暖胸部上放下,然后搂住了她的身体,轻吻了一
下她的鼻尖和嘴唇,「我知道了。」

  「又下雪了,你路上注意安全,买点热乎东西,到了办公室之后再吃。」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早就不是小孩了。」我实在无法松开抱着她健美
腰身的双手,但终究还是只能与她深吻一阵,然后站起身准备上楼去换衣服。

  「是是是,就你是大人!你哪哪都大……」

  「嗯?嘿嘿!你说啥?」

  我坏笑抓了抓她的侧肋,弄得她全身一阵颤抖。

  「哼,我就知道你听我这么说,就又得使坏!」

  夏雪平脸颊一红,弹了我一脑瓜崩;接着她收起了笑容,然后把那封匿名信
递到了我的手里,对我叮嘱道:「你小心点,这东西,看起来很像个圈套。」

  「圈套?」我立刻打起了十倍精神,接着又看了一眼那张信纸,尤其信上说
其实有五个人杀了罗佳蔓,但却只留下了四个名字,可又故意留下了一个填空题,
看起来确实像个圈套。

  「嗯。寄信的这个人故意给你留了个尾巴,怕不是是想引导警方做些什么,
说不定,这个真凶其实就是他没有提到的这个名字。」夏雪平说道。

  「这……那按照你这么说,郑耀祖和成晓非都已经自杀了啊?他俩要不是真
凶,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畏罪自杀?等到法院审理阶段上诉不就完事了么?」

  「这就需要你调查了呀?总之,你得小心谨慎,千万别被任何人、任何事物
带偏了。」夏雪平说道。

  「嘿嘿,放心吧。」

  于是我满心欢喜地换上毛衫西装套上了外套出了门——本来想着穿上与夏雪
平同款的黑色羽绒大衣,但我顺手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天气预报,今天晚上似乎没
那么冷,所以我便把羽绒大衣放在床上叠好,然后从衣柜里找了件刚升学警院时
候父亲给我买的我也没穿过几次浅灰色双排扣毛呢外套。想着夏雪平刚刚在我临
换衣服前最后说的那句话,倒似跟我的反对「唯证据论」的主张有些吻合,这让
我不免在心底沾沾自喜;

  ……因此,就在我拉开车门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在我身后的那阵脚步声有些
鬼鬼祟祟。

  ……但似乎,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你——呃啊!」

  不待我喊叫一根冰凉的金属丝直接勒到了我的脖子上……

  我甚至似乎可以感觉到,那根金属丝已经勒到了我的骨骼……

  我觉得我可能完了……

  心跳的节奏在飙增,而呼吸的节奏却在下降……

  难道这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

  在我感受到颈关节和喉咙几乎要被勒爆的那一刻,我刹那间反应过来在这个
时候挣扎和嘶吼都是没有用的;

  在眼前逐渐漆黑、快要窒息的时候,我艰难地把右手揣进自己的左腋下……

  那有我的手枪。

  ——感谢夏雪平,她之前教过我,现代工业科技下生产的手枪没那么容易走
火,所以只要不睡觉,只要准备外出,手枪的保险永远不要拉上,手枪弹匣里永
远要装满子弹。

  我毫不犹豫地,将手枪的枪柄往下一压,大致对准了我身后那人的胯骨,迅
速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啊!」

  我身后的那人果然吃痛,于是勒在我脖子上的那根金属丝便松了下来;在我
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之前,我猛地用后脑向后一仰,直接撞中了那人的眉骨。

  但毕竟我被他之前勒住了脖子,呼吸系统一时跟不上我整个身体动作的协调,
只是咬着牙猛地朝着这人额头上一撞,就已经让我有些眼冒金星、头重脚轻,我
四肢一软,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的浮雪中;并且,一股酸水从嘴里吐了出来——
这一口污秽从口中向外涌尽了之后,我的呼吸才算勉强顺当。

  ——然而在我身后这个用山地车手骑行面罩把自己的脸挡起来的男人,居然
忍着胯骨处冒出的鲜血,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并且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枪……

  「哼!」

  冬夜中的声音,往往都是异常的清晰。伴随着他这一声冷笑,我以为我依旧
难逃一劫。

  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得清脆的「咣当」一声,一只巨大的瓷坛子砸在了那
人的天灵盖上,霎时间暗红色的鲜血跟着那被砸成跟这白雪一样无瑕一样细碎的
瓷末一齐落在了我的裤子上,那人来不及转身,便捂着脑袋趴在了地上。

  而在他身后的美茵,正穿着浴袍踩着毛绒拖鞋,满头冷汗望着被她用着之前
装满佛跳墙的坛子砸伤的这个人,以及捂着脖弯腰反胃的我。

菊花好养 2020-6-25 16:37

  「哥,你……」

  「砰!」

  美茵刚说出两个字,却不曾想,从我左耳边大概五十多米远的地方又传来了
一阵枪声——子弹在我和美茵之间的距离划出了一道金色的直线,瞬间让我清醒
了起来,我能感觉得到体内的肾上腺激素在暴涨。

  万没想到,这准备谋杀我的人还有同伙。

  「啊啊!——」

  我来不及安抚立刻就被吓哭的美茵,抱着她的屁股和腰部就往屋子里跑;这
时候夏雪平也从屋里冲了出来,迅速地给我和美茵让出了一个可以进屋的位置,
自己则只穿着一件单衣,手持两把枪,来不及瞄准,就对着枪响的大概位置抬枪
便打。

  擦身而过的时候,我看到夏雪平的额头上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而且她整个
人的身子还有些抖,我生怕她招架不住两个人的进攻,把美茵推到屋里后便立刻
闪身出去帮着夏雪平——只见刚刚意欲将我勒死的那个连滚带爬的朝着夏雪平的
左手边逃窜,眼见着有个穿着臃肿棉大衣戴着羊毛圆帽和黑色口罩的人去扶他,
手里还拿着一把银亮的,那人一见我从屋里进去又出来也是一惊,黑洞洞的枪口
直接朝向了我的眼睛。

  我抱着反正拼死一搏的心思,也没瞄准,凭着手感对着那人扣动了扳机,正
正好好一枪打中了那人的肩膀;于是那人的手一偏,子弹掠过我的头发一枪正中
家中门口对着的楼梯。

  兴许是见到了想要刺杀我的那个人已经被救了回去,再加上我和夏雪平两人
三把枪,足以对付身在暗处的他们,来自左右两边的人边一边急促地开枪掩护,
一边向后退去。

  就在这时,天上又一次飘起了雪花。

  紧接着,住宅区的院子里响起了三辆摩托车的马达轰鸣,还有一辆商务面包
车的仓皇叫嚣。「哐啷」一声巨响,听起来,大院正门的升降杆被这些车子撞毁。

  「秋岩!你没事吧!」夏雪平把手枪别到后腰上,连忙抬起头、伸出手轻轻
伸手轻抚着我的脖子,虽然慌乱过后她的肢体依旧沉着冷静,但眼神里的担心,
早已带着一股遇不到任何堤坝的洪流,一个没忍住,便漱漱滚落。

  「呼……呵呵,我也有会被人报复暗杀的待遇了……」我忍着脖子上的疼痛、
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不想看夏雪平如此的为我担惊受怕,我开着玩笑说道,「看
来我距离一个好刑警的标准……嘶……越来越近了哈!」

  「不正经!」夏雪平恨恨地轻拍了我的屁股一下,继续看着我脖子上的勒痕,
「要紧么?」

  「没事……这不还能喘气儿呢么……下雪天遇到刺杀,我这真是日本那个井
伊直弼的待遇……哇——」

  结果,反胃的感觉再次袭来,我本想弯腰呕吐,突然一下子眼前又是一黑,
又于是我侧着身子转着圈朝地上栽了一下,夏雪平连忙掫住我的后背、抓住我的
小臂,扛着我的胳膊,迅速把我带回了客厅里:「还贫!都勒紫了还说没事!你
等会儿吧,我这就穿衣服,带你去医院。」

  「哎呀,不用去医院……」我活动了两下脖子,感觉还真没刚才那么疼了,
而且勒着的地方也并没出血,「你看,这不好好的么?而且我马上还有案子……」

  「什么案子能有你命重要?你给我好好坐着!」夏雪平说完就进了房间。

  我缓了口气,等回过神来转头看看刚给我腾出沙发来、站在我脑袋旁边的何
美茵,只见这小丫头抱着双膝蜷缩着腿坐在那张沙发椅上,双眼干流着眼泪而不
出一声,直勾勾地看着我,整个人都吓傻了。

  「我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喂,我说你这坏丫头,给我开心点!」

  「呜……当警察原来这么吓人的么?」美茵抽啜着抹了一把眼泪,委屈地盯
着我。

  「可不是?夏雪平总碰上,我早想到我也会有这么一天……结果没想到来得
这么快……」

  「是被人报复么?」美茵眼巴巴地看着我。

  「呃……」

  我突然反应过味道来:从我当警察到现在,我是做什么了,要遭到一个团伙
的报复?

  说到底,艾立威和他整个「桴鼓鸣」团伙的案子负责人是夏雪平,我还时刻
担心夏雪平别受到什么危险,若说要是从我这下手、企图让夏雪平心防崩溃倒也
不无可能,但目前从艾立威留给夏雪平的那张SIM卡来看,那老小子死前确实
对夏雪平的心结释怀了;剩下的,还有什么呢?我刚进入这个让我举步维艰我自
己又确实无从下手的重案一组,基本什么都没开始,而在风纪处的时候,除了像
捏橡皮泥一样的把风纪处像模像样地拉扯起来以外,也就是卧底侦查了一番「喜
无岸」和「香青苑」这两个地方,并且直接把「知鱼乐」吓得直接关了门——难
道是因为这个?

  或许吧,看来得多加点小心了。

  「你……脖子真的没事吧?」双目淌泪的美茵又对我问道,并且伸出手摸了
摸我的脖子。

  「没啥事……倒是好像吓着夏雪平了,也吓着你了。」我仔细地看了看美茵
的眼睛,突然发觉有点不对劲:「——我怎么感觉你现在看我这样,好像自己委
屈大于对我的关心呢?」

  「啊?有吗?」

  「不对……我说何美茵,你该不会是真动了心思,也想考警校吧?」

  美茵抱着双膝,转过头去:「你脑袋都要被人勒掉了,好好躺你的吧!」

  「欸?——喂,我可告诉你啊!没可能!你这事情夏雪平和老爸都不会同意
的!」

  「你小点声!你再声张,信不信我把今早在你车里对你做的事情告诉夏雪平?」
美茵瞪圆了眼睛对我说道——我第一次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冷酷的认真,这
眼神真是像极了夏雪平。

  此刻夏雪平风风火火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衣服还没套好就把卧室门锁上,
看了一眼美茵之后,连忙急冲冲地说道:「美茵你也赶紧上楼穿衣服!你哥遇上
这事情了,我可不敢再把你自己一个人留着看家……」

  话音刚落,门铃就被人按响了。我、夏雪平,以及沙发椅上的美茵同时打了
个激灵;

  但随即,我和夏雪平就都释然了,因为除了看到从客厅窗户上隔着纱帘微微
透进来的红蓝闪灯以外,还听到了急救车的声音。

  只不过,提着手枪的我和夏雪平,接下来倒是让敲门的两个警察吓了一跳:
「不许动!放下枪!」

  「证件在大衣里怀的口袋里,需要的话请自便。」看着拿着手枪对着自己、
却站都有点站不稳的那四个挤在门口的、跟我年龄差不多的制服警们,夏雪平索
性把手枪和外套都丢到了地上。我则在安抚了美茵两句之后,忍着脖子筋的疼痛
对那两个警察说道:「几位兄弟,自己人……我是市局重案一组的何秋岩,这位
是市局重案一组的夏雪平。」

  在验明正身之后,这几位袍泽才总算松了口气,但当他们看到我脖子上的勒
痕之后,又不由得一阵手忙脚乱,等急救车开到了我家门口,他们几位非要热情
似火地把我抬到急救车上。夏雪平这时候已经上楼帮我拿上了我那件羽绒服大衣,
该准备待的一切乱七八糟的证件都拿好了,我也没有不去之理。本来我还故意想
嘚瑟两下,跟夏雪平证明我什么事没有,结果刚下沙发走了两步,一阵眩晕感再
次占领我的大脑,我又忍不住开始干呕起来。

  经过简单检查,发现我似乎有些眼底充血的症状,于是说什么都要让我跟着
急救车去一趟市立医院看看。夏雪平一见反正这附近分局还要留人调查问话,便
直接请求几个警察帮忙照看美茵,自己则跟我上了急救车直奔医院,一边等着医
院给我做脑部CT和X光片检查,一边跟分局的袍泽描述着刚才的情况。

  这样一来,前前后后耽误了将近一个小时。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除了颈部淤血和眼底轻微充血以外,并没什么大碍,
大夫甚至还允许我今晚继续开车,只是呼吸的时候,整个脖子一圈还是会有间歇
性的疼痛,并且伴随着心脏处瞬时的过电一般的麻痹。虽说医生表示没事,但我
是真没那么大的胆子再去开车,夏雪平也咬着牙发着狠告诫我不让我开车——她
甚至摒弃了自己「拼命三娘」的秉性、有点希望我在家休息。最后在我的安抚和
跟那几个陪我来的分局的警察沟通之下,等一切检查和手续都结束,他们会派来
两部警车,一部送我去市局,一部送夏雪平回家。

  「知道是谁干的么?」在医院走廊里,夏雪平担忧地看着我。她的声音虽然
十分平静,但她的眼睛里,还闪着泪花。

  「猜不准……我也没干什么断人财路、挡人官途的事情;非要说有的话,那
也就是我之前在风纪处的时候,跟着徐远把『喜无岸』那个窑子给一锅端了。」
我喝着清水,努力地在压着胃里的不适的同时,整理着自己的呼吸节奏。

  夏雪平摇了摇头:「不应该是那个。如果是他们,等不到现在,而且还偏偏
是今天,还偏偏知道你回来住了,而不是在宿舍门口埋伏你。」

  「那你觉得……」我停顿片刻一想,全身的汗都冒了出来,「难道说,想杀
我是局里人的问题?」

  「不无可能。」夏雪平目光笃定地看着我,「你那个朋友白铁心不是也说了
么,他曾经在警察系统的防火墙拦截记录上,发现了不止一个人的入侵记录。」

  「王楚惠。」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很有可能……」夏雪平说完,又摇了摇头,「其实刚才来的路上我也想到
她了,但我总觉得她没有那个执行力。」

  「『执行力』?」

  「你看看刚才为了杀你,来了多少人?一辆面包车外加至少三两摩托,估计
除了来杀你以外,也是生怕遇到我帮着你反击。王楚惠这个人,自己如果做什么
事还好,让她负责或者鼓动超过三个以上的人去做点什么,必然会是一地鸡毛。
或许一个人能给自己戴面具,但手脚天性这样的东西,装是装不出来,掩盖的话
也是会在不经意间泄露的。何况你现在对她,只是敲山震虎,又不是已经快将她
置于死地,她就因为你觉得她想策动你去抓人、你汇报给了徐远沈量才,她就要
杀你?我觉得不至于,站在她的角度来说,如果她有什么别的身份的话,因为这
个杀你还挺不值当的。」

  「那你觉得会是谁?」

  夏雪平用右手食指点了点左臂,看了一眼地面,又抬头对我问道:「你今天
除了去了趟罗佳蔓家里、还有去抓郑耀祖,还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调查完罗佳蔓的别墅之后,我就在那附近遇到了一个推销什么饮用水过滤
器的——哦,对了,那个销售团队的经理好像说自己跟『太极会』那帮朝鲜族有
关。」我咬了咬牙,「说到底,我也没断了他的财路,难道他就能因为我的两句
话来杀我?太极会的人能有这么大胆子,敢来杀警察?张霁隆的隆达集团在F市
多大的招牌,抛开我跟他的交情,他和他们的人遇到了咱们,一般情况下不也都
很克制的么?」

  「你不能这么想,毕竟他们是黑社会。不能因为张霁隆他们的狠手你没看到,
你就觉得他们一定是好人;同理,你也不能因为隆达集团一家很讲江湖道义,你
就认定所有黑社会都是讲道义的。太极会的人本身就以心狠手辣出名,这个可能
性你不能忽视。」夏雪平说完,又顿了顿,「只是……如果是太极会的人出手,
他们的风格向来是直接敲门然后不留活口,而不是单单针对你一个人……你还有
没有遇到什么其他事?」

  「其他事……好像真没有了。」我挠了挠头道。

  ——实际上,我当时真的确实忘记了一件小事。

  夏雪平刚想再说些什么,但当她看到了那几个分局的警员出现在走廊另一端
的时候,她又生生把话咽回了肚子里:「算了,人没抓到,瞎猜也没用。总之我
不在局里的这段时间,你自己要更加小心了。」

  「我知道了。」我说道。

  我也警惕地看了看这几位同僚,自从「天网」这个词烙印在我的脑海里之后,
我现在有一种看谁都觉得不太像好人的草木皆兵之感。

  「欸?你咋这时候就来了?」正在此时,一个端着保温杯的五十多岁穿着白
大褂阿姨,在经过我和夏雪平身边的时候,突然转过头对夏雪平说道。

  她这样突入其来的质问,倒是给夏雪平弄得不明就里:「啊?」

  「你不是明天的号么?这个点儿就来了?咋的,这点事一天都等不了……」
没想到那大妈依旧自顾自地说道,弄得夏雪平的脸上不只有窘迫,似乎还有一丝
很少才能从她脸上见得到的慌张。

  「夏警官,何警官,咱们这边没什么事了。」适时地,那两个分局的警察走
到了夏雪平和我的身边;这么一下,拿着茶色保温杯的白大褂大妈才绕过了夏雪
平:「哦,原来还是个警察……明天11点10分,别迟到了啊,那个点儿排队
的人可多。」

  「嗯,知道了,谢谢。」夏雪平侧着身子低着头,久久不回过视线来,脸上
还有些许微红。

  「你怎么了?」我连忙对夏雪平问道,「怎么来医院挂上号了?你是不是身
体哪里感觉不舒服了?」

  「不是……我……」夏雪平看了我一眼,一反常态地吞吞吐吐,「我是为了
调查案子,需要来见一个大夫;那人没什么空闲时间,所以没办法,又为了保密,
我只好挂一个专家号。」

  「……哈?来查啥东西啊,还得挂专家号?」我一边说着一边又端详了一下
夏雪平的脸,明显感觉到她的脸色有些不好,但哪里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

  「我要查关于『天网』的事情……」夏雪平说完,故意警惕地朝着我身后那
两个摆弄着手机的警员,又对我说道,「你先别问了……等我……等我查到了什
么我一定告诉你。你不用太担心我,好不好?」

  我一听她要查的是「天网」,那一切似乎都说得通,而现在我俩身后就有两
个外人,所以我也不敢再继续问下去。

  「我说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来?」

  我一进到办公室,站在白板前正做着工作汇报、满嘴唾沫星子往外喷的许常
诺,便将手里的资料,故意往夏雪平的办公桌上一砸,停止了之前的话题对我不
屑又不忿地叫道。

  本来就隐忍郁闷一天,再加上一个小时以前差点遭人毒手的我,一见到许常
诺如此对我打招呼,心里的一股无明业火自然是一下子窜到了嗓子眼:「许警官,
请你礼貌一点可以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摔摔打打的,这个位置还是夏雪平的办
公桌!」

  「呵呵,『夏雪平』、『夏雪平』,我看你何代组长眼里就只有令堂『夏雪
平』,根本没有这个重案一组;大家在这忙活了半天,你才如此慢悠悠地闲庭信
步,何秋岩,你是不是当咱们重案一组是儿戏呢?」许常诺依然理直气壮地瞪着
我,满口台词加上爆发情绪,精神状态简直像在参加《演员请就位》。

  「小许说的,难道不对么?呵呵——我说,咱身为代理组长,秋岩,你这样
确实有点儿戏了吧?哈哈,是不是,还当我们这些叔叔阿姨、大哥哥大姐姐陪你
这小朋友玩过家家呢?」

  坐在后排的王楚惠见我出现,也翘起了二郎腿,第二个对我开始了发难。

  再定睛一看,沈量才正坐在王楚惠身后、皱着眉绷着嘴巴瞪着我;而徐远则
在我的座位上,一边玩着那只打火机、一边满眼迷惘地看着我。原来是有他们两
个在,怪不得这许常诺和王楚惠两个,就像商量好了似的,一个劲地跟我演历史
宫斗剧。

  我横着眼睛瞪了一下从今早到现在一直对我态度不逊的许常诺,叹了口气后
缓缓解开了自己的羽绒服大衣衣领——那条淤血的勒痕,让在坐所有人都吓了一
跳。

  「儿戏,这在您二位的眼里,也能叫儿戏?」我白了一眼许常诺,然后不由
自主地瞪着王楚惠,「哼哼,我倒真他妈希望这个是儿戏!」

  「秋岩,这怎么搞的?没事吧!」徐远连忙起身,走到了我的面前仰望着我
的脖子。

  「局长,去医院看了,没啥事……不过真是差点没命。」我对徐远说道,但
仍然有些忍不住地向王楚惠那边看去:「差不多至少有七个人吧——一个人负责
袭击我,两个人负责接应,其他人打掩护,还差点让夏雪平中了枪。初步调查卷
宗现在应该还在荆江街分局呢,估计一会儿能送到咱们这里——就我自己都是荆
江街分局刑侦处的车子送来的。」

  徐远看到了我的眼神,未动声色地也朝着王楚惠那边看了一眼,。

  果然,王楚惠低着头咬着嘴唇没说话,整个身子也很下意识地蜷缩在一起并
向自己的左侧微微躲去,在我仔细观察下,我发现她这一刻眼睛瞪得溜大、跟两
颗剥了壳的荔枝肉似的,脑门上的汗珠则比火龙果的籽还要密;装得十分淡然,
但她不停抖动的手腕和膝盖则彻底出卖了她在这一刻,根本就是仓皇无措的。

  再一转头,我又看了看白浩远那边。此时白浩远正和胡佳期坐在一起,胡佳
期此刻没怎么说话,而且一直低着头,斜刘海和两鬓的发梢还有点湿漉漉的,明
显是刚用凉水冲过脸的样子,她的情绪似乎不太好,估计是她前夫又来局里闹事
——听办公室里的人说我跟夏雪平休假这一段时间里,胡佳期的前夫来局里闹过
三次,第三次还动手打了人,徐远和沈量才都找那个男人谈过话,归根结底,那
男的并不是因为胡佳期跟白浩远(当然还有已经牺牲的聂心驰,只是这个前夫还
不知道)给自己带了绿帽子,而是觉得他俩的离婚财产分配有点不平衡,因此才
屡次三番地专门上局里问胡佳期要钱;

  白浩远则一直跟胡佳期十指紧扣着,偶尔用左手缓慢地抚摸几下胡师姐的大
腿,偶尔又轻轻握两下她的小臂,或者把手绕到她背后、搂着肩膀往自己身上靠
着,动作虽然缓慢,不过整个办公室包括徐远和沈量才在内,也都能注意到,但
谁也不会去多说什么。自从胡佳期离了婚,她跟白浩远的关系也算是半公开了。

  「敢动警察可真是反了天!」沈量才瞟了一眼胡佳期和白浩远那头后,突然
捏紧了拳头站起了身,皱着眉头气鼓鼓地发着火。

  「知道是谁干的么?」徐远冷静地看着我问道。

  「不清楚……那几个人,每一个的脸上都戴着口罩或者围巾,我根本看不到
他们的脸,就更别说他们是干什么的了。」接着我便给办公室里的所有人细致地
讲述了一遍刚才的遭遇,并且在这当中我仍不时观察着王楚惠。

  愤怒归愤怒,不过必须得客观地说一下,王楚惠现在的这副表现,倒让我觉
得这件事跟她似乎没半毛钱关系,至少她对于我的险些被杀是出乎意料的——如
果是她策划、或者参与策划的对我的暗算,那么看到我站在她面前之后的那一刻,
她就应该马上会表现得慌张,而不是听亲口我说了有人差点杀了我才做出这副模
样;何况,要是她在背后搞鬼,暗算失败了的话她的脸上除了慌乱,起码应该还
有点懊丧才对。

  「呵呵,他们『优艺文娱』的人可真是够本的哈,玩《古惑仔》《杀破狼》
《无间道》那一套,都跑到咱们F市了!」沈量才气得翻了天的鼻子愤怒地伸缩
着,似乎刚才险些被杀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

  「啊?『优艺文娱』?」沈量才的这一番话不禁让我有些发懵。

  「哼,肯定是他们派人袭击你的啊——林梦萌不就在那封匿名举报信上么?
那帮南港黑社会在他们自己地盘就总干杀警察这种事,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原来在我刚刚去医院的这一个小时里,徐远和沈量才已经分别把他们各自收
到的那两封匿名信分别交给了鉴定课和网监处,鉴定课倒是还没在信纸和信封上
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但是网监处只用了十分钟就找到了除了已死的成晓非和郑
耀祖之外,那两个人的资料:

  那个叫陈春的,是国内业界闻名、但大众却不大知晓的一个时装设计师。虽
然说才33岁,却已经可以带着自己的作品参加米兰和巴黎的时装周走秀,是个
国际行业认证过的后起之秀。经过资料收集之后,大白鹤那边发现,这个陈春是
罗佳蔓自出道以来就一直为她专门设计各大活动礼服、街拍时装以及泳装和内衣
的特邀设计师;曾经她和罗佳蔓在多伦多参加一个时尚潮流服装活动的时候,在
活动后被《OK》杂志的狗仔队,拍到过一起秘密参加了一个派对,由于派队举
办所在的别墅主人,是美国的一个着名女同性恋主持人,而且那个派对经过深扒
之后,被人发现其实是一个性乱交派对,于是在罗佳蔓艳照事件和郑耀祖这件事
发酵之前,国内的舆论其实一直在传言说,陈春和罗佳蔓其实是一对儿蕾丝情侣。
所以,如果作为杀死罗佳蔓的嫌疑人的话,陈春被怀疑,倒是很合理。

  而这个林梦萌,则是罗佳蔓的经纪人,她也是娱乐圈的一个知名推手,就算
我这种对娱乐新闻没什么兴趣的,也没少听到过她的名字——不为别的,正像沈
量才说的,她确实是南港黑道组织洪兴社的长老温先生交往过最小的、也是时间
最长的女友——据说两人至少在一起相恋三十年,按照这么算起来,这个林梦萌
今年年龄应该为四十三岁,而那个温先生应该七十有五了,能在一起谈这么长时
间的恋爱,也真是非常不容易。

  据说林梦萌当年十三岁不到就在南港本岛的理发店做洗头妹,遇到了当时风
头正劲的洪兴双花红棍温先生,自己便主动搭上了他,在此后第三年,十六岁的
林梦萌便能闹到温先生主动去跟自己的原配妻子离婚,并在同年林梦萌开始进入
维皇娱乐工作。后来差不多在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执政党当时曾经因为某个事
件整肃过南港的政治经济环境,集中把当初南港黑道四大家族各大堂口的揸Fi
t人,以及早已混迹在各界的、与他们有牵连的会党份子逮捕到了粤州和首都,
就是在那时候林梦萌和温先生的事情被官方媒体完全曝光。再后来,温先生被特
殊赦免,但同时也宣布退隐江湖,于是那时候林梦萌便自己带资金来内地发展,
并参与创立了子公司「优艺文娱」。按道理说,罗佳蔓是林梦萌一手捧起来的,
她不应该对自己的作品下那么大的黑手,不过有钱有权的黑道情人,杀了知名模
特的事情,按照某些狗血故事来讲述的话,听起来倒似乎有点顺理成章的意思。

  说起来,自从两党和解,当年被执政党和泛红势力的南港地方党派压制得气
都喘不过来的那些诸如洪兴、东英、和联胜之类的一种南港黑社会,就又纷纷复
苏,这些东西我在警院选修国际社会分析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不过洪兴的人大
老远的,跑来F市这么个冰天雪地的地方,专门就为杀了我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
的小警察,是不是有点耸人听闻了一些?

  但此时此刻,沈量才偏偏一厢情愿相信,那些暗算我的人就是南港古惑仔们,
哪怕我本人还在抓瞎画魂、哪怕他手头一点关于林梦萌或者温先生想要做掉我的
证据都没有。

  「自己公司的经纪人杀了自己公司的当红模特,他们本身就是洪兴帮的背景,
而这个林梦萌又是他们堂口的一个大佬情妇,咱们F市的警察要抓她,你说他们
『优艺文娱』会不会动歪心思?」沈量才狠捶着办公桌,继续说道,「有南方那
帮蓝党大员们和英国佬、美国佬罩着,洪兴东英的人他们在南港吃得开,但我沈
量才就像告诉他们:在我们F市,哼,该跪着还得给我跪着!」

  紧接着我才知道,说巧不巧,经侦处最近一直在处理一件「优艺传媒」F市
分部的融资项目按键,再加上几乎快一个月时间里,重案一组这边一直在处理罗
佳蔓的事情却没怀疑到林梦萌,所以林梦萌此时就在F市;而另一边,一年一度
的F市奢侈品嘉年华也马上就要举办,今年陈春个人工作室的时装也会在省展览
馆专馆亮相,于是陈春也在F市——所以,在我刚才还在路上的时候,重案一组
早就在徐远和沈量才的监督下、在白浩远和许常诺的分配下,对林梦萌和陈春制
定了抓捕计划:等她们俩各自回到住所,便会将他们一网打尽。除此之外,就在
我还没进市局大院门的时候,沈量才便突然向所有人宣布,他那边已经联系好某
知名门户网站的记者,只要林梦萌和陈春一落网,网站那边就会发通稿。

  我其实不怀疑沈量才那边会不会把抓捕计划透风给那个记者,毕竟徐远这边
也没说什么;但我总觉得,把抓人办案这件事跟在媒体上抛头露面联系在一起,
有一种吃着带着铜臭味的人血馒头的感觉。反正,从之前「桴鼓鸣」一案结案的
记者会上,我算是看出来,比起当警察,沈量才这个人其实更应该去搞选举当议
员、每天上上电视政论节目骂骂人、在微博推特脸书上面写写文章什么的。

  「说得好——鼓掌!」站在前面的许常诺竟然带着头喝起彩来。

  「……啊,沈副局长说的对啊!鼓掌鼓掌!」

  「说的太棒了!说到底,咱们这帮警察,干嘛要怕他们那帮黑社会啊!」

  「可不嘛!而且咱们F市警察局重案一组,也堪称Y省警界的『王牌师』了
吧?咱们也该在媒体上以正面形象抛头露面一次了吧!轮也该轮到咱们了!」

  ……

  差不多一百人的办公室里,突然出现了此起彼伏的变着法、抢着劲给沈量才
捧哏的骚动;我这也真是头一次知道,在这个重案一组居然有这么多人是支持沈
量才的。换成之前夏雪平在的时候,就他们现在帮着沈量才捧哏的这几位,可都
是在变着法、抢着劲地说沈量才的坏话。

  趁着这阵乱七八糟叽叽喳喳的骚动,我连忙压低了声音对徐远问道:「老狐
狸,咱们沈副这么做,真的可以么?抓个人居然还叫了狗仔队来,您怎么也不说
两句话?」

  「量才愿意做,就由他去做罢。」徐远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头,有些失落
丧气地说道:「而且你真以为,咱们的沈副局长的胆子,有你现在看起来这么大
么?这事情,算是胡敬鲂暗示给他的。刚才省厅的电话直接打到了量才的办公室,
但我估计咱们的胡副厅长想不到,那个时候,我就在量才身边。」

  「妈的,又是胡敬鲂……」

  「别对上峰出言不逊,小心被人听到,再给你和雪平小鞋穿。」徐远继续说
道,「胡副厅长的面子掉了,就得咱们的沈副局长帮着他找回来;要是找得回来,
胡敬鲂有饺子吃,量才充其量也就在他屁股后面跟着喝口汤,找不回来,那么就
算是带着石头子的夹生米饭,也只能让量才自己一个人往肚子里咽。」

  「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啊,」我抬头看了一眼被众星捧月的沈量才,对徐远说
道,「自从苏阿姨那事情出了之后,咱们这位沈副局就一直在局里处处压您一头,
您就真准备一直这么下去么?他跟夏雪平不对付,当然对我不算差,但我一想到
胡敬鲂那家伙在沈副背后撑着腰,我就觉得恶心!况且有些事情,沈副做的也的
确不怎么妥帖,可我没想到您『诸葛狐狸』居然一声也……」

  「这话你确实不该说!」徐远抬起头瞪了我一眼,然后有低下头对我说道,
「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在整个Y省乃至全国,不都是这种政治格局么?倘若今
年的地方大选,能让蓝党胜出,将来能蓝党在Y省执政,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的。现在这些事情,并不是我和量才之间的私人摩擦,你明白么?」

  「我不明白……当然我也不需要明白,我不懂政治、不能政治,所以不可政
治。那么『那个谁』的事情呢?」说完之后,我马上朝着王楚惠那边瞟了一眼,
又把目光拉回到徐远这头。

  实际上在这个时候,王楚惠已经注意到了我跟徐远在说着悄悄话,于是她的
眼神充满了警惕和攻击性。徐远这边没抬头,就似乎知道了我在说谁,而且他没
抬头却也能感觉到王楚惠的目光似的,于是连忙从自己的衣袋里掏出了自己那只
打火机,一边给我展示着上面雕刻的受难耶稣和另一面搔首弄姿的西洋裸女,一
边对我说道:「这个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而且以我对你说的这个人的了解,
她应该不可能是今天派人去杀你的那个人。你就专心先把手头这个案子处理完再
说吧。」

  「嗯,我知道了。」夏雪平告诉我王楚惠没支配人杀我的能力,徐远现在也
这么说,而我自己也感觉出来不像,所以对于王楚惠的疑虑,我暂时打消了。

  不过那样的话还能是谁呢?反正南港洪兴社这种说法,除非等下抓到了林梦
萌后她亲口承认,否则我是完全不会信的。

  「怎么样,这打火机好看么?」徐远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沈量才,又继续
对我问道。

  「呵呵,你这老狐狸用的东西还挺骚气的。你自己买的?」

  「媚珍送我的。」徐远抿了抿嘴,又连忙把打火机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我的妈欸……你说咱这副局长,咋这么想出名……」就在这时候,秦耀坐
在我身侧,小声对杨沅沅难过地斜眼看着沈量才「嘀咕」道——这个铁憨憨似乎
一下子也没搂住嗓门,虽然说是「嘀咕」,「当然可能他自己认为自己说话声很
小,然而在我们听来,他这一开嗓,简直就像演讲。

  「用不着叫『妈』,」杨沅沅也冷冷地看着沈量才被人众星拱月,「咱们警
专时候那个副校长不也这德性么?」

  「交头接耳、交头接耳!刚才谁在那说什么呢?」沈量才立刻爆吼了一声,
其实他似乎朝我这边盯了半天了。

  「呃……没、没说啥哈,副局长!」秦耀立刻慌了,紧接着连忙堆了个笑脸
面向沈量才。

  「没说啥?」沈量才的那双眼睛瞪得就像我那新车的远光雾灯似的,一打开
连驾驶室里的我自己都觉得晃眼睛,「办公室里就这么大,多小的声音我都能听
清楚,你当我塞了耳塞么?」

  「没、真没说啥,副局长……」秦耀看着沈量才憨笑道,「我……我这给杨
沅沅讲我正看这手机上的一个文章……」

  「没人跟你强调过开会的时候不许看手机么?你还敢看无关的东西,」白浩
远冷冷地看着秦耀,然后伸出了手,「手机给我,暂时没收。」

  「然后交给我!我拿去人事处……」沈量才又对白浩远说道。

  秦耀这倒霉孩子瞬间吓傻了,看了看沈量才又看了看我,连忙叫屈道:「我
……不是啊,我这看到风行工作室刚发的文章:他刚刚爆料说罗佳蔓当年做模特
之前,曾经就是农村工厂里的女职工,不像她自己和她们公司包装的,又什么瑞
士时装学院毕业、又什么三代企业家的……而且她出身还是咱们Y省J县呢!她
根本不是沪港人!」

  「是吗?我看看——」我趁着秦耀没反应过来,一把抢过了他手中的手机,
大致浏览了一眼之后将手机放到了我的羽绒服口袋里:「秦耀,你小子的手机暂
时归我了,待会儿我好好看看这个文章。」

  ——要知道如果一个实习员警在工作的时候被上峰罚到人事处备案,这个过
失或者违纪将会背负一辈子,哪怕是一件小到开会时偷偷看手机的事情,而且像
秦耀这种还在警校保留学籍的,还会在学籍上进行记录,那么这小子的警察生涯
基本算废了。秦耀这小崽子,私下里一点礼貌都不懂,经过这两天接触,我却觉
得他工作上倒是还算踏实;可能也是因为前俩月我自己就有过跟同事打架和擅自
出走的不良行为,但最后被徐远压了下来,我自己有相当的共情情节,外加这小
子又是「警专帮」出身,虽然第一次见面还居然对夏雪平打起了歪心思,但这两
天每时每刻一口一个「学长」,让现在在夏雪平离开之后于重案一组「举目无亲」
的我倍觉亲切,所以我确实有心要保他一下。

  沈量才白了我一眼,然后坐了下来,半天没说话,倒是是不是转过头狠狠瞪
了徐远两眼。

  不过这J县也他妈的真是邪了门:刘虹莺是J县人、艾立威是J县人、陈美
瑭是J县人,现在又出来了个罗佳蔓,J县可真是「民风淳朴、人才济济」。

  「我还有个问题……」想了一会儿,我抬起头后依旧有些犹豫地问道。

  「请说,」白浩远不耐烦地双手交叉抱胸,皱起了眉头看着我,「代理组长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么?」

  「咱们这么大张旗鼓的,就去抓林梦萌和陈春,副局长还找了媒体界的朋友,
难道不怕打草惊蛇么?」

  许常诺冷冷一笑,抢着对我阴阳怪气地解释着:「在沈副局……哦,还有徐
局的指导下,我跟白哥把该布置的都布置好了,很严密的说哦——说到底还得是
沈副局长指导得好啊!何大组长你等下自己翻翻桌上的草图吧,我就不跟你详细
讲解了,反正绝对一只蚊子一只蟑螂都跑不出去;如果何大组长你能早点按时来
开会,能看到沈副局长亲自讲解布置安排,你就不会产生这种顾虑……」

  「抱歉,我得打断一下许警官的高论:我说的『打草惊蛇』,不是在怀疑你
许警官跟白师兄,在沈副局长和徐局长监督之下的布置工作,我说的是,」我直
接无视了许常诺,走到投影镜前,把那张匿名信放在了投光台上,拿了根笔指了
指贴那张应该是写给白浩远的那封信上的段落,「这个横空格——也就是匿名信
上面,没有明确揭露的第五个人。」

  「这个人怎么了?」白浩远对我问道,他看了一眼这个空格,显然他自己也
对写信人的这种设计觉得十分困惑。

  「写匿名检举信的人,给出了两个已经畏罪自杀的人,也给出了两个仍然在
逃、而我们之前却一点线索都没有的人,从某些角度来看,我个人觉得会不会是
写信这者故意在这个第五个没给出来的名字上面做文章……」

  「那个先不管——反正那也是个空白。」沈量才昂着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
自己眼前周围的人,「已经有两个马上就要成笼中之鸟的,还惦记着那么个捕风
捉影的东西干嘛?这个五个人早晚都得抓到,但此时此刻的头等大事,就是先抓
了这两个再说!」

  办公室里在我面前,将近一半的人都十分服帖地、凑着巧在沈量才话音刚落
之后点了点头。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这样决定吧。『宁在一思进,莫在一思停』,就像
量才副局长说的那样,抓一个是一个。」徐远也站到了所有人面前,把这件事就
此拍板。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办公桌前那部电话响起,没等我挪步,许常诺已经一把
抢到了我前面捞起了电话:「喂,市局重案一组……我知道了!」

  「小许,怎么说?」沈量才连忙再次站了起来。

  「陈春已经回到酒店了,还带了一个新人模特。」许常诺顿了顿,「林梦萌
那边……她还没回住的地方,不过孙佳人她们已经带人看住了林所去的KTV,
她们确定林还在里面。」

  「抓!」沈量才一拳头砸在了桌子上,刚信心满满地说了一句,又不由自主
地看了一眼徐远,「……远哥,抓吧?」

  「胡副厅长把任务交给的是你,你决定吧。」徐远想了想,走到我的座位上
拿起了他自己的西装外套和毛呢大衣,想了想又说道:「就按计划行事吧,我有
事还得出去一趟。」言罢,他谁都没理会一下就直接出了办公室。

  沈量才低下头,清了清嗓子,然后系着西装外套的那粒纽扣,含了口气擎在
丹田,「全体都有:按照刚才的人员分配和组别——白浩远,带甲小队,汉斯酒
店808房间,陈春那边交给你了,记住,这次我要活的!」

  「是!」白浩远松开了胡佳期的手,胡佳期也挪了挪椅子坐直。于是白浩远
立刻拿上面前的手枪和警官证以及拘捕令站了起身。

  「你稍等一下,我跟你这边走。」说完,沈量才继续下着命令,「许常诺—
—」

  「有,副局长!」许常诺一脸的不胜光荣。

  「中晨购物中心七层,钱柜KTV。你带乙小队,你们那边人多眼杂,林梦
萌她周围的人员背景复杂,你们尽量别跟他们起冲突——我可不想让你们搞出来
第二个段亦澄的事情。」沈量才极度傲慢地说道。

  「明白!」

  这两小队的人,把用来吃饭的家伙什拾掇了一下之后,便纷纷下了楼。

  「那我呢,量才副局长?」我疑惑地看了看沈量才。

  「哦,对,还有你呢……」沈量才收拾了一下自己面前的一大堆材料,又不
住地盯着我的脖子,片刻之后才说道:「你就老老实实在办公室休息吧。等下把
林梦萌和陈春逮回来,还得审讯呢。先歇着吧。」说完之后,沈量才也跟在白浩
远后面离开了。

  我深吸了口气,看了一眼周围的所有人,发现都在各忙各的,一时之间也不
知道该干什么了。没过一分钟,手机上突然来了一条信息,拿起来一看是白浩远
给我发的:「秋岩,你等我回来之后我有话跟你聊聊——我也很在意那最后一个
空格。」

  呵呵,万万没想到白浩远也居然会跟我有相同的想法,于是我半揶揄地回复
道:「行,祝白师兄您武运昌隆。」

  刚回完微信,但见猫在角落里的胡佳期,又忍不住趴在桌子上,身子一抽一
抽地,显然是又在哭。我是真见不得女人流泪,所以我只好拿了自己那盒面巾纸
坐到了白浩远的椅子上,从里面抽了几张纸巾,轻放在胡佳期的大腿上。

  「谢谢……」胡佳期哑着嗓子说道,她的嗓子是真哭哑了。

  我怜悯地看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论起来,就算是算上那个已经归西的
聂心驰,胡佳期在重案一组这四个夏雪平一下辈分最大的人里面,对我算是最好
的了。

  我叹了口气,又给夏雪平报了个平安:「诸君捕犯,我留驻,一切平安,勿
念。」

  「[右哼哼]」——夏雪平竟以一个埋怨之念甚深的表情作为回复,仔细想
想也是,刚才我刚进屋之后这一套文词武曲,看着没多长时间,但前前后后加一
起也快一个小时过去了,她在家里半天没得到我的消息,我刚刚差点被杀,我又
半天也不来个消息,她此刻对我肯定会忧心忡忡。

  没想到过了十几秒,她却把那个表情撤回,然后对话界面像是迟滞了一般安
静了一会儿,接着又换了个笑眯眯的表情,后面跟着一句话:「嗯,我知道了。
美茵这边我哄好了,她在楼上做功课。我准备睡了。」这条发完了之后,在我敲
着字的时候,她这次又丝毫不犹疑地追加道:「好好加班,别忘了吃饭。」

  看着夏雪平这寥寥几句再平凡不过的问候,我不禁会心一笑,发送了一个红
心作为结语。看了一眼时间,此刻已然21:18,食堂是没有宵夜的,我只好
打开手机,随便找了一个距离市局不远,又一家吉野家、一家麦当劳、一家华莱
士还有一家永和家食乐,点了按照订餐软件上面的餐食,我一通乱点、点足了一
百份套餐,尽管重案一组算上我总共才八十二个人,我又用之前从仲秋娅老太太
给我的美金转存的银行卡支付了将近两千多的饭钱。随后我又跑到一楼的制服大
队,找了个师兄帮我开车去取餐——恰恰今晚市局制服大队有十五个人执勤,而
恰恰他们这几位因为到处忙活一天,晚饭也没怎么吃好。

  半个小时,餐已经送到,但沈量才、白浩远和许常诺还没回来。在这半个小
时里我也没闲着,第一件事便是拿出秦耀的手机,翻看了一眼他所说的那篇曝光
罗佳蔓过去的文章。实际上,这篇文章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实质性内容,今日头条
上面的东西还能有什么营养,无非就是把罗佳蔓从出道到遇害之前的履历总结一
遍,加几张之前拍摄过的全裸性感写真、以及打了马赛克之后的性爱录像截图骗
骗点击率,只有最后的两段话才算点题:记者确实是之前在深扒夏雪平和「桴鼓
鸣」之间恩怨的时候,碰巧J县的一家纺织厂看到了罗佳蔓以前跟另一个女员工
的合照,又在当年的档案上面找到了罗佳蔓的名字,于是就把那张合照和名册都
拍了下来而已。说起来,这个文章作者,其实也只是在风行工作室实习过,根本
算不得一个职业狗仔。

  即便这篇文章完全无营养,但不知为何,我却冥冥之中觉得,罗佳蔓的这个
过去似乎会很有用,于是我在秦耀的手机里保存了那两张名册跟合照的截图,准
备通过微信把照片发到了我的手机上。

  ——这一点到秦耀的手机桌面,他的系统背景差点没把我的眼睛晃瞎:桌面
上那张壁纸,是秦耀这混球光着身子,搂着同样一丝不挂的、染着黄头发的杨沅
沅的照片,秦耀一手端着手机自拍,一手从杨沅沅的背后绕过去、抓着杨沅沅的
屁股,杨沅沅也竟然一反常态地搂着秦耀,并且隐隐约约能从秦耀粗壮的肩膀后
面看到貌似是杨沅沅在拿着一束红玫瑰,两个人还故意用乳头贴着乳头、舌尖顶
着舌尖,并且,杨沅沅的乳房上在此之前已经被射满了一层乳白色,她的表情倒
也真是一脸享受……

  确实秦耀这小子一身精壮的肉疙瘩、杨沅沅的胴体似乎还很光滑,但不知道
为什么,我心里就是觉得别扭,一秒也不想多看,我宁可多看看他锁屏保护上面
的Q版樱木花道。多亏他俩此刻一个跟着白浩远去埋伏陈春,一个跟着沈量才、
许常诺去围捕林梦萌,否则要是他俩现在在我面前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
对他俩。

  也真是见了鬼,我已经连着看过重案一组两个人的艳照了,千万别再来第三
个了。

  传完了照片,我便像拿着一直烫手山芋一样,放在了秦耀的办公桌上。

  然后,我又去了小C的办公室。走到鉴定课办公室的门口,我望着那个门把
手很久,却迟迟有点不敢把手放上去拧动。

  「你过来是看我的?」

  「啊呀……」万万没想到小C出现在了我的身后,以至于我一下子差点没拿
住属于白浩远的那张匿名信信纸。

  「哼……」

  小C看着我险些跌跤的滑稽样子,既没心疼也没被逗乐,而是轻轻斜着脑袋
面无表情地看着办公室门,对我则是一眼都没看。她似乎比以前又瘦了一些,看
样子没少去健身房。但大白鹤那IT宅男懒得要死,健身房这种地方他进都不进
的。

  我似乎也好久都没去健身房了,我似乎都忘了去健身房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小C抿着嘴唇,用鼻子呼出长长一股气,接着推开门自己先进了办公室,
「你要是等检验报告的话,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过一会儿检验结果,我直接让石
师兄帮忙送过去好了,反正重案二组找他做的毛发DNA检验他待会儿也得送过
去;你要是来找课长的,你直接去他房间,他回去睡大头觉了。」

  「哦。那么……那个……」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不见小C,我发现我对她的感
觉居然疏离得太多,以至于此刻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进行对话,「那个……
丘叔……丘课长也真是放心啊,呵呵,他自己跑去睡觉,就让你一个人在办公室
……」

  「怎么了?我在办公室也是刚从实验室里出来,鉴定信纸和信封上的指纹也
不是什么难事,就算现在让我自己一个也是可以做的;而值班这件事也不算什么
困难事情吧。你想说什么呢?」小C依旧没看着我,直接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坐下,「何代组长果然不是来找我的对吧?那你还是赶紧走吧,要是被夏警官知
道了可不好。」

  「那我说我是来看你的呢?」我咬了咬牙,看着小C的背影说道。

  「那你也赶紧走吧!你都有夏雪平了,还上我这来干嘛?我们俩什么关系呀
你来看我……快走吧!也不怕夏雪平吃醋?哼!」小C依旧满口怨气地说着。

  「我要是说,今晚我差点就没命、差点就没机会再见你了呢?」我问道,
「大难不死之后,过来看你一眼还不行吗?」

  小C听罢一惊,连忙回过头看向了我——这时候,她才注意到我脖子上那条
淤紫未消、仍在隐隐作痛的勒痕。

  她立刻站起身,踢翻了自己的椅子跑到了我面前,一把扑到我的胸膛上、在
我的胸口猛捶了一下,然后留着眼泪摸着我的脖子:「死冤家!一个月也没说要
搭理我一下!……回来之后,要么就是带着你自己的心上人跑我面前秀恩爱,要
么来看我,就一开口就故意让我虐心!何秋岩,你咋这么讨厌呢你!……谁干的?
疼不疼啊你?」

  她这么一搂抱,我心里倒赫然又觉得别扭了:「早就不疼了,就是过来看看
你……那个……」说着,我有些不知所措地拍了拍小C的肩膀,然后轻轻推了推
她的身子:「C,乖啊,别在这儿这么抱着,被人看见不好……」

  小C的脸上又变得气鼓鼓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好半天才对我问了一句:
「那要是这样呢?」

  「哪样?」

  「就这样。」

  说完,她一把搂住了我的脖子,按着我的头,轻轻踮着脚冲着我的嘴巴便吸
了上来——

  她身上苦中带甘的柠檬香熟悉又陌生,她还带着可乐焦糖味道的舌头湿滑又
干涩,她贴在我身上的双乳坚实又柔软,她的这个吻,让我迷醉又惶恐不安。这
个吻让我不禁回想起,在这之前的将近七八年时间里,在无数个夜晚之中,与我
赤裸相拥、颠鸾倒凤、在寒夜中用身体给我温暖的就是她;这个吻让我不禁回想
起,在不同的宾馆中、在那些浴室里和床上,我和她一起留下的温存——哪怕是
大白鹤同在身边的时候,她入睡之前也肯会把自己的晚安之吻只留给我;这个吻
让我不禁回想起,在刚进入警专的第一天,我对她是一见钟情的,那天我的心脏
砰砰直跳就像是胸腔里钻进去了一只兔子,如同此刻一样,我想过,不止一次地
想过,去追求这个名叫吴小曦的女孩,让她做我的女朋友,有可能我会在未来的
某一天娶她……

  但是现在再这样是不对的,完全不对的。

  我已经有了夏雪平,我好不容易才陪伴在身边的夏雪平,好不容易令其放下
重重负担与重重心防的夏雪平。

  于是我一把推开了小C。

  「你!」小C抹了抹自己的嘴唇,皱着眉头,双眼就像钉在我的脸上一样:
「何秋岩,这是我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以来你第一次这么无情把我推开!——哼,
一看你就是跟我接吻的时候还在想着夏雪平……」

  「你小点声!」我不安地看了看身后的门。

  「你放心吧,我们鉴定课的办公室隔音是全楼最好的,就现在你在这肏我,
外面都听不到!」小C气恼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话!小C,咱们俩不能这样了……」

  「那该咋样?你说!」

  「就……就做『朋友』吧,那种『单纯的、普通的好朋友』。」

  「你的意思是咱们俩之前不是『好朋友』?」

  「当然是好朋友!可是只是好朋友的话,咱们俩之间……哪能……」一时之
间,我真有点语塞。

  「你是想说,一般的『好朋友』之间哪可能相互肏来肏去的是吧?」

  「唉……嗯。」小C说得过于露骨了一些,但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那当时是谁说的,永远都会是我的『二老公』的!你自己说的话你还反悔
啊你!」小C哭嚎道,「原来你对我最好了!你甚至比老白对我还好呢!何秋岩,
你为啥变这么快?」

  我沉默了。我当时这么说,确实有些哄骗的成分在,但我那时候其实也没想
到我会把她晾得那么彻底,我以为我可以一碗水端平,甚至是像某些网络小说里
写的那样一夫二妻、且两种生活互不影响互不干涉。然而我又不愿意面对、不太
敢于承认的是,夏雪平对我来说,确实要比小C更重要。或许我对小C偶尔会萌
生出来的难以割舍,只是因为我没对她正式说些分手之类的话、没有一个向她也
向自己明确我跟她之前那种床伴炮友的关系应该正式结束的仪式;

  可话说回来,其实她从来都不是我的,又何谈分手。童养媳也好、收养关系
的兄妹转变成情侣也好,她从来都是白铁心的。

  「别闹了……」

  「我也不想闹啊!我不如人家什么都好、都杰出的夏警官……她长得那么漂
亮、身材那么好、枪法准、脑子聪明……她跟你还比我的关系天然就更亲密……
我门门功课都不如她,除了也就比她年轻而已……她是女神嘛!但我也不知道为
什么,我就是心里不平衡!明明你之前说你喜欢上她了,我也是很希望你们两个
能在一起,但是现在我心里就是不平衡!——明明你的怀里这个地方是我先来的!」
小C撇着嘴,对我狠狠地控诉着。

  这下我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换成以前我还能抱着她一顿啃、或者直接找
个没人又安全的地方扒了她的衣服直接用我的肉棒安慰敲击她的心坎;我这人,
似乎偏偏又不太会安慰人。

  小C见我半天无动于衷得像一块木头,索性自己抹了抹眼泪,深呼吸了三个
来回,放缓了语气:「算了……你现在高低也是回到重案一组了,昨天你被白浩
远许常诺那两个家伙挤兑、还有被省厅姓胡的那个老厌物给欺负的事情,我都听
说了。你这两天心情必然不好,我就不在这给你添堵了……」

  「我心情还行……」

  「你傻呀!何秋岩你是不是真傻呀!你就不能给个台阶,让我觉得是我在照
顾你的情绪、成全你跟你夏女神的恋爱生活?你就不能让我显得自己稍稍有那么
一丁点儿伟大吗?」

  「我……我错了……」

  「一句你『错了』就完了?」吴小曦看着我,抿着嘴唇、用舌头舔了一圈牙,
然后说道:「你给我学个小猪叫,我就饶了你!」

  「啊?」

  「你学不学?你不学下次我逮着机会,就在夏雪平面前强吻你!」小C一边
抹着眼泪,一边眉毛一横。

  「我学、我学……」我举双手投降。

  「那你学吧!」小C双手掐着腰看着我。

  看着她这副神气的样子,我就知道她心里那股醋劲儿算是过去了,于是我突
然灵机一动,也跟着说了一句:「那你学吧!」

  「干啥呀?你学!」

  「干啥呀?你学!」我忍着笑,又重复了一句。

  「不是你说的你学么……」小C一见我胡搅蛮缠般地故意学她说话,虽然还
没反应过来我的小伎俩,但还是有些生气。

  「不是你说的你学么!」我继续重复道。

  「算了,你爱学不学!」小C恨恨地转过身,气冲冲地扶起自己的椅子。

  「哎呀,我刚才不就正学着呢么?」我直接拉住她的胳膊。

  她这才终于反应过来,咬着下嘴唇,猛地回过头,看着我的时候又气又笑,
然后双手轮番地在我的胳膊和胸膛一通乱掐:「你个死秋岩!你说我是小猪是吧?
你见过长这么漂亮的小母猪么?见过么、见过么……」

  一通嬉闹之后,她从别的空位置上搬了把椅子过来:「你坐下吧。」接着从
自己刚刚捧着的那份文件夹里拿出了一张报告:「胡敬鲂的、『大狐狸局长』的、
『沈倭瓜』的,三封匿名信的指纹比照都是我做的。其实早就做好了,就故意不
给你!坏蛋!——现在你看吧,不耽误你正事。」

  「嗯,还是我们的小C最好,公私分明,多明事理!」我一边夸着哄着小C,
一边拿过了那份报告。不看则已,一看之后,那报告差点给我吓了一跳:信纸和
信封上可以说十分干净,除了胡敬鲂的、胡敬鲂的秘书的、徐远的、保卫处刘警
官的、沈量才的、还有那个疑似在跟沈量才交往的王瑜婕的指纹之外,完全没有
别人的指纹,换而言之,这个匿名信制造者在拼接这些匿名信的时候,十分小心,
肯定是戴了手套的;而小C查到的这些指纹,正是那些拼字上面杂志釉板纸很早
以前拓下来的,三封匿名信,根据残缺的指纹点位能查到的指纹主人,一共有2
9个。

  最让我难以置信的是,我还在上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怎么还有张霁隆的?」

  「欸,怎么就不能有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娱乐圈里那些明星,有不少都跟张
霁隆那样的人有各种关系,你霁隆哥又是个黑社会,那样的人万一有点啥把柄落
在罗佳蔓那种从肉体到精神都欲求不满的女人的手里,你觉得张霁隆能放过她?」

  「这……」

  正在我开始陷入对张霁隆的怀疑的时候,小C突然对我吐了吐舌头:「略略
略!你还真是不识逗!算了,不逗你了——本美女受累跟你说明一下:你的霁隆
哥的指纹确实出现在了这上面,只不过这三封信里只出现了一次,而且还只在七
片拼字碎片上面出现,也就是说这匿名信是他制造的几率极小。况且隆达集团那
么大的帮派,在F市堪称第一,他想杀人用不着搞得这么复杂吧?这里面还有两
个人,我查了一下,半年前一个、上个月一个,都去世了;所以现在真正在三封
信里出现次数最多的,一共是这七个人——」

  原来在出现概率最大的七个人的名字下面,小C都用笔在右下角画了一个十
分微小的对勾;再仔细一看,这全部的二十九个人里面,居然还有个熟悉的名字
:温婉婷。

  「这七个人,还有这份名单上的几乎所有人,他们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他
们都来自同一个地方。你们如果想找制造这封匿名信的制造者的话,上这个地方
去找、尤其在这七个人里面找准没错!」

  「『馨亭中心医院』。」我叹了口气道。

  「你知道这个地方?」小C有些惊讶,随即又释然,「哦,对,我忘了。风
纪处现在的处长晓妍姐的吸脂手术就是在他们分院整形部做的吧?还是你找的张
霁隆?」

  「这你都知道了?」

  「嘁,女人们的八卦能力,绝对比国情部安保局的情报工作能力强!」说着,
小C又嘟起了嘴,「……财务处那帮大妈们都说,你跟李晓妍你们俩睡过了?」

  「啥?呵呵,她们……唉呀,不是,她们咋知道的?」我有些哭笑不得。

  「她们……反正就指着晓妍姐走路的样子啊,她们都说,李晓妍一瘸一拐那
么走路是被你『忙活的』。不过也可笑,你知道她们说我什么么?说我都为了你
偷偷打过三次胎了,全是因为我怕老白吃醋——唉,我倒是想给你怀上一个呢…
…」

  我又无语又有些愠怒。李晓妍今天上午我还见到了,她昨天穿着高跟鞋回的
单位,但也就穿了十分钟上下楼,之后全身的皮肤和腿部关节就有些不舒服,毕
竟她身体虽然恢复一段时间但还需要适应,而且以前她体重过高,必然压得腿部
关节和肌肉不健康,所以今天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得拄着双拐才能走路。就因为这
个,就被人往床上的事情谣传,也真可谓是「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
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
子」,无聊透顶。

  「不聊他们。」我还是赶紧把话题拽了回来,并且用手戳了戳小C做的报告,
「那也就是说,有很大可能性,这个写匿名信的是个大夫?」

  「是大夫,也可能是病患。虽然我列出来的七个留下指纹最多的人里面,四
个都是大夫,但整个二十九个人里面,十九个都是在医院住院的人——我按照咱
们鉴定课跟全市大部分医院患者共享数据库里比对了两遍。所以这个给你们制作
这个匿名信的人,还不一定是谁呢。」

  「看来我估计错了……呵呵,现在有点明白啥叫『预期是城门楼子,假设检
验是肩膀头子,实际情况是胯骨轴子』了。」我摇了摇头无奈地笑着。

  「嗯?什么『肩膀头子』?什么都什么啊?」我所引用的陆东青的这套比喻,
似乎把小C给说糊涂了。

  「啊哈,没什么……」我笑了笑。

  「哼!又是你在夏雪平那学来的什么怪知识吧?」吴小曦红着脸睁大了眼睛
盯着我,光瞪着还不解气,看准了之后直接在我的大腿内侧猛掐了一下。

  「哎哎——真疼啊!你今天对我下手怎么这么狠?我这个不是跟夏雪平学的,
我这是之前遇到了一个……」

  「吁吁吁!我不想听!反正肯定是发生在你跟夏雪平在一起这段时间里,不
是你从她那儿学来的,就是你俩一起见过的谁……要不是我一直没办法从丘课长
那请下来假,我早就买张火车票去会宁江和扶余古城那边去追上你俩了!到时候
我就缠着你不放,夏雪平她说是『冷血孤狼』、其实她心软的咧!我就不信我当
时如果追过去了,她会不带着我跟你俩到处走到处玩!」

  「嗬,你还挺有心机呢!」

  「什么心机?我现在就是个被你抛弃的小怨妇!」小C再次气鼓鼓地看着我,
但随即眼睛一亮,抿着嘴巴满脸都挂着小阴谋地看着我,「死秋岩,话说,刚才
我那样搂着你、跟你舌吻的时候,在你心里,有没有一种偷情的感觉呀?」

  偷情么?

  可拜托了,从之前我无奈诓骗的蔡梦君、到一个月前刚被我推到睡服的夏雪
平,还有昨天和今早的何美茵,再到今晚的吴小曦,怎么所有女人跟我在一起的
时候都觉得像偷情呢?饶了我吧老天爷。

  「我……我没有。」

  「那你脸红什么?」

  「我哪红了我……我……我这是精神焕发!」话是这么说,我的舌头都有点
打结了。

  「哎呦,真嫌弃你!你们风纪处那个老丁头引用戏词都不提这个了!再说了,
你精神焕发,你脸红得跟美宝莲似的?而且越说脸越红,你到底是杨子荣还是关
云长啊?」说着,小C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对着我的嘴巴再一次俯冲了下
来,「哼,我试试就知道了……」

  「我的姑奶奶你又干嘛!」我是真的被这些女人搞怕了。

  「你闭嘴,别说话……」

  小C果断地拽起了我的左臂,用三根手指搭在了我的手腕上;过了一会儿,
她又迅速地把耳朵贴到了我的右胸脯,接着最后一下,直接把手搭在我的双腿当
间,从下面往上摸了一下我的下体,我的阴茎到似乎没什么大反应,只是我全身
都颤抖了一下。

  「嘻嘻……」小C故意对我满足地微笑了一下,然后坐回了她的椅子上。

  「不是……」我不明就里地看着她,瞠目结舌地问道,「你这刚才……整这
么一套九点十八摸的,你从我身上诊断出啥了?」

  「嘿嘿,没啥——就故意占你便宜揩油来着。」吴小曦继续得意地笑着,
「你不是要跟我做『正常的朋友』么?行呀,那我不跟你上床,我就性骚扰你、
跟你玩进挪总行吧?——哈哈,夏雪平的秘密小男友被姑奶奶我吃了豆腐,真刺
激!」

  「嘿!我……」

  我突然傻了。

  明明跟她之间这一会儿也没干什么特别越轨的事情,但被她这么一说,我好
像啥都做了,而且心里还似乎有点不大舒服……就像被她来了一场精神上的SM
呢?

  我表情复杂地看着小C,再把她刚才说的这一大堆话在脑子里重新走一遍之
后,她刚开始说的那几句不经意的东西,突然把我吓得透心凉:

  「欸,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和夏雪平去过会宁江和扶余古城的?」

  「老白给我看的啊?」

  「老白……知道?」

  「你忘了啊,他不是会追踪别人的手机么?……其实是我不放心你,我才让
他帮我看一眼的。」小C有些沮丧又委屈地说道,「要不是里的太远,都跨省了,
连不上信号,我都想让他打开他那个什么『大千之眼』看看你和夏警官你俩每天
都在干嘛了……现在想想,当时要是看了,我心里……可能更难受!」

  小C在那厢吃着干醋,而我这边则心里慌乱得很。徐远把一切都安排得稳稳
当当的,他自认为自己的计划密不透风,但是首先张霁隆就知道了关于上个月整
月里在Y省之外发生的一切——虽然说在我这边开了一个大窗户,但是就算是没
有我的透底,张霁隆也自然把徐远这条狐狸的底牌都猜得一清二楚了;其次就是
被小C和大白鹤摸到了差不多全部行踪——都知道我跟夏雪平去过会宁江边和扶
余古城游玩,那么我去见侯劭彧和郭勇邦,他俩若是想知道不也轻而易举么?即
便他俩不认识侯劭彧和郭勇邦是谁,但是我和夏雪平前行留下的路线却会很容易
地被白铁心掌握。

  不过我转念一想,心里也踏实了下来:首先,老白是我可以一起穿一条裤子、
盖一条被子、前后同入一个小C的兄弟,他应该不会再跟第四、第五个人透露我
和夏雪平所经过、去过的地方,其次,他就算看到我和夏雪平去了哪,他也应该
不会知道我和夏雪平走这么一趟,是为了让徐远谋划协助蓝党在Y省进行大选的
计划,若是张霁隆不帮着解释徐远是通过带动Y省周围的蓝党选情而给Y省的选
举进行阶层串联和舆论包围,我自己恐怕到现在也会想不明白徐远为什么要让我
和夏雪平送那些鸡毛信,大白鹤这个人平时也不喜欢政治、也非心怀天下,他应
该对这些东西更不感冒。

  不过再一下子想到,他或是有可能在我和夏雪平出发之前,看到我和夏雪平
在她原来住的那个单间公寓里每天晚上的性生活,再一想到当初窥察孙筱怜被她
的那几个流氓学生轮奸的时候时,白铁心这哥们居然二话不说,视我和小C若空
气一般,当场就脱了裤子,直接对着屏幕开始手淫了起来,我心里也突然觉得有
些别扭——人就是这样,有些事情没人提、自己也想不起来的话就没有什么,只
要被人按下了关于这件事情的触发键,就越想越如坐针毡。

  等我静下心来,想着大白鹤的那个「大千之眼2。0」,我忍不住一拍脑门,
才想到一直都忘了一件事:「C,咱家鹤呢?」

  「你问他干啥呀。」一提起大白鹤,小C的情绪明显有所下降。

  「我这上外省转一圈之后脑子都锈了,才想起来他能帮我查查我手头这个案
子,」说明完毕之后,我连忙对她问道,「咋了,看你这表现,你俩吵架了?」

  小C吧嗒了两下嘴唇,却没说出一个字。

  「真吵架了啊?」看来不出所料,但我仍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因为自从我认
识小C和老白这一对儿,我就没见俩人红过脸,就算偶然有些斗嘴,听起来都跟
秀恩爱似的。

  「你跟夏雪平,你们俩这一个月可算是恩恩爱爱、如胶似漆了,哼……我和
老白这一个月,吵架的时候比在一起的时候多,在一起的时候比他在家过夜的时
候多,他在家过夜的时候又比做爱的时候多。」

  「这话怎么说的?老白这小子开始不在家过夜啦?」

  「他『加班』。」小C没好气地说出了三个字。

  「加班?他的工作性质,不是可以在家就上班的么,怎么还的出来加班?」
我十分疑惑地看着小C。

  「也不知道你听没听说,沈倭瓜这阵子可重用白铁心了:就你出去休假这一
个月,他没事就总被『沈倭瓜』叫出去应酬,又是聚餐又是喝酒,见得还都是省
里或者市里各个机构的IT相关部门的人,好像还有什么司法调查局的人……具
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懂,他也不跟我多说,也不知道怎么他一个默默无闻的电脑宅
被『沈倭瓜』看上什么了,一下子就成了『沈倭瓜』的亲信似的。」

  我立刻想起昨天早上夏雪平在去情报局之前,我跟她在二三楼缓步台处听到
的徐远与沈量才的对话。

  「那有什么了?这不是挺好的么?」我笑着对小C开解道,「你看看,现在
我是走了狗屎运,好歹算是从风纪处戳出去自己的名声了;你呢,现在至少全市
局都知道,鉴定课有个叫吴小曦的美女法医,丘课长也很信得过你;咱们这『警
专骚浪三人组』里就剩老白自个还默默无闻,他不声不响的,你就忍心这么一直
让他沉寂下去么?你应该跟着高兴才是啊!」

  「噗嗤……啥『骚浪三人组』你取这破名真是让人无语!」小C笑了笑,接
着又脸红着气鼓鼓地、又有点支支吾吾地说道,「好几次他一回家,我都闻见他
身上和衣服上,都有别的女孩的香水味……你知道的,我只用运动型……」

  「『求豆麻袋』,小C同学:你吃老白的醋?」我连忙开玩笑式地摸了摸小
C的脑门,「不烫啊?」

  「你什么意思啊,死秋岩?」

  「我没有讽刺或者挑毛病的意思啊,小C,但你跟老白一直不都是这么过来
的么?论吃醋的话,你上我寝室住了多久,连跟咱家鹤连声招呼都不打?要是他
吃你的醋,他不一定都跟我打几次架了。你怎么突然吃起他的醋了?你就因为这
个跟他吵架,是吧?」

  「问题是每次他回去之后……都是他先主动跟我吵架……」小C委屈巴巴地
说道。

  「他主动跟你吵?」

  「是啊!他一回家就看哪都不太对劲儿——我去闻他身上的什么女生香水、
看口红印,一开始也是不经意的,而且也是开玩笑地跟他说『你在外面挺受欢迎
啊』、『又是那个小骚狐狸投怀送抱啦』之类的话,哪知道他一听就鼻子不是鼻
子、脸不是脸的,满口脏话不说,还开始总说什么我不理解他、我瞧不起他……
起初几次,我也是闻到他身上一股酒味觉得他是喝多了才撒酒疯,我也就没多想
;可后来有几次他根本没喝酒也这样……所以我也忍不住就跟他吵了起来,什么
难听话也都说了,每次到最后,不是他摔门出去就是我摔门出去……」小C说着,
又有点要哭的意思。

  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故意跟小C这个自己最亲近的人找茬,照以前的大白
鹤可不是这个性格的。

  「那你不在家住的话,你有地方去么?」

  「有啊,」小C眼睛又稍稍发亮了些许,「这间办公室算是一个地方,但大
部分时间……我都睡你房间。」

  「我房间?」我惊讶地看着她。

  小C又破涕为笑起来:「嘻嘻,跟你承认个事情——你妹妹被苏媚珍抓走、
解救出来之后,有一天我趁着你去警务医院,我偷偷拿走了你的寝室钥匙——你
都没发现吧?然后我就去配了一把。本来之前是想跟你玩情趣、故意潜进你房间
然后给你惊喜的……唉,谁知道在上个月居然就成了我偶尔的栖身之地了。」

  听了小C关于她这段日子的讲述,我不免长吁短叹,思量片刻后,我摸了摸
她的额头:「好啦,我估计老白就是一直以来压力太大了。他本身身体就不好、
不经折腾,你是知道的;尔后他又长期面对着一个屏幕、一堆代码,比咱们的工
作看着轻松,其实枯燥多了,虽然那是他的爱好,但是谁都会对自己爱好有腻口
的时候。你应该尽量多理解理解他……至于寝室的话,我暂时回家去跟夏雪平一
起住,我那个房间就空出来了,我还没跟后勤处宿管科那边打招呼把房间收回去,
你要是有需要的话,你就过去睡也没问题的。」说着,我一边拿起了小C做的那
份报告,一边拉起了她满是汗潮的小手,「走吧,跟我一起去看看老白,我估计
他应该在……」

  还没等我说完话,小C便直接把我的胳膊一甩:「不去!」

  「……这是干嘛呢?咱们美女法医吴小曦最明事理了,去看看咱们辛勤工作
的老白同学呗?难不成你还想继续跟他吵架啊?」

  「你要是有事情需要找他,你就自己找呗,干嘛非得拉上我?」小C说着,
直接站起身跑到办公室的墙角处原地坐下,把自己的双腿蜷了起来用双臂抱着,
然后把脸也一埋,活像一只炸了毛被惹恼的刺猬,愤怒地对我说道,「从小到大
他第一次这样凶我,还连着见天地跟我凶!凭什么我要去先找他去?凭什么就得
我明事理呢?他要是想赔礼道歉,就让他先来找我!」

  我一看小C这样子确实是生气了,而且我也有点胆寒心颤,万一这时候从外
面进来个别人,看见我和她这副场面,非得寻思是我如何变态地欺负了小C,我
只得赶紧跟她道了别:「好好好!你在这等等吧,我肯定能把他给你劝得服服帖
帖的,让他主动过来跟你道歉的!请好吧您嘞!」

  出门左转,我又直奔网监处。看着这扇办公室门以及门框上面挂着的铭牌,
想起自己之前被陈美瑭一棍子打晕之后被苏媚珍绑在长桌上蒙着眼睛、然后一通
蹂躏,瞬间我觉得自己的两颗肾稍稍有点作痛。

  「——失礼了,重案一组何秋岩参上!」在敲了三下门之后,我便直接拧动
了办公室门。

  网监处办公室里的灯是关着的,所以一开门,我差点以为网监处办公室今晚
没人值班,直到从走廊里照进去的光与电脑屏幕上显映出来的亮,打在我所直面
的大白鹤的脸上。

  从他的表情来看,他显然是被我吓了一跳。

  而正坐在电脑桌前的他,也的确把我吓了一跳。

  他彻底摘掉了眼镜,应该是配了隐形,否则以他将近八百度的近视加上一百
度的散光,不戴眼镜根本看不清东西;而且他还染头发了,把自己的头发染成了
深咖啡色。也多亏杨沅沅不认识大白鹤,否则昨天我逼着她把头发染回黑色的时
候,她可有说辞来怼我了;同时这哥们还蓄起了胡子,就是周杰伦和廖凡一度留
过的那种方块山羊胡,从上唇人中往两边浅浅一条,两头朝下,下面从下巴向上,
看起来确实比以前更加具有男人气息,不过在这样的光线里,现在的白铁心跟以
前那个看起来有些秀气又孱弱的大白鹤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尤其是在这一刻,他的怀里还搂着一个姑娘,那个姑娘的年纪看起来比小C
要小一些,个头倒是差不多,但是身材要苗条许多,皮肤也更白,就像是刚刚炼
化出炉的奶酥,白里透红,两片双唇就像是上一秒凿开冰面捕捞到的三文鱼、剖
开鱼肚一口片下的薄薄肉脍一样鲜嫩,一双包裹在黑色羊绒裤袜里大长腿仿佛柳
枝一般引人注目。

  但她不仅仅是被大白鹤一手搂着腰,而且她本人也把双腿跨在了大白鹤的腿
上骑着,躺着弯卷的长发搭到了大白鹤的鼻翼下面,自己的细嫩双臂、柔软素手
则放在大白鹤面前的键盘上敲击着。

  这场面,让任何人看了都会脸红耳热;好在这女孩身上穿着一件长款「加拿
大鹅」牌的羽绒大衣,那大衣的厚度至少能把她和白铁心的身躯隔出半掌。白铁
心的身上,也披着一件红色长羽绒服,他一转身,我却见到在他那件羽绒服的左
臂上,也有个蓝底白花的印着枫叶国地图的logo——其实老白这个人挺抠门
的,以前冬天的时候他都习惯买一件几百块钱都不到的旧款墨绿军大衣凑合着过
冬,几千块钱一件的加拿大鹅,他是怎么豁的出去买的?不过现在一看他穿着时
装冬衣,倒是让这个身材单薄瘦弱的小伙,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同时,我在这间办公室里,嗅到了一股极其魅惑的、透着水蜜桃味道的香水
芬芳。

  「这……还没见过吧……」大白鹤紧张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左手抓紧了
那女孩的腰部,右手拽着自己的衣角往上一抓,然后一下子托到了女孩的屁股上,
「这是我哥们,何秋岩,之前是风纪处的处长,现在是重案一组的代理组长。」

  「那……哦……那我还是……回到我自己位置上吧。」

  女孩紧张地挪动身体,眼神瞬间迷离了片刻、眉毛也忍不住皱了皱,却三下
五除二迅速把左脚在地上一踮、然后从跨过大白鹤的双腿离开了他身上;于是大
白鹤趁我没注意,直接把大衣衣角盖在自己腹部一下,笑着对我打着招呼:「你
咋过来看我来了?」

  「何处长……何组长好!」女孩也尴尬地冲我笑了笑,拽着自己的大衣拉链
走到了大老远一个座位上。趁着我没注意,背对着我,打开双腿,弯着腰低着头
把手往自己双腿间一探,一声清晰的塑料拉划声响传入我的耳朵里。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一种裤子,大部分为女式,夏装热裤、冬装棉裤运动
裤还有这种保暖裤袜都有,看起来跟普通的女士裤没什么区别,但是在女孩从小
便处到肛门的位置上,会有一条长长的拉链,完全是为了男女野战、电影院和其
他公众场合露出、以及在办公室进行隐蔽性交设计的。要知道这种东西,当初还
是我先在淘宝上发现,然后拿给白铁心看的。

  我再朝着大白鹤看去,他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一丝惊恐,让我发现他变了。

  若是以前,他对哪个女孩有意思,肯定会告诉小C,小C甚至开明到会帮着
大白鹤去泡那个妹子;如果实在钟意到不好意思跟小C说,也会完全没有避讳地
告诉我,当然事后小C也肯定会知道;而今天这次,他在被我撞见了之后,居然
露出了如此高防备性的眼神,而对于这个女孩,小C应该也是不大清楚的。

菊花好养 2020-6-25 16:37

  ——他似乎对小C好像腻了。

  但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我决定选择装傻。大白鹤跟小C前前后后吵了将近
一个月,我很清楚如果现在我把这个女孩的故事,作为第三方点破的话,他俩之
间会发生什么;我也深知,我现在作为一个拥有了夏雪平的人,在他俩之间进行
这种事情的干涉意味着什么。

  「咋的,我就不行忙里偷闲看看我兄弟来啊?小样儿,看着比一个月一千帅
多了,这家伙把自己捯饬的,小田切让和竹野内丰也没你帅啊!」

  「哈哈哈,再帅能有你何大警官帅?」白铁心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那个女孩
那边看了一眼。

  说了句热乎的客套话之后,我又连忙正经起来——也不知道此刻我跟着心虚
个什么劲,「其实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有要紧事找你帮忙。」

  「哦……呵呵。」大白鹤故意傻笑着,接着当我坐到他面前的时候,在他的
桌子下面,我又听到了一阵拉拉链的声音,大白鹤随即掩饰地清咳了两下,然后
又扬了扬下巴,对我介绍道:「那个谁,介绍一下,这个是我们网监处新来的实
习学警,林霜晗。」

  「哦,对了,我才想起来——我刚上警院的时候就听说了,说你们警专直升
的当年有个叫何秋岩的学长很有名的,就是何组长您吧?我叫林霜晗,『秋霜』
的『霜』,『晨曦晗光』的『晗』。」等白铁心说完,林霜晗也貌似很知趣地,
用着她那甜到能把人送进糖尿病专科急救病房的声音对我说道。

  「嗯,幸会了。」打了声招呼之后,我又马上转过头,对白铁心继续正色道,
「——说正事,我家别墅的具体地址、徐局长家和沈副局长的住址,还有胡副厅
长宅邸的位置,你应该都知道吧?」

  「嗯,知道啊,怎么啦?」白铁心嘴巴微张着,抬着眉毛绷着脸大睁着眼睛,
脸上挂着僵笑看着我。

  「我、徐局、沈副局,还有胡副厅长,以及我们一组的白浩远、许常诺——
哦对,还有他俩的住址,你应该也都能查到——咱们几个,都被人送了一封匿名
信。我想让你帮我查查。」

  「查什么?」

  「当然是查查咱们这几个人的住处周围的监控录像的了,我有点想知道这个
匿名信是谁写的。」

  「这我怎么帮你查啊?」看大白鹤的表情,我有点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在故意
跟我装傻。

  「当然是用你的那个神通广大的『大千之眼』了,宝贝。你用你的那个大千
之眼定位一下我说的这些地址周围的监控,查一下送信时候的监控录像,再比照
一下看看给各方送信的人是不是一个人,用你的这个『眼』办这个事情,应该不
难吧?然后再用咱们网监处自己的系统,通过数据扫描比对,查一下这个人是谁,
这对你大白鹤同学来说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么?」

  「这个嘛,秋岩……咳咳,现在……」白铁心清咳了两声,对我说道,「现
在这件事有点不那么易如反掌了,我现在在这用不了我那东西。」

  「用不了?怎么了?」看他的表情、听他的语气,我还以为他所设计的「大
千之眼2。0」遇到了什么技术性问题了呢。

  却见他继续清咳了两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低下头,又皱起抬头纹睁
大了眼睛对我说道,「我现在在局里就是没法用,你明白吧,主要是现在在局里
呢……」

  「不是,为什么在局里就没法用了呢?」我不解道,「你看啊,之前解救夏
雪平、当场枪毙段亦澄那次,你不是就在局里用了一次、帮我锁定段亦澄和夏雪
平当时的位置了么?后来围捕艾立威那次,我不是也用我手机端的软件给你发的
跟踪信号,然后全局才能在兰山文化会所找到艾立威的么?怎么今天在局里就不
能用了呢?」

  「你还好意思问呢,兄弟?」大白鹤看着我,故意苦笑道,「就给你用的这
两次,我这个『大千之眼2。0』就被徐局长和沈副局长同时给瞄上啦!尤其沈
副局长,他可是真上心哦,还一度说要让全局帮我一起开发再测试校验、然后修
复这个软件系统……那家伙,闹得全局一下子都知道我这玩意的存在了,你知道
的,我本来搞出来这个东西,其实并不想大张旗鼓的;然后……」说着说着,白
铁心突然讪笑了起来,「欸,话说你小子也真是艳福不浅哈?之前喝醉了跟夏雪
平一次,还有再往前你喝多了以后跟陈月芳还有那个叶莹也有一次,我这后来发
现你们家美茵在你寝室里居然还有一次啊!嘿嘿,外加你跟那位孙筱怜老师在商
场洗手间里也干过一回,也忒大胆了吧!秋岩,你这后宫开得,里面女人的类型
还挺全面!」

  「嘻嘻……」而坐在我身后,离了几张桌子远的林霜晗也跟着笑了两声。

  我心里顿时冒出了邪火来,拍了下桌子对着白铁心怒道:「我说大白鹤,你
还是不是人?我当你是兄弟,我信得过你,你就未经过我同意把我手机里的东西
都扫了一遍?你这是要干嘛!」

  他看我跟夏雪平双双被人下药之后、在夏雪平原来的单间公寓第一次做爱的
事情,我是知道的,而且实际上说实话我还挺感谢他告诉我,其实当时只有我跟
夏雪平发生了肉体关系、而艾立威对于女性阴道部位居然会有那么强烈的变态阴
影;他看得到,我因为受了夏雪平跟艾立威的刺激,把自己喝得分不清南北的那
晚上,和陈美瑭与刘虹莺在个小旅馆里稀里糊涂地来了次双飞的偷拍视频,我也
是有心理准备的,毕竟当时我是想让他帮我查查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
美茵的破处、还有我本意是用来以肉体勒索孙筱怜的视频,其实从头到尾压根儿
跟他那个「大千之眼2。0」的云端存储就没有半毛钱关系,这两个视频要是他
不提,我自己都快忘干净了,这俩视频几乎是在我手机里快要存到长毛腐烂,结
果没想到居然被他发现了!他居然能看得到,那他是不是也想之前帮着我监听段
亦澄和夏雪平的通话时、直接把夏雪平手机上所有资料都复制到我的iPad上
面那样,黑了我的手机?那么看来,现在我随身的所有电子设备和夏雪平的手机,
对于这家伙来说完全就是不设防的是么?

  尤其是他一提起孙筱怜的事情,我便立刻联想到之前他帮着我黑进孙筱怜家
里的WiFi时,当他看到孙筱怜在自家床上被那四个流氓学生群奸的场景之后,
简直把就坐在一旁的我和小C视作空气、当场就脱了裤子对着屏幕开始手淫,我
立刻就对他和我那些视频、以及上个月起初那些日子里我和夏雪平在单间公寓里
每天的性生活产生了很不好的联想,再想想刚刚小C还告诉我,我跟夏雪平旅行
的每一处足迹都能被这混球给追踪到……在这一瞬间,我真有种锤爆这家伙脑袋
的冲动。妈的,也真多亏夏雪平的单身公寓被那个来偷SIM卡的家伙给一手雷
炸掉了,要不然,我这每天晚上不还是在跟夏雪平给这家伙白白做成人直播么?

  「哎呀,你别生气!消消气,我话还没说完呢!」白铁心对我摆了摆手劝道。

  我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个林霜晗,却见她耳朵里正塞着一对儿耳机,脑
袋和双肩正跟随着手机里的音乐摇摆着,似乎并没有听到我和白铁心的对话。

  只见白铁心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我这软件自从被沈副局
长给看上之后,沈副局除了要帮着我完善这个软件,他还想让我教他怎么操作—
—你别说,沈副局对于计算机编程这方面还是有点基础的。你想想看,之前就我
给你一个人的手机和iPad安装过『大千之眼』的客户端,沈副局长这个人,
眼睛里不揉沙子、死古板,又跟你们家夏警官是个极其不对付的人,你的那些桃
红花黄的东西,要是被沈副局长发现了,再拿出来专门攻击你们家夏警官,试问
你们家夏警官能受得了么?试问你何秋岩能受得了么?你的这四个视频,是就我
一个人看过更让你糟心,还是让局里大部分人、包括沈副局长看了更糟心?所以
啊,我已经把云端里关于你和夏警官的所有东西都删干净了,你给我看到的那些
东西,我也没有备份啊,现在已经存到你的iPad里了,从今天起你自己可看
好喽;而且你的手机和iPad的端口我已经断开了,以后用的话,你还是能即
是使用的,但是监控储存取决于你手机剩余内存,反正当成一个追捕用的导航还
是不错的。」

  「照你这么一说,你还是为了我着想?」我半愤怒地说道。

  「别客气,应该的,都是兄弟。」

  我盯着大白鹤那张脸端详了半天,仔细想想,他要是真的对我有坏心眼的话,
估计等不到今天,在我和夏雪平不在F市的这一个月里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而且他也用不着告诉我这些事情。从警专到一直现在,风风雨雨的,我还是对他
有一定的信任基础的,并且之前在警校的时候,他也开过几个类似于这样事情的
笑话,虽然确实让我心里挺不舒服的,但我还是愿意相信,这只不过是他跟我开
的另一个恶趣味的玩笑。

  然而,即便我这样跟自己说服自己,我心里仍然觉得别扭,反正我已经决定
专心致志地对夏雪平,而必须辜负小C,那看来从今以后我对于我跟夏雪平之间
的事情也该对他和小C进行很大程度上的保密了。我知道这或许是我和他俩这一
对儿距离拉远的开始,但为了夏雪平我必须如此。

  「我说白铁心,我才反应过来:你真打了一手好镲啊!——你跟我说了这么
一大堆,跟你今天在局里没办法帮我追查这个投送匿名信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赫然缓过神来,我突然发现大白鹤似乎是在用我那四个视频跟我逃避问题。

  「啧,看来你还没明白过来、嗅到气味呢!」大白鹤又捏了下自己的鼻子,
跟我苦口婆心地说着,「我这个软件既然被沈副局长和徐局长都看上了,你猜他
俩能不跟上头知会一下的么?本来我曾经一度以为,我可以靠着这个软件、我从
外面和警校学的那些计算机小伎俩发达呢,结果人家上头可说了,这个东西不能
轻易用,非到万不得已或者危急时刻,否则用了就是严重违纪!具体是因为……
哎呀,具体因为哪条规则哪个条例我也忘了,我也记不清,反正就是说我这东西
可能会损害民众个人的隐私权——都是政治说辞,我对那些个玩意也不感兴趣。
欸,你知道在两党和解之前,红党新政府曾经搞过一个『天网』系统工程吧?跟
我这个『大千之眼』的功能差不多,涵盖面广泛但是系统计算速度没我这个好,
不过后来呢?两党一和解,签了一系列的各种公约、修改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法律
什么条例的,结果这个『天网』整个项目都停了。秋岩,什么政治、什么隐私权,
这玩意可是红线!咱们只是当警察的,可不敢再往警察职责范围以外去折腾啊!」

  闭上眼睛心平气和地想想,大白鹤确实有他自己的道理和谨慎,但要是没有
他拿着这个「大千之眼」来帮我,我心头总对这个匿名信有个心结。我仔细地想
了想,然后对大白鹤问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老白。你刚才说,上头不让你再
用这个『大千之眼』,具体是谁说的?徐远还是沈量才?」

  「都不是,是胡副厅长说的。」

  「那你刚才又说,胡副厅长告诉你,『非到万不得已或危急时刻』才能使用
这个软件,那假设说啊,咱们局里有一个需要尽快侦破的案子、用来帮着咱们市
局和省厅平息老百姓施加的舆论压力,这个算不算『万不得已』?」

  「这个嘛……咳咳……」白铁心又清咳了两下,而且再一次摸了摸自己的鼻
翼,「这个的话……秋岩,这得分具体情况。」

  「那我再问你啊,如果有人直接给胡副厅长送了一封,具有威胁勒索、甚至
有点恐吓意味的匿名信,你说这算不算『危急时刻』?」我又问道。

  「啊?有这事?」

  「你自己看吧——那封给胡敬鲂的匿名信原件就在我手上,你自己读一读,
看看我说的对不对。」说着,我直接把那封匿名信递给了白铁心。

  白铁心皱着眉头,郑重地接过了那封信,仔细地阅读这上面的字:「……杀
害罗佳蔓真凶共五人……此五人漏一不可。若贵警局有所遗漏……望您自行承担。」

  看着白铁心紧张的样子,我继续说道:「好一个自行承担,这个人他说他只
是会去把杀了罗佳蔓的真凶曝光在媒体上,但是你想想,古往今来寄匿名信的人,
若是不达到自己目的,有几个会不做极端行为的?这个寄信人可不简单啊,老白,
省厅厅长和副厅长官邸的保卫,应该至少比咱们市局保卫处更森严了吧?这个人
的匿名信,愣是在那些保卫的眼皮子底下绕了过去,直接送到了胡敬鲂的宅邸门
口——你说这次送的是匿名信,下一次他会送个啥呢?万一……可别万一送个炸
弹啊!」

  「我操……有这么危言耸听么?」白铁心耳朵上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

  「那可就说不准了,问题是咱们现在控制不住这个人的行为。咱们做个最坏
的设想呗:万一是炸弹,胡钧座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说到时候中央警察部、司
法部怪罪下来会怪罪谁呢?安保局那帮傻逼王八蛋么?肏!你想想叶莹都被夏雪
平击毙多长时间了、早就火化入土为安了,当初她给时事传媒大厦送过去的炸弹
的破案子,在安保局那到现在还没结案呢!他们本身还有司法豁免权!那样的话,
也就只能咱们市局跟着吃瓜落了。你说你,现在本身就受沈量才器重,还是网络
监察处目前年轻一代的得力人才,那到时候你不也得跟着被连坐么?」

  「行啦,哥,你别吓唬我了!我明白了!不就是黑个监控系统、比对一下外
貌、外加进行一下人脸识别么?我这就给你弄!等我弄好了,我把所有资料打包
发到你的邮箱里。」白铁心看样子被我说的彻底是慌了,二话不说直接把双手搭
到了键盘上开始一通有节奏地敲击着,敲了两下之后又抬起头,对我说道:「不
过你得给我点时间,没个一个小时俩小时我可干不完;而且这个事情真的非同小
可,胡副厅长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赏罚褒贬全随心情,要是万一……」

  「万一他要是发作,我一个人兜着。本来这个案子就是他催的。」

  「秋岩,你也真是随你们家夏警官,」白铁心低着头开始专心打着字,「我
这一个月一来,你知道我学到一个什么事情么?『无过就是功』啊。有些事,认
真你就输了。」

  我轻笑了两声,看着眼前的白铁心,忍不住半讽刺地对他说道:「呵呵,是
么?沈副教你的吧?」

  「嗯。怎么了?」

  「没怎么。看来你还真是深受沈副的赏识,现在就连行事作风,你都开始照
着他学了。」

  白铁心看了我一眼,也轻笑了两声,然后开始挪动鼠标:「话说秋岩,你咋
知道我现在『深受沈副赏识』的?你刚才是去过吴小曦那儿了吧?」

  我看着他的眼睛里,似乎闪烁了一下不满的情绪,于是我顿了顿才说道:
「你这是问了我俩问题。你收到沈量才垂青的事情,我是直接听他自己说的。夏
雪平现在暂时转职去了国情部F市情报局当探员,她临走之前去找局长副局长进
行档案移交还有一系列杂七杂八的签字盖章,那天早上我和她就在二三楼的缓步
台腻歪着,然后就听见沈量才跟徐远聊起来你和你的『大千之眼』的事情了,然
后我就知道了。」

  「哦,这么回事啊……」

  「老白,其实你能受到上峰欣赏,这事情我挺替你高兴的——真心挺高兴。
我这么说,你相信么?」

  白铁心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这一眼差不多七秒钟左右,然后他又低下头看了
看键盘,随即微笑着点点头:「相信,当然相信啊!操,这还有啥说的?还跟我
扯这个……你和秋岩对我咋样、在你心里怎么看待我,我能不知道?我是那种不
清不楚的白眼狼么?我刚才还跟小晗叨咕呢,说当初在警专的时候,咱们俩就睡
上下铺,我当初在男寝室受人欺负,你是第一个帮我跟人出头打架的兄弟,咱们
俩一起跟人抡过拳头、一起挨过揍,我要是遇到了老师和教官不公平待遇,你肯
定冒着烟冲到训到处帮我鸣不平;我要是有该得到的东西没得到,你真是扯破了
嗓子跟学校帮我争取——你何秋岩对我白铁心多够意思,我能记不住吗?哈哈!」

  说到这,白铁心终于露出由衷的爽快的笑容——这也是从刚才我进到这件晦
暗的办公室里到现在,他脸上第一次露出由衷的爽快的笑容。看见这个笑容,我
才确认眼前这个留着山羊胡子、摘了眼镜的男人,还是我那个兄弟大白鹤。

  「我也用不着你这么成天跟人嘚吧这些,既然是兄弟,我多一句嘴你别嫌烦。」
我对大白鹤真诚地说道。

  「你说啊,咋的了?」

  「我确实刚从小C那儿来你这的。我也是想着离开F市快一个月,这么长时
间不去看看她,也不像话。小C也确实给我讲了,说你现在收到沈量才的重视,
他还没事总带着你应酬。」

  「她都跟你说了?」大白鹤的表情立刻又冷了下来。

  「都说了。」我含了半天舌头,才对他继续说道,「小C现在就等着你给她
道个歉,你们这一个月的小别扭就算翻篇了。其实小C挺离不开你的,你应该很
清楚。」本来我还想说一句「刚才我还想拉着她过来一起找你,我来给你俩说和
一下」,但想着我刚进办公室的时候林霜晗跟大白鹤之间的那副场面,我就生生
地把这句话咽了回去——真多亏没硬抓着小C过来,否则我真是在给他俩之间的
关系火上浇油。

  一听到我这么说,大白鹤也有些急了,皱着眉头撇着嘴说道:「我还得道歉?
我这在局里和外面一天天的……」

  「我知道啊,老白!我明白你这工作性质,你这种成天跟代码打交道的技术
类部门,其实越受人赏识、身上的担子和心里的压力就越重,而且我也清楚,你
对于应酬这方面的事情一点都不擅长,你怕跟人打交道;何况,苏媚珍处长出了
事情之后,你们网监处这里又没有一个给力的主心骨,又要受到全局同仁的非议,
你有多少辛酸苦楚我都看在眼里的。小C也一样啊!但你也别忘了,她也还是个
二十岁刚出头的女孩,你看她成天跟咱们男生一样疯、一样闹,她心里也有脆弱
的地方。所以她才会对你成天早出晚归各种挑啊——女孩子『挑』男生的毛病,
并不是那种负面情绪的『挑刺』,更有一种希望关注和被关注的情绪在里面。你
难道不觉得,她对你其实更像是想要融入到,在她看不到你的时候那些生活里么?
小C这姑娘多缺爱,你跟她一起长大的,你比我应该更清楚啊老白!」

  大白鹤似乎被我说得动心了,自己也忍不住咬了咬嘴唇上的死皮,半晌才说
道:「道歉……唉,从小到大,我跟她也没道过歉,我之前也没跟她闹过别扭,
我真有点不知道该跟她怎么道歉。而且我还有点抹不开面子……」

  看着面前的白铁心,我忍不住笑了。想当初那个怎么说他他似乎都没什么脾
气的大白鹤,那个似乎人人都能来欺负一下的瘦高孱弱、老老实实的眼睛宅男,
现在却也在跟女朋友道歉的时候,开始想着自己作为男人的那点面子。

  「老白,男人的面子不在这。何况你跟小C之间,在一起恋爱这么长时间,
还都是从小到大一直在一起,你们俩都对对方比对自己更了解,一般情侣之间那
点所谓『面子』、所谓『自尊』,在你们两个这里还算事儿么?你们俩是我认识
的,在一起最长情的情侣了,老白,我是真心希望你们俩能一直好好的,懂吗?
就为了所谓的什么面子,就为了人生路上道路两边偶然的各种花香粪臭,就闹到
现在这样,不是你夜不归宿就是她无法容身,这样是不对的,老白。别为了这些
不重要的东西,生生错过了你生命中本来最重要的东西。要是错过了,在想追回
来就不容易了——你想想我跟夏雪平:从她离开我家到我和她再次相遇,整整用
了八年时间;而从我来局里,到我能跟她现在这样,这要是写成小说也足足得有
个六大章节了吧!」

  大白鹤听了之后点了点头,真诚地说道:「其实……唉,其实我也知道,前
几回确实有点喝大了,结果一回去,说话就开始有点没五没六的;也不知道怎么
着了,后来一吵起来就没完没了,怎么想收都收不住……我知道我其实挺过分的
……」

  「行了,你这些话啊,就去找小C说去吧,你在这跟我说没有用。等过了今
晚,你把她找出来,别在局里,找个僻静地方,就你们俩人在一起好好聊聊。我
看咱们局对面那个网名叫『达斯小魔』的南岛男生开的茶餐厅就不错。别闹得太
僵了,故意离开的人其实慢慢的会很后悔,而被抛弃的人,从自己被甩开的那一
刻开始,每一分每一秒都会觉得痛苦。」

  「呵呵,你在说曾经的你和夏雪平吧?」大白鹤笑着问道。

  「嗯。我和她也算是吧。你看看我和她能破除误解和隔阂,重新在一起,废
了多大事呢。」

  「反正从你进市局第一天早上,到现在为止,你跟你夏女神之间这点事情,
要是写成网络小说的话,起码也得来个五个大章的,哈哈!欸,但我说现在你俩
关系不还升华了吗?以前那是普通母子,你俩现在……嘿嘿!」

  「那跟小C你俩今晚也赶紧『升华』一个呗!我说白铁心,你就对我的事情
这么好奇……你等会,接个电话。」

  正说着,制服警大队的吕师兄打来了电话,说他已经把我订的那一百份外卖
取了回来,而且还找人抬到了重案一组门口。我连忙跑回了一组办公室,拿了一
份汉堡套餐之后又回到了网监处,把外卖纸袋递给了大白鹤,并且觉得时机正好,
就话里有话地对大白鹤说道:「这个给你订的,就一份。我不知道你这还有小朋
友晚上加班,没有多余的——话说你也该赶紧让人家小美女回寝室休息了吧?这
大晚上的,人家还是个小实习学警你就让人陪你熬夜,身体熬坏了怎么办呢?」

  「哈哈,行行行,我知道了。」

  「好好去跟小C聊聊。我是真心希望你们俩好——我是真心希望,今后,你
们两个在一起能好。」

  「嗯,我知道了。你这一个月离开的,咋变得啰啰嗦嗦的?不用你管了!」

  「那我知道了。」我拍了拍大白鹤的肩膀,「那我就回去等着你的邮件了啊!」

  说完之后,我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叫林霜晗的萌妹子;而此刻她也正斜着眼
睛低头盯着我。虽然她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但那眼神里可根本不是一个小师妹
对于学长的崇敬,反而只有两个字:

  「碍事」。

  一直到我第二次从办公室离开,网监处的灯也没亮起来。

  等我回到一组之后,我在每个人的办公桌上都放了一个外卖餐包,又给依旧
在鉴定课办公室勤勤恳恳写着报告的小C送了一份披萨。到最后分来分去,其实
还真就多出了一份,但我是不会把这多出来的一份送给那个林霜晗的。我一边吃
着一份照烧肥牛双拼盖饭一边思考着,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拎着那份多余的双拼盖
饭下了楼,反正全局上下饭量最大的两个集体,一个就是防暴组,一个就是制服
大队,我想去看看他们那的值班警员还有谁是胃口大开想吃第二份。

  但当我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正巧看见赵嘉霖坐在一楼大厅的那张熟悉的小
书桌前,身上套着厚厚的羽绒大衣、双手捧起一个电热暖水袋捂着肚子,还时不
时端起面前的蜂蜜瓶不住地往保温水杯里填着蜂蜜。眼看着她的瓜子脸饿得稍显
蜡黄,肚子咕咕一叫,站在楼梯上的我都听得一清二楚,我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这
份双拼盖饭,咬了咬牙,然后硬着头皮厚着脸皮走到了她身边。

  「你说你这怎么也算是个美女,肚子叫起来却跟摩托车似的——我还以为特
警队的人光临呢?」我故意用言语贬损道。

  「你过来干嘛啊?有正经事么?没有的话请你离开。」赵嘉霖白了我一眼,
接着低着头看着面前平板电脑上播放的《陈情令》。

  「小的过来给伊尔根觉罗格格请个安!」我笑了笑,看着她饿得有气无力的
样子,继续乘胜追击:「你说你这都结婚了哈?新婚燕尔的,不好好在婚房里跟
你的如意郎君好好温存,偏偏就为了那点加班费、就为了抢人家总务处的工作,
来这一到晚上就冻得人骨髓都冻到抽搐的一楼大厅加班。我说格格,您何苦来哉?」

  「你到底有没有事?没有事的话赶紧……」

  赵嘉霖的「滚」字还没说出口,我便将那份双拼盖饭套餐放到了她的面前。
本来瞪得溜圆、冒着冷火的那双眼睛,瞬间有些温柔又脆弱了起来。

  「喏,给你的。反正多出来一份,你吃吧。」

  「你拿走!赶紧拿走!」没想到赵嘉霖语气一变,冷冷地对我说道,「我说
刚才怎么从楼上到楼下就一股牛油外加一股味精味呢?闻着就特恶心、特讨厌,
就跟订餐的那个人一样!我才不吃呢!你也离我远点,满嘴的辣白菜味儿!」

  话虽这么说,她的口水却从她嘴角渗了出来,而且盯住餐盒就有点挪不开的
眼神,完全出卖了她的生理本能。

  「嘿,我说,『冰格格』警官?『闻着就特恶心、特讨厌,跟订餐的那个人
一样』——你这话说得,像是你闻到过『订餐的那个人』身上啥味道一样?我怎
么不记得你曾经闻过我身上的味儿呢?我知道你们满洲女生跟蒙古女生一样,都
大胆开放,但有的话咱可不能乱说啊!更何况你都结婚了,你这么说不怕局里人
听见了误会,也真不怕你老公吃醋啊?到时候我可说不清!」

  「你再瞎说信不信我抽你?」一听我故意挑衅,赵嘉霖果然怒了,瞪着我直
接站了起身。

  恰巧这时候,外面一队警车轧着积雪开进了市局大院,紧接着重案一组的几
个同事便押送着一个里面白色衬衫只扣了一半、右侧的爪夹吊带脱了一根的文胸
罩杯明显拧着劲翻着、外面披着姜黄色毛呢大衣、头上戴着一只遮面袋的肤白高
挑的女人朝着大门走了过来,然后我便大老远看见白浩远拿着一张纸巾擦着耳际
的鲜血下了警车,估计这个被押送的女人应该就是陈春。

  这幅场景并不像是抓捕嫌疑人,到给人感觉更像是捉奸或者抢强压寨夫人。

  「抽我不抽我,您改天再说吧,我现在确实没工夫奉陪了。」我连忙对赵嘉
霖说道,然后帮她解开了塑料袋,把盖饭、泡菜以及依旧热乎的茶碗蒸放在了平
板电脑周围,「这饭反正送给你了,你吃不吃也无所谓。你讨厌我、讨厌夏雪平,
但我是从来没想着跟你为敌。可是你结婚的时候,全局上下你都给了请柬就没给
我一个人,连夏雪平你都请了,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顿外卖,就当是补
上你婚礼的红包,我给你随礼了。师姐,新婚快乐。」

  说完,我便跟着白浩远等人一起往楼上匆忙地往楼上跑去。

  当我在甲小队的后面往前赶的时候,却观察到他们每个人似乎都把这个跑起
来连乳房都要从衣领中飞出的陈春当成一只随时都可能炸开的高压锅一般。

  正常的流程本来应该是先把嫌疑人带到二楼进行照相和指纹采集,然后进行
一系列的签字和按手印,之后再带到三楼的审讯室里进行审讯,审讯完毕再为其
安排三楼或者市局大院内部的独栋羁押室进行拘留。可等我一上楼,顺着路走到
照相室之后,却见这帮人直接把陈春一个人扔到座位上,连遮面袋都没摘就直接
匆匆往外走,有几个腿脚挪腾得快的,已经跑回到一组办公室门口,呼天喊地招
呼着里面刚吃完外卖水足饭饱的人来帮忙接班。

  「怎么了这是?」我对着匆忙到处乱跑的人群问了一句,每个人都脸色难看
地瞟了我一眼,要么则是捂着嘴巴看了看我,反正都不说话,见到我之后,只是
皱着眉毛摇摇头。

  紧接着我就看见仍旧用纸巾擦着脸上的血的白浩远,对他问道:

  「脸怎么了?」

  「被挠的……」

  我朝着照相室里看了一眼,套着遮面袋的陈春却表现得十分平静,完全没有
一丝挣扎吵闹,再看看她被铐着的双手,镶钻还做了釉质彩绘的美甲上面似乎也
是干净的,感觉白浩远的伤不是她造成的。

  「我说,白师兄,这怎么了都?你们这小队怎么人人都像被黄鼠狼给崩了似
的……」

  白浩远也表情难过地低下头,闭着眼睛对我摆了摆手:「你先别问……容我
缓缓再说……」

  「沈副局长呢?」

  「酒店门口……正接受采访呢。好家伙……还来了……一帮记者……他妈的!」
白浩远依然捂着嘴巴说道,而且还有些过呼吸的倾向。

  「那行吧……我给你们每个人都买了宵夜,趁热吃吧。」

  「嗯,有心了……呕——」

  白浩远抬头看了我一眼,话刚说完,就开始捂着嘴巴干呕。

  站在他面前的我,既迷惑,又有点愤怒:我知道他可能还是对我有意见,但
我刚说完卖了外卖,他就这反应,这也有点太没礼貌了吧?

  可没等我反应,白浩远便又赶紧跑到厕所去,找了个地方就开始扶着墙准备
清胃。我抬头一看,单单男洗手间这么一会,就已经聚满了刚刚参与抓捕陈春的
所有男警员。女洗手间门口也差不多,但是刚刚参与抓捕的那些女警们大部分不
是反胃,更多的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的花容失色。

  ——嘿,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帮人参与个抓捕行动之后就集体食物中毒
了?

  结果这个时候照相室里,就出现了真空状态。根据《员警守则》,在一个存
在已经被捕嫌疑人的空间里没有警员陪同监视,属于严重过失。也多亏在这个时
候沈量才和徐远都不在、周围也没有保卫处的人,否则若是现在这种情况被人注
意到的话,整个重案一组都得受到处分。我根本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走进了照相
室。

  看着戴着面罩、不用刻意透过四敞大开的衣领就能被人把差不多36C的雪
白乳房跟朱红色的挺立乳头一览无余的陈春,我的脸上不由得一红,她这副样子
着实不雅。我索性又把她的遮面袋去了下来,只见凌乱的黑色短发下面,是一张
玲珑得如同艺术品一般的脸庞,肤白如纸、肌肤似乎吹弹可破,眉眼中的忧郁又
不乏灵动的气质恰似童话里的精灵,只是她坐在椅子上举手投足间的动作,却暴
露了她的体质着实单薄孱弱。被揭了遮面袋之后的这位着名设计师,也双眼无神
地看着我,即便是发现我在盯着她那雪白的乳房的时候,也没觉得半点冒犯、也
没表现得多么魅惑。

  我想了想,当着她的面把自己腰上的手枪拔出,推了两下保险匣之后重新别
回腰上,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了手铐的万能钥匙,给陈春的手铐打了开:「给你三
分钟,整理一下你的衣服吧,陈女士。」

  「谢谢。」陈春点点头表示谢意,用着充满温柔磁性的声音说道——很难说
如果没有那那封匿名信,我到底会不会怀疑这样一个举止优雅而又温柔内敛的三
十多岁少妇御姐是一个杀人犯;只见她又低下头心思复杂地微笑了一下,似自言
自语一般道:「呵呵,我像现在这样以来,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见我这样会脸红。」

  我抬头望了她一眼,没理会她的怪话,而是关上门走到操作台后,调整好了
相机的位置和电脑软件,准备先帮她照个照片。

  「好了么?」

  「就快了。那个……」陈春调整好了罩杯,系好了衣扣之后,抬起头对我忙
然地问道,「警察先生,请问……你们这有茶水和红枣么?单有一样也可以……」

  「要这些干什么?」我冷酷地看着她,没想到她的事情还挺多,「这里不是
茶楼。」

  「我不是那个意思,警察先生……只是你不给我这些的话,」说着,她朝着
自己的裙裤上指了指,「这里……会很尴尬,而且我的裤袜确实有点紧,站起来
照照片的,会有些难受。」

  我仔细看了一眼她手指的地方,瞬间就明白了刚刚为什么参与抓捕她的所有
人都会产生那么大的生理反应,因为我也被震悚到了;在陈春的两腿之间那里,
已经把裙裤顶起了一个「小帐篷」,目测那跟「中枢架木」的「海拔」和「口径」,
跟我的差不多有一拼;而就在我为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没办法再温柔再御姐的女人
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TS而心头震怵的时候,只见她的脸上突然越来越红,接着
双腿开始不停颤抖、嘴里也忍不住用着那极富磁性、又分明如同黄鹂般清脆甜美
的嗓音哼了起来:「嗯……啊啊……啊……不行啦——」

  只见她的娇躯开始有节奏地前后摆动,而她双腿间那枚似乎不该存在的肉棒,
居然开始有节奏地、一跳一跳地抽动了起来空气中,瞬间飘起一丝夹杂了榛仁和
石楠花气息的咸腥味。

  射过了精液之后,陈春十分难为情地看着我,在这一刻她似乎很害怕来自他
人的目光,所以很快她又情难自已地低下头。可紧接着,那根稍微疲软下来的阴
茎,居然又勃起了,而且没过多久,一股股的精液竟隔着裤袜喷了出来,但是似
乎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什么也没干,单纯只是坐在椅子上就会不间断地进行两次射精,这种生理反
应也真够吓人的,尤其对于一个应该是一直在持续摄入雌激素的跨性别者来说,
这样的现象,除了猎奇,更多的是让人觉得汗毛竖立。

  「你想要红枣或者茶水干嘛?是……为了止住……这个?」我试探着问道。

  陈春脸色通红地冲我连连点头。我正说话间,她的第三股精液又开始井喷而
出。这个时候我也有点着急了,因为毕竟此刻就我一个人跟她共处一室,若是被
来人看见我正面对着一个身材不错、面容姣好的跨性别者机械式地连续射精却无
动于衷,恐怕全局上下第二天不仅会开始怀疑我的性取向,还会怀疑我是不是趁
着其他人不在、对犯罪嫌疑人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后者搞不好,可能会让我
彻底告别警察这一行。

  于是我蹲了下来,在操作台的抽屉里一通乱翻,别说,还真翻出来了一大袋
子红枣焦糖夹核桃仁。

  我连忙撕开袋子,抓了一把小包装的红枣放在陈春所坐着的审讯椅前的桌板
上。她见了,立刻睁大了眼睛,发疯似的用牙撕咬开小包装,摘了核桃仁随手往
桌板上一丢,连吃了五颗干枣。令我觉得神奇的是,当她吃到第三颗的时候,她
双腿之间的小帐篷开始逐渐矮了下去,把裤裆撑得鼓鼓的阴茎稍稍软了下来,最
后当她吃完第五颗,从裤袜布面上,只涌出两滴半透明的液体后,一切的反常生
理现象便都停止了。

  咽下枣干的陈春大口大口深呼吸着,脸上的潮红色也迅速地消退了,她忍不
住连忙痛骂了一句:

  「奶奶的,真是够了……上次这样的时候,差一点就休克……」

  我的天,射精射到濒临休克,那该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只听陈春继续发着牢骚:「刚被你们这帮条子生生从娘们儿身上拔下来,现
在又在你面前这样犯了瘾……要不是他妈的十几岁时候不懂事……小爷这辈子的
脸都丢尽了!」

  骂完了以后,她又忍不住掀开裙子摸了摸裤袜的裆部,然后便抓了一手的黏
腻,皱着眉头无处安放。

  我忍了忍心中的不适,从裤兜里掏出一包面巾纸丢给了她:「你擦擦吧,大
冬天的,湿着裤裆可不舒服。」

  陈春灰着脸低着头接过了那包面巾纸,先把自己的手擦了一遍,然后又把手
探进裙摆下,在裤袜的裆面上擦了一遍,接着就是把手伸进裤裆里,她紧了紧眉
头,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故意把那根粉扑扑的阴茎从裤子里翻了出来,当着我的
面用纸巾擦拭着上面的白污。擦了一会儿之后,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略带轻蔑地
笑了笑:「你倒是没什么反应哈?」

  「我该有什么反应么?」我盯着陈春的眼睛问道。

  「哼,你从刚才到现在也没跟外面那帮野蛮条子一样,又是大呼小叫、又是
捂着嘴巴想吐;你也不像一般的男生,刚见了我现在这副皮囊,就流口水,等看
到了我的『真实情况』就开始皱眉头。你挺有定力的哈?」陈春却是拿着一副话
家常一般的语气对我说道,说完了之后便把那已经瘫软的阴茎放回了裤袜里。

  可或许她被人整容得确实很令人赏心悦目,又因为我之前既被这种TS类型
的人士口交过、以胸贴面过、还看过那两位前后贯通了性瘾药瘾同时缠身的申萌,
除此之外还看过艾立威被他那个日本情人雪集进行了肛交,或者更确切地说,应
该叫做「鸡奸」,经过了这一大堆可怕场景洗礼,我的心理承受能力确实有了一
个质的飞跃。

  我一边把垃圾桶摆到她身旁,一边说道:「你或许是个不错的时装设计师,
但你眼神似乎不太好——我刚才可没去参与对你的抓捕。何况我还去过一个地方,
那里面的TS可多着呢。大凡见过一次,就不觉得怎样了。」

  「你说的是哪个地方?」她把那些沾了自己蛋白质的废纸团一股脑拨到垃圾
桶里之后,主动举起了双手,还醺红着脸颊、眯起双目,对我抛了个媚眼问道—
—不过仔细闻闻,她的身上确实有股很浓烈的酒气。

  「『喜无岸』。」说完之后,我迎着她的柔媚眼波,直接把手铐重新扣在了
她的手腕上。

  「喜-无-岸……呵呵……」陈春立刻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后醉眼朦胧地
说道,「好久之前我还没设计衣服的时候,我还在里面待过一两年呢,呵呵……」

  「是么?哼……」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但我旋即回想起来,两个多月以
前,在那个「花姐」和「阿若」于「喜无岸」的枪战中被击毙后,我看到的他们
两个人的真实资料、以及那个名义上「喜无岸」的负责人顾老板在审讯中交代的
事情,我立刻全身都像过了电一样;我转头看着陈春,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自
己稍稍有点亢奋和不安的情绪对她问道:「你以前在『喜无岸』做什么?也做领
班?」

  「嗯……哈哈哈,你是去过的!去过『喜无岸』之后的直男,也开始改变口
味了,对吧?」陈春红着脸冲我微笑着,悄声问道,「我说警察先生,你对我这
么彬彬有礼、又问我这些事情,你是不是想要泡我呀?」

  「不至于,陈女士。我只是觉得那里的TS领班们,有很多穿着旗袍的样子
很漂亮而已,对您也一样。对了,华玥你认识么?」

  我问话时,陈春还沉浸酒气上头之中,但当她再次跟我四目相对之后,脸色
立刻变得比她原本的肤色还要更白,豆大的汗珠也立刻从她的脑门上冒了出来,
并从她的体内带出了大部分酒精:「呼……你问这个干什么?」

  「随便聊聊。」发觉她有所警惕之后,我也不再继续提这个话题,等着之后
再找机会,「站起来吧。照照相。」

  差不多这个时候,胡佳期也领着一帮警员走进了照相室:「秋岩,不好意思
来晚了,刚去看看你白师兄……你这边怎么样?她还老实么?」

  「还行,我让她捯饬了一下,要不然省着被人说咱们一组的警员趁着抓捕任
务对嫌疑犯进行性骚扰。」

  「性骚扰他?」胡佳期走到陈春面前,上下迅速打量了一下陈春,不屑地说
道:「那口味得多重啊?」接着又对陈春说道:「以前看时尚杂志的时候就不太
喜欢你,你知道么?同样款式的东西,人家蜷川实花和山本耀司卖多少钱、你卖
多少钱?你以为你真跟人家一个水平,就把自己衣服卖那么贵?」

  「那是因为你不懂得欣赏。真正会欣赏的,不在乎那点钱,但是价格对我来
说反倒是一种认可……」

  「呵呵,真不愧是『时装界的郭敬明』!」胡佳期摇了摇头,坐到了一边。

  陈春倨傲地瞟了一眼胡佳期,没有任何的回应,却转过头警觉地看着我:
「警察先生,你叫『秋岩』?——何秋岩?」

  「是我。」我丝毫没有回避,「我就是那个捣毁了『喜无岸』的市警察局前
风纪处处长何秋岩——先请你站好,站到身高测量线前面,等照完了照片,去了
审讯室,咱们在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说完,我对着陈春面无表情的脸按下了
快门。

  「我跟你无怨也无仇,」在照完正面照之后,陈春自动侧过身,的确很是不
卑不亢地说道,「因为我不打算跟你聊这些。」

  我和陈春这边唇枪舌剑得激烈,照相室里所有其他人却都听得云里雾里。不
过一个警察和一个嫌疑犯的对话如果到了相互试探的地步,那么接下来我再亲自
参与审讯的话,这个审讯基本会宣告失败,我也很清楚这一点。实际上,陈春能
叫出我的名字、知道我是谁之后,审讯的胜算便一下子失去了差不多八成,因为
她很可能会利用我对「喜无岸」的好奇,在罗佳蔓这件事上的交代进行混淆和诡
辩。

  「你不打算聊,我也能查到。」于是,我稍稍放下单反相机,对陈春故意进
行侧面心理施压,「你应该本来不叫『陈春』,这应该是个假名字对吧?听你的
口音,好像还是R省人;你刚才说漏了嘴,说你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因故才去了『
喜无岸』,在『喜无岸』做领班的跨性别者,清一色是有前科、被通缉的罪犯,
都是不知道怎么样就被人抓住、连刑警都做不到,然后又被逼着一边吃着雌激素
一边吃着『生死果』,再慢慢被调教得取向模糊、气质也比女人还女人。你的资
料上说你今年马上圣诞节就到三十四岁,我就按照这个线索找——找找十几年前
R省的通缉令,我就不信找不到你的过去。」

  说完,我又对着陈春的侧脸按下了快门,照完照相之后,我又连忙对着胡佳
期轻轻点了一下头。

  「呵呵,警察先生,你就这么自信?你要是觉得你找得到,你就去找吧。」
陈春眯着眼睛冲我微笑着,深吸了一口气,斜着扬起尖细的下巴,「反正今天我
是因为罗佳蔓的事情被你们抓来的,要么就跟我聊罗佳蔓的事情,要么,就别妄
想我会开口。」

  胡佳期早就会意,她见陈春话音一落,拨弄了两下头发,站起身说道:「所
以你这是承认了,罗佳蔓是你杀的,对吧?」

  「正像这位何秋岩警官说的,」陈春凝视着胡佳期,「先让我跟你们去你们
的审讯室再说吧,我在这跟你们就这么聊,你们没做笔录不也是白问么?在审讯
室里,咱们再把一切细细道来。」

  「胡师姐,带她去吧。您在找个师兄一起审她。」我对胡佳期说道。

  「嗯。估计小许那边也该回来了,秋岩,你自己顾好局面。」旋即,胡佳期
和其他人便把陈春带上了三楼。

  果然,胡佳期这边刚离开照相室,但听得一楼大厅里又变得乱哄哄的。我立
刻开拔跑到楼梯口处。这一拨之所以更热闹,是因为似乎就在我处理陈春这边的
事情的时候,市局大院门口聚集了一大堆记者,还没等押送林梦萌的车子开到门
口,那些端着相机和录音笔的记者们,已经把大院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接连闪
烁的闪光灯简直把警局楼下照得比白天还要亮;

  许常诺那边也不止带回来林梦萌一个,押送着林梦萌的车子还没开到附近,
一组的其他同事就两两摁着一个,匆忙而一言不发地走回局里,看样子似乎是因
为周围一时拥挤车子实在开不进来所以先停到了警局附近。而那些被铐着的男男
女女,大部分都是染了怪异配色的头发、或者有意在警察面前摆出一副没精打采
五脊六兽模样,一看就知道必然是本市的黑道成员,总共带回了十五个。也不知
道里面会不会有人,是跟张霁隆认识的。

  当车子开进院内的时候,值班的那十几个制服员警根本拦不住浩浩荡荡、人
数似乎赛过之前来市局门口和民总医院找夏雪平示威的游行队伍的记者们,一齐
往院子里涌,同时原本回到对面寝室区休息的那些制服警,也都不得不套上警服
和棉大衣,拎着警棍、口中含着塑料哨前来维持秩序;最后没办法,他们只好连
忙跑到警局楼门口,手拉着手把这帮狗仔挡在楼外。

  「我的天……是谁把记者叫来的?」制服大队谢副队长在门口推搡着几个试
图往楼里抢进来以便找更好拍摄机位的记者的时候,大老远看到了站在楼梯台阶
上的我,他立刻咬着牙愤怒地连忙跑了过来,有些不满地对我问道。

  「您问我,我也不知道该问谁。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

  「你们重案一组真是够可以的,抓个人非得搞得鸡飞狗跳、满城风雨才算罢
了!你们一组年轻人多,可我们岁数大,经不起这么折腾知道吗?」睡眼惺忪的
谢副队长对我发表着嘲讽意味十足的不满,我看着他也只能满带歉意地笑笑,尽
管我不知道是谁叫来的记者,但他们确实是冲着林梦萌的被抓聚过来的。

  许常诺的车子用着蜗牛的速度,终于开到了大楼门口,不过首先从车上下来
的不是负责开车的许常诺,也不是负责押送林梦萌的两个师姐,而是坐在副驾驶
上,做出一副立于危墙之下我自岿然不动状的沈量才。事后我再跟白浩远和许常
诺开总结会复盘的时候,许常诺只是说半路上接到了沈量才,而我和白浩远却怎
么都没弄明白,原本留在汉斯酒店接受那一群媒体采访的沈副局是怎么驾着筋斗
云闪现到市局附近让许常诺接到自己的。唯一的可能是,在采访结束之后,沈量
才让自己那几个保卫处的跟班给自己送到了市局附近那条东西主干道之后,派了
其他所有人去找胡敬鲂去进行汇报,自己一个人准备溜达回来,毕竟胡敬鲂收到
了那封匿名信之后,从从情绪到心理恐怕都不会好受。

  「广大的记者朋友们,辛苦各位在冰天雪地中久候!但是还望各位配合一下,
请不要影响我们正常的办案工作。」沈量才微笑着腆着肚子,给那双胖乎乎的肥
手戴好了黑色皮革手套,踱着方步走到了三十多台镁光灯前,一脸神气地看着眼
前众人:「我是F市警察局的副局长沈量才,你们如果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向我提
问,本人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副队长生无可恋地望着门口,又转过头不屑地看了看我,抬腿奔到了大楼
门口继续去阻拦那些不断想要往前簇拥的记者们。

  趁着沈量才走到记者们的中间,许常诺迅速地带人从警车上前呼后抢,把头
上蒙着一件棉质运动帽衫的林梦萌准备押送入大楼。没想到刚上台阶走到楼门口,
林梦萌竟连连摇晃着脑袋,不停地挣扎着身体,很刻意地自己将蒙在头上的运动
帽衫甩掉落到地上。

  随着林梦萌的一挣,在她右侧压着她右臂的冯师姐冷不防地被她用肩膀撞到
了下巴,冯师姐原本就是刚睡下就被打电话叫来加班的,被她这么一撞,立刻火
冒三丈地冲着林梦萌吼了一嗓子:「你干什么!就不能老实点儿?」

  「被遮住脸就叫老实?哼!姑奶奶都已经被你们抓了,反正这辈子想翻盘也
够呛,干嘛还要遮住脸!姑奶奶见不得人是怎的?」林梦萌的样子十分的歇斯底
里,此刻她脸上的昂贵的散发着果香的白粉底和深紫色眼影、以及酒红色唇彩几
乎混成了一堆,而她本人又是天然咖啡色的肌肤,把满脸乱七八糟的颜色放大了
看,确是一个个「狼狈」二字,整个人的状态歇斯底里得很。

  媒体手中的镜头自然不会错过这样尴尬丑陋的劲爆点,于是一时间本来集中
在沈量才身上的机位,又全都转向聚焦到了林梦萌的脸上。结果镜头焦点一转,
沈副局长也跟着回过头,至少在我看来是一张臭到让人心里冒冷汗的脸,我都有
点害怕沈量才会不会突然从后屁股那里掏出自己的手枪当众直接毙了林梦萌。

  「赶紧把她带上去!让这么个疯娘们儿在这唱戏现眼干什么!」沈量才对着
许常诺和其他的警员们大吼道,那个声音简直像是两门大炮同时炸膛,就连本来
还在撒泼的林梦萌也一下子噤了声。沈量才吸了两口冷空气,看着面前相机后头
那一双双目傻瞪得圆溜溜的眼睛,握着拳头捂着嘴咳嗽了一声,然后整了整衣领
面对着镜头和镁光灯义正言辞:「杀了人还如此理直气壮,还如此敢在警察局这
样匡扶正义的地方肆意喧哗,当真可恶!众所周知,这位林梦萌女士,与南港的
某些会党份子交往密切,其在内地经商期间屡次藐视警检法人员、屡次藐视公职
人员、屡次藐视政府!就在刚刚进行抓捕的时候,她和她的那些交往甚密的朋友,
公然抗法,出手对抗、殴打警员——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政府的管束吗?难道
不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吗?在此,我仅代表我们Y省F市警察局表态:像林梦萌
这样对社会毒害已久的人员,我们F市警方不管其背景是什么、背后是谁,只要
是犯了国法,我们一定会将其绳之以法!」

  许常诺等人可不敢再多驻留去听沈量才的高谈阔论,连忙手上用了蛮力,拽
着林梦萌就往里走,身旁的那两个女警也同样用了蛮力,连推带摁,把着她的肩
膀往楼里押。等许常诺这边把林梦萌在审讯室里安排好之后,胡佳期那边派人通
报,陈春已经招了:她对自己杀了罗佳蔓的事实供认不讳,只是整个口供,听起
来有些莫名其妙。

  我连忙跑到陈春那间审讯室里,隔着反光玻璃,给自己收拾得差不多的白浩
远揉着太阳穴对着镜子另一边的胡佳期与陈春发愁。「撞了鬼了。」白浩远极度
疲惫地看了我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

  「怎么了?」

  「我不知道这个『二倚子』是在下毒杀罗佳蔓的那一刻,跟郑耀祖、成晓非
合体了,还是罗佳蔓会分身、有克隆人在她身边?」白浩远闭起了眼睛,狠狠地
揉着太阳穴。

  「她也说完全是自己一个人杀的,完全没别人在场?」我疑惑又气馁地看着
白浩远。

  「对——而且就像你推测的,她说,自己也是先看到罗佳蔓自己往酒里下毒,
毒死了鱼缸里的鱼之后,罗佳蔓自己跑到了一楼的房间里接了个电话;趁这个机
会,她调换了自己和罗佳蔓的杯子。再之后,罗佳蔓又回到房间里,结果迅速毒
发,自己跌到了床上……整个过程,又跟成晓非的遗书,还有郑耀祖临死前的口
供有很多相同之处。」

  我的头也跟着大了起来。我看了看审讯室里的陈春,此刻面对陈春的真诚悔
过,负责审讯的胡佳期似乎也有些无语。

  「那她就没说,自己为什么要杀罗佳蔓么?」

  「呵呵,她就说自己给罗佳蔓威胁了,但是佳琪问她被怎么威胁、威胁什么
了,她怎么都不肯开口。」白浩远一睁眼,忍着想吐的感觉,强行开了个恶趣味
的玩笑:「呵呵,搞不好,罗佳蔓是要跟外人公布这家伙是个变性人的事情吧?」

  「我看不像,至少我觉得她对她自己是跨性别者的的事情没这么忌讳。」我
摇了摇头,顺着白浩远的思路想了下去,「不过我听她自己说的,你们去抓她的
时候,她正跟一个女生上床呢,对吧?」

  「……我说秋岩,我确实是一直对你都有点合不来,但你就非得在我刚把胃
里的难受劲压下去之后马上提刚才那噩梦般的画面?」白浩远痛苦地看着我,
「是一男一女……『三明治』你应该懂什么意思吧?我知道你跟网监处那个我本
家的、还有鉴定课那个筋肉疯丫头关系不一般。」

  我点点头,看了一眼陈春之后瞬间明白了,接着对他说道:「你信我,我在
你『立威哥』经常出入的那家同性恋酒吧里偷看到的,恶心程度不比陈春这个茬
——你要知道,尤其是在你们几个替他和夏雪平在全局发喜糖之后……」

  「行啦,我明白你要是说啥——都是报应,我他妈也真是活该今天看到那些
东西……真是必然要长针眼了!估计这事儿过去了,回家之后睡觉做梦、搁梦里
都得吐!」

  我看着白浩远,听他这么一说,脸上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两下,心里可别提
多解气,所以我又故意问了一句:「欸,你觉得,罗佳蔓那么放荡一人,会不会
被她也上过啊?毕竟她这样看起来,身材也挺性感的哈?女孩不是更容易对女孩
产生性冲动么,何况这又是个带个棍儿的女孩……」

  「欸我的天,何秋岩你是我哥行吗?哥,咱不提这事了……」

  「哈哈,至于这么大刺激么?我就随口这么一问。」

  白浩远捂着嘴巴,喉咙蠕动了好一阵,才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觉得够呛—
—刚才我问了几个女的,还有王姐,我把这人妖给她们讲了……她们几个没一个
不是说,被人妖上了的话,一般情况下也会有心理阴影,除非是被灌得特别醉—
—这种心理阴影,可不亚于强奸。」

  「强奸……么?」听了白浩远的话,我若有所思。白浩远随即似乎在咂摸着
跟我说的这番话。我沉默了片刻,又对白浩远问道:「对了,你之前说要跟我聊
聊那最后一个空格的事情,你有啥想法么?」

  「在我看到这封匿名信之后,看到了那些名字和那条横线之后,我其实有一
个想法,只是从接手这个案子到现在所搜集到的一切资料来看,根本没办法从中
拿到一个切实的证据。」

  「唉,又是证据,你真不愧是夏雪平的手下。」我无奈又嫌弃地看了看白浩
远,「你先说说你的想法吧。都这个时候了,还什么证据不证据的?如果单纯耗
在找证据这件事上,罗佳蔓就真成了被不同的五个人毒死五次了。」

  「行,那我就天马行空、放飞自我一次了。」白浩远想了想,回过身在办公
桌上找出了一支钢笔一张白纸,照着匿名信重新誊写了一遍那四个名字和一个空
格:「信上是这么写的,对吧?」

  「嗯。」

  接着,他又在这行字的下面,另写了三行,每行也都是四个数字,后面带一
个空格。

  「明白了吗?」白浩远写完这些,抬起头看着我。

  「这不应该是数学题么?——『1、1、2、3』,这个后面应该填『5』,
『1、2、2、4』,这个后面应该填『8』,『2、3、5、7』,这个是素
数表,应该是填……」话说到这,我立刻顿悟,「你是说,这个写匿名信的人,
也在给我们出这样的数学题?」

  「我觉得是这个意思,要不然他检举揭发的时候,还故意弄出一个咱们猜不
出来的东西是为了什么?一般这么干的,莫不是不敢直接揭发、受到过什么威胁,
就是自己心理上有坎,但是又不能不揭露,要不然可能对不起自己良心或者死去
的人,所以一般这种情况下,谜底的线索其实就在谜面里。」说着,白浩远便在
那张白纸下面开始罗列出每个人的名字:「来,咱们也做个数字归纳法——先说
说成晓非,对于这家伙,现在咱们的已知条件是,首先他应该跟罗佳蔓发生过肉
体关系……」

  「那个纯情的家伙,还认为自己跟罗佳蔓是情侣。」

  「不错。其次,他自杀了,对吧。」

  「一个市长的衙内,因为一个『情』字,杀了人,然后自杀。」

  白浩远抬起头,对我问道:「你不觉得奇怪么?如果这个成晓非真这么纯情
的话,为什么不在杀了罗佳蔓的当场自己也喝下毒药自杀殉情呢?为什么偏偏要
等到几天之后在另一个地方自尽?」

  「我也觉得有问题,但……」

  「别急,这些暂时是咱们对于成晓非的已知条件;咱们再来看看郑耀祖——
首先,也是自杀,也是跟罗佳蔓发生过肉体关系,而且他俩是正经八本的『婚外
情』……」——呵呵,「正经八本的『婚外情』」,这话说完之后白浩远自己都
不由得跟刚被人喂了口屎一般用舌头艰难地顶了下上颚,反着胃口吐了口气。他
调整了一下呼吸,接着说道:「然后他临死之前——你记得他临死之前说的话吧?」

  「对,好像是在说什么,有谁在逼他的意思,而且好像又说了一些关于是自
己有什么把柄在罗佳蔓的手里?他说得很晦涩,但大概意思在。」

  「对喽,那么他的已知条件,就比成晓非多一个。」白浩远说完,扣上了笔
帽,站起身走到反光玻璃前的对讲麦,忐忑又充满笃定地看着我,「现在咱们来
做个实验,看看把眼前这个『二倚子』放在成晓非和郑耀祖的已知条件里,会发
生什么。」接着他打开了对讲麦,对着审讯室里面戴着蓝牙耳机的胡佳期说道:
「亲爱的,你问他一下,罗佳蔓跟他,是不是有过性方面或者情感方面的纠葛。」

  胡佳期按着耳机,抬起了头,咽了口唾沫眨了眨眼后开口问道:「我看你给
她设计的那些衣服,无论是端庄的还是暴露的,竟然都那么的合身——尤其是她
上《FHM男人帮》杂志的时候,拍的那组性感照片,除了P图的作用之外,你
的那套衣服几乎把她身上所有的优势都展现了出来而恰当地把她身上所有缺点都
隐藏了起来。我没记错的话,英国的设计师卡尔文说过,最完美的衣服,就是设
计师对模特的性欲和爱情,无论同性还是异性。陈大设计师,罗佳蔓小姐对于你
来说,该不会除了单纯的模特和设计师的合作关系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关系吧?」

  陈春看着胡佳期,愤怒地撇了撇嘴,接着又有些失落地靠在椅背上低下了头,
看着面前的窗子外面,竟然有些泪光在闪烁:「是的,我爱她……我曾经用过一
种十分粗暴的方式,占有了她……她可真是个婊子!——一个令人可爱又可怜的
骚婊子……其实我每次跟她上床的时候,都看得出来,她心里是在完全的拒绝,
但每一次之后她又忍不住地往我的怀里靠……那个傻瓜哟!她常常往不同的男人
怀里钻,但实际上,包括我在内,全都没办法给她一个最温暖的拥抱……呵!」

  「果不其然……」白浩远看着眼泪欲落的陈春,自信地打了个响指。

  而胡佳期就像是跟白浩远有心电感应一般,看着陈春,把声音放得柔和了一
些,继续问道:「那你杀了她,你又是这么的爱她。你有没有想过,跟她同去?」

  「想过……」陈春叹了口气,「我看到电视上的新闻了。那个小孩和那个老
男人,都为她死了。姓郑的那个油腻老男人是怎么回事,我到现在也没想通,呵
呵,我也不想去想了,我恶心他——在佳蔓组的一个局上,我见过他,趁着酒劲,
他摸过我的屁股和大腿,哈哈,我就故意等着看他最后指导我怎么回事了,会是
什么反应;哼,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老男人在摸着我的鸡巴,全身冒冷汗的样子!
还是个影帝呢!但是那个小男孩……他比我有勇气,人不是他杀的,他偏要自己
揽下来,他也是真爱着佳蔓吧……我也想跟佳蔓一起死,唉,但是,我做不到。」

  「你没勇气么?」

  陈春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了看胡佳期,「呼……你就这么理解吧。有些事,
我真的不能跟你们说。」

  「又是这句话……」我无奈又轻蔑地看着陈春,突然脑子里一道光芒闪过,
「对啦,我也跟着忙叨得差点忘了:陈春刚刚差点说走嘴——她大概十几岁不到
二十岁的时候,似乎在她老家杀过人。罗佳蔓还不会是知道了这个事情吧?」

  白浩远连忙又打开了对讲麦,刚准备对胡佳期说些什么,突然审讯室的门被
打开了。

  「对于这个陈春的审讯先停下吧,告诉里面的胡佳期和章琰先去休息会。」
沈量才不容商量地说道。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黑色立领毛呢大衣的人,我仔
细一看他们每个人的脸,我突然觉得似乎在哪见过,但肯定不是在局里,也不是
在省厅。

  「沈副局长,怎么了?」白浩远问道。

  「先别多问了,现在遇到点事……你们俩直接跟我来。」沈量才此刻的脸色
可远不如刚刚在媒体闪光灯下那么明耀,当他出门的时候,也忍不住厌恶地瞟了
好几眼那些面孔略生的黑色立领毛呢们,并立刻招呼身边的保卫处警员跟着这些
人一起进了审讯室。白浩远一看这架势,赶忙叫停了胡佳期的审讯,搞得胡佳期
也是一头雾水,但我和白浩远都来不及解释,便被走廊里的沈量才催促着跟在他
身后。

  「哦,原来何代组长也在值班呢!」

  我跟着沈量才和白浩远刚进副局长办公室,还没来得及转身的时候,便听见
办公室里有人对我打招呼。

  那人竟是萧叡龄,而当我一转身,他已经略过了沈量才和白浩远,直接对我
伸出了手。

  「你好,萧处长。」我这下才想起来,刚刚站在审讯室门口的那几个,全都
是萧叡龄手下的检察官们。「这位想必是罗佳蔓命案的负责人,白浩远警官吧?
幸会。」

  「萧公子竟然也认识我这么个小警察么?」

  「哈,在F市内,所有市级单位有一定头衔的公职人员我其实都认识,只是
我们之前没见过面而已。」

  萧叡龄跟白浩远打招呼的时候,我却在想:审讯陈春审到一半,这个身为检
察院侦查监督处的萧处长来了,而且那些检察官还直接进了我们市局的审讯室,
那么八成他们是想要对陈春有所企图。对于他们想要干什么,我突然非常不安。

  「萧处长跟咱们秋岩认识?」沈量才对萧叡龄和我问道,此时的沈量才依旧
黑着脸。

  「没错,在白京华先生的酒庄上,我跟何代组长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正好是
白京华先生为爱女办婚礼的时候。」萧叡龄看着我,面带着看起来温柔又憨厚的
微笑。今天他还换了副四四方方的黑框眼镜,本来就长得酷似一只熊猫的他,如
此一笑起来,活像XXXL号的江户川柯南或者旺仔牛奶的cosplay。

  他不提白京华的酒庄倒是还好,一提起来我便回想起在酒庄的时候,这家伙
把白京华生生逼得全身发抖、汗如雨下的样子;出于良心和正义感,我对他的话
术与手段的确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同时他在那时候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让我从
心脏到胃里都觉得十分的生理不适,原本跟他握在一起的手,也立刻变得有些僵
硬了起来。

  「你还认识白京华?」而当听到「白京华」这个名字的时候,沈量才的眼睛
突然变得雪亮,全身上下每一处细胞都变得难以掩饰地亢奋了起来,他连连拍了
拍我的后背,眉毛和嘴角形成了一个对称而距离颇远的小括号:「可以啊!平时
不见夏雪平跟谁保持人脉,你却还认识这么个富翁!」

  「不是的,其实当时我是被张……」

  沈量才这突如其来的态度变化,让我觉得受宠若惊,又有些尴尬,我立刻转
头对他解释着;可话未说完,却被萧叡龄打断了:「沈副局长,这些闲话家常的
事情,有机会咱们慢慢聊。我这边还有些着急,先谈谈正事可以么?」

  沈量才咬了咬牙,用鼻子吸了吸气:「行,那坐下谈吧。」

  「不坐了,我们市检这边着急得很。」萧叡龄依旧有些憨态可掬地笑了笑,
「呵呵,我们必须马上把陈春带走。」

  「带走?」

  ——我和白浩远都傻了,虽然我心里稍稍有那么一点心理准备。

  「检察院难道也对罗佳蔓的案子感兴趣?」我追问道。

  「何代组长误会了,罗佳蔓这个案子是你们警察局的,术业有专攻,谋杀案
我们检方办不了。」萧叡龄收起了笑容,正色起来,且用着一套命令的口吻道,
「但是,我们依旧必须马上把陈春带走,而且,你们警方必须马上释放陈春。」

  「释放?哈!」白浩远一开口就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我刚还想说,既然你
们检方对这个杀人案没兴趣,那还是按照正常的司法程序等我们审讯完了再把人
移交给你们,结果您现在却说『释放』?我们市局的弟兄们费劲巴力、连调查带
侦查,好不容易抓了的人,你说『释放』就『释放』!萧公子,您开什么玩笑?」

  「呵呵,」萧叡龄笑了两声,但他的表情依旧是严肃的,「刚才我已经跟沈
副局长说明了,白警官和何代组长可能还不知道,你们抓的这位陈设计师,其实
是我们侦查监督处的一个线人——我们市检侦查监督处,正在进行一个针对我市
一名高官的贪腐案件,很可能还涉及出卖国家资源的情况,这个案子是由中央最
高检察院授权和指派的。陈春跟这个案子中的某位重要人物关联颇深,我希望你
们市局可以配合。」

  「嗬,说得跟真的似的!少拿中央最高检吓唬人!你们说她是你们的线人就
是了么……」白浩远激动得一些歇斯底里。这个可以理解,我参与这个案子才几
天,就觉得已经烧脑得很,而这将近快一个月的时间,白浩远他们这些人每天都
在这个案子上面煎熬着,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准备给自己辛辛苦苦逮捕到的
嫌疑犯发一张免死牌,换做任何人都会炸毛。

  「白师兄,你先冷静一下,」不过听着萧叡龄讲话时候的态度,我倒是不觉
得他在跟我们编故事,「萧处长,我能问一句,你们检察院现在正在调查谁么?」

  站在一旁、一反常态一言不发的沈量才,听我这么一问,也竖起了了耳朵。

  「呵呵,我们无法插手重案一组的杀人案,何代组长却想知道我们检察院的
案子呢?」萧叡龄笑着转过头看着我,却一下子给我扣了个大帽子。

  「您别误会,我就是想问问,毕竟陈春对于罗佳蔓一案非同小可。」

  「哈哈!何代组长别紧张,我也只是开个玩笑。」萧叡龄闭上眼睛想了想,
又笑着睁开眼,「其实告诉你们警方的同仁也无妨,因为这个人跟罗佳蔓被杀一
案也有些许的关系。」

  「啥?」

  「——我们正在调查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咱们F市的市长成山。」

  「成、成山?」沈量才立刻结巴,「萧公子,成山市长怎么可能贪污呢?还
出卖国家资源?这……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吧?他在F市的政绩,上到省里
和中央联合政府,下到F市的老百姓,中到咱们这些公务员们,可都是有目共睹
的!不信您去问问令尊萧委员长……」

  「沈副局长好像在混淆一件事:」萧叡龄脸上依旧挂着笑,但当他转头看向
沈量才的时候,眼神里的寒气简直赛过办公室窗户外面那屋檐上的几樽冰棱墩,
「家父跟成市长的私交确实不错,但我父亲是我父亲、我是我,何况家父与那个
人的交往也是『君子之交』,在公义、国家利益方面,家父和我都是不含糊的。
我们检察院掌握了很多关于成山贪污、渎职的犯罪证据——我们对于罗佳蔓小姐
的死因毫不知情,但是据我个人的观察和推测,罗佳蔓之死之所以会有成山的儿
子成晓非参与、随后成晓非又畏罪自杀,恐怕,这跟成山的贪污渎职、出卖国家
利益不无关系。」

  我瞬间心念一动:「萧处长,你是说陈春跟成山市长、或者跟成晓非有一定
的人际关系对么?」——但刚刚在照相室里,陈春分明说过自己只见过一次成晓
非。

  萧叡龄看了看我,又只是笑了笑:「我刚刚说的是,陈春与这个案子中某个
重要人物关联颇深,但我并没指向成山。实际上也不是成山或者成晓非,但具体
是谁,实在抱歉,这件事涉及我们目前调查的关键部分,我没办法告诉你们。」

  「那你这就是『薛定谔的线人』!线人这东西,不是正式工作或者聘用关系,
一般情况下必然不会有任何文书证明,你红口白牙就说他是线人,那我还说他是
我们的线人呢!」——我很理解白浩远的愤怒,但是他的辩驳听起来确实有些胡
搅蛮缠;但我见过萧叡龄应对胡搅蛮缠时候的镇定自若,我知道这个男人的可怕,
这样下去可不行。

  我赶忙伸手拦了白浩远一下,抢过话柄说道:「先谢谢萧处长可以介绍大致
情况。不过既然是这样,您手里应该有相关文件吧?」

  沈量才这时候又连忙躲得远远的,跑到了自己座位后面假装看着自己写的那
幅毛笔字。

  萧叡龄侧目看了一下沈量才,接着从他的办公桌上拿起了一份牛皮纸档案袋
地给了我:「过目吧。」

  打开袋子一看,里面一共三张纸:确实有一张中央最高检察院下发的要求Y
省各级地方部门配合市检察院工作的公函,另外两张,则是Y省检察厅、F市检
察院和省警察厅的联合公文,上面指明道姓地要求「F市警察局释放嫌疑人陈春
(女)、暂不追究其任何刑事责任」,并且标明「如果发生任何涉嫌危害公共安
全、触犯法律法规的事件,全权由F市检察院承担」,上面还有胡敬鲂的签名和
盖章。

  ——看到这些十分官方正规的东西,我不仅没有被说服,而且在觉得有些诡
异的同时真心气不打一处来:胡敬鲂既然在这个公文上面进行了签字和盖章,那
么则说明他从最开始就知道陈春是涉嫌杀了罗佳蔓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他在最
开始不通知重案一组或者市局呢?而且为什么在郑耀祖自杀之后,还要来到重案
一组故意摆出那种下了强令却盼着看笑话的「扒皮掌柜」的态度?何况这个公函,
来得也太「及时」了。

  要求多少多少天之内必须抓到人的是他,现在要求放人且不追究任何刑事责
任的也是他,这样的做法在我这里万万说不过去,尽管我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二
级警员,还是个靠着走运才当上二级警员的小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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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風雨裡的罌粟花】(4.11-7.12)【作者:銀鉤鐵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