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江山如此多娇】【全+26】作者: 泥人

zxc8888 2009-12-24 10:49

                第六章

  从魏柔的肩头望过去,四个乞丐已经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脸色灰黑,显然
是中毒身亡了,就像那几个被我刺伤的凶徒一模一样。

  一把砍刀就断在兰月儿的脚前,鲜血浸湿了她的雪白绣鞋。眼前的一切既血
腥又离奇,让这个为了心上人不惜牺牲自己性命的天真少女也变得茫然失措起来。

  周围几乎所有的人都一样茫然和恐惧,望著满地的死尸,就算心智再坚强的
人也都把头别了过去,不敢看这人间修罗场。

  躲在人群中的风大虾也是一脸迷惘,甚至忘了他手中尚掐著半截竹竿,而竹
竿的另一半正插在一个乞丐的胸口。

  只是他惊诧的该是——谁打出石子点了那四个凶徒的穴道,让那半截竹竿毫
无悬念地刺进其中一人的心脏?又让其馀凶徒不得不咽下嘴里的毒药,自杀身亡?

  “别找了,那…不是雨儿。”我只远远望到了那素衣少女隐入缨子胡同的最
後一道身影,那惊鸿丽影速度之快绝非解雨所能达到,想来该是唐三藏了。

  “倘若真的是雨儿就好了。”一缕惆怅伴著相思从心底深处油然升起,我不
禁喃喃自语起来。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走吧,待会儿官府来了,大家有嘴都说不清。”众
人这才似清醒过来,顿作鸟兽散,就连风大虾也趁乱跑掉了。

  眨眼功夫,大街上空荡荡地只剩下我与魏宁三人,还有傻愣愣站在街中央的
兰月儿以及几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尴尬夥计。

  “月儿,谢谢奶。”

  我快步走上前去,将少女拥在怀里。虽然莫名其妙地遭到攻击,可看到少女
一颗淳朴可爱的心也算有所得了。

  少女顿时满脸红晕,手足无措,僵在我怀里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听到宁馨轻
轻咳了一声,她才慌忙从我怀里挣脱开来,跪在宁馨面前,期期艾艾了半天,却
是憋出了一句:“民女见过郡主千岁。”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全没有方才挥舞菜
刀时的勇敢。

  “妹妹起来吧!”宁馨脸色虽然有点惨白,却依旧含笑将兰月儿拉起来:
“没想到在奶家吃了一回冰镇河鲜,倒让我们成了姐妹。”

  却不期然望了魏柔一眼。

  她已经知道我要纳兰月儿为妾,也知道我并不十分在意这个女孩,这反而让
她容易接受兰月儿,大概在她眼中,相貌毫不出奇的陆昕才是她的劲敌。

  “郡主…”兰月儿一时无法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好事,又羞又喜,却不敢正眼
看人,只是诺诺道出自己的感激之情。

  “月儿,奶别叫郡主,显得生分了,就叫她姐姐吧!”我顺水推舟,兰月儿
受宠若惊,甜甜地叫了宁馨一声“姐姐”。

  魏柔却只和兰月儿点头示意了一下,就俯下身去查看凶徒的身份死因。

  我心里暗叹了一声,若说处事之圆滑,不再受隐湖条条框框约束的魏柔还比
不上小她整整五岁的宁馨,就像她那把明霜剑,剑一出鞘,虽然每有慈悲之心,
却总要见血而回。

  “师妹,从兵器服装上是绝不会看出他们的来历的。”那十几个乞丐分明抱
著必死的决心,显然事先早有周密安排。

  “就像这砍刀,定是才在地摊上买来的,倒是可以问问地摊的老板,这些人
说话是什麽口音。”

  “贱妾猜想他们十有八九是军人。”魏柔轻声道,经历过招宝镇一战,她多
少对军人的气质有了了解。

  我点点头,心思却飞快转动起来:“兵马司的士兵虽然也是军人,可就算是
廖喜大概也无法说动养尊处优的他们前来送死吧!是蒋逵的父亲蒋云松不明就里
要为儿子出口气?他倒是做过燕山左卫的指挥使,甚至自己的部曲还养在家中,
再养些死士也大有可能,只是凭蒋家和代王府的关系,好像没有必要使用这麽激
烈的手段吧?!”

  可除了廖喜和蒋逵,我李佟可是没得罪过什麽人,究竟是谁欲置我於死地?
甚至不顾我锦衣的职位和宁馨尊贵的身份?

  刚刚查验了四具尸体,西城兵马司的人就到了,行动如此之快,想来廖喜平
素训练有方。

  见到近三十具尸体,带队的头领也傻了眼,一面吩咐手下保护现场,一面派
人挨家挨户录取口供,又差人飞报上司。

  不一会儿,廖喜匆匆而至。听了属下的汇报,他才阴沈著脸走过来,随便一
拱手,皮笑肉不笑地道:“李大人受惊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这麽多凶徒行刺郡主殿下!廖大人,你西城治
安管得好得很嘛!”

  廖喜狠狠瞪了我一眼,却不得不向宁馨施礼:“下官眼拙,不认得郡主,望
乞恕罪。暴民行凶惊扰鸾驾,下官之罪也。”见宁馨梳著牡丹髻,神色便有些惊
疑。

  “暴民之罪与大人何干?”宁馨微笑道,廖喜颜色稍霁,却听宁馨续道:
“不过,皇帝哥哥今天去显灵宫替万民乞福,往来皆路过此地,这些暴民是不是
行刺皇帝哥哥不果,转而向本郡主行凶呢?”

  我暗自好笑,这丫头真能牵强附会啊,这麽一说,可够廖喜喝一壶的了。

  果然见他额头已渗出汗来,讪讪道:“这个…郡主…不会吧,是不是李大人
得罪了什麽人前来报复?”

  “哦?这麽说是廖大人指使的喽?”宁馨脸色一沈。

  廖喜明白是宁馨有意刁难,脸色变了数变,最後低声下气地道:“郡主大人
大量,就别和下官一般见识。下官这就去缉拿凶手,给郡主一个交待。”

  “我一女流之辈,要什麽捞子交待!有什麽交待,还是跟我夫君说吧!”

  我道:“廖大人,郡主体谅你做官的难处,在下也不强逼你。半个月内,在
下想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别怪我锦衣无情。再说了,过一个月就是中秋
节,你西城治安这麽差,如何保证得了皇上的安全?”

  其实,出这麽大的乱子,已经不是我或廖喜所能压得下来的了。

  上报给皇上,自然有廖喜的好看,届时我有的是机会落井下石,没必要非在
他面前表现出来,我也只是出言讥讽他两句便罢手。

  廖喜知道轻重缓急,不与我争那口舌之利,吩咐自己的得力干将与顺天府的
人一同开始查验尸体,他则向我询问起事情的经过来。

  三言两语把事情交待清楚,告诉兰月儿耐心在家中等候喜讯,我带著魏宁两
女扬长而去。

  松懈下来的宁馨才觉得後怕和恶心,短短的一段回家路,她两次叫停了马车,
伏在车辕上大吐,几乎把苦胆都吐了出来。

  其实,她不是没伤过人——按照蒋迟的说法,宁馨郡主刑罚之厉,在这些天
璜贵胄中都相当有名,只是在她心目当中,下人和人还有一定的差距,而她也是
才开始学习如何给予下人适当的尊重。

  当一具具尸体像小山一样堆叠在一起的时候,这种震撼绝非一个十五岁的少
女所能承受。

  看她亲自查看大门的门闩是否插牢就知道她心中是多麽恐惧,落在我眼里,
让我心头一阵酸楚,竟让自己的女人担惊受怕,在京咱ubr/> 己混得可真不如意
啊!

  不过,对头实在是太愚蠢了!想用这些不入流的人物暗算我,真是把我看得
太扁了!

  就算我不是王动,好歹也曾在一品楼痛殴过通达的十几条汉子,何况以我和
宁馨的身份,给主事者安上个谋逆之罪也大有可能。

  温言开解了宁馨一番,她的心思才渐渐平静下来,嘱咐魏柔好好照顾她,我
匆忙赶到了长宁侯府,向蒋云竹通报了整件事情。

  蒋云竹吃惊,知道不可等闲视之,虽然他立刻排除了他大哥蒋云松是幕後指
使的可能,但他还是亲自走了一趟,很快,蒋迟、蒋逵就随他一起回到了长宁侯
府。

  “贤侄,太后很喜欢宁馨那丫头,又是亲戚,找个日子让宁馨进宫陪老人家
唠唠家常吧!”蒋云竹还是怕暗杀的目标是宁馨,故而想让宁馨入宫暂避:“再
说,有太后出面,婚事也容易说。”

  我诺诺,心中却并不如何愿意,後宫本多秽恶,再听邵元节嘴里的皇上比荒
唐的先帝强不了多少,我可不想宁馨在宫里吃了什麽暗亏。

  不过对蒋云竹而言,他已经做足了姿态,便说自己精神不济,剩下的事情就
交给年轻人,自己搂著小妾寻欢去了。

  见蒋云竹离开,蒋逵脸上顿时浮起一层讥笑:“李兄,为人嚣张也需要本钱,
本钱何来?同宗同族、同乡同学、同科同志。像你那麽得罪人,早晚成为孤家寡
人。成了孤家寡人,还用得著暗杀你?大家吐口吐就淹死你了!李兄,吃一堑长
一智吧!”

  “四弟,你的嘴还真不饶人。”

  蒋迟的大笑冲淡了屋里的尴尬,蒋逵是个出色的戏子,他把对我的怨愤之情
诠释得清清楚楚,蒋迟自然要出来做个和事佬:“这事儿也不能这麽说,那张家
兄弟得罪的人海了去了,以前也没见有人敢吐他丫的吐!再说了,代王府与蒋家
是什麽关系?那是同气连枝的亲戚,明著是对李佟对代王,暗地里没准儿就是冲
著咱蒋家甚至皇上去的,咱蒋家在大礼一案中得罪的人可著实不少啊!”

  听蒋迟也如宁馨一般上纲上线,甚至有过而无不及,我心里一阵感慨,如果
皇上听信了蒋迟的话,宁馨遭暗杀一事则成了肃清朝中异己分子的上好藉口,而
这就是政治吧!

  蒋逵不易为人察觉地偷瞥了蒋迟一眼,目光颇为复杂,既惊讶,又艳羡嫉妒。

  蒋迟自出任刑部主事之後,锋芒渐露,此刻已经引起了蒋逵的警觉和重视,
原本被认为是个不学无术的膏粱子弟的大哥,竟是深藏不露的少年俊杰。

  “大哥说的是,案子发生在粉子胡同,顺天府和西城兵马司都难逃其咎。顺
天府尹葛止野虽说是继统派,可他是张鹤龄的儿女亲家;那西城兵马司指挥廖喜
更是和继嗣派的几个死硬份子过从甚密,现在虽然收敛了,日後有机会会不会翻
案可就难说了,正好藉机整治他们一番。”

  “还是四弟聪明!不过,葛止野那老头为人相当忠厚,行事又不偏不倚的,
像二叔购地,张延龄阻拦,葛老头也没帮著他亲家兄弟,皇上倒是很看重他,不
若把目标对准了廖喜一个。”

  “区区一个六品兵马司指挥,犯得著费这麽大动干戈?这岂不是用红衣大炮
打蚊子?!”蒋逵不以为然道。

  “别小看廖喜,动他可是连著筋带著骨哪!再说,四弟,你哥他身子骨差,
没法出来做事,你也满二十了,该出头帮皇上和蒋家忙了,一个六品指挥,正适
合你的身份吧!”

  “东山,不是我挑拨你们兄弟的关系,蒋逵此人心胸狭窄,恐非西城兵马司
的得力人选…”

  “子愚,你或许不知,日安他活不了多久,太启势必要继承我大伯的爵位,
拦是拦不住的。而皇上没做过太子,杨廷和又欺皇上年幼,把持朝政多年,皇上
自己的亲信大臣寥寥无几,自然要借重外戚,蒋家少一辈哥六个,总不能厚此薄
彼吧!”

  我心道,我当然知道蒋遥已命在旦夕,而蒋逵接任西城兵马司对我更是利远
大於弊,不过我还是装出一副惋惜的模样,道:“论起来,令弟蒋远稳重多了,
是更适合的人选。何况,沈篱子胡同的工程也需要自己人埙u ㄦ茯K ┅”

  “太启就是自己人嘛!”蒋迟笑道,只是眼中却倏地闪过一丝异色。

  “别情,你怎麽这麽神神秘秘的?还有,你的?子哪儿去了?”方献夫一脸
惊讶,可还是依我之言,让宝珠去了外间。

  “师兄,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我一脸无奈,把晚上遇袭的事情前前後
後说了一遍。

  “你就是宁馨郡主的夫婿?!那殷氏怎麽办,莫不是你休了她?”

  方献夫吃惊地道,随即摇著脑袋道:“不对,我虽然只听到传言,说宁馨郡
主在京城找到了夫婿,可那人的名字好像叫…叫…”

  “叫李佟对吧,师兄,我就是李佟啊!”

  方献夫“腾”的一下站起,神情紧张地望了房门一眼,看房门紧闭,又听我
说来得秘密,他似乎才放下心来,压低声音道:“别情,你怎麽这般胡闹!叫人
知道你冒名骗娶郡主,死罪啊!”

  “可扮作李佟是皇上的圣旨!”

  “皇上也胡闹!”方献夫脱口而出,神情一松,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才意
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狠狠瞪了我一眼:“总之…是胡闹!”

  我把前因後果仔细叙述一番,又道皇上有旨,让我不得露身份,方献夫这才
颜色稍霁,笑道:“你也该骂,遇到难心事了,才想起师兄来。”又问桂萼、沈
希仪知不知道此事。

  我摇摇头。其实当初我曾犹豫过,究竟先找谁更适合。

  沈希仪是纯粹的军人,对政局没有什麽影响力,自然先放在一边;而桂方两
人,照理说桂萼的地位比方师兄高,又是我的乾姑夫,理应先与他商量,可我想
起老师阳明公对师兄的评价,加之宝珠深受师兄的宠爱,才下定决心,先向师兄
揭开李佟身份之秘。

  “子实性子暴烈,知道李佟就是你,很可能替你出死力,这很容易引起别人
的怀疑,暴露你的身份,皇上也会有所察觉,反而对你不利,还是先瞒他一段时
间吧!不过,日後有你头疼的时候。”方献夫沈吟道:“再说了,对付廖喜,蒋
家的人已经足够了,别情你来,怕是还有其他事情吧!”

  “什麽都瞒不过师兄。”我恭维了他一句,笑道:“偌大的一件事,只把个
廖喜拉下马,我和宁馨受的一番惊吓未免也太不值钱了。”

  “你受到惊吓了?怕是隐藏在幕後的对头才受到惊吓了!”方献夫开了句玩
笑:“你也奇怪,洛u 鞲ㄚX 凶手?凶手能有第一次暗杀,就会有第二次!”

  “死士可不是那麽好培养的!何况受了这麽大的挫折,幕後主事躲还来不及,
近期不会再有人想拿刀子威胁我了,我可以慢慢揪出他的尾巴来。眼下著急的是
怎麽利用此事来打击师兄和我的敌人。”

  其实我心中隐隐察觉到,那些死士或许与宗设有关,在宋素卿与宗设一战中,
我就见识过倭人视死如归的疯狂,再说倭人本就与汉人相貌别无二致,而他们从
头到尾更是没说过一句汉话。

  只是与宗设有仇的乃是王动、沈希仪,洛u 铖c 头上,这个事件的关键之处
我还无法解释,只好把怀疑留在心底。

  “你的敌人不是都在江湖吗?”

  “老师曾经说过,江湖本是江山一隅,武林许多门派的根子就在庙堂之上,
师兄知道丁聪吧!?”

  “浙江布政使丁聪丁文台?他与江湖有染?”方献夫眉头一蹙诧异道,思索
了一会儿,他正色道:“别情,我记得去年宝大祥一案就是他推动的,最後因为
你出头辩护,将官府的证据一一否决,子实又给杭州知府文公达去函让他公正审
判,此案才了结,莫不是你想替你岳家出口恶气?”

  “师兄你也忒小看我了!”

  我勃然作色,方献夫倒笑了起来:“别情你不是意气用事就好。”

  可随即脸色黯然下来,指头下意识地弹著桌面,半晌才道:“且不说丁聪是
否与江湖有染,此人心思机敏,又是一员能吏,乃是继统派的一员大将,对付他,
那可是继统派自己内讧起来了。”

  他缓了口气,接著道:“虽然皇上罢了杨廷和,可在朝中和地方,继统派仍
是势单力薄,十三布政使中,也只有三人是赞成继统不继嗣的。”

  “可丁聪不仅与江湖有染,而且涉嫌交通倭寇,走私杀人…”

  “那眼下更不能动他!”方献夫闻言斩钉截铁地道:“若是继统派出了这麽
一个人物,对继统派的声誉将造成重大打击,这不是继统派眼下能承受得了的!”

  他叹了口气:“算起来,这都因为皇上的皇位来得过於偶然、年纪又轻的缘
故。皇上没做过太子,甚至继位之前没在京城待过几天,与朝中大臣没有联系。
而兴献王府的旧人才学品德又不足以承担管理国家的重任,皇上的心腹大臣实在
太少了。”

  或许是见我神色有些异常,他放缓了语气:“别情你放心,若真的如你所说,
他终将难逃国法,只是缓上一两年罢了。再有一两年,皇上根基稳固,继统继嗣
也就不重要了。”

  “还要让他逍遥一两年…”我颇为失望地呢喃道,本来是想从方献夫这儿寻
求帮助,没想到却是这麽一个结局。

  可方师兄的话也不无道理,况且他和桂萼是我在朝中最有力的奥援,杀敌一
千,自损八百的事儿,眼下我还干不得。

  “要是老师在朝中就好了,他一个人顶三个丁聪…”

  “我和子实何尝不知!”方献夫却苦笑起来:“可惜老师他一心为国家为社
稷,结果却是得罪了当权者。我和子实多次上疏,请求皇上启用老师,每次首辅
费宏都是极力反对,皇上则不置可否,此事就被搁置下来。”

  他叹了口气,复道:“皇上疑老师功高震主,费宏妒老师才学无双,这还好
理解,可军中重臣也有大批人反对老师再度出山。後来我才知道,原来当年老师
四十六天速灭宁贼反叛,让许多人失去了加官晋爵的机会。按照他们的话来说,
若这一仗打上个一年两年的,还不得像成祖靖难一样,打出几十个公侯来!反倒
是那些中下级军官,还把老师奉为大明军神。”

  “那…老师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我心中一阵冰凉。

  “也不尽然,朝中没有几员名将了,能带兵的文官更是寥寥无几,一旦大战
开打,老师还有望复起。只是眼下国泰民安,哪儿还有什麽战事?”

  “战事…战事…哪儿才能有战事呢?”转眼看窗外,北风劲吹,花树摇动,
天上暗无星月:“…天又要下雨了。”

zxc8888 2009-12-24 10:49

                第七章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我心情复杂的接过宝珠手里的衣油伞,踏著夜色
而去。

  本来还想夜探通达车行,甚至去唐家踩踩盘子,可此刻已是意兴阑珊,既然
丁聪动不得,那我也没必要打草惊蛇。

  因为方献夫的家离马宁子胡同很近,我就想先回隐庐看看,若是唐三藏动作
快的话,他也该找到我的居所了。

  大街上依旧能看到京卫的巡逻队,虽然他们只是临时来协助顺天府和西城兵
马司的,不过因为皇上、蒋太后的诞辰和中秋节、重阳节很快就到了,他们只好
继续待在城里。

  京卫是军中精锐,就算不是在战场上,执行军令也是一丝不苟,一路上,就
有两批巡逻队检查到了我。

  布置在马宁子胡同周围的京卫暗哨同样没有撤走,这是沈希仪在他的职权范
围内给我提供的最强有力支持。

  暗哨清一色都是他的心腹,不仅监视著陌生江湖人的动静,就连刑部和顺天
府在此地的活动也一并纳入了他们的监视范围中。

  “我那大舅哥可别一头撞进了监视网啊!”

  离隐庐还有段距离,我就看见门外停著一辆豪华的马车。

  进门一看,却见丫鬟宝月陪著一个披著衣的矮瘦车站在垂花门下躲雨,那车
神态甚是倨傲,似乎不屑入房歇息,而他身边临时搬来的椅子上的茶水点心看上
去也丝毫没被动过。

  “老爷,有位解小姐来拜访您,说是您的朋友,而解小姐主婢就是那车送过
来的。”开门的宝纨道。

  宝月看见我,也忙迎了出来,小声道:“老爷,婢子让车大哥去倒座房休息,
他死活不肯,问他是哪个府上的,他也不说…”

  “不妨,主随客便吧!”我打断宝月的话头,心道,什麽解小姐,定是唐三
藏弄出的花样,问他就是了。

  冲那车一点头,车拱手施了一礼,却不开言,我也不去理他,吩咐宝月好生
招待客人,我迈步朝正房走去。

  庭院里的花早就谢了,可雨夜的空气里却残留著淡雅的香气,香气凝而不散。

  “我这大舅哥还真下本钱哪,连上好的胭脂水粉都用上了…”

  心里正暗自发笑,却听房门一响,一道婀娜身影从屋里飞奔而出,一下子扑
进了我怀里,那张炽热丰润的红唇在贴上我的嘴唇之前,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相公!”

  “雨儿,是奶?!”

  骤然见到心爱的女人,我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唇上传来那熟悉的感
觉、怀中传来熟悉的拥抱,我才完全确定下来——雨儿,是我心爱的雨儿来了!

  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霎时塞满了我的胸臆,油伞跌落在青石板上的同时,我
的双臂已经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儿,那力道是如此之大,就连臂弯里的佳人都发
出了满足的呻吟。

  两张同样炽热的嘴唇就像彼此寻找了千年,一旦相逢,就再也不愿分开。

  天,不在了;地,不在了。此刻的我,心中只有唇上传来的那绵绵无尽的爱
意。

  直到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来,那张熟悉的俏脸才回到我视线的焦点。

  “雨儿,让相公好好看看奶。”

  我轻轻梳理著她被雨水打湿了的发髻,水滴顺著发丝流下,和眼泪汇合到了
一处,亮晶晶的,就像女儿晶莹的心,少女融化在了我灼热的目光里。

  “想你想你想死你了!”她伏在我胸口不住地呢喃,直到另一道倩影出现在
两人身前。

  “大哥最讨厌啦!”

  依偎在我怀里的解雨娇嗔道,对面一身素白裙衫宛若天仙的唐三藏只能尴尬
地笑著。

  陪解雨一起进京的许诩坐在我侧後小心地靠著我的臂膀,一面轻嗅我的气息,
一面好奇地望著唐三藏,女装的唐门大少爷可是稀罕物,她一辈子恐怕就只有这
麽一回眼福了。

  “真是冤枉啊,妹妹!奶知不知道,为了让奶早点见到老公,奶大哥付出了
多大的代价!再说了,奶们夫妻亲热的日子长著哪!大哥可是一大箩的问题要问
奶老公哪!”

  “我接掌江湖了吗?答案是”是“,不过还要苦熬三个月。皇上封了什麽官?
从五品刑部浙江司员外郎兼锦衣副千户。见过大江盟和慕容家的人啦?见过了,
不过都被我轰走了,大舅哥你装神弄鬼地才进了隐庐,想必知道隐庐四周都是探
子,不错,我还下了京都禁武令,洛u 鸠荦F.唐门?唐五经和何素素同归於尽了,
这消息千真万确,至於唐天运嘛,我也不知道他为什麽还敢进京城,我和他又没
有什麽交情…”

  “别情,你可真能避重就轻啊!”唐三藏苦笑道。

  “三藏,剩下的就只能和雨儿在被窝里说喽!”我嬉笑道,明白唐三藏在粉
子胡同已经认出了我的分身李佟,就算一下子没认出我来,他大概也认出了魏柔
的明霜剑,否则,今晚他怕是不会出手了。

  而我的话也等於明确告诉他,他看见的魏柔和宁馨,都是我的私事,与唐门
毫无关系。

  “就知道大哥有事儿瞒著人家!”解雨偷偷掐了我一把:“等、等…的,你
若是不老实交待,看人家不…”说著说著,脸一热,不再说下去了。

  “六叔原本是和三弟在一起的,他此番冒险进京,大概是听到了三弟的噩耗。”

  “别紧张,看在媳妇的份上,只要没惹到我头上,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权当没看见。”

  唐三藏微微一笑,那笑容彷佛鲜花初绽,娇艳异常。不是他眼中射出的一丝
锐利,我简直是要忘掉他还是个男儿身。

  若论容貌之俊美,大概只有李思那厮才能和大舅哥相比吧!只是,男人美到
了连女人都要嫉妒的地步,不怕遭天遣吗?

  这样的话,我只能在肚子里说说,眨了眨眼,问唐三藏:“唐六叔是为唐五
经而来,你呢?”

  “来的不是我一个。”唐三藏沈声道,却偷偷转了话锋:“大伯在苏杭乐不
思蜀,蜀中就基本稳定下来了。你是阿雨的夫婿,唐门自然要全力相助。”

  短短一句话,我却听出了许多内幕。唐天文定是趁唐天威父子被我羁留在江
南的机会,速回蜀中安定下了局面。

  说唐门支持我,其实是唐天文变相认可了我和解雨的关系,至於什麽时候解
雨能够变成唐棠,却需要他们父女逐渐化解各自的心结。

  然而唐五经的死,已经打破了唐门两系人马的脆弱平衡,唐天文会不会一鼓
作气除掉唐天威呢?想想唐三藏来京的时机,实在启人疑窦。

  “或许他原本就是来解决唐五经的吧!”不过,眼下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而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当著妹妹的面把这样的心思说出来,若是真想弄明白他的心
思,看他下一步如何对付唐天运就知道了。

  解雨闻言虽没说话,却含羞望了我一眼,目光颇是欢喜,毕竟婚事能得到家
人的承认是最理想的结果。

  “岳父大人的好意岂能拒绝!”我嘿嘿笑了两声,便问来的都是什麽人。

  解雨抢著告诉我,说她四哥、六哥都来了,还有两个远房的兄弟,加上唐三
藏一共是五个人,可以说唐门年轻一代的精英至少出动了三分之一。

  若唐天文真是想助我一臂之力的话,不可谓手笔不大,光是伪造身份,怕就
费了相当大的功夫。

  该如何使用这天上掉下来的帮手,我还需和唐三藏仔细研究,可惜他们来的
著实不巧。

  “三藏,你也知道,京城出了桩大案,这几日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肯定要严
密盘查来京的外地人,客栈并不安全。乾脆我先送你们去沈希仪处躲避一下,等
风声过後,咱们再好好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嘻,阿雨肯放你离开半步吗?”唐三藏笑著拒绝,要我不必担心,他们自
有自保之道,我想起垂花门下的那个倨傲车,知道他所言不虚。

  他随後告辞,那车也不问跟著唐三藏的两个婢女哪里去了,一言不发地驾车
离去。

  “相公,你留了?子,不仅看起来稳重多了,而且,人也变得老实了耶。”
送走唐三藏,我和解雨相拥朝正房走去,她依偎在我肩头轻声笑道。

  “怎麽说?”

  “人家看宝月、宝纨还是…还是姑娘家嘛!”

  “咦,竹园的紫烟、明珠、喜子,她们不都还是姑娘吗?”

  “那不一样,竹园有殷姐姐、萧潇姐姐她们,在京城相公可是孤身一人…”

  我脚步一顿,侧过身来正视著解雨,缓缓道:“奶说错了,雨儿。

  其实在京城,相公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除了隐庐,相公还有另外一个家,那
个家中,有相公的妻妾。“

  解雨的呼吸顿时一窒,怔怔地望著我,那宛若宝石般明亮的眸子一下子变得
迷茫起来,我甚至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疑惑和忧伤在她眼中聚集,然後
散发开来,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半晌,她才喃喃道:“新…家?难道…相公要舍弃竹园的一切吗?”

  “傻丫头,相公怎麽舍得!”

  我坚定的目光和无可置疑的语气让解雨的眼神活了过来:“那…究竟是怎麽
一回事?”

  “说来话长了,总而言之,相公不是万能的皇帝,虽然五斗米折不了相公的
腰,可为了日後能和奶们过上自由富足的生活,相公却要暂时低下骄傲的头颅…”

  听我宛宛道来抵京後的故事,解雨不时发出感叹:“魏姐姐好可怜啊!”
“…好羡慕魏姐姐啊!”

  最後,她伏在我怀里沈默了半晌,道:“相公,我想去见见她们。”

  这样的要求,我连拒绝的馀地都没有。二话不说,我驾起马车,带著她和许
诩离开隐庐,在城中绕了几个圈子之後,就直奔口袋胡同而去。

  “大人,听俺那口子说,奶奶们都还在等您哪!”开门的万金机灵得很,见
到解许两女,脸上没有丝毫惊讶的表情,却不著痕迹地把屋里的情况告诉了我。

  听得垂花门响,魏宁两女都迎出屋来。魏柔一眼见到了我身後的解雨,脚步
骤然一缓,脸上蓦地浮起一丝难以名状的羞怯,就像新婚的小媳妇第二天拜见公
婆,看起来浑身上下都是那麽的不自在。

  “姐姐…”

  解雨看上去却是欣喜异常,飞快跑上前,兴奋地一把抱住魏柔,喜道:“终
於可以和姐姐在一起了!”

  “雨妹妹…”

  “嘻嘻,错啦,奶现在该叫我雨姐姐了。”解雨得意道。

  她脸上洋溢著的真诚,化解了魏柔的不安与羞涩,偷偷瞥了我一眼,便和解
雨说起悄悄话来。

  宁馨狐疑地望著解雨和许诩,目光闪烁不定。她该能猜到,两女是从竹园来
的,而这似乎让她本能地察觉到了威胁。

  “三哥,来的可是竹园的姐姐,是殷姐姐还是萧姐姐?”她悄悄挪到我身边,
依偎进我怀里,小声问道。

  “我姓解,奶是宁馨妹妹吧!”解雨耳尖,回头笑道,只是那笑容里,却隐
约透著一丝争宠的味道。

  宁馨呼吸一顿,不由自主地咬了一下嘴唇,转头委屈地白了我一眼。

  她的心思,我自然看得清清楚楚,这里是李宅而不是竹园,她才是这里至高
无上的女主人!

  可解雨却把她当作了竹园的寻常姐妹,她又是郡主之尊,难怪她觉得委屈了。

  然而说起来,觉得委屈的该不是她一个吧!一代天骄谪仙魏柔、唐门的娇贵
千金怜花公主唐棠、天真与成熟交相辉映的稀世母女三人组无瑕玲珑,她们每一
个人都是江湖侠少的梦想,可她们却都居於侧室,何尝不觉得委屈呢?

  就像解雨,虽然在隐庐答应得好好的,要给宁馨足够的尊重——毕竟日後她
一年只能与我相聚一两个月,可真见到宁馨,却忍不住使起了小性子来。

  真让人头疼哩!我不禁皱了一下眉,解雨并不是个小气的人,却对官家有著
一种本能的反感。在竹园里,她和武舞也仅仅维持著一种简单的姐妹关系。

  我脸上的表情落在宁馨眼里,她越发楚楚可怜:“三哥,竹园里的姐姐可真
多啊…”

  “谁让奶三哥是个淫贼,见一个爱一个的。”解雨嗔道,一面狠狠白了我一
眼。

  宁馨吃了一惊,大概是没料到,在我面前,还有人敢像她一样放肆,不由轻
哼了一声。解、魏的六识都极是敏锐,宁馨声音虽轻,两女却听得清清楚楚,蛾
眉俱是微微一蹙。

  一见面就交恶,这大概是我能预料到的最差开局了,而这一幕却活生生地发
生在我眼前,我不由一阵气闷。

  可转念一想,出现这种情况,自己倒要负上大半责任,本以为李宅和竹园相
距千里之遥,不会有太多的交集,可解雨一到,却让我骤然醒悟,两地的女子拥
有著同一个男人,就有了最大的交集——这两个家中,还有谁比我更重要呢?

  至於来的是不是竹园里对我最肆无忌惮的解雨并不是问题的根本,就算是最
温顺的无瑕、萧潇来了,能以郡主之礼待宁馨,可随著宁馨对我日益依赖,当我
离开京城的时候,她能不怨恨带走她丈夫的竹园诸女吗?

  少女情热如火,可不像无瑕那样能够控制得了自己的相思啊!

  看来对宁馨的策略要调整一番了,或许让她不时去趟江南以慰相思之苦,会
让她们彼此更加了解,更加和睦吧!只是,皇上肯放她出京吗?

  “过来,雨儿。”我一边琢磨著对策,一边朝解雨招了招手。

  见我脸上的神色,玲珑剔透的她自然明白该收敛一下了。她姗姗走了过来,
只是眼中却还有些不情愿。

  “雨儿、宁馨,相公介绍奶们认识一下。朱湖儿,李宅未来的女主人;解雨,
相公未过门的妻子。在京城,虽然雨儿奶与相公订亲早,可也要叫宁馨一声姐姐
;出了京城,宁馨奶虽然贵为大明郡主,也只是我王动的外室而已,雨儿可就是
奶的姐姐了。”

  解雨轻咬贝齿,白了我一眼,刚想开口,宁馨却抢在了前面,只是话却是对
我说的:“解姐姐年龄比我大,我就叫她姐姐吧!”

  我感激地望了宁馨一眼,她肯先让一步,真是省了我许多烦恼,想起当初她
和魏柔为了一个姐姐的名分争论不休,心里不由一阵感慨。

  “宁馨她…倒不像个寻常郡主哩!”

  许诩不堪挞伐,已沈沈睡去。解雨未曾真个也销魂,甚至似乎比真的欢爱还
耗神,只是久别相逢的兴奋让她虽是倦极却依旧蜷在我怀里,和我喃喃细语,述
说相思之苦。

  道尽了相思,又说竹园其他诸女如何想我想得寝食无味而全靠喜欢一双女儿
打发日子、无瑕如何武功尽复、秦楼和织染铺子的生意如何红火,最後终於说到
了宁馨头上。

  “是啊,除了奶之外,大概只有她狠得下心来向奶相公动刀子了。”

  我不禁想起了身边心爱的女子。宝亭当初只是为了报恩,後来却陷入情网不
能自拔;玲珑天真无邪,自然无法抵挡我的魅力;无瑕温婉天下无双,当我趁虚
而入,给精神趋於分裂的她以坚定支持和无比关爱的时候,她已经就再也无法离
开我了;萧潇是宿命,而八年的时光也足够让她了解我的一切,那超凡脱俗的才
华足以让每一个怀春少女动心;武舞,那丫头是个性享乐主义者,或许找到了独
角龙王,她已经满足了。

  这些女子的心路历程虽然各不相同,但结果却只有一个,心灵与肉体的归宿
也只有一个。

  然而,世事无绝对,总有那麽一些人的心思,或者我根本无从把握、或者我
无法完全把握,比如苏瑾,比如…轻抚著怀中佳人的新剥鸡头,飘荡的思绪也收
拢了回来,夜明珠光下,傲然挺立的嫣红一点散发著妖艳淫靡的气息,温软如玉
的雪丘上却布满了青紫,乍一看触目惊心。

  而艳红的双唇真的如血了,因洛uo吸吮著的地方正渗出血丝来,那是她飞越
颠峰的明证。

  解雨于归之路也算是相当奇特了,我爱怜地亲吻著她的发丝,说起来,倒要
感谢江湖上的那些无聊传闻了。若不是我被渲染成了一个人面兽心的淫贼,怕是
还激不起性格反叛的她的兴趣呢!而当我一点点展露我的才华,她的心也一点点
对我开放,最终被我俘获。

  该给她一个扎扎实实的名分了,只是…唐天文向我示好,反倒让我有点缩手
缩脚,就连原本抱著来京之後就不顾一切嫁给我的解雨,心中也多了一丝犹豫。

  既然这样,那还是等唐天文明确表态,也好让解雨心中没有丝毫遗憾,可我
和解雨却只好苦忍了。

  “…她…也挺可怜的…”解雨细细呻吟了一声,朝我怀里紧了紧,把我的手
压住,那对满是倦意的剪水秋瞳流出告饶的目光後,渐渐合拢上了眼帘。

  “宁馨儿,奶怎麽还没睡?”

  解许两女都睡了过去,而我想起夜小解,无意中向窗外望去,却见庭院花树
下隐约有道身影俏立在细雨中,正是宁馨,忙披了件衣服冲出去。

  宁馨听见动静,见是我,便一头埋进我怀里。

  “三哥,我好怕…”浑身湿透了的她哆嗦著身子,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傻丫头,有三哥在,奶怕什麽?”

  我拥著她回到她的屋子,主人没睡,小红她们也不敢睡,而在宁馨积威之下,
她们也不敢相劝,只是把热水都早早准备好了。

  把宁馨的湿衣服都脱了,抱著她跳进浴桶里,她的身子才暖和过来。

  “我怕三哥回了江南,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宁馨死命搂著我,似乎我马上
就要从她眼前消失似的。

  宁馨是个敏感的女子,我来京的真实目的瞒不了她多久,这几天我便逐步把
我的计划渗透给了她,不过她方尝情爱滋味,无心细想,今日解雨骤来,一下子
引发了藏在她心底的疑虑。

  “傻丫头,相公怎麽舍得奶!”我真诚地道。

  或许一开始我真的动过这样的念头,可眼下心思已经变了,当宁馨真的完完
全全属於自己的时候,我已经无法完全把她当成一件工具了。虽然这样的弱点,
很可能让我在尔虞我诈的官场上陷入被动,不过,就算想站稳脚跟,我也不会让
自己的女人做出太大的牺牲。

  “或许两三年里,奶得忍受一下相思之苦。可苦尽会甘来,我们还有几十年
的好日子…”

  “三哥,莫辜负了我。”

  信誓旦旦的甜言蜜语永远是迷惑女人心灵的最佳良药,宁馨的眼泪不见了,
身子却变得火热,丰腻的羞花偷偷绽放开来,将硕大的龙王迎了进去,在发出一
声娇腻呻吟的同时,她细声道:“…其实,陆姐姐她…也没睡哪…”

zxc8888 2009-12-24 10:49

                第八章

  粉子胡同宁馨遇刺事件在蒋家上奏後,果然引发了嘉靖的愤怒。

  负责京城治安的顺天府和西城兵马司都遭到了严厉的斥责,葛止野和廖喜被
记大过。皇上更有严旨,要求两大衙门一个月内追查到凶手,否则将严惩不贷。

  我的分身李佟却因为保护宗室有功,升至了锦衣副千户。蒋迟笑我因祸得福,
又问我什麽时候迎娶宁馨。

  “区区一个副千户,恐怕不入代王爷法眼吧!”

  我嘿嘿笑了两声,心里却暗忖,在充耀和蒋家的有意散播渲染下,我和宁馨
的姻缘成了皇上钦定的姻缘,这样的消息,恐怕已经传到了代王的耳朵里。

  而年迈的代王大概没有什麽兴趣去对抗皇上,那麽剩下的就只是面子问题,
大家都在一个默契之中,只要我的份量足以让代王满意,嫁娶将会极其顺利。

  何况,代王老矣,代王府真正说的算的是代王妃和充耀夫妇。

  对於女人,我向来有一套,而充耀又是自己的同盟军,或许用不了多久,宁
馨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嫁给我了。

  朝中大臣虽然对我的升迁颇多议论,甚至连不明真相的桂萼都出言反对,但
大家都仅仅是就事论事而已。

  外戚难以干政,这是大明不多的优良传统,固然前有白澜统领江湖,但在大
多数官僚的眼里,连续两个驸马仪宾接掌此重任是不可想像的。

  况且,就算皇上打算重用外戚,也暂时轮不到李佟头上,蒋家还有哥儿六个
哪!

  在众人眼里,我的超迁只是为了迎娶宁馨的需要而已。

  蒋迟点点头,随口吩咐负责显灵宫修缮工程的工匠头目,说为了尊重道门,
这个工程不求最快,但求最佳,每一块砖石瓦料都要精挑细选,每一个接缝都要
经得起历史的推敲。

  “一个月不够,那就两个月;两个月不够,那就三个月。记住,这是皇上钦
点的工程,绝不能有任何损害皇家气度和风范的地方!”

  随後又要求工地随时随地的保持整洁乾净,以方便皇上的驾临。

  那头目心领神会,工程的进度越发缓慢下来。

  “东山,你这张嘴,黑的都能让你说白了。”我赞道。把谎话说得如此冠冕
堂皇,我甚至都有所不能,毕竟在官场上,我还是个新人,而蒋迟官宦世家子弟
的优势,此刻就显露出来。

  “这算什麽本事,你还没见过,把死人都说活了的哪!”蒋迟不以为然地笑
道,随即转了话题:“对了子愚,我早就听说,你在江南的一妻四妾俱是国色,
可你昨儿晚上带回家的两个女子据说都很不出奇,莫不是她们像你一样,都易了
容不成?”

  我心中一凛,倒不是为了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蒋迟的耳朵里——我知道,虽
然马宁子胡同眼下还没有人监视,可口袋胡同已经在皇上密探的监督之下了,只
是连解许两女的模样都一清二楚,那麽十有八九是宁馨的丫鬟里出了皇帝的探子,
这就难怪充耀的一举一动都在皇上的掌握中了。

  或许,充耀明知道探子是谁,也要把她带在身边,好向皇上表明自己的坦诚
与忠心。

  可对我来说,这就相当讨厌,好在女间可能是意志最为坚定的线人,但也很
可能截然相反…“易容这东西可不是万能的,我的易容术在江湖绝对一流,但你
看,”

  我把随身携带的易容用品掏了出来:“我为什麽还要带著这些东西?

  因为要随时随地的准备修补破绽,就像女人补妆一样。易容最怕的是水,因
此汗就是易容术的大敌,所以东山你用易容术去上女人的时候,小心自己变成一
张大花脸哦!“说著,挑了点易容膏抹在蒋迟肥嘟嘟的脸上,他额头的汗水滑落
下来,不一会儿,易容膏就变成了魂画似的一片。

  寻常易容术确实有此弱点,不过,唐家的易容术早已超越了这个高度。

  就像解雨所用,除非经过长时间类似海水那种液体的浸泡,否则只有唐门秘
制的药水才能洗去易容膏。传给魏柔的虽然偷工减料了,但魏柔已不虞和我与宁
馨同浴时暴露自己的真面目了。

  而我为了防备蒋迟,使用的却是普通的易容术。等蒋迟能够了解到唐门的不
传之秘,那该是多年之後的事情了。

  “可我怎麽没见你用它补过什麽妆啊?”蒋迟狐疑道。

  我把脸凑到了蒋迟眼前:“东山,你看我脸上有汗吗?我内功深厚,不作剧
烈运动,是不大会出汗的。再说了,你当补妆这种女人该做的玩意,男人做起来
好看吗?要修补破绽,当然也是背著你做了。”

  蒋迟恍然大悟,旋即懊丧道:“这麽说,这易容术对我是毫无用处了?我这
麽胖,一动就出汗…”

  “所以,对你来说,洞玄子十三经才是王道!”我嘿嘿一笑:“等十三经练
成了,怕是郡主就要替你张罗收几房小妾了,还易个什麽鸟容!”

  “十三经还真是个好东西!”提起十三经,蒋迟顿时来了兴致:“先不说我
现在睡觉特踏实,这几天早晨醒过来,卵子硬得像根棍儿似的,而且挺翘翘的几
乎贴上了肚皮,这可是最近几年从来没有过的事儿,连我媳妇儿都啧啧称奇。皇
上听了,特感兴趣,还问我要了十三经的心法,说要看看哪!”

  果不出我所料!我心中暗忖,教给蒋迟和蒋云竹的洞玄子十三经不仅经过了
我的删减,而且我有意强化了快速固本培元的部分,真正说起来已非王道。

  但王道霸道的差异仅在一线之间,就算义父邵元节这样的房中大家恐怕一时
也无法从理论上分辨出来,只能从修炼的效果上察觉出来一点蛛丝马迹,因为王
道的进境相对霸道要缓慢一些。

  蒋迟虽然肥胖,身体底子却很厚,一旦禁欲,肾水很快就会充盈起来,加之
霸道的十三经,他不晨勃才怪哪!而有这样的好事,他自然要与皇上分享。

  心中得意,脸上却丝毫不露,反倒皱起了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蒋迟果然上钩,小眼珠一转,问道:“怎麽,有什麽不对吗?子愚,虽然你
说过,这十三经不可外传,可皇上总归不一样吧…”

  “东山,你想哪儿去了!”我不满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上生出
来的东西,本来就是属於皇上的。只是据我观察,皇上的情况与你大不相同…”
我故意停了下来,住口不言了。

  蒋迟一怔:“这和修炼十三经有关系?”

  “怎麽没有!记得孔夫子说过因材施教吧,十三经亦是如此,东山你修炼的
步骤未必就适合於皇上啊!”

  蒋迟眨了眨小眼,似乎明白了什麽,想了半天,才道:“子愚,你说,皇上
和我的情况大不相同,这话怎麽说?”

  我却左顾而言他,任蒋迟如何央求,我都嘻嘻一笑,直到他发了毒誓,说绝
不外传,我才道:“依我的经验来看,皇上大概年少的时候就开始临幸女子,眼
下肾水已稀。十三经虽是王道,但教给你修炼的方法却是扶强不扶弱,皇上若是
贸然修炼,万一没有什麽效果,倒要怪罪你我了。当然,也很可能是我看走了眼,
具体情况如何,除非能亲自替皇上诊次脉,否则都是猜测而已。”

  十三经扶强不扶弱自然是胡说八道,不过,嘉靖的身子几乎被女色掏空了,
修炼起来肯定要比蒋迟慢许多,不容易那麽快见到效果,这却是无庸置疑的。否
则,义父一代房中名家,路子又对头,皇上早就见效了,岂用等上十年!

  蒋迟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奥秘,又不知道我和邵元节之间已经有了默契,听我
说起皇上的情况几乎完全准确无误,脸色顿时一变,跺脚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就要离开显灵宫,进宫见皇上去。

  “东山且慢!”我忙拦住他:“难道你要跟皇上说,十三经扶强不扶弱,所
以对我有用,对万岁您却没用,这不等於说皇上在那方面赶不上你蒋东山吗?不
把你当堂赶出来才怪哪!”

  “对啊!”蒋迟醒悟过来,苦笑道:“怪不得你刚才一直不肯说,原来如此!
可万一皇上练了…唉,这可怎麽收场啊?”

  “你先别急,没准儿是我看走眼…”

  蒋迟立马打断了我的话:“子愚,老实告诉你,你一点都没看走眼。

  要不,怎麽邵真人替皇上调理了近一年,也不见後宫有人怀孕?“

  “是这样啊!”我沈吟道,似乎是在思索对策,其实早已成竹在胸:“东山,
十三经究竟对皇上有没有用,我也拿不准,但至少没坏处,最多就是效果不明显
罢了。先让皇上修炼一段时间吧,没准儿就对了皇上脾胃,比你还管用哪!万一
没用,皇上怪罪下来,你就往我身上推,说我就是这麽教的,我哪,届时就冤枉
邵真人一回,说十三经和邵真人的调理方法有些冲突。这等理论上的东西向来都
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皇上明见万里,自然会明白这个道理,也就不会深
究了。而邵真人是得道的真人,想来也不会和我这个晚辈计较。至於那扶强不扶
弱的话,东山你就自己留著偷著乐吧!”

  蒋迟看了我半天,突然嘿嘿笑了起来:“子愚,沈希仪刚回京的时候,桂大
人宴请他,我也去了,席上他就说起你让功的事儿来,当时我就觉得,做你朋友
大概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做你对头可就难受多了。今儿这事儿看,你够交,我蒋
东山要好好交你这个朋友。”

  “难道咱们不是朋友吗?”我含笑反问道,心中却是一叹——东山,命运已
经注定了我们很难成为朋友,因为我们中间隔著一个无法逾越的皇上,聪明如你
想必也该明白吧!不过,只要你能保持著一种对待朋友的态度,那麽,两三年之
後,我会交给你一个歌舞升平的江湖。

  “哈哈,算我说错了。”蒋迟大笑起来。

  工匠们不明就里,纷纷转头观瞧,见两个男人勾肩搭背贼笑不止,就有人小
声道:“俺怎麽看都像是两个狼狈洛ul的混蛋啊!”

  两人离开显灵宫,又去了趟沈篱子胡同的工地看了一回,虽然进度受到了大
雨的影响,但总的来说,一切都在有序地进行当中。

  大工头公输起告诉我俩,京城的雨季很快就会过去,那时进度就会快了。

  而秋风一起,正是做室内家俱的最好时候,手里有这麽多工匠,很可能没入
冬,所有房屋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这麽快!”蒋迟颇为兴奋,这里的房产可是他生平第一个自主投资的项目,
自然想得个头彩。

  转到跨车胡同,那里大通钱庄、同升和以及宝悦坊的工程也是进行的如火如
荼,四条街上的装修工程更是随处可见,不到半个月,这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
的变化。

  大通是全国有名的大钱庄;同升和则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药铺,他老板名下还
有京城著名的贡品胭脂水粉生产商同心堂;而宝悦坊虽是初进京城,在江南却是
家喻户晓。这三家商铺几乎占了跨车的三分之一,一旦建成投入使用,会给四胡
同的形象带来一次大飞跃,彻底甩掉贫民窟的大帽子。

  “子愚,你说这建个酒楼赚不赚钱?”

  “赚。不过,好像已经有好几家在打这个主意了。”我指著胡同里几处正在
加盖二层小楼的宅子道:“酒楼最是操心,既要有信得过的人管帐,又要有几个
好大厨招揽生意,在苏扬我还能找到熟人,在京城可是两眼一摸黑。你在这一行
有熟人吗?没有,那就算了吧,还是老老实实打通达的主意吧!”

  “要不,咱开个妓院?你在苏州不就开了一家秦楼吗?这个你该最拿手了。”

  “可惜,跨车是外地学子聚积地…”

  “咦,那不正好解决他们的问题,怎麽又可惜了?”蒋迟打断我的话头道。

  “切!我虽是个淫贼,可好歹也是个读书人,读书人最好面子,一个妓院摆
在眼皮子底下,还不闹翻天了?再说,粉子胡同就离这儿不远,一对七,就算神
仙也赢不了。”

  正说著,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太启!”蒋迟也看见了他,便大声招呼起来。

  “大哥、李兄,你们是来看沈篱子进度的吧!”蒋逵满面春风地道:“还是
李兄眼光独到,这块地的变化真让人吃惊哩!”

  蒋迟点点头,问他怎麽也到这里来了。

  蒋逵得意道:“李兄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大哥你也知道,我爹一直想
在京城开办一家珠宝店,今儿皇上准了,合作的夥伴是江南珠宝业的泰斗殷家,
名字还用殷家的字号宝大祥。皇上还说,以後宫里用的珠宝都交由京城宝大祥采
买,嘿嘿,这可是只赚不赔的买卖啊!他张家积古斋的好日子该到头了!”

  他回头一指跨车胡同:“这不,我就来看看,这里有没有合适的地皮,别说,
还真看中了一处,只是价钱太离谱了。”

  蒋迟问了价钱,虽然那数目让他吃了一惊,可他对生意场上的东西并不把握,
便转头朝我望来。

  皇上的器量到底是小了点啊!我脸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暗叹,主疑而臣惧,
臣子恐惧,就要自保、就要生出贰心,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再说,我不过是殷家的女婿,把殷家弄到京城来,真能拴住我的手脚吗?

  心里不由感谢起师傅来,他老人家高瞻远瞩,在收我为弟子後,立刻著手处
理我的身份,老爹也远走应天,至少在官家的档案里,我和老爹已经没有任何关
系了,而这,恐怕也是皇上拿殷家做人质的原因之一吧!

  蒋迟又催了一遍,我才轻膝ua道:“地价听起来高,但那也只是因为当初买
地的时候地价太低的缘故,几天之内,凭空涨了两倍,不觉得高才怪哪!可再和
周围的地价,比如丰盛、兵马司比一比,这儿还低不少哪!”

  似乎觉得自己讥讽的语气有点过了,我遂缓和下来:“宝大祥能进驻跨车,
四大胡同的地产都跟著受益,我李佟也不例外,这样吧,宝大祥真进来,我负担
地价一成。”

  蒋家兄弟意外地望了我一眼,不过两人都很精明,很快就明白过来,我才是
真正的只赚不赔,蒋逵眼珠转了几下,皮笑肉不笑地道:“李兄是聪明人,在下
也不笨,李兄若能负担三成…”

  他话没说完,就被蒋迟打断了:“四弟,大家互惠互利的事儿,别让子愚太
为难了。说起来,购地的银子又不是你自己一家出,多和殷家要两个不就成了?”

  蒋逵迟疑了一下,才道:“可皇上有令,要待殷家以诚,也不知道他殷家哪
儿来的那麽大面子?记得那天在百花楼唐五经说过一嘴,说大哥你上司王动是殷
家的女婿,可区区一个刑部员外郎能有多大本事?他是不是有什麽来头,我还正
想问大哥呢!”

  蒋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四弟,我先问你,你说除了咱蒋家,皇上现在
最得意谁?”

  “嗯,桂、方、张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这谁都知道,不过,最看重的倒很
可能是显灵宫的邵真人了。”

  “不错!”蒋迟嘿嘿笑道:“可桂大人是王动的姑夫,方大人是王动的师兄,
你明白了吧!”

  “我怎麽没听说过?”蒋逵吃了一惊:“怪不得皇上指定殷家,原来有这麽
一层关系!”

  皇上的话自然是意图送我一颗定心丸,在蒋家兄弟面前,我也赞了两句皇上
宅心仁厚。

  蒋迟又问蒋逵京城宝大祥准备的如何,蒋逵说他爹已经派人去江南请殷家来
商议联合事宜,至於人手配备,殷家肯定要出几个懂经营的人,最难的是缺少大
档手,私下接触积古斋的人,却都被人家拒绝了。

  “反正还有时间,离开业早著哪,等店面建起来,就会有人自己找上门来的。”
蒋迟却满不在乎,随口道:“大哥给你介绍个人,蒋烟蒋嬷嬷,这女人和大户人
家的内眷熟得很,放在宝大祥替你跑跑腿,正对路子。”

  我心头忽地一动,蒋烟虽然没有霁月斋宋三娘那两下子,但她向女眷和妓女
推销珠宝首饰却的确有著先天的优势,不过,事情绝不会像蒋迟说得那麽简单,
他八成是想让蒋烟头上多一个名正言顺地出入豪门大院的身份,如此说来,两人
之间十有八九已经达成了默契。

  蒋迟现在就开始组建自己的班底了,控制江湖,首重线人,他这一步倒是迈
得正确无比啊!

  蒋逵似乎并没多想,一口答应下来,只是笑言道:“大哥,蒋嬷嬷风韵犹在,
你该不是想让兄弟们改口叫她小嫂子吧?”

zxc8888 2009-12-24 10:50

                第九章

  蒋迟是个急性子,于是蒋烟很快就出现在三人面前。一谈论起珠宝,蒋烟立
显知识之丰富,让蒋家兄弟瞠目结舌。

  蒋逵不由连连感谢大哥,说他介绍来了一个宝贝,蒋迟眼中亦是异彩连连,
想来是没料到蒋烟还有如此本事。

  偷儿哪有不懂珠宝的!我心中暗笑,五师娘早就告诉过我,除了金子银子,
偷儿最喜欢的就是珠宝首饰,判断它们的好坏优劣,这可是偷儿的基本功。

  不过,能对价值百金千金的名贵珠宝做出一番正确评价,想来蒋烟的师傅也
是行中翘楚,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见识到那些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大街上的珠宝
珍品。

  市井多奇人啊!我不禁想起了孙二和南元子,暗自可惜老南要终老市井,否
则他真是个得力的帮手。

  又想起那天和蒋迟说向孙二要两个人不成问题,可回家才记起与孙二有交情
的只是王动而已,李佟出面,孙二哪认识他是老几?

  可偏偏和他合伙的却是李佟,扮演两个越来越出名的人,我已经有点筋疲力
尽了。

  “子愚,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没看见兰丫头啊?错错错,你瞧我忘了
不能再叫兰丫头了不是,她可是飞上高枝了。别说,我还真佩服你,宁馨那头母
老虎你丫怎么降服她的,让她认下了兰姑娘?”我没理蒋迟,前店后院都不见兰
月儿的身影,想来宁馨许了姐妹关系后,她就躲进闺阁里不再抛头露面了,不过
快嘴的人多得是,于是后院树荫下的我就始终能感到一股炽热如火的目光一直停
留在我的身上。

  “那也是人家兰姑娘自己拚死挣来的!”蒋烟白了蒋迟一眼:“怎么就没人
暗杀你一回,让奴家舍身相救,也好打动郡主娘娘的心。”蒋迟气哼哼地骂道:
“小淫妇你咒我死就直说,宁馨是头母老虎,子愚这丫的也是一头公老虎,我他
妈的能跟这两公母比吗?

  没等你来相救,丫的我早被人乱刀跺成肉糜了。“又转过头来对我道:”你
也太有面子了,京城可是五六年没出过这等火爆的场面了。“”谁说不是!“蒋
烟飞了个媚眼给蒋迟,道:”顺天府和西城兵马司都大动干戈了,昨儿夜里开始,
已经抓了好多人了。啊,对了,听说就连这几天在这儿说书的风小先生都被抓进
狱里去了哪!“蒋逵的惊讶完全在合理的范围内,蒋迟也好奇地问起了原因,蒋
烟说这遇到这样的事情,总要找一些替死鬼,那些外乡人自然是首当其冲了,又
有什么好奇怪的哪!顺天府的大牢里果然是人满为患,喊冤叫屈的声音此起彼伏。

  郭槐陪笑与我一道巡视着大牢,一边解释说府尹葛止野觉得此时不宜见当事
人,所以才让他作陪。

  他并没认出我来,说我与刑部王大人有几分相像也只是无话找话的开场白。

  “就这风一吹就倒的麻杆,还有那个尿裤子的,他们可能是暗杀郡主的凶手?
你是刺客,你会要这种人做同伙吗?别侮辱了大家的智慧,想找替死鬼,你也找
个精明强干点的呀!咦,那不是郭大路吗?

  怎么把他也抓进来了?…我当然知道他是打铁卖兵器的,郭大人总不能因为
砒霜能毒死人,就把人家药铺给封了吧…“接连被从监狱里提出来的几个都是京
城人士,略一询问便知他们绝对与案子无关,便径直放了,几人自是说不尽的感
恩戴德。

  而郭大路和他老板则由我作保释放出来,对我也是感激不尽,直说那三口宝
剑就不收银子,权当谢礼了。

  我心中暗叹锦衣卫果然权势熏天,换做我刑部员外郎的身份,恐怕直接就被
葛止野打回票了,哪能像现在这样,我说放谁就放谁。

  郭大路是个热心肠,自己自由了,就想搭救别人,道:“大人,那说书的风
小先生也被…”“从哪儿来的说书先生?你能替他作保吗?”一句话噎住了郭大
路。郭槐闻言迟疑道:“大人,那个说书的风大虾有重大的嫌疑,有人看见他用
半截竹竿杀了一个刺客,可他死活都不承认,眼下正审他哪!”等风大虾被人架
到我的眼前,饶是见识过诏狱大刑的我也不由吃了一惊,他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像
个血葫芦似的,看上去已经没有几块好肉了。

  “查来查去,就他一个人嫌疑最重…”郭槐讪讪道,想来皇上追索甚急,顺
天府也着急上火,见有个嫌犯,立刻严刑逼供。

  风大虾不敢承认自己出过手,自然是怕暴露了身份,而严刑拷打下他竟能坚
持住,看来这貌似吊儿郎当的瘦小少年倒真是一条汉子。

  “俺叫风大虾,浙江余姚人,来京城说书的。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说书人,
如何能杀得了人?”一盆水浇醒了风大虾,他见到我眼睛一亮,复又黯淡下去,
开始回答郭槐的提问,听那声音已是虚弱已极。

  郭槐又想提问,我拦住他,问道:“你说你是江南来的,那你师从何人?”
“俺师傅是应天晁启正。”风大虾大概没想到我突然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眼中
闪过一丝紧张,但还是立刻回答道。

  “哦,应天一笑楼晁启正晁先生?那你且说来,晁先生有几个弟子,都姓甚
名谁?”审问与被审的都没想到我竟然知道晁启正,郭槐身子顿时向前探去,目
光炯炯地注视着风大虾的反应。

  风大虾怔了一下,才说师傅有四个徒弟,自己是他的关门弟子,又把师兄的
姓名一一道来。

  风大虾真是有备而来呀!我心里暗忖,可惜他遇到了江湖上除了他师傅高君
侯之外最了解他的我,而我又每年都要去应天与家人团聚一段时日,对名满应天
的晁启正自不陌生。

  “郭大人,放了他吧,晁先生的弟子不会和刺客有染的。”郭槐有些不豫,
推三阻四地不想放风大虾,我遂诚恳地道:“把时间浪费在这小子身上,到头来
还将是一无所获,有那精力,不如再去找找线索。真的一个月没缉拿到凶手,我
带着这小子去大理寺,咱们来个三堂会审,看他到底是不是刺客的同党!”把风
大虾带回锦衣卫,找大夫替他包扎伤口,等处理完毕,他几乎整个人都被纱布包
了起来,看上去凄惨之极。

  “多谢李大人。”他挣扎着要向我磕头致谢。

  “要谢也是本官谢谢你喔!”“大人说的哪里话来?”“风大虾,有件事情
你可能不知道,本官来京之前,是在应天衙门做事,晁先生和他的弟子本官比你
还要熟悉,他的关门弟子可不是你。”突然被人揭穿了谎言,风大虾紧张起来,
金鱼眼盯着我看了半天,才反击道:“那…大人为何不在顺天府说破此事?”
“昨晚确实有一刺客被人用半截竹竿杀死,既然有人看见是你干的,想来没错,
那你不是为了搭救本官,就是为了杀人灭口。说起来,那些刺客都是死士,凶悍
的很,即便安排其他人来灭口,你的份量也不够;不是来灭口,自然是出于侠义
之心拔刀相助了。就算那晚真正出手相救本官的另有其人,本官也不会把你留在
顺天府让你背黑锅,刺杀郡主乃是死罪,你不想让你师傅没了传人吧!”“什…
什么意思?”“本官好歹也练过几天武。”我微微一笑:“江湖上的事情虽然知
道得不多,可有名的几个本官倒是很留心。风大虾这个名字名不见经传,可毕竟
是高君侯的关门弟子,我就有那么点印象。你不敢承认你出过手,只是怕人晓得
你的身份,因为你知道,刑部王大人已经下了京都禁武令,也有人因此送了命,
万一被他察觉,恐怕你师傅都保不了你。你两个师兄都已死了,你再在顺天送了
命,你师傅一生的心血岂不就全白搭了?所以你只有否认出过手这一条路…”
“…大人…”风大虾毕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年轻和热血可以让他笑对老虎
凳、火钳和辣椒水,但连自己的身份也被揭露出来,进而可能威胁到师门的时候,
他一下子崩溃了。

  用自己的本尊来威胁风大虾为自己的分身服务,这样的主意大概只有我能想
的出来。

  把他送回粉子胡同继续养伤,顺便买了个丫头服侍他的生活,剩下的就等着
收获源源不断的情报了。

  随后,我与唐三藏秘密一晤,商定好了唐门弟子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四少唐六艺以唐系宝大祥欲和蒋家合作为由,与蒋逵进行初步接触。之后,
由我本尊出面将之驱逐出京城,进一步划清我与唐门的界限。

  六少唐八股则隐居京城,熟悉京城生活,为日后在京潜伏做好准备;而他那
两名堂兄弟事实上却是唐天文的私生子,在唐家都没什么名气,却有接近名人录
的实力,一人接近蒋迟,另一人则协助唐三藏监视唐天运的一举一动。

  唐三藏则视情况看是说服他六叔投降还是把他的小命留在京城。

  唐五经一死,唐天威一系立刻没有了未来,这极有可能动摇唐天运跟随唐天
威的决心,而我毕竟对唐家的内幕了解尚浅,当初拟定的借刀杀唐天运的计划只
好放弃。

  唐天威的命运则在他儿子死的那一刹那已经被决定下来了,因为丧子之痛很
可能会让他变得疯狂,进而有可能不顾一切地毁掉整个唐门,虽然谁也说不准这
种可能性究竟能有多大,但只要有这种可能性就足够唐天文下定决心除掉他了,
深知父亲为人的唐三藏毫不掩饰地告诉我这个结论。

  唐天威的死无疑将大大削弱唐门的实力,甚至会使唐门研发药物的能力倒退
十至二十年,但相对于稳固的权力来说,一切都是值得的。

  何况我这个女婿还可以为唐门赢得两三年从容发展的时间,这其间唐门不必
担心会受到其他门派的攻击,从而迅速恢复自己的实力。

  唯一值得忧虑的是唐天运拒绝投降,并利用他掌握的唐门经营体系做出反击,
不过按照唐三藏的话来说,如果他六叔如此顽固,那早早晚晚会有这一仗,眼下
先发制人,或许能将对唐门的危害降到最低点。

  “国家都有兴衰,朝代都有更迭,妄想唐门永远屹立在江湖之巅,我还没那
么无知,甚至唐门在我眼皮底下灭亡我也不奇怪。”唐三藏冷静道。

  只是在同样冷静的面孔背后,我隐隐觉察到了一丝惆怅。

  “阿棠已经有了归宿,六弟大概也不会受到唐门的牵连,就算唐门灭亡,火
种已经留下了,如此我就可以放手而为了。”大概是见我神情凝重,他嫣然一笑
:“放心吧,别情,局面再怎么坏,也误不了你在西南蛮苗的大事。”“这一剑
为什么要反手去刺呢,陆姐姐?”

  “它是要配合步法的,看清楚我的脚下,这样出其不意,此剑的威力就大增
了。”夕阳已落山了,院子里挑起了气死风灯。灯光下,魏柔正在指点宁馨练剑,
剑法是恒山剑法,只是魏柔根据宁馨个子高的特点,稍稍加以变化,毕竟恒山剑
法更适合身材娇小的女子。

  宁馨虽然不明白,能够修改一套成熟的剑法乃是武功步入江湖绝顶高手的旁
证,但她已隐约觉得,陆昕在江湖上的名头或许不在她师傅练青霓之下,那陆昕
的身份简直就是呼之欲出了。

  若不是唐门易容术太过神奇,而魏柔投身娼门太过离奇,她早就改口叫魏姐
姐了。

  一旁解雨、许诩袖手旁观。解雨对宁馨颇具戒心,自然不肯轻易泄露自己的
底细,故而一言不发;而许诩知道她在武学上没有什么前途,便一心用在了算学
上,她在这方面倒颇有天赋,渐有独当一面之势,眼下只不过是陪自己的主子看
热闹而已,注意力没全在魏宁两女身上,所以第一个发现我回来,忙捅了解雨一
下。

  “怎么这么晚呀!”解雨飞奔过来嗔道,她的意识还停留在苏州,那时我悠
哉游哉的岂像现在这般早出晚归。

  “你相公要为稻粱谋喽,不然,你们的小嘴儿都要喂不饱啦!”

  我嬉笑道,悄声告诉她和她大哥商量事儿去了。

  魏宁两女闻声也停了下来。以往这时,都是宁馨飞快扑进我怀里,可现在她
却瞥了依偎在我怀里的解雨一眼,接过丫鬟送上的毛巾擦起汗来,直到我笑问她
剑练的如何,她脸上才绽出灿烂的笑容。

  “陆姐姐说我的进境一日千里哪!”“那是你姐姐溺爱你,让三哥试试你的
武功,看剑!”话音甫落,细长的佩剑如空山新雨轻灵地刺向了宁馨,剑法是偷
学的几招恒山剑法,内力也只用了两成,模拟的却是宁馨还算熟悉的师姐静闲。

  “千山雪!”宁馨轻叱一声,向左疾跨一步,手中长剑数道流光,反攻过来,
似乎正是在武林茶话会上见识过的那招“千山雪”,只是出手的时机方位却与练
青霓那一招稍有不同。

  “好!能料敌机先,知道三哥舍不得伤你!”我赞了一声:“雪阻蓝关!”
回剑在胸前舞起一团剑光,便听得“叮当”一阵金铁交鸣,宁馨倏地退后,收剑
喘息起来。

  “不错,你真是大有进步哩!”我忙上前助宁馨调匀内息,她趁势偎进我怀
里,噘着小嘴嗔道:“三哥最会哄人高兴啦…”“有它哄你就够了。”用有点伸
头伸脑的独角龙王顶了顶她,调笑了一句,又道:“宁馨儿,说几天功夫你就凭
空多上几分内力,那是哄你高兴。

  真正说起来,你是渐渐领悟了使用内力的方法,原本你只能使出三分本事,
眼下却可用上五成,这和你长了内力可是同样的效果哩!“在她腰间轻捻了一下
:”去,好好谢谢你陆姐姐。“宁馨流瞳轻转,甜甜一笑,拧身去谢魏柔了。

  东厢房的何雯、何霏姐妹听到我回来的动静,此刻也跑出来腻在我身边爹呀
爹地乱叫,两小自幼没有尝过父爱,对我便极亲热,我也在她们身上重温着做父
亲的快乐。

  化名李依的白牡丹招呼大家吃饭了,她和解雨一样,为了心上人充耀而开始
向万氏学习厨艺。

  弹琴的女子都有一双灵动的手,而百花楼又是个食不厌精的地方,于是见多
识广的她手艺很快就超越了万氏,从长宁侯府搬出来,喜爱美食的宁馨倒是没在
这上感觉出什么差异来。

  魏柔却还有意无意保持着她在隐湖养成的习惯,对宁馨的奢侈也偶有微词。

  其实对我来说,女人花自己相公的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我不想魏柔的思
想一下子为我改变那么多,地位的剧烈变化已经让她的心灵相当脆弱,眼下只能
用我的爱心来温暖呵护她。

  不过她身上还是越来越多地出现奢侈的迹象,就像细布衣衫下已不是同样材
质的肚兜亵裤,而是换了名贵的湖丝制品,因为我说,她娇嫩的肌肤实在应该受
到绫罗绸缎的呵护,而这样的话,恐怕任何一个做了人家媳妇的女子都不会拒绝。

  席上四女唧唧喳喳倒是话题多多,从琴棋书画到衣食住行,似乎没有她们关
心不到的事情。

  四女眼界俱宽,虽然见解思想有差距,但各自广征博引,听着就相当精彩。

  我并不插言,这种辩论对彼此了解对方十分有益,只有彼此了解,才有可能
结下友谊;即便没有友谊,也会多一分尊重。

  我若是冒然参与,很难做得不偏不倚,反倒坏事。

  不过,女孩们却没忘了我,不时拉我出来助阵,话题正说到饮茶需用“山上
水,江中水,井下水”,可究竟哪一种更佳却是各执己见,宁馨非要我说出自己
的想法,我先是笑曰:“相公才不管是什么水哪,总之一经媳妇的手,那味道就
甘美无比。”说得三女都心花怒放,随后却是心头一动,沈吟道:“真要说起茶
来,对门的唐先生可是大行家,明儿就去请教他一番吧!”

zxc8888 2009-12-24 10:50

                第十章

  “…李公子?”

  老管家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自从我搬进口袋胡同以来,就再没上过唐家的门,
骤然看见我,他难免有点奇怪了。

  我把几样滋补药品和特色点心送上,笑道:“远亲不如近邻,在下早该来看
看唐先生的,只是杂七杂八的事情拖著,直到今天才得出空来,唐先生身体还好
吧?”

  老管家这才明白我的来意,连忙把我让了进去,一面说我真客气,一面说老
爷他身子骨还不大好,病虽见强了,可多数时间还卧床不起,眼下也正躺著歇息
哪!

  “那唐先生得的什么病,大夫又怎么说?”

  老管家犹豫了一下,才道:“老爷他是极严重的哮喘,大夫说他是肝肾阴虚,
血燥气郁。”

  “哦?唐先生是劳欲久病,延迁不愈,导致病情加重;还是因情志所伤,五
志过极化火,肝火灼伤肝阴,下汲肾水,才缠绵床榻的?”

  “原来李公子是个行家。”老管家一怔,打量了我几眼,才道:“老爷他以
前病得倒没这么重…”

  “那就是遇到了难心事儿,心火交加,一病不起。”我心道,他被迫卖屋,
想来是赔了生意,也难怪他著急上火了。

  “老管家,在下想去探望一下唐先生,可方便?”

  “不成!”老管家脱口道,可话一出口,他顿觉不妥,讪讪解释道:“老爷
是个凡事都讲究的人,来了客人自然要好好招待,老头是怕他太耗神了,对身体
没好处。”

  “是这样…”我却疑心顿起,老管家的解释当然可以作为一种理由,可他回
绝的态度却不像是个生意人的管家,对待上门的朋友,就算主人不方便,管家也
该是婉言相拒,而他倒像是在瞒著什么似的…

  疑心加上因蒋迟而起的好奇心,我遂试探道:“老管家,在下初通医术,或
许在下能给唐先生的病提点意见。”

  老管家面有难色,似乎还要拒绝,正在这时,一个丫鬟匆匆走进客厅道:
“是对门的李公子吗?我家老爷有请。”

  一模一样的格局让我似乎回到了自己的家,只是屋子里浓重的草药味提醒我,
这里住著的其实是个病人。

  “嗯,你家老爷哪?”

  床榻的帷幔虽然放下了,可我却听不到里面有呼吸的声音,倒是两侧耳房传
来窸窣的声响。那丫鬟却也不答话,道了个万福,转身离去了。

  什么意思?!我莫名其妙,这等待客的手段,我还是头一回看见。

  心下正奇怪,东耳房响起了一串沈重的脚步声,随著脚步声响起的是感慨万
千的舒缓男声。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动少,别来无恙?”

  随著话音,一个胖硕老者缓缓踱出东耳房,那面孔相当熟悉,竟是我在江南
一直苦寻不得的宋廷之!

  “宋廷之…唐勉,原来如此啊!”我恍然大悟,就连那个雨天早晨见过的汉
子也和霁月斋护卫韩征的形象重合在了一起。

  不过很奇怪,见到略显苍老的他,心底涌起的兴奋和快乐很快就平息下来。

  或许在我的心目当中,我一直把他当作一个可以尊敬的对手,当他陷入穷途
末路,我本能地为他可惜,而不是幸灾乐祸。

  特别是他现在的隐居状况,让我隐约觉得他和丁聪大概分道扬镳了。

  宋廷之缓缓坐进黄梨木太师椅中,竟是从容不迫。

  “动少,你比老朽估摸的可晚来了好几天,这不免让老朽猜东猜西的睡不好
觉,是京城这池水太深了吧!”

  “这么说,我第一次来,宋先生就认出我来了?”

  我也缓缓落座,心中却是万分惊讶,宋廷之的态度真是太耐人寻味了!

  不过在一团迷雾中,我隐隐约约捉摸到了他的意图,到嘴边上的“宋廷之”
就变成了“宋先生”。

  “宋先生…”

  宋廷之精明的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轻轻自语了一声,旋即微笑道:“动少,
老朽有个习惯,对于对手的一切,老朽都要尽可能的了解,对动少,自然也不例
外,而且,老朽花了更多的精力。”

  他喘了口气,坐在他对面的我都能听到喉鸣,想来他的哮喘的确很严重了。

  “李佟的相貌与动少太过相似了,让人忍不住发生联想;换做现在见到你,
老朽就不会再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或许你自己都没注意过,无论微笑的方式、
步履的大小、耳廓的形状甚至指甲的修剪方式,李佟都和动少你一模一样,加上
六七分相像的容貌,我有十成把握肯定你的身份。只是…”他轻轻一叹:“没想
到杭州一别,你我竟是以这种方式相见。”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心里却暗暗警觉,自己竟然有这么多破绽!

  “贼?呵呵,这世界上除了无知的婴孩,谁不是贼呢?”宋廷之笑了起来:
“动少难道就没做过一件亏心事?”

  “鸡鸣狗盗、偷香窃玉之事我是做了不少,不过,却没像先生那样数祖忘典,
里通外国!”

  宋廷之的眸子顿时黯淡下来,目光呆呆凝视著前方,沈默了半晌,才慨然道
:“里通外国是罪吗?闭关锁国才是误国误民!商关通畅公正,又何来走私?”

  他长叹了口气:“唉,世间懂得这个道理的能有几人?辩之毫无意义!何况,
老朽只是个商人而已。”他目光重新转了回来:“动少,既然你已经知道老朽的
下落,那么老朽也该归案了。唉,卖屋也能把你引来,也算是天网恢恢,疏而不
漏了。”

  “你那么喜欢刑部大狱吗?就算喜欢,能不能先替我解开几点疑惑?”

  宋廷之注视著我,突然一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动少想知道什么,老
朽但凡能说的,当知无不言。”

  “先生既然认出我来,为何不逃走,反而坐以待毙呢?”

  “动少一搬进口袋胡同,这里顿成众矢之地,就算老朽想走,也没有办法不
惊动别人了。何况,天下之大,哪有我宋廷之可去之处?

  送一场功劳给动少,也强似送给他人了!“

  “谢谢你那么看重我。不过,说怕惊动别人?那就是不光我王动一个人在注
意你喽?”我略带讥讽地一笑:“暂且认定先生说得有理,可先生怎么窘迫到了
要卖屋的境地?以先生高才,做那一行不赚个满钵是金?再说了,就算先生是为
他人作嫁衣裳,那么和丁大人分手,他总该给点遣散银子吧!”

  宋廷之颜色剧变,一口气没喘匀实,便剧烈地咳了起来,那目光更是变幻莫
测,悲哀、痛苦、恐惧,不一而足,好半天咳声才渐止,那白胖的脸上已憋得通
红,只是目光复又冷静下来。

  “动少实在厉害!丁大人聪明一世,可就是小看动少了,不过,当你初出茅
庐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你会是只一飞冲天的凤凰…”

  我心头不由一阵大喜。这倒并不是为了宋廷之的夸赞,而是我原本对丁聪的
猜想此刻得到了初步的证实,丁聪果然是走私的幕后主使,宋廷之果然知道丁聪
的秘密。

  “先生怎么左顾而言他?莫非和丁大人起了龌龊?”我紧盯著宋廷之道:
“丁大人是不是不仅没给先生逃命的川资,反而要杀先生灭口?先生才不得已启
动了秘密身份,可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银子却打了水漂,被迫卖屋生活,不知我猜
得对不对啊?”

  宋廷之再度沈默,只是脸上的肥肉却在微微地抖动著。

  “宋先生,我很尊敬你,当然,我尊敬的是作为商业奇才的那个宋廷之,而
不是那个罔顾民族大义的宋廷之。但错误可以被纠正,耻辱可以被洗脱,通倭走
私一案,谁是主谋?并不是你宋先生嘛!首恶需要严惩不怠,可协从嘛,笔下超
生的例子倒是屡见不鲜哩!”

  “动少,你的话老朽很明白,也算我宋廷之没看走了眼。”

  宋廷之沈吟了半天,才道:“实不相瞒,丁大人是要杀人灭口。不过,我宋
廷之这条命本来就是他给的,他拿去倒也无妨。而眼下老朽虽然苟延残喘,可三
妻五子八条命也算对得起丁大人,大家两讫了!只是,你抓老朽可以,人大不了
一死,老朽活过了半百,好日子都经历过了,好女人也都日过了,没什么遗憾了,
死了也就死了。

  但让老朽指证丁大人,这样的事情他能做得出,老朽可做不出…“

  “宋先生是个义气人,可惜,义气用错了地方!跟一个豺狼讲义气,自求死
也!”

  话虽说得激烈,可心中却是惊讶不已,丁聪杀了宋廷之的三妻五子?

  那当初丁聪究竟给了他多大的恩惠,竟能让他忍受下这不共戴天的仇恨?!

  还有,他眼下这一大屋子的人又都是他什么人?难道说…丁聪杀的那些人都
是宋廷之的障眼法,还是这本就是丁聪与宋廷之合谋的一个圈套?

  “好,退一万步说,宋先生可以为义气视死如归,那么你的家人?

  你的儿女哪?通敌罪同叛国,妻子最轻也要被发配为奴,你狠得下心来?“

  “这也是老朽在这儿坐等动少的原因之一,老朽想和动少谈一笔交易。虽然
老朽不会指证丁大人,可老朽掌握著宗设在江南所有秘密补给地点的资料以及他
在三大钱庄的秘密存银户头,没有这些东西的支持,宗设就算想卷土重来也没有
什么希望了。”

  我心头怦然一跳,没想到宗设在无名岛之外还留了后手,更没想到他的经济
命脉竟然掌握在宋廷之的手里,这真是出人意料!隐隐觉得宗设会成为我的心腹
大患,暗自心惊起来。

  不过,一句话却让我知道,他不是在和丁聪合谋对付我了。

  目光灼灼地望著他,他脸上竟然露出一股成竹在胸的味道,似乎是算计好了
我非答应不可。

  就这一个表情,几乎让我对他的所有敬佩和欣赏都烟消云散了,不是他的目
光尚有那么一点真诚的味道,对他我大概只剩下一句话好说:“你丫的准备一家
老小上法场吧!”

  缓缓吸了口气,我冷静下来,宋廷之敢直言相告,必然留有后路,万一我不
答应,他该如何求得速死,又如何让他的家人逃脱法律的惩罚?

  而我的良心则要承担,宗设重新崛起后为祸江南的责任。

  是袖里藏著刀,还是牙齿藏著毒药,他仰仗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一时无法
猜测。

  “动少,不是老朽想威胁你,作为一个商人,用手中的筹码换得最大的利益,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话对动少也适用。”

  “丁大人是动少最大的敌人吗?老朽看未必,且不说万民福祉足以胜过一个
丁大人,单从动少政治前途的角度而言,宗设的重新崛起都比丁大人的杀伤力要
大得多。”

  “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老朽早想到有今天这个下场,丁大人也很难逃脱同
样的结局。其实只要动少你还在官场上,你就可以随时随地弹劾他,只要皇上有
决心,一切都会真相大白,有没有老朽指证他并不重要。可宗设的重新崛起,会
给你的政敌提供攻讦你的藉口,从而毁了你的前途,你自身难保,又怎么对付你
的敌人?”

  我遽然而惊,对啊,除掉丁聪的关键,不是我掌握了多少丁聪为非作歹的证
据,而是皇上不再需要他了!

  又想起方师兄说过的话,暗忖道,我一方面要放过丁聪一两年,因为现在皇
上需要继统派维持团结;另一方面,两三年后我要把江湖控制权交给蒋迟,因为
那时候皇上不需要我了,那么藉口宗设攻讦我的政敌会不会就是…皇上呢?

  我能得到眼前的位置,中间内幕重重,不过写在朝廷邸报上,我最重要的功
绩却正是剿灭宗设,一旦宗设重新崛起,这功劳顿时冰消雪融,到那时可真是任
由旁人谤毁,自己没有多少反击的力量了。

  “宋先生,剿倭一役已过去三个月了,先生又与丁聪分道扬镳,丁聪难道是
傻瓜,不知道通知宗设防备吗?就是宗设自己,也不会坐等而没有一点戒备的动
作…”

  我话没说完,宋廷之已经开始摇头:“动少,丁大人是个极聪明的人,他与
宗设没有直接的瓜葛,完全是靠老朽和一江湖神秘门派与宗设联系,其中最重要
的商业往来都是老朽一手负责,宗设败与不败,与丁大人何干?而宗设事败虽然
已经三个月了,但他已是惊弓之鸟,在大陆的活动必然慎之又慎,那些秘密补给
点能够转移的不会太多,即使都转移了,有了名单,他们的身份也就暴露了,也
就失去了作用,宗设再想重建补给,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至于三大钱庄的存银,都是用宗设的三个化身份别存入的,这三个化身在
我大明的户籍上都确实存在,但宗设他现在敢用自己的化身去兑出银票吗?就算
敢,他也只敢用小额款项来试探。钱庄对于一个不活跃的帐户突然有了大额度的
提款可都是相当警惕的,所需要的手续相当耗费时间、审查也极为严格,很可能
就让宗设的假身份露了原形。”

  关于这一点我倒是深有感触,沈园花了十几年才在大通钱庄建立起了信誉,
大通才授予了沈园特别提款权,而这种特别提款权也只能一次性提出存银的一半
而已,如果不使用这种特权,我只能在存银的分号和总号提出大额度的银子。

  宗设在三大钱庄定然有走私的专用帐户,但这些帐户上不会留有多少存银,
甚至为了安全起见,帐户还要经常变换,在钱庄那里自然也积累不起什么信誉,
何况宗设崛起的很快,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获得钱庄的信任。

  宋廷之手中的秘密帐户略有不同,作为棺材本儿,它应该是有大笔存银的,
但同样无法获得钱庄的信任,在这种情况下,钱庄里的存银是很难很快兑现成银
票或者金子银子。

  宗设在无名岛的秘藏已被缴获,如果连棺材本儿都没了,那他想东山再起可
就希望渺茫了。

  怪不得宋廷之胸有成竹,原来真有打动我的资本啊!我沈思了半晌,突然微
微一笑:“在下想在京城商界做出一番事业,先生何以教我?”

zxc8888 2009-12-24 10:50

               第十一章

  “三哥,你去了好久哩!”

  “怪只怪这茶里的学问实在太大了,不是惦记著你们,怕现在还说不完哪!”

  细一留心,我便察觉出来,宁馨的大丫鬟小红就是宫里的线人,内院只有她
才能接触到外人,那个经常上门推销胭脂水粉、鲜花水果的王大娘应该就是她的
联络人,只是回忆她的行动,却不像是在有意刺探情报。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有她在身旁,我只好把肚子里的品茶知识一股脑地倒
出来,权当去唐家的收获。

  在没收服她之前,唯有限制她与同伙的见面次数,趁著三女把话题从茶转移
到胭脂水粉上的机会,我说起了同升和在跨车胡同的工程。

  “相公在沈篱子修建豪宅,和同升和在跨车建分号,本就是相辅相成的买卖,
他老板倪远方总该给相公点面子,同心堂的贡品胭脂虽然产量少,可给你们弄出
来几盒倒不太难。”随后说了一番四大胡同眼下的热闹景象。

  沈篱子胡同是我和宁馨一起去买下的,宁馨对那儿自然抱有极大的热情,问
东问西,差点就把我和蒋迟挪用工匠的事情都问了出来。

  而听到宝悦坊的名字,解雨也来了兴趣,她和宁馨都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
这方面两人倒是颇有共同语言,一问一答的,渐渐热络起来。

  小红替宁馨梳理完辫子,就听有丫鬟喊她整理院子里的花草,她应了一声去
了。

  魏柔见我神情微有变化,小手悄悄搭在我腿上,小声问道:“相公可有心事?”

  “雨儿来京仅仅一天,官家已经知道了。”

  魏解宁三女都是冰雪聪明,很快就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解雨乌亮眸子转了
几转,沈吟道:“这么说,咱们身边…”

  “是小红。”宁馨怯怯望了我一眼,小声道:“三哥,她早就是我代王府的
人,传出去的每一份情报都事先和我商量过。像陆姐姐会武的事情,就没报上去
哪!”

  怪不得她的行为不像个线人,原来被人收买了!我心里一阵轻松,脸上却严
肃起来。

  “三哥…”“相公…”“亲哥哥…”“亲达达…”

  知道我生气,宁馨便腻在我身上一声一声地讨好:“大哥临走才交待,人家
也是才知道的嘛!大哥还说等大家都熟悉了,小红她不会担心新主子对她不好了,
再把她的身份告诉你;否则,一旦你觉得别扭,打发她回大同,好多京城里的事
儿就瞒不住了,人家和三哥的事儿就悬了。再说,三哥也没什么好瞒著皇帝哥哥
的嘛!”

  “那是你大哥吓唬你!再说,你现在可是王门宁氏,凡事怎好隐瞒相公!”

  听宁馨这么说,我倒不好乱发脾气,只好搬出家法,训斥了她一番,想来充
耀也是怕小红无缘无故被我打发回去,连带白牡丹的事儿也败露了。

  心里却暗自苦笑,宁馨啊宁馨,你哪里知道,你三哥可是有许多事情瞒著你
那皇帝哥哥的呀!

  宁馨自知理亏,便百般撒娇讨好。耳鬓厮磨软语央求之下,我消了气,可独
角龙王却生起气来。

  宁馨感应出来,身子也渐渐火热。可她毕竟年少,虽是情动,白昼宣淫的事
儿她还一时还做不出来,轻轻捻了我一把,笑著跳开。

  我看看时辰也该去刑部了,便放她一马。

  宁馨遂去东耳房替我去取长衫,解雨则说有几味药要我替她买来,问她怎么
了,她却含羞不语,只道我买来就是,说著也去了书房找笔墨去了,屋子里只剩
下魏柔。

  “相公,上午琴弦断了两根,顺便帮贱妾买回来…”魏柔边替我整理头发边
道。

  我一怔,魏柔眼下的琴技已经大为可观,不是心神不宁的话,琴弦即便会断,
也不会连断两根。

  回首望去,没有了旁人,她脸上果然有丝焦虑不安。

  “阿柔,出什么事儿了?”我忙问道,心没由来地紧张起来。

  “没什么了…”魏柔眼中陡然飞过一丝扭捏,可在我灼灼目光下,她脸上的
焦虑却越发明显,似乎是无意识地瞥了耳房一眼后,她目光一垂,细声道:“相
公,都过四天了,这个月、这个月…还没来…”

  我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不由噗哧一笑:“傻丫头,这有什么好怕的,嫁人
生宝宝…”

  “相公!”魏柔急得连忙捂住我的嘴,似乎生怕解雨和宁馨听到:“贱妾都
急死了,相公还笑!”

  见她真著急了,我心中便有些明白。她是个孤儿,是隐湖把她抚养大的,无
论发生什么事情,这份感情都无法割舍。

  虽然鹿灵犀和她断绝了师徒关系,可就像我劝慰她的那样,她还可以把鹿灵
犀当作母亲,这种母女之情甚至超越了师徒之情。

  没得到鹿灵犀的认可就失身于我,她心里已经有点歉疚,如果再怀了身子,
她怕是更无颜面对自己的恩师兼心目中的母亲了。

  “难道真怀孕了?没理由啊?”

  我心下奇怪,虽然自松江一战,魏柔便落下了经期绵长淋漓不断的病根,但
日子似乎尚准,超过四天确实可疑。

  不过她身子纤弱,不堪挞伐,这十天若有欢好,种子最后都是播撒在了宁馨
身子里,照理说她不应该怀孕。

  疑惑间猛然想起解雨说过,女子一旦破身,生理心理都要发生巨大的变化,
或许魏柔就是生理发生变化了吧!

  “再等两天,还不来,相公就抛开京城一切,去跟你师傅负荆请罪,承认相
公和师傅一样,输给你师门了;再求她老人家大发慈悲,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过来
做媳妇。”

  魏柔的身子猛然一震,眼中蓦地闪过一道耀眼光华,霎那间散发出的强大气
势,让眼前小家碧玉的陆昕突然幻化成了灵隐寺中那个明霜如冰、白衣似雪、傲
视江湖的谪仙魏柔,我心头竟似被突然压上了一块巨石,呼吸顿觉一窒。

  定下心神再看,魏柔还是陆昕,只是脸上的忧愁却云像被风吹散了似的,没
了踪迹。

  “三哥,穿这件长衫怎么样?”宁馨的声音不适时地在耳边响起。

  “别情,你怎么才来?是不是久别胜新婚,你丫连中午都不肯放过?”

  蒋迟在刑部档案库房等我等得无聊,见面就讽刺起我来。

  我知道他近来憋得难受,最见不得人家夫妻亲热,便没理他,随口问起宁馨
遇刺一案的进展。

  “进个屁展!”蒋迟没好气地道:“这回我可知道顺天府是怎么破案了,水
火夹棍一上,嘿嘿,你想要啥就有啥!”

  “小侯爷,你这就小看顺天府了,郭槐那小子遇到大案,向来都是明暗两手
一把抓,明著刑讯逼供,好像在找替死鬼似的,其实暗地里他还另有一手,不信
小侯爷你去查查,他手下和线人眼下保管没一个敢闲著的。若是案犯觉得顺天府
不过如此,放松了警惕,一准儿栽在他手里,事实上这几年上当的高手有十好几
个。就算万一拿不到真凶,他也能找出几个罪大恶极的来顶包。”后脚跟进来的
陆眉公笑道,又说方才看见我来了,正好有事找我商量。

  因为宁馨被刺一案轰动京城,他倒是没问我为什么关心起这个案子来了。

  “这厮还有这等本事?”蒋迟惊讶道,我见他眼睛飞快眨了两下,知道他对
郭槐留上了心。

  “京城的水多深哪,没两下子,早被淹死了。”陆眉公道:“说起来,这个
郭槐还是咱们尚书赵大人的门生,得不得意俺不知道,反正尚书大人时不时地提
他一嘴。”在蒋迟面前,陆眉公似乎也嘴贫起来。

  “怪不得!”我和蒋迟异口同声地道,有这层关系,郭槐不仅可以利用刑部
的情报,就算有了什么闪失,赵鉴也可以帮他弥补,难怪郭槐的位子坐得稳稳当
当。

  想起陆眉公修订恶人榜,对江湖那些亡命之徒知之颇深,我遂请教他对这个
案子的看法,陆眉公一口否决了江湖人作案的可能。

  “有两个江湖名人录上的高手,宁馨郡主三人都得被害,犯不著动用十几个
死士,弄得这么轰轰烈烈的。而这种死士,小门派根本养不起,大门派虽然养的
起,可派在这样的用场却不对头,合理的应用该是用在两大门派之间的斗殴上。
何况,你王大人还下了京都禁武令,眼下恐怕还没有哪个门派敢顶风作案。倒是
那个准驸马李佟,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听说那一仗,光他自己就杀了五六个人,
著实是个狠角色!”

  听他的分析与我的几乎一模一样,显然他手头没有更多的资料和信息,便换
了话题,问他来意为何。

  “还不是为了赫伯权和廖喜!”

  陆眉公叹了口气:“本来以为中元节一过,部里人手能宽绰一点,不成想闹
出这么一个惊天大案来,人手又被借走了。眼看皇上皇太后的生日和中秋重阳双
节就要到了,人手恐怕一时半时回不来,赫廖两人的监视实在是难以为继啊!王
大人,乾脆向尚书大人建议,把赫伯权收监算了!”

  我已经从宋廷之那里知道,赫伯权和丁聪之间没有直接的关系,抓他亦无不
可。只是眼下他的用途已悄然发生了变化,倒不急于捕他归案了。

  “赫伯权不是活得挺滋润的吗?那再让他逍遥几天,咱也尊老敬贤一回!”

  “呸!我看你是怕皇太后大寿大赦天下,白白放走了这丫的才是真的!”蒋
迟马上揭穿了我的企图。

  陆眉公恍悟。三人闲聊起来,陆眉公少年时在江湖是做黑道买卖的,黑道上
的奇闻逸事、规矩切口一一道来,我和蒋迟听得津津有味。

  正说话间,我的顶头上司黄良匆匆赶来,说尚书赵鉴要召见我和蒋迟。

  “他——明公…竟然就是当朝正二品刑部尚书赵鉴?!”

  这真是出人意料的相逢!进刑部十余天却一直没见到的尚书赵鉴竟然就是在
一品楼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明公!

  尚书的办公屋子很普通,和旁的屋子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间屋子只有一个主人。
主人身材高大,面目清臞,顾盼之间甚有威严。

  只是当我想起百花楼里鸨母的谄笑,我心头不禁一凉,虽然手握刑罚重权的
一部首长有著不可告人的特殊爱好并不可怕,但可怕的是他并不是付钱的那一个,
如此,司法糜烂的景象就可以预见了。

  又联想起他对廖喜的回护,恍悟他们原来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廖喜敢对付身
份大不相同的我,大概也是自恃赵鉴是他的后盾吧!

  倒是赫伯权一直没逃,想来赵鉴和丁聪集团没有什么瓜葛。

  赵鉴似乎有意无意地多打量了我几眼,显然他察觉到我和李佟有几分相像,
不过,他很快集中精神,沈声道:“本官日前事务繁忙,无暇过问两位贤契在部
里的情况。听郎中黄良奏到,说两位十分用功,这很好。两位身负圣命,自当谨
遵圣意。不过,学以致用方为上,现有宁馨郡主被刺一案,数年来仅见,顺天府
请求刑部协助,部议虽已派人协助顺天府破案,但机会难得,两位亦参赞事务,
从中观摩学习,勿负圣望。”

  “不错,他就是赵鉴!怎么,不像吗?看他的模样,没想到他这么滑头吧!”
蒋迟没好气地道:“把咱俩圈进去,摆明了以后好替郭槐脱罪。你看,案子破了,
咱不过是参赞事务,功劳没有多少;可一旦案子没破,皇上问话,这老狐狸保管
会说,连咱俩出马都没破案,郭槐,嘿嘿,他可就多了许多回旋的余地喽。”

  “和我发牢骚有个屁用,你倒是和皇上说呀!”心里却在琢磨,到底把不把
那天晚上在一品楼发生的一切告诉蒋迟,回想起那晚赵鉴的话语,甚是冠冕堂皇,
该不是当时他就对李佟的身份产生怀疑了吧?

  赵鉴是少数几个知道我入京目的的朝中重臣,按照惯例,又要在他手下做事,
他焉能不事先调查我?

  富贵的公子哥、南京来的捕快,相似的背景很可能让他心生提防,才驳了廖
喜的面子,说出义正词严的话语。

  不过,李佟后来成为宁馨的夫婿,大概去了他的疑心,毕竟明目张胆欺骗皇
上这样的事情,他料想我做不出来。

  可今天再发现我和李佟有几分相像,他没准儿疑心再起,一旦密令刑部监督
我和李佟,那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蒋迟却叹了口气,道:“别看他是个继嗣派的中坚,可对皇上却是死忠,性
子直,还有点本事,而且在先皇的时候,他就和张氏兄弟过不去,眼下两方更是
水火不容,皇上对他就挺客气,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皇上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我点头示意我明白了皇上的用意,把他放在刑部尚书的位子上原来是为了对
付张氏兄弟。而继嗣派内讧,皇上也是乐得瞧热闹。

  既然皇上有他的用心,那暂时还是先看看再说,别蒋迟一冲动,揭了赵鉴的
老底,让赵鉴一下子就明白,我和李佟其实就是同一个人。

  蒋迟环顾了一下闷热的档案库房:“不过,他总算做件好事,这鬼地方,我
可待够了!白澜的应酬算算也该结束了吧,乾脆让他讲给咱俩听,听故事可比守
著故纸堆有趣儿多了。”

  这两日来前军府道贺的人的确少了许多,不过我和蒋迟在给他的贺礼单子上
已经注明,交接的日程表由他来定夺,想来他觉得时机未到。

  “人家白澜才真是久别胜新婚哪,咱俩就耐心等吧!”

zxc8888 2009-12-24 10:51

               第十二章

  既然上峰派了差,两人只好走一趟顺天府。刑部相当重视此案,派出了一位
郎中、一位员外郎和近十名刑部高手分别支援顺天府和西城兵马司,只是四大名
捕之一的陆眉公却不在其中。

  按部里的说法,陆眉公他已经再三请求退休,部里虽然没答应,可轻易不想
劳动他老人家了。

  “王大人,小侯爷,不是下官发牢骚,那李大人是苦主不假,可也不该插手
此案哪,一连放走了好几个人,万一案犯就在其中,下官这里的一番心血岂不全
白费了?”郭槐诉苦道。

  我一听这厮竟藉机推卸责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心里也明白,自己的确
给他留下了攻讦的口实,也怪我心太急,著急建立自己的情报网,却又小看了郭
槐的能耐。

  “得了吧老郭,你那一明一暗的把戏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

  蒋迟现学现卖,倒把郭槐唬住了:“李子愚干过刑名,他能不知道要避嫌吗?
我看哪,大概他是被你明的那一手给骗了,怕你找替死鬼糊弄他,才点拨点拨你,
告诉你,人家是个明白人,糊弄不得。”

  蒋迟和李佟沾亲带故,替李佟说话自然不奇怪,可一眨眼就想出这么一个合
情合理的解释来,我心里都忍不住暗赞一声。

  郭槐望著传说中的花花公子,目光颇为惊讶,半晌才讪讪道:“原来如此。
可李大人放走的案犯中,有两人确实有点嫌疑。”说著,把郭大路和风大虾的名
字提了出来。

  “粉子胡同的郭铁匠?那丫的唯一兴趣就是打铁,怎么会是凶手?

  啊,怀疑他卖兵器给刺客?废话,我的佩剑还是他卖给我的哪,那刺客脸上
又没写上字,有钱不赚,他是傻子啊!切!“

  “风大虾?说书的?外乡人?李佟认识他师傅?嗯,师傅是师傅,他是他,
这件事,倒是李佟孟浪了,这样吧,”他转过头来问我:“王大人,郭大人可能
不好意思再出面抓人了,要不咱们去查查他?

  也好让郭大人放心。“

  “为了乡试,我在应天住了很长时间,就那时认识了晁启正,说起他在酒楼
茶肆的名头,就像白牡丹和小凤仙在秦楼楚馆一样,响亮的很。他门下弟子我虽
然不熟悉,可风大虾的说书风格和他很相似,该是一脉相承的,这就像江湖里少
林寺教不出武当派的功夫一个道理。”

  “可他出过手…”

  “没错,不过真正出手的另有其人,他只是对著死老虎下刀子,大概是他说
书说多了,总幻想自己是个大侠,又看月儿一姑娘家的都敢挺身而出,就热血沸
腾大脑一时冲动起来,说来当真好笑。”

  “丫的人家可是为了救你邪!”

  “所以我才帮他一把。不过,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的莽撞人,往往好心
帮倒忙,郭槐打他一顿,倒不见得是坏事。”我微微一笑:“再说,他一直替我
宣传我的英雄事迹,我心里挺感激他的,本尊不好意思去救他,只好让分身李佟
出手了。何况,这小子走街串巷,是上好的线人材料,日后你我都用的著。”

  见我说得如此坦白,蒋迟疑心尽去。见到被包扎得成了布人儿似的风大虾,
蒋迟也有些恻然,问了几句,也都没出事先准备好的范围。

  倒是风大虾见到我,不免有点紧张——他还不知道我和李佟其实是一个人,
心里害怕我知道他的身份,不过他掩饰得很好,蒋迟便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架不住蒋迟的央求,我和他在翠云阁小凤仙的闺楼里调查起当日的情景来。

  没多久,他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就纷纷聚集过来,小楼里顿时热闹起来,而
小凤仙则摆出主妇的架势,热情招待众人。

  蒋迟不提刑部的茬儿,只道为了亲戚出头。这些人当中,不少就是在粉子胡
同混生活的,七嘴八舌地倒也说了不少连我也不晓得的细节,可惜一时还看不出
哪一条有助于案情的分析。

  蒋迟也不表态,最后只让众人再去仔细打探消息,一旦有结果,他重重有赏。

  躲在小凤仙卧房的我不禁暗叹蒋迟聪明,我被刺一案,竟成了他考量这群狐
朋狗友能力的藉口,这其中必然会有人脱颖而出,成为蒋迟吸纳的对象。

  “但愿唐门那个小子能有足够的运气和实力。”

  我正若有所思,蒋迟和小凤仙搂抱著走了进来。小凤仙看了一眼衣衫整齐、
鬓发一丝不乱的妹妹小菊仙,笑道:“小侯爷,你看人家王大人多君子,哪儿像
你…”

  “吃惯了人参果,任谁对涩口的青苹果都没了兴趣,女人么,熟透了才有汤
有水有滋味。”蒋迟随口道,气得小菊仙追著他直打。

  “竟是这样!”小凤仙微微有些诧异:“我看大人面生,以为是被小侯爷强
拉来的,不想原来是我妹妹不入大人法眼。”

  “这么说,来翠云阁的朝廷命官想必为数不少吧?”

  自己面生,当然是有人不面生,想起赵鉴都去嫖妓,这些京官该是远比我想
像中的胆大妄为,即便这里是天子脚下!

  而官员敢流连勾栏,妓院就是消息的重要来源,如此算来,倒是可以考虑偷
偷在京城开上一家,既可生财,又能获得消息。

  听到妓院里禁忌的话题,小凤仙警觉地瞥了蒋迟一眼,蒋迟却笑道:“别情,
你丫这是来京的时日短,不知道京城的状况。外面有句话说的好,说外省籍的京
官,个个是‘题个号,娶个小,搂著姑娘睡到早’,大家早他妈的见怪不怪了。”

  他拧了把小凤仙的粉腮,接著道:“京城物价腾贵,就说我这心肝宝贝,一
天的用度没个三五两银子绝下不来,所以外省籍京官少有带家眷上任的,不然,
一大家的吃穿用度得花多少银子,那官俸才几个钱啊!可没有家眷陪著,这些当
官的总不能天天告了五个指头消乏儿吧,宽裕点的就在京城娶个小妾,不太宽裕
的,隔三岔五来勾栏院里快活快活,大家彼此心照不宣,谁也不用笑话谁了!像
你姑夫桂大人,上有皇恩浩荡,下有你这个外甥财神爷支撑用度,那是极特殊的
例外,当不得数的。”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这也难怪了…”

  苏州和扬州毕竟只是一府之地,大小官吏不过几十,大多数又是本地人,与
京城截然不同,虽然心里大致猜到了原因,却不如蒋迟说得透彻。

  他结交三教九流,对社会上层下层都有了解,看问题就有根有据。

  不过叫他这么一说,我越发坚定了在京城开妓院的决心。

  “女为悦已者容,人家还不是为了小侯爷?这会儿子倒嫌人家花得多了!”
小凤仙俏脸含嗔,愈见勾魂。

  “不多,绝对不多!”蒋迟嬉皮笑脸道:“只要那银子都变成了心肝宝贝身
上的细皮嫩肉,再多花一倍银子俺也愿意!”转头却对我苦笑道:“别情,你总
该明白俺为什么要赚钱了吧!”

  “不如赎了凤仙姑娘…”

  “小侯爷家的门槛儿太高,奴家可高攀不起。”小凤仙笑道:“再说,奴家
已经习惯了翠云阁的生活,万一按耐不住红杏出墙了,小侯爷不打死奴家才怪!”

  她竟是和庄青烟一个调调,想来是喜欢这迎来送往的生活。

  就像庄青烟曾经对我说过,每次和我欢好,都恨不得立刻从良跟随我,为奴
为婢也在所不惜,可过了几日,见到陌生的男人,就忍不住想像,那新鲜的肉体
该是什么滋味,就算能守得住,心里也难受得紧。

  可苏瑾哪…我心头微微一痛,她…也是这种人吗?

  蒋迟看来早知道小凤仙的想法,不以为忤,笑著对我道:“反正满头都是绿
帽子了,多一顶不多,少一顶不少的,今儿就便宜你了,我在一旁给你擂鼓助威!”

  小凤仙姐妹被蒋迟半真半假地吓跑了,蒋迟见房里没人了,嬉笑颜色去了大
半。

  “别情,你是不是在动妓院的脑筋?”

  我点点头,我故意流露出来的心思,果然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东山,最初我就是因为在风月场里扔了太多银子,才想起为什么自己不开
上一家,至少可以有使不完的姑娘。可蒋家六大少爷虽然个个都喜欢女色,蒋家
却似乎并没有介入这一行,是不是顾忌皇家的名声?”

  蒋迟点点头:“别说妓院,像盐茶这等生意,蒋家都是不能做的。

  不光是蒋家,就连一向张狂的张氏兄弟也不敢经营妓院。不过,妓院却是天
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蒋家做不得,我能做,只要借点银子给我,你就全当放了高利贷。

  不过,届时姑娘的缠头,你可是一文都不能少啊!“

zxc8888 2009-12-24 10:51

               第二十集

                第一章

  “又要开妓院,相公你是不是嫌家里的姐妹还不够多?”

  正屋西厢房里檀香缭绕,轻烟雾霭中,怀里的赤裸佳人虽是一脸薄怒却愈见
可人,柔滑的小手捉住独角龙王一掐,不像是惩罚,倒像是撩拨似的。

  “对,狠狠儿罚它,都是这丫惹的祸!”

  我“嘿嘿”笑了两声,嘴脣贴上少女的香肩,左顾而言他:“雨儿,卸了易
容吧!让相公好好稀罕稀罕妳!”

  “就不,馋死你!”少女斩钉截铁地道,可目光却透着几分心动,见我脸上
露出刻意做作出来的失望,她终于松了口:“重新易容要花一个多时辰哪,又不
一定和以前完全一样,保不准就被宁馨看出来,她…太精明了。”

  我心底轻轻一声太息,解雨如此评论宁馨,责任大半倒是在我。

  没把解魏的真实身分告诉宁馨,在两女眼里,就是连我自己都没完全信任她。

  可我心里的苦处呢?无论是解雨还是魏柔,身分一旦暴露,都足以震动整个
江湖,我岂能不慎之又慎!

  敏锐地感觉到我的心理变化,解雨机灵地闪身出了浴桶,没多久,一张倾城
倾国的绝世容颜笑吟吟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雨儿,怪不得叫妳怜花公主!在妳身边,不管多么名贵娇艳的花朵,下场
都只有一个——无人理睬,真是好可怜啊!”

  听我曲解怜花真义,解雨笑得花枝乱颤,藕臂搂上我的脖颈,一团雪腻便死
死抵在我的胸前。

  毕竟方才和魏宁许三女欢爱几近中宵,两人又温存了半晌,我渐觉睏倦。

  解雨心疼,话语不免带着愠意,言辞之间隐刺宁馨狐媚,最后又转回到了开
妓院一事上。

  “车船店脚牙,虽然情报来得不如勾栏院快,可都是平实的买卖,看看秦楼,
那些妖冶女子的目光,都似乎要把相公你吃了似的…”

  “这回妳相公可要学‘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了,有了妳们姐妹,我已
经没有多少寻花问柳之心了。”

  “哼,那宁馨怎么回事?兰月儿又是怎么回事?没准儿,相公不把这李宅变
成竹园不善罢甘休哪!”

  “妳相公又不是铁打的。”我噗哧笑了起来,解雨掐着我坚硬如铁的分身,
说怎么不是,它就是。

  两人又闹了一会儿,才抹干身子钻进碧纱厨里,许诩只呓语了一句,也没听
清楚说的什么,就又沈沈睡去。

  “既能赚钱,京城有什么风吹草动的相公也能知道,这样的好事,相公岂能
不干!眼下真正该让妳这女主人担心的,是谁来管理京都秦楼?按照相公的想法,
明着和蒋迟合伙开一家,暗地里还要再收购一家,说起来,京城事实上是一明一
暗两家秦楼。京城达官贵人云集,又向来藏龙卧虎,颇多奇人异士,相公在江南
又鞭长莫及,坐镇京都之人无论经营头脑、交际手腕都得是上上之选,可这样的
人才…”

  “六娘啊!”解雨也乏了,迷迷糊糊道。

  “六娘…”她当然是最佳人选,可她肯离开苏州吗?连新近开业的秦楼松江
号她都基本交给白秀打理了。

  其他五位师娘则为师傅和我操劳了大半辈子,又都不是喜欢经商的人,松江
的织染铺子已经够她们忙的了,我可不想再增加师娘们的负担。

  而心目中另两个理财的高手无瑕和素卿,我又舍不得把她们孤零零地放在京
城,何况素卿还另有重任。

  宋廷之倒亦是上佳的人选,可惜他只能隐藏在黑暗中。

  算来算去,能够摆在台前替我主持京都秦楼的大概只有眼下在松江的白秀最
为合适,隐于幕后的那一个则一时还找不出合适的人选。

  “宁馨?她好歹也是个郡主,岂能插手风月?”其实我心里明白,宁馨已经
不可能按照我的预期老老实实地待在京城,她今儿晚上缠着我要学易容术,用心
已是昭然若揭。

  “魔门呢?”

  “宁师姐确是一把好手,可我不放心白澜。其他能稳得住阵脚的都是和师傅
同一辈的老人,怎好劳动他们?而年轻一代的弟子按照武承恩的话来说,除了我
之外,都还没成长起来,老的老、小的小,派不上用场啊!妳们唐门呢?能不能
有一半个管用的?”

  提起唐门,解雨突然精神一振:“相公,昨晚你回来,说是见到大哥了,可
你的神情…”

  这小妮子好敏锐的观察力啊!我心底暗赞一声。可唐三藏再三叮嘱,商议的
事情,绝对不能告诉妹妹,我只好笑道:“我是叫妳大哥那副易弁而钗的形象闹
得心烦,可妳大哥却似上了瘾,别说,他女装起来和妳还真像啊!”

  “原来是为这个!”解雨心情一松:“好在,大哥十月就要…成婚了…”替
大哥庆幸的同时,睡意也不知不觉地袭上了她的双眸。

  “大舅哥十月成婚?!女方是谁?江湖上怎么没有一点传闻?这家伙的嘴可
真严啊!”问清楚女方是蜀中一户官宦人家的千金,我在胡思乱想中也渐渐沈入
梦乡。

  早晨见到魏柔,她神色开朗了许多,悄悄一问,果然是月信悄然而至,听她
抚琴有如春风吹彻江南绿,我心中反倒有点怅然若失。

  “你脸色不大好。”蒋迟边啃着西瓜边道:“心里烦是吧!这也难怪,三个
女人一台戏嘛!我跟你说,有时候我就想,这家有妒妻也清净,不用看一群女人
阴阳怪气地打嘴仗。何况,这方面管得严,别的自然就百依百顺的。可惜,妻不
如妾,妾不如偷,男人的贱脾气想改还真不容易哪!”

  随手将瓜皮扔进桶里,他一抹嘴道:“可话又说回来了,这世上总有那么几
个女子让你魂牵梦挂的,你恨不得把她藏在金屋子里,别人多看她一眼,你都会
难受好半天…”

  “东山,你这可是经验之谈啊!”心下却狐疑起来,看他对待小凤仙,不过
是当一玩物而已,美艳如小凤仙者他尚且不放在心上,究竟是谁家女子让他这般
牵挂?

  “随便说说而已。”蒋迟笑道:“好了,感慨已经发完了,咱该去赴白澜的
约了。”

  “回到京都才发现,自己还是最爱眼下的悠闲生活。热血江湖少年游,江湖
不是属于我这样的中年人,而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在白府幽静的书房里,白澜悠闲的就像窗外无拘无束地爬满了整个木架子的
青藤。

  他不疾不徐的声音配合着优雅的手势,看起来竟是那么潇洒,仿佛武林茶话
会的那个白澜重新复活了似的。

  “江湖本是江山一隅,虽然它有自己的规律和法则,但是,它大不过世俗社
会的规律和法则。别情、东山,你们说,对江山社稷你最大的祈盼是什么?”

  “国泰民安。”

  “正是!”白澜赞许道:“这话拿到江湖,就是朝廷需要一个歌舞升平的江
湖,而这样一个江湖,必然是一个各种势力相对平衡的江湖。”

  “江湖虽有正邪黑白之分,可对朝廷而言,江湖上只有一种人——江湖人。
无论是正是邪,江湖人都是以武犯禁。所谓‘救人于厄,振人不赡,仁者有乎;
不既信,不倍言,义者有取焉’,不过是正道白道粉饰自己的美丽言语;长剑在
手,快意恩仇,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更是黑道邪道蛊惑人心的可耻笑话。”

  蒋迟频频点头,而我则冷汗涔涔。虽然我并不认同江湖人的所作所为,可白
澜生生剥去江湖人的外衣,却让与江湖血脉相连的我心头忍不住一阵撕裂的痛。

  “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好;是烧杀抢掠,为非作歹也好,当江湖人的剑
出鞘见血,他就是个罪犯。除了官府的执法者,大明律没有赋予任何人向他人动
武的权利,不管他是以正义之名行侠,还是以邪恶之名作乱。”

  “不过,一位高人说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是江湖乃至江山的不
变铁律,妄图一笔勾销江湖的存在也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太祖高皇帝高瞻远瞩,
定下了以江湖制江湖的妙计,而今已经百多年了,江湖再没发生像前朝末年那样
的大动乱,其中的奥妙就是平衡两字。“

  “掌控江湖的关键其实就是这两个字,所有的行动也都围绕着这两个字,目
标也只有这两个字。为了这两字,掌控江湖者也要像江湖人一样,无所不用其极。”

  “无所不用其极?姐夫,我怎么听着糁得慌!”蒋迟笑道。

  “东山,我给你讲两个例子吧!”白澜说着转过头来对我道:“别情,你对
江湖尚算了解,你说,近五十年来,有哪几场战役直接影响到江湖大势?”

  “叫我说,自然首推以隐湖为首的白道与魔门的那一战。魔门战败销声匿迹,
至今元气未复;隐湖虽然得到了无上荣光,不过斩杀魔门门主李道真的尹雨浓自
己却归隐了,白道实力更是大损,江湖为此平静了二十几年。”

  “然也!”白澜点头称是:“别情你对这一战或许更有感触吧!其实,个中
秘辛就连我都无法弄清楚,不过,李道真乃魔门中兴之主,行事作风虽然有相当
值得商榷的地方,可对门下约束之严远在历代之上,与‘魔’字相去甚远,却为
何激起了白道声势浩大的打击?”

  “莫非这一切都是…众口铄金的结果?”

  “相差不远了。”白澜赞许道:“这一战,至今依旧余波未平。只是毕竟年
代久远,真相都湮没在了时光的背后。别情,你可还有其他例子?”

  “那…还有二十年前快活帮的覆灭。快活帮的实力不在眼下的大江盟之下,
而当时却没有类似慕容世家的门派与之抗衡,结果却很奇怪,它在与实力不明的
十二连环坞一战中离奇覆灭。”

  白澜微笑着对蒋迟道:“东山,你可要好好注意听,别情他是话里有话啊!”

  一直嬉笑的蒋迟面色庄重起来,沈吟道:“那我就来解读一下。眼下大江盟
的实力,不在历史悠久的三大门派——少林、武当、唐门之下。少林武当向来少
问江湖,唐门则偏安于蜀中一隅,若不是有江北慕容世家与之抗衡,大江盟打着
侠义的旗号,很可能席卷整个江湖,成为中原武林当之无愧的霸主。”

  十天下来,蒋迟对江湖大势已有了大致了解,一番话说得有板有眼,白澜不
由点点头。

  只是这样已是蒋迟的极致了,他皱眉问道:“快活帮有如此实力,在江湖上
又没有对手,为何不去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实力,争取霸主之位?那十二连环坞是
什么东西?既然能让快活帮全军覆灭,为何说快活帮没有对手,十二连环坞不就
是它的对手吗?”

  等我解释了一番,蒋迟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恶人们颐养天年的地方,可既
然没什么危害,快活帮为何去攻打它?有力气没处使啊?”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快活帮讨伐十二连环坞,却也能说出几分道理
来。不过,当时的连环坞,实力至少差快活帮一半,却将快活帮一举歼灭在太湖
里。”

  “所谓有道伐无道,必胜也,当初快活帮帮主萧雨寒也是这么想的,可他没
想到,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十二连环坞,而是朝廷。”

  “那是我前任翻云覆雨的杰作。先用女子迷惑萧雨寒之心智,那女子身分特
殊,却是他的五师娘。背德乱伦之下,她怀了萧雨寒的骨肉,不得不死了,萧雨
寒为此伤心欲绝,心有死意,斗志就去了大半。其次,连环坞得到了我前任情报
系统的全力支持,以有心算无心,一场大胜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

  听到白澜匪夷所思的话语,就连蒋迟都惊讶起来:“奶奶的,再怎么说,十
二连环坞也是一群恶人啊!”

  “因为有了恶人,那些侠义道上的江湖人的人生才有了目标,才不至于整日
里无所事事。无事则生非,这个浅显的道理东山你想必应该明白吧!何况,快活
帮的崛起已经打破了江湖的平衡,要恢复平衡,快活帮只有覆灭一条路可走了。”

  白澜说得轻松,可背后你死我活的较量却决不轻松,支持连环坞动用的不是
一个两个人,而是一个庞大的情报系统,可事后江湖上竟然一点传闻都没有,那
些人的命运…

  我不寒而栗,不禁想起了南元子,这个固执地以为所有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帮
主是个感情懦夫的汉子,如果听到白澜这番言论,该作何感想呢?

  “如此掌控江湖,我总觉得落了下乘,所谓上攻伐谋,白公以名人录和武林
茶话会来吸引江湖人的目光,才是上上之策,甚至茶话会举办的时间白公都考虑
的十分周详。”

  “哦,是吗?”东山诧异道,白澜却微笑不语。

  “名利害人。”我笑道:“古有二桃杀三士,就是为一个‘名’字。一个名
人录将江湖人心弄得四分五裂,人心不齐,江湖对江山社稷就没有多大危害;再
来一个武林茶话会,不仅让大家沈迷于无聊虚幻的排名中,又把野心家的野心压
制了十几年。”

  蒋迟皱着眉头:“说那些排名弄得大家明争暗斗、面和心不和的,这还好理
解,可它怎么来压制野心家的野心?”

  我把近几届十大门派的排名说了一遍,解释道:“十大头三位隐湖、少林和
武当相对来说都是名利之心较轻的门派,未必有争盟中原武林之心,但十大排行
一出,哪个门派想号令中原武林,他至少要表现出和头三位相差无几的实力,江
湖才能信服,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达到的。”

  “至于茶话会的时间选在冬天,更是相当巧妙的安排。江湖人也是人,也要
生活,春夏秋三季多要忙于生计,特别是农家弟子占多数的那些门派更是如此,
一年四季中,唯有冬季最为空闲。人一忙,自然无暇他顾;闲下来,则易生是非,
茶话会安排在十二月,各门派就要早早冬训,以期在排行榜上争出个名堂;茶话
会后,则是新年,弟子们都要回家过年,等过完了十五重新回到门里,还要花些
时日收拢因为过年而玩野了的心,这正月可就一晃而过了,二月一开春,大家又
要忙于生计了。”

  蒋迟恍然大悟,不由赞道:“姐夫,你这主意也忒绝了。”

  “别情能领会其中奥妙也是不易。”白澜含笑望着我,而蒋迟因为角度的关
系,并没有发现白澜眼中闪过的一丝意味深长的眼神。

  “循规蹈矩有时候是种美德。”我大致猜到了白澜的意图:“既然武林茶话
会和名人录已经深入人心了,那索性就让它们成为江湖的一部分吧!而我和东山
的任务,就是守护住江湖这来之不易的宁静。”

zxc8888 2009-12-24 10:51

                第二章

  “宁静?大江盟和慕容世家都杀得血流成河了,你丫的还说江湖宁静?!马
屁也没有这么个拍法的呀!”躺椅里的蒋迟一边喝着冰镇酸梅汤,一边不满地道。

  “不管我说什么,白澜也和江湖无关了,何必吝啬几句赞美的话呢?再说了,
皇上明见万里,眼下江湖什么样子,怎么能瞒过他的眼睛!”

  “丫的,拍完了白澜又拍皇上,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大马屁精?”

  “你是不满我没拍你马屁吧!”我心底一阵黯然,脸上却挂着笑容,扬了扬
手中厚厚的两大本名录:“好了,东山,别废话了,有了这份名单,咱们就可以
按图索骥,重新组织起江湖情报网。”

  经过一百多年的经营,朝廷已经在江湖布下了庞大的情报网,从十三布政使
司到各府各州各县,从少林武当这样的名门大派,到车船店脚牙娼这些下九流的
营生,无不闪动着朝廷线人的身影。

  为朝廷服务的线人多达五千余人,许多家庭已经成了线人世家,其间虽经几
次大的江湖动荡,但基本能保持情报网的完整,就像快活帮与十二连环坞一战,
虽然损失了近三百名线人,但在白澜接手之后,已渐渐补齐了。

  除了京师之外,其他十二省每省都有一名头领线人,一名执法线人;府县各
有一名头目线人,头领线人和头目线人负责统领全省、府县的情报系统,将情报
按等级或快或缓地报给朝廷统领江湖的执法者;执法线人则负责处置本省那些违
规的线人,而且直接听命于江湖执法者。

  至于京畿重地,因为事关皇上安全,线人向来由皇上心腹锦衣卫统领亲自掌
管。

  由于有朝廷的暗中支持和畅通的情报来源,那些头领线人和头目线人大多发
展成了当地颇有势力的豪强。

  其中不少线人头领的地位都是代代世袭相传,就像高七的生父就是苏州的头
目线人,高七的大哥就继承了父亲的职位,而高七天生的线人本事,也是“龙生
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句老话的最好诠释。

  当然,朝代更迭,岁月变迁,许多线人世家没落了,甚至一夜之间就灰飞烟
灭︱︱在朝廷和江湖的夹缝中求生存,他们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风光。

  但由于他们在当地大多根深蒂固,历任江湖执法者多是采用安抚手段与他们
合作,只是在事关切身利益的几个地区换上自己的人马。

  白澜出身南海,妻子宜伦是蜀王的妹妹,因此广东、四川两省就是他经营的
重点,曾经在武林名噪一时的南海剑派被他一手剿灭了,唐门南下的念头也被他
扼杀在萌芽中。

  不过,由于南直隶关系错综复杂,加之不欲引起皇上的猜忌,虽然他在应天
府待了十几年,只与南直隶的头领线人保持着密切合作的关系。

  “别情,那你准备从哪儿着手?”

  “当然是南直隶了,我老家扬州、现在的居所苏州都隶属南直隶,大江盟、
慕容世家的主战场也是南直隶,南直隶局势一稳,不仅我大后方安全了,江湖也
平静了。何况,南直隶又不是白澜的心腹地盘,更换头领线人他也不会有什么想
法。”

  “瑞孚祥林家?这可是个很难缠的对手喔!”蒋迟边翻看名录边沈吟道:
“呵呵,还跟我沾亲带故呢!我媳妇叔爷的三房是林家的姑奶奶…哦,这还有一
个,林家的二小姐是我岳父侄子的小妾,嘿嘿,别情,这事儿可不好办,我那老
岳父很护犊子啊!”

  “别人不好办,可在东山你手里,却是好办的紧,只要弟妹修书一封,讲明
其中利害关系,自然手到擒来。”

  “…利害?”蒋迟小眼眯了起来。

  “东山,看到这份名录,你该明白咱们手中的权力究竟有多大了。你也知道,
我是个性情疏懒不求上进的人,爱好的是金钱美女,而不是这手中的权力,干个
两三年,囊中丰厚了,房里女人也收集足了,我就该告老还乡,过我的放荡淫靡
生活去了,届时接替我的,必然是你蒋东山。当你成为江湖执法者的时候,林家
头领线人的身分对你来说,是利大还是弊大呢?”

  “多谢多谢!”蒋迟遽然一惊,坐直身躯,拱手谢道:“皇上最忌恨的就是
上下串通一气了,老子可不想触这霉头。”旋即眨了眨眼,笑道:“不过,你这
恶人的身分也跑不掉,总得给我媳妇一个写信的藉口吧!”

  “那索性把浙江的王仁也捎带上,大江盟这两年发展的如此迅猛,而白澜得
到的情报却相对滞后,我怕这丫的早就被大江盟收买了。他家中有军方背景,我
出面搞掉他麻烦的很。再说了,杭州是我岳家的根据地,总要给点好处——人家
也不能白嫁个女儿给我吧!”

  应天林家和杭州王家随后的遭遇竟有天壤之别。徐公爷与王家的后台本就有
矛盾,正好藉机将其拉下马去,打翻在地;而林家虽然辞去了头领线人的职位,
但新人没有继任之前,他还负责着南直隶的情报工作。

  当然,这一切我并不知晓。事实上,那段时间,我和蒋迟也不在京师,而是
去了山东。

  山东因为靠近京畿,虽有土匪响马,但公开活动的江湖势力并不庞大,而且
大多遵纪守法,线人们的工作轻松愉快而有序,正适合初出茅庐的我和蒋迟。

  头领线人韩德重是济南府有名的大地主,精明但不失豪爽,一下子就博得了
我俩的好感,而他也倾囊相授,将他如何管理头目线人、头目线人又如何管理线
人,如何分辨情报的真伪、如何判断情报的轻重缓急、如何传递紧急情报,甚至
如何利用得来的情报发家致富都一一道来。

  我俩则用他这个实例来与白澜讲解的精要相互验证,大致了解了线人的管理
流程。

  忽倏进了八月,我俩终于完成了此行的任务。十几天下来,两人在济南府住
的已经有些厌烦了,便不多停留,即刻赶往京师。

  这倒不是韩德重有意怠慢,相反他已是刻意逢迎,甚至还买了几个伶俐丫头
服侍我俩。可蒋迟正在修炼洞玄子十三经,不敢开荤,而我则对那些庸脂俗粉完
全失去了兴趣。再说,一听到鲁人那大葱腔调,我俩就什么欲望都没有了,济南
府又不比京师繁华,实在是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和我们一起上路的是老马车行的二掌柜老张。我在离开京师的时候,就给孙
不二书信一封,向他透露了合作开办车行的想法,请他有时间来济南一趟商议合
作事宜。

  孙不二却精明的很,给了老张五万两银子让他便宜行事,自己却根本不露面。

  老张虽然憨厚,可毕竟在商场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又极明白孙不二的心思,
说钱可以用,他老张人也随时听我差遣,甚至让他在新车行里管个事儿都可以,
但想打着老马车行的旗号则一切免谈,我和蒋迟见孙不二人情面子都给足了,倒
不好让他太为难,只好把老张留了下来。

  老张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哪儿有好吃的、哪儿有好玩的,他无不知晓,蒋
迟就像捡了个宝贝似的,稀罕的不得了,一路上,问东问西,颇不寂寞。

  不过,老张嘴里江南女子的妩媚妖娆、西域胡姬的异国风情,也把蒋迟撩拨
的欲火中烧,离京师愈近,他愈见兴奋。

  “奶奶的,憋了一个月,我他妈的现在看见头母猪都兴奋。”

  “可你并没有变成一头公猪啊!”

  算算日子,今天正好是蒋迟修炼十三经满一个月。歇脚的沧州虽然地方不大,
可挑出几个美人还不成问题,然而蒋迟却没有一丝寻花问柳的意思,让我大感惊
讶。

  其实十三经有个二十天打基础也就够了,当初是怕蒋迟连二十天都坚持不下
来,故而多说了十日,没想到他真发起狠来,也是个坚忍不拔的主儿,这也颇出
乎我的意料。

  “媳妇优先、媳妇优先。”蒋迟嘿嘿笑道:“她也馋了一个月了,好东西怎
么着也得给她留着啊!”

  凉风徐徐吹过,蒋迟适意地眯起了眼睛,只是他猥亵的笑容里依然残留着一
份真情,这让我不禁想起了竹园和京城的诸女。

  是啊!媳妇优先!我暗叹一声,这话糙理不糙,我从浪荡的淫贼变成洁身自
好的正人君子,恐怕也不单是因为绝色美女吃多了的缘故,心底不知什么时候生
出的那份责任感才是主要原因吧!

  不过,被一阵环佩叮咚声吵醒的蒋迟很快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那副猪哥面
孔证明他只是对母猪具有抵抗力而已。

  而我的头则立刻变得老大,因为从客栈别院门外走进来的那个宛如天仙的绝
色佳人不是别人,正是六尺须眉唐三藏。

  “什么,他有了郡主就抛弃妳了?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美人,看本少爷
替妳讨回公道!啊?别情,你不用这么看我吧…好好,我怕了你了,清官难断家
务事,你们慢慢聊,少爷我累了,睡觉去也!”

  见蒋迟讪讪离去,我才苦笑道:“三藏,你怎么扮女装扮上瘾了?”

  唐三藏沈默了片刻,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道:“别情,我是来跟你道别
的。六叔已经答应和我爹全面合作了,唐门在京中的人马除了六弟之外,也已经
全部撤离,只是还有些尾巴,我只好拜托给你维护周全了。”

  “你放心好了。”我点点头,缓缓道:“有我在,就有唐门在。”

  白澜并不晓得我和唐门的关系极其深厚,在私下给我介绍江湖形势的时候告
诉我,官府已经摸到了关于唐门贩卖七连环的一些线索,甚至陆眉公和他已经搞
到了相当数量的七连环,只因为唐天运为人谨慎,在加大了贩卖数量的同时,也
改变了七连环的药性,结果始终没有抓住他的手脖子(注:北京方言,意即没有
抓到犯罪现行)。

  我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通知了唐三藏,他自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开始
着手将唐门人马撤离京城,而这也很可能成为了他说服唐天运的重要筹码。

  出于个人的目的,也因为七连环涉及诸多王公贵族的隐私,白陆两人并没有
公开七连环一事,反而把它隐匿了下来,并把白澜手中的全部七连环用在了龙潭
镇众豪身上,至于大圣门孙章的死只是狡兔死走狗烹而已,陆眉公缉凶更是贼喊
捉贼了。

  名义上说,是为了给我接班创造条件,其实我心知肚明,白澜和陆眉公是需
要一个平静的江湖好体面地退休,而且他们并不敢真正面对唐门惨烈的报复。

  对他们而言,唐门远比大江盟、慕容世家可怕的多,大江盟只要齐放父子一
死,树倒猢狲散的前景可期;而慕容虽称世家,历史也不过四五十年。换言之,
两者都是十足的暴发户,在江湖并没有多少根基,全靠强势人物的个人武功和魅
力维系帮派的团结,与唐门那种血脉相连的百年世家根本无法相比,唐门只要有
一个漏网之鱼,白陆两人恐怕就睡不安生。

  他们真正寄予希望的,是我这个身怀绝强武功的江湖执法者能将唐门连根拔
起,因为在他们看来,只有我才不会惧怕唐门的血腥报复。

  “让我对付唐门?白澜这次可是错打了如意算盘。”在心中暗忖的同时,我
望着对面的唐三藏,他那张只比自己的亲妹妹、江湖第一美女唐棠略逊一筹的娇
颜上隐约透着一丝奇异的情绪。

  “那眼下就只剩下我大伯这一个难题了。”唐三藏也不道谢,只嫣然一笑:
“他若肯隐居起来不问世事,那是最好不过了,可三弟是他的心头肉、是他的全
部希望,三弟一死,谁也无法预测大伯会有什么反应,六叔不肯南下去劝大伯,
只好我去苏州了。而此去苏州,无论结果如何,我怕是都要在蜀中待上很长一段
时间了。”

  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唐天威精通毒术,唐三藏此去实是吉凶未卜。输则恐
怕连命都保不住;赢则唐天文很可能藉机摆脱唐门数权分立、门主势弱的境况,
唐门内部必将有很大的整肃动作,这必然需要唐三藏回蜀中助其父一臂之力。

  何时唐三藏真正掌握住唐门了,他才可能重出江湖,而这可能是一年半载,
也可能是三年五年。

  于公于私,我都该助唐三藏这一臂之力,于是提笔写了封信交给他:“你拿
着信去秦楼找我干娘,她应该能给你一个很好的建议。”又解下随身的玉佩塞进
他手里:“听雨儿说,你十月就成婚了,这个权当贺礼了。对了,你未来岳家到
底是干什么的?”

  “女生外向。”唐三藏无奈道,把岳家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两句,旋即一笑:
“别情,你对我还真有信心啊!”

  “废话!”我正色道:“我在江湖没几个朋友,你可别让我失望哦!”

  “走了?”“走了。”“你怎么忍心让她走了呢?!”“他要去苏州,你说
我能拦着吗?”

  “闹了半天,她还是乖乖做你小老婆去了!”蒋迟一下子泄气了:“丫的我
怎么就没这等艳福呢?!小白脸就是他妈的吃香啊!”

  “好了好了,别惦记着我媳妇了,真想找几个丫头乐呵,等我京都秦楼开业
吧!”

  蒋迟顿时来了精神:“听说你干娘是训练姑娘的高手,不知道这次秀嬷嬷能
带几个人过来?”

  “不会超过五个。”我回道:“松江秦楼才开业,人手本来就调配不开,而
且绝大多数的姑娘并不愿意离家乡太远——北方的天气对江南女子来说残酷了些。”
心里却隐隐有种担忧,虽然给六娘去函说京城这边需要白秀,可就像六娘无法完
全掌控她一样,我也不能完全看清楚这个江湖顶级女杀手的心思,除非我能在京
城见到她的身影。

  “说得也是。”蒋迟该是想起了自己的媳妇,深有感触地点点头,可很快他
就淫亵地笑了起来:“那…宁馨家乡大同府的姑娘可是天下闻名,嘿嘿,不如让
你大舅哥我姐夫替咱张罗张罗,没有棒尖儿的姑娘,那妓院还开个屁呀!”

  “这事儿不能急,在把宁馨娶回家之前,我不能给未来的老泰山留下任何不
良印象。”我立刻拒绝道,不过原来走马章台的经验很快起了作用:“东山,这
沧州地界的白洋淀也是出产美女的地方啊…”

  没等我把话说完,蒋迟已经一拳捣在我身上,冲外面喊道:“伙计,把你们
老板给我叫来。”

  盘古庙既是沧州一景,也是沧州最大的集市,据说这里既可以买到全沧州最
好的金丝小枣,也能买到最好最便宜的姑娘。

  漫步在集市中,我心情渐渐沈重起来。在京城我也亲自买过丫鬟,不过她们
都是牙婆带来的,牙婆希图卖上个好价钱,于是每个人都被打扮得干干净净,看
着并不如何凄苦。

  而这里卖身的姑娘们显然不同,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几乎是每个女孩的共同
特征,那久违了的关于童年困苦生活的记忆此刻又重新回到我的脑海里。

  “这里的姑娘没一个能看得上眼的,那老板是不是言过其实啊?”蒋迟皱着
眉头道。

  “非也。”我摇摇头:“明珠亦有蒙尘日,吹尽黄沙始见金。这集市上至少
有两个女孩,养上半年,就会脱胎换骨,再在秀嬷嬷手里雕琢两年,即便比不过
小凤仙,也不会相差太远。你注意看煎饼摊旁边的那个小姑娘,别看她瘦得像根
杆似的,可你看她的身材极其匀称,脖颈上的肌肤在这么毒的阳光下,还有白皙
的痕迹,她的眼神更是藏着一股春意…”

  “哦,她看你就是春意盎然,你丫的还真会自吹自擂啊!”

  其实集上这些女孩关注蒋迟的目光并没有什么不同,因为整个集市上再也没
有比我俩衣着更光鲜、气派更非凡的了,而在那些穷苦人的眼里,一件价值十金
的湖缎长衫远比相貌来得重要多了。

  “五…五十两银子。”女孩旁边的中年汉子一边小心翼翼地望着我俩,一边
结结巴巴地喊出了一个价钱。

  “五十两?!”

  我明白蒋迟的惊讶来自于这女孩的廉价——五十两银子,还不够小凤仙半个
月的花销,在这儿竟然能买上一个人了。

  他并不知道,五十两银子对于一个农夫来说,意味着他可以买几亩好地,或
者几头大牲口,或者舒舒服服地过上三五年;而对于一个动辄七八个乃至十几个
孩子的家庭来说,与其让儿女们饿死,还不如找个大户人家把多余的儿女特别是
女儿给卖了哪。

  不过中年汉子显然误会了蒋迟的意思,脸憋得通红,言语也更结巴了:“昨
儿隔、隔壁家的七丫和…和老李家的四妮儿,还、还卖了五十两哪。”

  “骗人!”蒋迟是个极精明的人,他立刻就猜到了中年汉子的报价显然偏高
:“最多二十两。”

  “俺齐老实从来不骗人!”那汉子顿时急了:“昨儿一个女的,在集上一杆
子买了二十几个女孩,每个都是五十两,俺寻思她今儿个没准儿还能来,就和俺
妮儿一大清早赶了三十里路来集上等她。”

  旁边煎饼摊的老板也证实道:“昨儿是有这么个妇人来着,忒有钱,还忒大
方,花了上千两银子都没皱一下眉头。”又压低了声音道:“集市上牛莽子哥几
个看人家生的水灵,就想调戏人家,结果四个打一个,反被一个妇道人家打得不
是胳膊断了,就是腿折了的。”

  我和蒋迟不由对望了一眼,能一人对付四个地痞,这女人身上定然有些功夫,
可听集上当地人的意思,显然从前并没有见过她。

  买了春丫儿等七个女孩让老张带回客栈,我和蒋迟去了牛莽子的家。验了几
个人的伤,我心下已经明了。

  “剑鞘上灌注着内力,所以皮肤上仅留下一点淤青,然而骨头却被震断了,
这女人是个练家子。”

  “那这女人武功有多高?在名人录里能排多少名?”蒋迟对武功一窍不通,
在他心目中,大概只有名人录才是衡量武功高低的唯一标准。

  “这点小事,眼下宁馨也能做得到,所以名人录上的所有女子都有嫌疑。”
听牛莽子哥几个的描绘,那女子倒与白秀有几分相像,可老马车行传递消息的速
度再快,六娘调整人员接手白秀打理的松江秦楼也需要一段时间,白秀这么快就
到达沧州,未免有点匪夷所思了。

  “那…干脆请求沧州府帮忙,查一查契约文书,看看究竟谁是买家。”

  没用多久,沧州府就送来了结果,那买家的名字叫做练青秀。

  “练青秀?我记得你好像说过,武当清风的俗家姓名可是叫做练青峰的。”

  “不错,练青秀正是清风同父异母的弟弟。”而那女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该是百花帮的帮主易湄儿,不过,她和清风的关系是我对付武当的王牌,眼下还
没有告诉蒋迟的必要。

  “虽然练青峰、练青霓都是一派掌门,好像练家反而不是在江湖讨生活的,
你说他买这么多女孩干么?”蒋迟沈吟道:“会不会是和咱俩一个想法啊?”

  我顿时醒悟过来,因为知道易湄儿的身分,我反倒被引入了歧途,以为练家
此举是为了扩充百花帮的实力。其实,想把这些女孩训练成手,怎么也得五七年
光景,那时候江湖大局早已定了。而且,练家有争霸江湖之心,在江东暗中经营
多年,根基雄厚,人手方面想必不是主要问题了。

  真正让他们心有所忌的,一是因为大礼一案,练家在朝中的势力损失惨重,
二是摸不透我这个江湖执法者的脾气,京中有关江湖的消息又被我封锁得严严实
实。

  在京城开上一家妓院,既可接近朝中大臣,掌握政局变幻,又可伺机打探我
治理江湖的方略,以期博得先机,实在是很妙的一招棋。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还
没进京,就被我发现了。

  “东山,你说得不错,咱们这回可是遇上新对手了。”心里却冷笑一声…练
家,哼,把老子的话当耳旁风,那咱们就走着瞧吧!

zxc8888 2009-12-24 10:52

                第三章

  在中秋节的前一天,我和蒋迟踏着晨晖回到了京城。虽然只分别了二十来天,
可小别胜新婚,解魏宁三女俱是欢喜异常,若说平素彼此间还有点顾忌的话,此
时也都抛到了脑后,言辞之火热、动作之大胆,就连我都颇为意外。

  “好好好,今儿相公就一箭三鵰,谁也别想跑!不然,这得意居的名岂不白
叫了?!”我搂着宁馨冲解雨魏柔嘿嘿笑道。

  手探进宁馨怀里,就觉得那对小山似的玉乳竟比我走的时候还要丰腻,把玩
起来,自是说不出的爽利:“宁馨儿,相公真是没白疼妳,等妳长大了,怕是连
妳无瑕姐姐怀孕的时候都没法和妳比哪。”

  魏解闻言,不由噗哧笑了起来,而我耳中同时传来了宁馨的干呕声。

  “妳…有了?!”

  虽然我刻意在宁馨身上播撒种子,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收获到了果实,不由惊
喜地大叫一声,抱着宁馨跳了起来,心中的喜悦竟不亚于当初听到无瑕怀孕的消
息。

  在竹园,诸女中只有无瑕一个怀上了我的孩子,这不免让我心中暗生阴影。

  而宁馨的怀孕,彻底粉碎了我心底所有的疑虑,现在我可以十拿十稳地说,
只要我愿意,我可以让我身边的每个女人都尝到做母亲的快乐与欢喜。

  “还高兴哪,人家都急死了!”心中早就藏着“生米煮成熟饭”念头的宁馨
此刻却害羞起来:“相公,你什么时候去提亲?人家可不想挺着大肚子做新娘…”

  “放心,我临走的时候,不是给妳大哥充耀写了封信么,说的就是这事儿。”
我忙安慰道。

  转眼看解魏两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我异常兴奋的表情让她们错会了意,以
为我偏心宁馨,两女虽然还是笑靥如花,可笑容里都隐约透着一丝幽怨。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我放开宁馨,嬉笑着把解魏两女搂进怀里,
可伸手一摸,两女腿间俱垫着厚厚的一层绢纸。

  “好么,妳们姐妹串通一气,是想憋死妳相公啊!”

  梳洗清爽的我才知道,就像约好了似的,解魏许三人同一天来了月信,许诩
痛经痛得厉害,连床都起不来了,难怪没看见她出来迎我。

  吃完了团圆饭,安抚下解雨三女,回头打起了宁馨的主意。

  “三哥,你不怕人家小产了呀…”宁馨轻轻挪开我在她股间肆虐的大手,一
边舔着我的耳廓,一边腻声嗔道:“没准儿人家给你怀了个儿子哪…”

  “哼,死丫头,有了儿子,妳就忘了老子了。”我狠狠揉着她的椒乳,任由
那硕大的雪腻乳房变换着千奇百怪的形状,可心头却暗自一凛,宁馨身为皇亲国
戚,自然明白长子的重要性,真要给我生了个儿子,且不说她高贵的出身,单单
母凭子贵一条,她在家里都会拥有更大的发言权。

  “人家怎么敢嘛…”宁馨身子渐渐向下滑去,那炽热的双脣在我身上留下一
道长长的清晰吻痕后,落在了我昂首怒目的独角龙王上,樱脣乍分,龙头便进了
一处湿热的所在,滑腻的香舌仿佛蛇一般地迅速缠绕上了龙头龙身。

  一头乌发遮去了半张脸,可遮不去她脸上的稚气,自己还是个淘气的孩子,
却要做母亲了,我一边抚着她丰腴的娇躯,享受着她略有些生涩的服侍,脑海中
一边涌起一股荒诞的感觉。

  “累死人啦!”

  吞吞吐吐了半晌,宁馨已累得娇喘连连,可龙王却依旧精神抖擞,她只好放
弃,爬到我身上,枕着我的肩头,媚眼如丝道:“听许诩说,竹园里只有萧潇姐
姐才能吸、吸…那个才能让三哥舒服,可是真的?”

  “喂,妳们女孩子一天到晚在一起都议论些什么呀!”我朝着她挺翘的丰臀
使劲儿拍了一巴掌,不满地道。

  “自然是议论怎么讨三哥你欢心呗。”宁馨撒娇道,那白生生的身子在我怀
里拧来拧去,我腿上很快就涂上了些湿漉漉的东西,心下恍悟,这丫头明知道欢
好的利害,可身子却不听使唤,早就动情,阴中生楚了。

  “这还用别人告诉妳?”

  我边笑她,双手边搭在了她的大腿上向两侧推去。宁馨想是知道我的用意,
呼吸顿时急促起来,那双仿佛能滴出水来的凤眼目不转睛地望着我,而腿上根本
没有一丝抗拒的力量,甚至是配合着我打开了通往玄牝之门的道路。

  怀孕似乎让宁馨的身子敏感了十倍,从独角龙王破肉而入的一刹那起,她就
陷入了迷离中,我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她宛如处子一般的秘道,她已经崩溃了。

  “达达,达达…”她身子死死抵着我的身子,两瓣雪白玉臀紧紧绷起,形成
的两个酒窝似的漩涡不住抖动着,仿佛是一汪活水似的;那兴奋的呢喃和着血腥
气从我肩头飘出,回荡在碧纱厨里。

  良久,瘫软在我身上的宁馨才回过气来,捶着我的胸膛嗔怪道:“三哥,你
坏死了!人家肚子里现在还一缩一缩的,你也不心疼人家!”

  似乎是嗅到了血腥气,她话没说完,眉头就蹙了起来,轻呕两声,转眼看见
她留在我身上的战利品,脸顿时羞得绯红,忙拿起块手帕,一边捏着鼻子,一边
细心替我拭去肩头的血迹。

  “相公还不疼妳啊!”我假意挺了挺腰身:“不疼妳,妳现在还能有说话的
力气吗?”

  宁馨连声讨饶,见我似乎不依不饶,她眼珠一转,突然喊了起来:“陆姐姐、
陆姐姐,快来救我啊!”

  外间的魏柔闻声而至,可见到蛇一般纠缠在一起的两具赤裸躯体,饶是三人
曾经大被同眠,也羞得轻啐一口,拧身就要离开。

  宁馨忙跳下碧纱厨,一把拉住她央求道:“好姐姐,三哥他太厉害了,妳要
走了,人家非被三哥弄死了不可。”

  魏柔愈羞,嗔道:“妹妹,这话妳…妳…”宁馨却伏在她耳边低语起来,也
不知她说些什么,只见魏柔忽而紧蹙蛾眉,忽而眼角生嗔,忽而送来惊鸿一瞥。

  待宁馨说了半天,才听魏柔期期艾艾细声道:“这大白天的…”

  “怕什么!人家不是说,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吗?”此刻宁馨说话的口
气反倒像个姐姐似的,一边说,一边解开了魏柔的对襟钮扣,魏柔半推半就,不
一会儿,身上只剩下一件绣着并蒂莲花的白绫肚兜和胯间窄窄的一条遮羞带子。

  宁馨大概也没在白天见过魏柔半裸的娇躯,不由得看呆了。而魏柔被四道目
光盯得浑身不自在,羞涩地侧过身去,不敢正眼看我。

  这熟悉的搭配让我蓦地想起了无名岛上无名小溪旁的那一幕,短短四个月,
这个曾经那么遥不可及的谪仙已经成了我的姬妾,再屈指算算,距我踏入江湖的
时间也不过一年多点而已,可不知怎的,在那浓浓的欢喜里面,竟莫名其妙地夹
杂着些许伤感。

  披了件短衫下了地,在两女惊讶目光的注视下,我找来笔墨水粉纸砚,吩咐
宁馨研墨调彩,又让魏柔站在了纱窗下。

  见我几笔勾勒出一个优美的轮廓,宁馨立刻赞道:“三哥,你还真是琴棋书
画,样样皆通哪!”

  “不然怎么做妳相公!”我边画边笑道:“不过,相公擅长的是水墨山水,
临摹人物么,非我所长。”

  可我心里却激荡着一股冲动,只想用画笔把魏柔这纯洁与淫靡完美结合的一
幕留在人间。

  不过,就像我画不出变回唐棠的解雨一样,闭上眼睛,魏柔那清丽脱俗得只
应天上有的容颜在我脑海里却是一个片断一个片断的记忆,每个片断都是一副最
美的图画,却无法将它们聚拢在一起。

  不过,丹青难写是精神,画不出魏柔的容颜那就索性不画好了。一个时辰后,
当我画完青草上的最后一滴水珠,魏柔好奇地凑到近前一看,顿时呆住了。

  郁郁葱葱的树林中,一条山溪蜿蜒曲折而下,一赤裸少女正背身在溪中沐浴,
溪水清澈,几可见底,虽然水面没过了少女的小腿肚子,那精致的足踝可爱的脚
丫甚至足边几尾嬉戏的小鱼却都清晰可辨。

  她腿边溅起了几朵水花,似乎有溪水方从肩头冲下,可光滑如缎的脊背上却
留不住一丝水迹,只在挺翘的臀尖和腰间那根细细的红绳上才有几颗亮晶晶的水
珠摇曳欲坠。

  少女右手执瓢搭在左肩头上——那水瓢果然是空的了,左手被身子遮住,不
知放在何处,可端起的臂肘隐约把方向指向了少女的胸前,这时少女微微扬起的
螓首和紧绷的雪臀仿佛突然就有了某种含义,让人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少女腿间。

  一条洁白绢带遮去了神秘的风景,可那令人血脉贲张的饱满轮廓却因为绢带
的濡湿而若隐若现,仔细看去,少女大腿内侧白皙的肌肤上,隐约可见数道细若
毛发、淡如烟霞的血丝,把这个原本有如山精水灵一般飘逸如仙的少女重新拉回
到了人间。

  “早知云雨会,未起蕙兰心。”魏柔轻声吟了两回题画诗,眉目间渐渐荡起
春情,偎进我怀里,嗔道:“相公,你笑话人家哩。”

  我伏在她耳边轻声调笑道:“阿柔,天底下已经有无数人夸赞过妳那不食人
间烟火的谪仙风范,可只有我知道,我的小娘子还有妖娆妩媚的另一面…”

  我很快就体会到了魏柔的另一面,碧纱厨里,她和宁馨头一回在大白天联起
手来,她身子虽然不堪挞伐,可小嘴却有着不输于宝亭无瑕的实力,加上宁馨从
阉人那儿偷学来的功夫,我终于一泻如注了。

  “她们都睡了吧?我猜也是。哼,折腾了一上午,还不如素卿阿诩哪。”正
在练字的解雨见我进来,忙弃了毛笔,扑进我怀里,温存了一会儿,她憋了一上
午的醋意忍不住发作起来。

  “酸!”我狠狠瞪了她一眼。

  其实我心里明白,解雨已是极懂事的了,就像我身边的其他女人一样。她们
的心思都落在了我身上,而我也基本上能做到不偏不倚,甚至让每个女人都觉得
自己是最受宠的三几人中的一个,如此家里才能这般风平浪静。

  可女人毕竟是女人,她们不可能因为爱着同一个男人的缘故就彼此都变成了
朋友,事实上她们没变成仇人已经是相当值得庆幸的事情,因为她们明白刻意争
宠的结果就是失去我的宠爱,而这正是让她们彼此相互谅解、进而相互了解的基
础。

  但相互了解不等于朋友,有些人成为了亲密的姐妹,有些人则不然,就像解
雨和宁馨,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她俩已经相当了解对方了,可两人依旧只维系
着一种面子上说得过去的简单关系。

  当我长时间不在家的时候,没有了平衡的基石,细小的摩擦很可能因为没有
宣泄的渠道而郁积在心里,从而损害本来就不牢固的关系。

  “人家只是实话实说嘛!”解雨媚眼如丝道:“等我嫁给相公,我就学素卿,
把人整个儿都给相公。”

  “那我可记着了。”我嘿嘿笑道:“到时候妳敢推诿,相公我家法伺候!”

  “人家才不怕哪…”解雨轻笑起来,她心思玲珑,知道该适可而止,遂转了
话题:“相公,你可曾见到我大哥?”

  “见过了。”

  “我总觉得他这趟京城来的蹊跷,走的也蹊跷,可他什么都不跟我说。在他
心里,我这个妹妹,怕是还赶不上相公你哪。”

  “话可不能这么说!妳大哥这是为了妳好,女孩在家相夫教子就行了,江湖
上的事情没必要知道那么多。”越了解江湖,我就越觉得江湖丑陋,越觉得它是
个女孩应该远离的地方。

  换作平时,解雨定然要跟我辩上几句,可不知道是不是宁馨的怀孕刺激了她,
她意外地沈默了一会儿,才出神地道:“人家还真想珏儿、钰儿哪,相公你也不
在家,这些天只好稀罕何雯、何霏那两丫头了,说起来,京城也玩够了,人家就
特别想回苏州——这儿怎么待着也不如竹园自在。”

  “再过个把月吧!”我笑道:“这次离开家,也实在太久了。”

  次日,也就是中秋那天,白秀孤身一人悄然抵京,我满心的欲火才得以真正
的发泄,而心底的一缕不安也在她的婉转娇啼中烟消云散了——一个身负血案的
杀手肯为了我来到这普天下刑侦最严密的京师,我还有什么理由怀疑她的忠诚?

  “我的好爷,你这是怎么了?在京里,你不是偷娶了两个吗?解雨、许诩也
早到了呀!”瘫软在我身下的白秀抚着我的胸膛轻笑道。

  “还不是想妳了。”

  “甜嘴。”白秀嗔道,眼圈却微微有些红了:“明知道爷你哄我,可人家还
是很高兴。”

  “阿秀,我身边的女人够多了,没必要故意去讨好谁了。事实上,京师关系
到我身家性命,把这儿交给妳,就足以证明我没把妳当外人。”

  白秀直勾勾地望着我,在我眼中,她看不出一丝的虚情假意。

  半晌,她贴着我的耳朵轻声道:“那…爷,你给我个孩子吧!也好让我有个
盼头。”

  没想到白秀心里藏着这样的念头,我不由一怔。

  白秀立刻发觉,紧张地问道:“你不愿意?”

  “想哪儿去了,我是怕伤了妳的身子。”

  白秀神情一松,把我的手按在了她的乳上,那儿虽不如宝亭玲珑解雨她们那
般挺翘,可依旧很结实:“玉掌门只比我小两三岁吧!她行,我也行。”

  再也找不出理由拒绝她,我便重重地点点头。她顿时笑逐颜开,就连精神力
气都奇迹般地恢复过来,一边像个妻子似的服侍我洗浴,一边将江南的情况宛宛
道来。

  “松江秦楼生意好得很,这还多亏了爷的五师娘,她对付起松江那帮子地痞
流氓,手段可是高明的很,现在松江那边就交给她打理了,六娘还派了冷银屏协
助她,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织染铺子,沈大少也经营得井井有条。”

  五师娘本是神手帮的大小姐,对下五门的道道自然再熟悉不过了,但在扬州
的时候,她却极少抛头露面,此番肯出面打理秦楼,想来六娘也费了一番口舌吧!

  不过,就像白秀说的那样,有五师娘在,松江那边大可以放心了。

  “我本来想带几个人来的,可六娘说先要把这几个丫头的家安顿好了,才能
放心让她们进京,否则一旦出了纰漏,怕坏了爷的大事。”她顿了一下,随即笑
道:“六娘对爷实在是太好了,有时候我都想,是不是…”

  “我是她干儿子嘛!她不对我好,难道要对别人好才是?”我打断了白秀的
话头:“我的想法有变,妳和干娘培养的姑娘如果都摆在了台面上,以京城消息
灵通的程度,别人很快就会知道妳们的身分,我可不想妳遇到什么危险,一切都
要以安全为准。而且,此番和蒋迟合作的是李佟,我在京城还想留个好名声。”

  “那我待在京城干什么,岂不成了白吃闲饭的了?”白秀嗔道。

  “妳不是吃闲饭,而是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因为我还要在京城暗地里再开一
所秦楼,由它来负责打探京城朝野的消息,妳要替我监管这所秦楼。”

  离京赴山东之前,我秘密和钱萱见了一面,她是个蕙质兰心的姑娘,颇工琴
棋书画,巧得很,她和魏柔易容后的陆昕有那么三四分的相像,很容易就可以变
成另外一个陆昕。

  而且更巧的是,她家学渊源,自幼就与其父钱宁学武,又受宁白儿点拨,武
技并不比宁馨差多少。

  然而,让我觉得有些棘手的是,她对朝廷怀着刻骨的仇恨,但很快我就明白
了,如果她能看到一丁点复仇的希望,这种仇恨就可以转化成一种强大的动力,
那么由熟悉风月的她来主持明面上的那所妓院就再合适不过了,如此白秀便可脱
出身来,以另外一种面目出现在京城,替我打理暗地里的这所京都秦楼。

  至于六娘训练的人手,就以蒋迟的名义注入到明面的那所妓院里,而暗地里
的秦楼人手,则由白秀就地就近加以训练解决。

  “突然多出了一家竞争对手,蒋迟会不会起疑心?”被我委以重任的白秀非
但没有抱怨,反而越发欢喜,只是听到这复杂的运作过程,她心中难免有些惴惴
不安,生怕自己无法胜任。

  “放心吧!因为妳身前还有个挡箭牌。”我笑道:“练家十有八九要在京城
开一座妓院,它会吸引住蒋迟的目光,妳低调入行,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我倒不是怕自己,而是怕误了爷的大事。再说,我训练人的手段,怎么也
赶不上六娘啊!”

  “头两年绝不能用江南的女子。妳也别妄自菲薄,我知道妳可是得了干娘真
传的,何况又不是让妳培训出苏瑾孙妙来,有四小的实力就足够用了。”

  白秀“嗯”了一声:“说起孙妙,我倒想起一件事儿来。”她一边替我抹干
身子一边道。

  “是不是干娘查出什么了?”听白秀直呼孙妙的名字而没像以往那样叫她孙
大家,我就知道孙妙大概是出了问题。

  果然就听白秀道:“什么都瞒不过爷!不过不是六娘,而是沈大少查出来的。”

  “哦,伯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我搂着白秀回到榻上,美美地享受着
女人的服侍,身为六娘的记名弟子,她的按摩手法甚至比解雨还高出一筹。

  “沈大少是查帐查出了问题,他手中的帐目和大通钱庄里的款项流动记录有
些出入,钱庄里十几笔大数目的进出在帐目中根本没有体现出来。他仔细回忆了
一下,发现这其中有七八笔的日期都是在孙妙化名曲悠到访沈家的前后,因此他
怀疑,孙妙并不是对沈大少父亲沈百万有着慕孺之情才来过府拜访的,而是来做
见不得人的走私生意的,那个被孙妙盗走的锦盒里,放的应该就是走私的帐目,
只是大通替客户守秘,他也不清楚这些银子究竟流向了何处。”

  “是这样啊!”我沈吟起来,大通钱庄的后台通天,据说连皇上都有它的股
份,它要执意替客户守秘的话,我拿它也毫无办法。

  不过,说孙妙走私,她恐怕只是个中间人而已,查出她的幕后主使才更重要。

  大通查不得,孙妙的行踪却可以查的,我手中的线人加上官府的力量,我就
不信挖不出她的底子来。

zxc8888 2009-12-24 10:52

                第四章

  过了中秋,京畿左近的山东、河南、山西三省的头领线人就被我用八百里加
急招进了京城。头领线人与新任江湖执法者用这种方式见面,据说还是五十年来
的第一次,不过,事急从权,我也顾不得他们的感受究竟如何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头一件就是要求三省头领线人开始把工作重心转到三省的
重点门派,河南是少林寺、山西是恒山派、山东是漕帮最大的分舵济南分舵,我
要求有关这三家的消息要能详尽到夫妻敦伦或者上茅厕都要记录下来的地步。

  少林寺自然是个幌子,我通过鲁卫已经和少林形成了默契,皇上前些日子查
抄了几十座著名寺院,偏偏放过了少林,这已经证明了我的诚意。

  虽说传言里说是道教真人邵元节出面向皇上求情,可空闻心里应该清楚,他
和邵元节并没有半点交情,谁在暗中出力对他来说不言自明。

  我真正的目的是监视恒山派的一举一动,恒山派及练家已经成为江湖中最不
可捉摸的一股势力,它的动向足以打破江湖的均势。在离开京城南下之前,我至
少要了解到恒山派的经营渠道、它和代王府的关系,以及神秘弟子练无双的身世
情报,以便从中判断恒山派的走向和布置应对的措施。

  至于漕帮,与其说是关注,不如说我是对漕督李钺和慕容世家的关系心存好
奇。

  与此同时,殷家代表也到了京城,来人正是意料中的柳澹之。不过,妻姐殷
宝仪也一同抵京倒是让我颇感意外,看来我那老岳父是想抓住这次机会在京城一
展拳脚大干一场了。

  住处早就安排妥当了,我又拉着蒋迟一同宴请了柳澹之夫妇和蒋逵,以表明
我全力支持殷家的态度,又借李佟之口警告蒋逵,别和殷家玩花样。

  但私下我却告诉柳澹之,宝大祥的事情我不会再插手,就是宝亭也要完全从
宝大祥撤出来了,因为殷老爷子的进取心在我看来是永无止境的,宝大祥的扩张
方针也与我要远离政治漩涡的思想背道而驰,而且我眼下显然也没有足够的财力
来支持老爷子的雄心壮志。

  “你这个连襟不简单。”蒋迟边剔着牙边笑道,他这几日红光满面,志得意
满,恨不得告诉所有人他在床上降服了他媳妇:“可惜殷家大小姐却病恹恹的没
什么风采。”

  “你不必含沙射影了。”我接过小菊仙递来的冰镇河藕:“娶妻在德,纳妾
在色,这道理我比你明白。”嚼了块脆生生的河藕,问:“蒋嬷嬷可有什么消息?”

  “练家收购了隔壁的明月楼,呵呵,这下粉子胡同可要热闹起来喽。”

  “练家?京城里有这号人吗?”偎在蒋迟怀里的小凤仙鄙夷道:“就算他有
钱,我看这一脚他也踢不出啥响来,明月楼的头牌喜宝今儿中午可是投奔我们翠
云阁来了,另一个台柱子花如意也去了百花楼了,想在粉子胡同坐回庄,可不是
那么容易的事儿!”

  我总觉得小凤仙的神态与往日有些不同,一问,她果然是升任了翠云阁的三
管家,开始迈入老鸨的行列,而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刚出头而已。

  “为什么?这要问你们男人呀!为什么你们男人都喜新厌旧?”见小凤仙言
辞有些激烈,蒋迟笑着插言道:“谁说的、谁说的?老子就喜新不厌旧!”

  我心头却微微一震,小凤仙的话让我想起了六娘和秦楼。

  虽然我并不长于经商,也没有在秦楼身上花费太多的精力,可耳染目濡之下,
六娘的经营手法我还是学到了不少,在用苏瑾、孙妙、庄青烟和冀小仙这些名妓
把客人吸引来之后,真正留住客人的是六娘不断推出的新人,虽然这些新人在色
艺两方面都略逊一筹,可新鲜的肉体总是受欢迎,所以短短一年,秦楼就有了四
小、小四小,而六娘手里还有近百名在训的女孩,可以不断的推陈出新。

  从这层道理上讲,练家一口气在沧州购下了二十多个女孩,很可能是已经估
计到了这一点,准备以新制胜了。

  “对了!姐夫,我看在老兰家建的那座楼都两层了,怎么还往上盖啊?”小
菊仙好奇地问。

  “这我怎么知道?”

  “咦?人家都说那楼是姐夫和老兰家的女婿李佟一起建的,说是准备开个场
子的啊?”

  “别他妈的听人胡说,叫我爹知道了,还不把我打死!”蒋迟瞪眼道,不过
旋即又嘿嘿笑了起来:“要说倒也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这不就向妳情郎要了
好几个江南女孩去帮子愚吗?”

  我明白蒋迟是要借小凤仙姐妹之口把消息传播出去,小菊仙却是一愣,滚在
我怀里笑问道:“姐夫干么向你要人?”

  我含笑不语,蒋迟却得意道:“妳知道苏州秦楼吧?”

  小菊仙一脸茫然,小凤仙沈吟道:“我听客人提起过,说是江南数一数二的
场子。”

  “那妳知道这丫是秦楼什么人?”

  小凤仙上下打量了我好一会儿,又想了半晌,突然道:“莫非…王大人是秦
楼的东家?”

  “聪明!”蒋迟赞道:“只少了个‘少’字而已,这丫是秦楼的少东家,放
着一尊现成的菩萨不拜,我才没那么傻哪!”

  “怪不得王大人脸儿虽生,可这行里的规矩却丝毫不差。”小凤仙恍然大悟,
笑道:“凤仙倒是贻笑大方了。”

  “京城里倒真是找不出几个比这厮更懂规矩的人了。”蒋迟将手伸进小凤仙
的衣襟:“好了,咱不说他了,子愚那座摘星楼估摸再有个把月就建好了,届时
妳去当个大管家如何?那老板娘是子愚的小老婆,原来也是妳的同行,人好处的
很。”

  关于小凤仙的安排,蒋迟事先早就和我商量过了,而这也早在我的意料之内,
对于这个情报来源,他自然要与我一同分享。

  “我的小侯爷,还说跟你没关系哪,我看关系大的很,没准儿还有…”小凤
仙瞥了我一眼,却没说下去:“大管家?听着倒是很诱人哩。”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跟子愚说说,给妳一成干股。至于赎身银子,我替妳
出,李嬷嬷她若是连这么点面子都不给我,我就砸了这翠云阁!”

  搞掂了小凤仙,两人离开了翠云阁。

  向西望去,一眼就能看到在老兰家茶食铺子原址上拔地而起的那座颇为雄伟
的摘星楼。

  粉子胡同的地价太高,若是要建一处像百花楼、翠云阁那种占地规模的妓院,
光是地皮就不下十五万两,我和蒋迟都无法承受,只好另辟蹊径,用一万八千两
买下了兰家隔壁的两家院子,与兰家连成一片,准备建一座方圆几里内最高大的
楼宇。

  而按照宋廷之的建议,沈篱子、八千张四胡同房产的预售也进行的相当顺利,
屋子还没卖出去三分之一,蒋迟当初买地加盖房子投入的两万五千多两银子已经
全部收了回来,喜得他把收回的所有资金都投进了摘星楼的工程里,加上我和蒋
迟手中握有的大工匠,又得到了蒋云竹的鼎力相助,仅仅一个月的光景,摘星楼
已初具规模。

  “可惜秀嬷嬷不能常驻京城啊!”蒋迟感慨道:“你那小老婆陆昕,我怎么
看都不像是妓家中人,说你喜欢她的琴技吧,可听说秦楼有个琴神,你却没动心
…”

  “别和我提琴歌双绝,这两人是我心中永远的痛!一个移情别恋,弃我而去,
一个让我吃了好几回闭门羹。我纵横花丛,无往而不利,偏偏就在这两个丫头身
上走了两回麦城!”知道陆昕貌不出众,引起了蒋迟的疑心,我只好自揭伤疤:
“东山,我像你这般大小的时候,也是天天走马章台,可现在我觉得,怡情山水、
抚琴弄鹤,未尝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吓,你才二十几岁,就想学陶渊明那厮?”蒋迟哈哈笑道,显然是听懂了
我话里的意思:“不过,摘星楼有小凤仙坐镇,倒是不会出大纰漏,咱们哥几个
再联系朋友捧上几回场,摘星楼大概就在京城坐稳当了。”

  再往前走,就是通达车行了,望着进进出出的繁忙人流,蒋迟脸上渐渐浮起
一层黑色,沈声道:“奶奶的,这次让廖喜逃过一劫,我实在是心有不甘!”

  在我和蒋迟离开京城之后,廖喜、郭槐竟然联手破获了刺杀我和宁馨的刺客
集团。按照供词,他们是被剿灭的宗设集团的一部余孽,为了行刺皇上而埋伏在
粉子胡同的,没得到下手的机会,原本想在粉子胡同杀人放火制造骚乱,却发现
了宁馨这个千金郡主,便临时更改了计划。

  虽然供词颇多漏洞,可经过通译的甄别,证实抓获的两个人的确都是倭人,
就连陆眉公亲自审问,都没审出别样的结果来,反倒是在大刑之下两人先后毙命。

  而装扮成李佟模样的宁馨也不敢长时间地公开露面去兴师问罪,只能眼睁睁
地看着廖郭两人把案子结了。

  因为中元节那天刑部派去粉子胡同协助顺天府和西城兵马司的人正是我自己,
皇上无法太过严厉地处罚廖喜和葛止野,只好罚了两人一年俸禄,一场大案就此
消弭于无形之中。

  赵鉴在刑部一手遮天,葛止野为人忠厚,顺天府的刑名又一向交给了郭槐,
就算我对案子是如何破获的心存疑虑,也无法动用部府两级的刑侦力量来证实自
己的怀疑,只能让蒋家表示了一通不满,说服皇上给案子留下了个继续追捕其他
刺客的尾巴之后不了了之了。

  我和蒋迟分析过,两人都认为关键人物是赵鉴,可皇上现在要利用他对付张
家兄弟,好让继嗣派狗咬狗,所以一时不会让他离开中枢。

  而有了赵鉴这个后台,想扳倒郭槐、廖喜就不那么容易,之前倒是我想的过
于简单了。

  不过,我倒不急于再挑廖喜的毛病,因为已经有人盯上了他——蒋逵原本以
为自己这个西城兵马司的职位是手拿把掐,没想到竟是痴想了一个月,心里自然
难受,眼下正想方设法除掉廖喜。

  只不过廖喜不倒,通达就可以照开不误,而我和蒋迟又没有那么多精力放在
车行上,于是我就听从了宋廷之的指点,干脆放手让老张自己先在京城组建起一
家小型的商行,专门贩运奴儿干都司的皮货到京城。

  蒋迟通过蒋云松的关系帮他打通边关军队的门路,又答应替他弄来上好的马
匹,老张为了赶今冬这一季皮货生意,便拿着蒋云松的亲笔书信匆匆出关去了。

  至于赫伯权,因为不想惊动洪七发,他又没有逃跑的意思,就暂且让他苟延
残喘些时日。

  又陪蒋迟去显灵宫看了看工程,说来好笑,区区一个修缮宫墙的工程干了一
个多月至今尚没有完工的迹象,而工部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

  倒不是说工部无能,其实他们不久就发现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头,可监工的吴
所丞吃了大笔的好处,自然百般维护,又藉口蒋迟不在京城无法取得联系,一直
和上司扯着皮,而工部则认为这只是个费用不过二千两银子、工匠不过几十个的
小毛工程而已,便没放在心上。

  直到蒋迟回京,威胁工部说,皇上敬道如敬师,他们不尊敬道教就是对皇上
不敬,自此工部再无人敢过问显灵宫工程一事。

  “要不要进去拜会一下邵真人?”

  我摇摇头:“还是不见的好,皇上敬他如师,咱们私下拜会,怕引起…”见
蒋迟遽然而惊,旋即笑道:“再说了,看多了邵真人谦冲和旭的高人风范,我怕
到时真需要让他背黑锅的时候,我连冤枉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没准儿还真不是冤枉他哪!”蒋迟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说起来,那天我
实实在在当了回爷们,从早晨到…”

  “打住打住!东山,我已经听你讲了八百遍了!”我苦笑道:“弟妹好歹也
是个郡主,你就给人家留点颜面吧!”

  “嘿嘿,我这不就是跟你说说而已嘛!”蒋迟讪讪笑道:“丫的我就不信,
皇上他练了就没用!”

  “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啊!”我笑道:“其实,用不着
你自个儿说,昨儿我听宁馨讲,她们几个相好的郡主聚会,弟妹就把你好一顿夸,
弄得大家都莫名其妙的,宁馨回来还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哪。”

  “是吗?”蒋迟又惊又喜,随后搂着我的肩膀,低声淫笑起来:“我媳妇回
来也说了,宁馨这丫头八成是怀孕了,她今年才十五岁吧?你丫的心可真够黑的
了。我跟你说,动作快点吧!万一穿帮了,代王爷脸上可不好看,到时候那是谁
说话都没用了!喂喂,你丫的别愁眉苦脸的装可怜了…怎么样,我就猜出来你没
安好心!…好好好、行行行,我现在就去找我姑姑,他妈的谁让你是我朋友来着!”

zxc8888 2009-12-24 10:52

                第五章

  其实,我和宁馨遇刺一案并不是全无收获,蒋迟就从他的那些狐朋狗友里发
现了不少人才,其中出色的就有方家私塾的先生方青云、在鸿宾楼有过一面之缘
的京西孩子王“瘦猴儿”侯宗、京城有名的包打听王大眼三人。

  方青云老谋深算,长于筹划,很快就成为了蒋迟的智囊,王大眼和侯宗则擅
长打探民间小道消息,加上在豪门深闺里乱窜的蒋烟和勾引男人的行家里手小凤
仙,蒋迟在京城初步建立起了属于他自己的情报系统。

  京城线人向来由锦衣卫统领管辖,而眼下的锦衣卫统领正是皇上的心腹张佐,
不过一向谨慎的蒋迟竟然暗中组织起自己的队伍,显然是得到了皇上的默许。

  随着对江湖的了解,蒋迟也渐渐重视起自身的安全来。

  他和白澜不同,一来白澜素有文声,与江湖人打交道,自有一种儒雅雍容的
气度,时刻提醒着大家,他是个读书人,而江湖人向来对读书人都十分敬重。二
来其所作的江湖名人录相当公正,江湖人把他当作史笔来看,对他并没有什么恶
感。

  蒋迟则是三教九流无所不交,很容易被江湖人接受,但正因为如此,江湖人
同样容易忘记他那高贵的身分,一旦冲动起来,对他使出江湖人的手段也不是不
可能的事情。

  “尤笠,你就不能给我介绍两个好使点的人?”蒋迟没好气的说。

  见我手中长剑仅仅画了半个圆弧就破了八极门掌门尤笠两个亲传弟子的联手
攻击,蒋迟不由得一脸沮丧。

  一旁尤笠干笑道:“小侯爷,我这两个弟子您再看不上眼的话,那只剩下小
老儿我和谢总镖头勉强能入您法眼了。像王大人那样的高手,天底下一共才十个,
平常遇都遇不上哪。”

  另一旁如意镖局的谢朴也道:“其实要说这人也不是就找不着,可王大人不
是下了京都禁武令了嘛…”

  “你们俩跟着我?”蒋迟上下打量着尤谢二人:“这主意倒也不错…”

  尤笠和谢朴在京城都有一份不错的生意,闻言顿时傻了眼。

  半晌,尤笠才讪笑道:“小侯爷,您雄姿英发,带着我们两老头未免…”

  谢朴也随声附和,又道:“尤兄,你前些日子不是收了个弟子吗?不仅根骨
好,力气又大,人又俊俏的像个小相公似的,莫不如把他献给小侯爷,然后让王
大人指点一二,不比跟咱们学强上百倍?”

  于是,唐八股就这么出现在了我和蒋迟面前,从没见过他的我一眼就认出了
他的身分,因为他的气质和女装的唐三藏有很多相似之处,只是他比他大哥更纤
细更秀美,甚至与李思那厮相比都不遑多让。

  “奶奶的,比任小七还细腻好看哪。”蒋迟眼中闪过一道异彩:“别情,那
就拜托你了。”

  我自然找理由推脱了一番,但最后还是收下了化名韩文的唐八股做记名弟子,
不过,他当时并没有和我一起回隐庐,而是被蒋迟拉走了。等再见到他的时候,
已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离开蒋府回到隐庐,却意外地见到了宁师姐的弟子李芦。见她一脸焦急,我
立刻明白了个大概,果然李芦告诉我,说她师傅要生了,比预计的足足提前了十
天。

  “通知妳师公了吗?”话一出口,才想起蜀王让栩因为妹妹授封公主,特遣
其弟入京道贺,昨日抵京,恰逢皇帝狩猎于郊,白澜便陪着小舅子出城拜谒皇上
去了,便问:“稳婆呢?”

  “苏师姐去请了。”李芦道:“师傅说请师叔过府,以镇邪气。”

  我知道师姐家里没有男丁,怕出意外,便让李芦先回去,说我随后就到。

  急匆匆赶到口袋胡同的住处得意居,藉着夜色,我索性连装束都不换了,就
直接带着解雨、魏柔直奔宁府而去。

  莫大娘见我到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陪笑道:“多亏夫人在京里还有大人
这门亲戚,不然…”话没说完,就听屋子里传来稳婆的叫声:“家里人都死哪儿
去了,快来人帮忙啊!”伴着她尖叫声的是宁师姐痛苦的呻吟。

  事后我才知道,我带着解魏两女是多么的正确,而当我在院子里徘徊了近两
个时辰之后,看到疲惫不堪的两女的时候,只剩下了心疼,我甚至没听到婴儿的
啼哭,也没听到莫大娘的报喜。

  “恭喜老爷,是个小少爷,母子平安。”

  等搀扶着两女上了马车,我这才回转过来,和莫大娘商议了一番这几日的安
排,告诉她如果有事,随时通知我。

  这时,稳婆过来道喜,她显然是把我错认成了男主人,不过我也懒得去纠正
她了,打赏了五十两银子,稳婆便欢天喜地地走了,而我也没注意到,莫大娘那
若有所思的目光。

  “听说是什么臀先露的,不是魏姐姐和我拚命输给她内力,还没这么快就生
下来哪。”解雨毕竟是医道世家出身,又经历过无瑕生产,率先从那震撼人心的
一幕中恢复过来,一边讨功劳,一边按住我在她周身滚走按摩的手:“我歇几天
就好了,别再把相公你也累坏了,这两天怕是有得你忙了…她,生的该是我们家
的大公子吧?”

  “别胡说!不告诉妳们她是我师姐,是白澜的外室吗?”

  “哼,保不准是怎么回事儿哪,人家看那个莫大娘的眼神儿可有点古怪。”
解雨撅着小嘴儿嗔道。

  “雨妹妹,那位宁姑娘修炼的确是光明教的心法。”

  自从献身于我,魏柔就以光明教来称呼我的师门,多年的正统教育让她无法
说出“神教”两个字来,而像我一般“魔教”“魔门”的乱叫又怕我心里不高兴,
也亏她知道魔门的古称,这才解决了她心里的一大难题。

  当然,她素知我虽是魔门弟子,但对魔门却没有多少敬意,这也是她在发现
爱上我之后,并没有产生多少抗拒心理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出手去救一个与己无关的魔门弟子,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自在,加
之女人生产的过程确实惊心动魄,从产房出来后她便一直沈默无语,直到听解雨
怀疑宁白儿的身分,这才开口说话。

  “就算真是相公的师姐又如何,那无瑕姐姐还是、是…魏姐姐,妳不知道吧!
无瑕姐姐生珏儿、钰儿的时候,比宁姑娘还要费劲,足足生了五个时辰哪。”

  虽然因为易容的关系,看不出魏柔脸色的变化,可她闻言却是又向我怀里靠
了靠,显然她的心里有了些感受。

  回到得意居,等解雨宁馨她们都睡了,她偷偷跑来了书房。

  “害怕了?”

  蜷在我怀里的魏柔轻轻点了点头。

  “宁师姐今年三十四了,无瑕比宁师姐还大一岁。女人一过三十,生产就一
年凶险似一年,老天爷就是这么安排的,谁也没办法。可我的心肝宝贝,妳才多
大呀,二十岁呀!虽然妳身子是纤弱了些,可一旦怀上了孩子,相公保证,就算
不能像宁馨儿一样丰满,也绝不会差多少。”

  想着魏柔怀孕的模样,已经沈睡了的独角龙王又蠢蠢欲动起来,轻轻摩娑着
怀中佳人柔嫩纤细的腰肢,我调笑道:“何况,妳相公是天上文曲星、武曲星下
凡,有诸佛庇佑。妳看,相公不在家,妳无瑕姐姐生了五个时辰没生下来,等相
公一进家门,珏儿、钰儿就呱呱落地了。”

  我手掌在她眼前晃了几晃:“有相公在,妳生个孩子,真就是易如反掌哪。”
又伏在她耳边笑道:“阿柔,想不想给相公生个儿子?”

  “师弟,谢谢你了。”

  宁白儿毕竟是江湖有数的高手之一,虽然三十多岁做初产妇大损她的功力,
可她明显比普通人恢复的快得多,等三天后我再度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能起床
下地活动了。

  “嘿嘿,师姐,我这可是未雨绸缪,万一宁馨儿生产的时候我不在京城,就
要师姐出手护持了,妳要是出点什么事儿,我到时候找谁去啊?”我边说边俯身
抱起那一团肉似的婴儿:“来,笑一个给舅舅看。”

  “你这张嘴啊!”宁白儿微微一笑:“身边有好几个高手,还用的着师姐?”
目光落在婴儿身上,眼波变得极是慈祥,只是隐约藏着一丝落寞:“…舅舅?听
说师弟也是个孤儿…”

  我心中微微一怔,名义上我的确是由师傅带大的孤儿外甥,但实际上我父母
俱在,弟弟妹妹也有好几个,而且我早已经做舅舅了。

  可听宁白儿话里的意思,竟是想把师姐弟的那个“师”字去掉,虽然我本能
地想回避这个话题,因为多这么一个姐姐,势必就多一份牵挂,可她眼神中的那
一丝落寞却深深打动了我。

  想起这几个月来对我的照顾,心头一热,遂笑道:“谁说我是孤儿啦?我这
不还有妳这个姐姐么!”

  宁白儿不由大喜,立刻叫进苏湖李芦和莫大娘等丫鬟仆妇,让众人认我这个
舅老爷。

  等众人退下,她从柜子里翻出一只锦盒递给我,笑道:“弟弟,这是姐姐的
见面礼,你可不能拒绝喔!”

  接过锦盒,就觉得有些份量,打开一看,在洁白的丝绒里静静躺着一对筷子
粗细的乌金手镯,手镯上雕着奇异的花纹,那繁复的图案竟让我眼睛为之一花。

  六只小拇指节大小的宛如铃子花般的铃铛均匀地挂在手镯上,那铃铛非金非
铁的不知是什么做的,和镯子一样乌黑,却泛着妖异的光芒,仿佛是在无尽的黑
暗中闪动着的妖魔眼睛,直有夺人心魄之功。

  “护花铃?!”我眼珠一缩,把这件星宗镇宗神器送给我,师姐这分明是想
把星宗宗主之位强加在我脑袋上啊!

  “姐姐,妳的见面礼实在太重了,我可承受不起,且不说星宗宗主向来都是
女子,光是想想妳和祖师姐都要叫我宗主,就要折我寿了。”

  “我神教行事向来不拘礼法,弟弟你可别读死了书!何况星宗宗主虽然向由
女子担任,但绝非教规所定,想我神教创教依始并无三宗,其后虽有日月星三宗
并立,可你太师祖李道真也曾掌理日月二宗,那弟弟你执掌星宗又有何不可?”

  “况且…”她稍作停顿,目光灼灼地望着我:“我神教与隐湖小筑明争暗斗
百余年,从未占得上风,其间双方数对弟子相恋却无一得善终,李太师叔祖更是
被自己的恋人尹雨浓砍下了头颅。而今,姐姐终于看到了三宗归一的希望,看到
了隐湖臣服的希望,姐姐又怎么会吝啬区区一个星宗宗主的名号呢?”

  “喂,做姐姐的也用不着这么夸自己的弟弟吧!”

  “弟弟你还要瞒我。”宁白儿白了我一眼:“那天出手护持我的两个女孩—
—你说她们都是你的房里人,其中那个陆昕,内功心法十有八九就是隐湖嫡传秘
法心剑如一,而且她功力之精湛甚至在姐姐我之上,试问除了隐湖和我神教星宗,
天底下有哪个门派能训练出这等出色的年轻女性高手?陆昕,她即便不是谪仙魏
柔,在隐湖的地位也绝不会比魏柔差多少!她竟然是弟弟的女人,做姐姐的怎么
能不兴奋呢?”

  我大吃一惊,明白若非因为魏柔成为我的妾室太过匪夷所思的话,师姐大概
就会直指陆昕为魏柔了。

  不过,从魏柔表现出来的功力来判断她的出身这我还能理解,可她是如何识
得隐湖秘传心法的呢?

  虽说我和魏柔已有了夫妻之实,可我至今并不知道隐湖心法的奥秘,我从来
没问过或试探过,她也没有主动告诉过我。

  我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得到魏柔是机缘巧合的结果,在她内心深处其
实还有许多东西需要时间来慢慢化解,就像她对魔门的看法,至今还深受隐湖思
想的影响,而在两个人没有完全达到心灵契合水乳交融的境界的时候,试图去窥
视对方的隐私,很可能心生误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你师傅逍遥公没有和你提过吗?”宁白儿面露诧异之色:“百年来,我神
教和隐湖顶尖高手之间的对决就不下十次之多,彼此对对方的武功心法特点已是
相当了解了,甚至还彼此借鉴过对方的武功。你修炼过我星宗绝技天魔销魂舞吧!
它就曾借鉴过隐湖的剑舞。那心剑如一的运功心法相当独特,内力如剑,全在一
点突破,瞬间的威力极其巨大,这个秘密我神教守护使以上的高手全都知晓。只
是…”她沈吟了一下,才接着道:“那天陆姑娘是为救我而非对敌,运用的方式
自然有些不同,而且,她的心法中似乎有天魔变的影子,让姐姐我有些吃不准,
不然,单从内功心法上,我就能猜出她是隐湖子弟。”

  我恍然大悟。师傅除了故去的那天之外,绝口不提隐湖,自然也不会提什么
隐湖武功的特点,甚至我知道自己修炼的就是魔门武功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老师阳明公只是师祖的记名弟子,虽然武功没少传他一样,甚至师傅也把日
宗重宝翌王弓都交给他保管,但看来他并不真正了解也没有必要了解魔门的内幕。

  而我的泰山大人萧别离,他最关心的是我肯不肯去整合魔门,至于隐湖武功
有什么特点,一向心高气傲的他怕是没多少兴趣去琢磨吧!

  “她真是魏柔?!”宁白儿听我说出了陆昕的身分,不由惊喜异常:“隐湖
未来的掌门竟是我神教宗主的姬妾!弟弟,就凭这一点,你已经拥有了统一三宗
的最强有力的武器了。”

  “姐姐,我绝不会拿阿柔来做交易,也请妳替阿柔守秘。”我正色道,旋即
笑道:“隐湖未来掌门?大概和阿柔无缘了。”

  “这个自然,就是白郎,姐姐也不告诉他的。”听我并没有完全拒绝一统魔
门的建议,宁白儿微微一笑:“不过,魏姑娘身分特殊,姐姐总要送她件特殊的
礼物吧!”

  她拿起那对护花铃,将一只戴在自己腕上,却把另一只戴在了我的手腕上,
示意我站远一点。

  她轻轻晃动藕臂,那手镯上的铃铛便发出清脆的响声,响声随着她忽快忽慢
的动作忽而高亢、忽而低吟,形成奇异的曲调,那曲调不似中土所有,反是充满
了西域风情。

  我脑海里不由自主地现出萧潇轻歌曼舞的身影,随即醒悟过来,这对护花铃
竟可以大幅提高天魔销魂舞和天魔吟的对敌效果,果然不愧是星宗镇宗之宝。

  宁白儿手臂一收,铃声戛然而止,我刚想说话,却见她手腕突然快速地抖动
起来,护花铃发出尖细的啸声,几乎与此同时,我腕上的那只护花铃竟然令人吃
惊地响了起来。

  “咦,共鸣?!”

  “对,这才是护花铃真正的秘密所在!”宁白儿赞许地道:“两百步内,只
要不是布满了障碍物,两只护花铃就可以相互激荡起对方的铃声;没有障碍物的
话,一千步内仍可彼此感应;熟练了之后,甚至可以大体判断出对方的方位,所
以这对手铃又叫作同心铃。”

  “这么神奇?”我讶道。

  宁白儿含笑颔首:“这护花铃需要特殊的心法来驱动,白郎手无缚鸡之力,
留在我这里也可惜了这件宝贝。弟弟,魏姑娘是你最心爱的人吧?送给她吧!只
要你们不是分开得太远,你就多了几分把握来保护她——别管她是什么十大,就
算她武功天下第一,也喜欢被自己的丈夫呵护啊!”

  她把手铃摘下来重新放进锦盒,推到我面前:“你也别把它当作什么星宗的
镇宗之宝,它只是姐姐的一份心意而已。”

  我欣然接过了这份特殊的礼物,笑道:“那姐姐千万别和我女人说起它的特
异之处,一句‘送给最心爱的人’,准会引来醋海风波,后患无穷啊!”

  心里明白,我若能一统魔门,星宗的这件神器落在门主手里自然是可以接受
的结果;而若魔门统一无望,我也不会自私地把这件神器留在身边,等苏湖李芦
成长起来之后,自然会把护花铃归还星宗,就像当初师傅把翌王弓给了老师阳明
公一个道理,而这大概就是我这位新姐姐敢放心大胆地把护花铃送给我的原因了。

  再看她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我不由苦笑道:“姐姐,妳还真是心疼我这个
弟弟啊!”

zxc8888 2009-12-24 10:53

                第六章

  “江湖上几乎每个女杀手都有一段伤心往事吧!”

  隐庐书房的长榻上,白秀边亲吻着我的胸膛边感慨道:“梅大姐、‘紫狐’
姜宝儿、‘碧落黄泉’严落碧、‘虞美人’虞秋水,在出道之前,哪一个不是吃
尽了苦头,受尽了凌辱!可像贱妾这样能得到爷的垂青怜爱的,在江湖上却几乎
闻所未闻。”她声音有些哽咽:“能有今天的幸福日子,贱妾那些苦日子捱得也
算值了。贱妾只是伤心,没能给爷留下一处干净的…”

  “只要妳的心是干净的,爷就喜欢。”我打断她的话,柔声道。

  一句话让白秀泪如雨下,她边哭边狂吻着我的身子,从胸膛到腿间,从腿间
再到脚趾,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她的感激之情。

  我明白她的心情。这几日,她已将往日的杀手生涯和盘托出了,其间充斥着
强暴、轮奸、虐待和背叛,就像她说得那样,那是一部惨不忍睹的血泪史。

  这些往事就像盘踞她心间的毒蛇,随时啮咬着她的心灵,只有把它们都赶出
来,她的心灵才能得到救赎、变得安宁。而在她眼中,我就是老天爷派来拯救她
的使者。

  等她心绪渐渐平静下来,我搂着她,一边抚摸着她乳上的一道疤痕一边道:
“说起来,我先要谢谢干娘,没有她,我怕是还见不到妳哪。”说着,我似乎是
陷入了回忆,目光变得悠远而深长:“遇到干娘,大概是我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
了。”

  “贱妾也是。”白秀像个小女孩似的痴痴地望着我,下意识地道:“没有六
娘,贱妾怕是和十二连环坞一起葬身太湖了。”

  “我也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在江湖里如鱼得水。”我笑道:“和干娘接触越久,
就越觉得她深不可测,放眼当今江湖,我还没想到有谁能比得上她的。高山仰止
这种话,在我看来,就是专门用来颂扬干娘的。”

  “爷,你也不比六娘差啊!六娘私下里净夸爷来着。”

  “干娘夸干儿子,天经地义,我就是有一分好,也被她说成了十分,当不得
数的。就像梅流香,被干娘一调教,武功足足提高了两成,我就没这本事。对了,
阿秀…”我顺手在白秀硕大的圆臀上拍了一巴掌:“妳比梅流香年轻十岁,获益
怕是更多吧!这几日看妳床上的疯劲儿,名人录上那个六十九的位子一准儿是骗
人的,妳内力不输于玲珑、招式之熟练甚有过焉,就算对上百花帮的易湄儿,我
都敢肯定最后赢的必定是妳。”

  “这还架不住爷折腾哪。”她爱不释手地搓揉着壮大的独角龙王:“易湄儿?
人家可是新名人录上排名三十九的高手,足足比贱妾高了三十名,贱妾怎么比得
了人家?”

  “吓,妳是我干娘的记名弟子,又是我王动的私窝子女人,有什么比不了的!
她也不过是清风的小老婆嘛!”

  白秀噗哧笑了起来,梨花带雨,倒别有一番风致。

  我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经意地道:“对了,易湄儿的身分那么隐秘,干娘是
怎么查出来的?当时想问她,一忙,后来却忘了。”

  “练家是梅大姐负责的,具体事宜贱妾也不清楚,只是好像很久之前,大概
三四年前吧!我就听梅大姐提到过练家的名字。”

  虽然我有了思想准备,可白秀的话还是让我心头猛的一震,脑海里不禁响起
了那晚六娘的话语:“…魏柔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情报让我对易湄儿的身分产生了
怀疑,就派梅娘前去练家和百花帮的所在地湖州暗中调查…”

  六娘骗我?!我大脑顿时一片混乱,可当时的惊讶却清晰地从记忆中浮现。

  梅流香要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侦得这么重要的情报,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这是我当时的真实感受!

  而白秀的话显然合理了许多,几年的努力搜集到的证据,才证明了百花帮和
练家的隶属关系。

  只是六娘她为什么把最重要的结果都告诉了我,却偏偏在这个细节上做手脚
呢?

  镇定下来,心中很快就有了两个答案,只是这两个答案竟是如此的天差地远、
南辕北辙。

  作为师傅的六妾,她和我的老师阳明公、岳丈萧别离一样,是师傅留给我的
最宝贵的遗产。阳明公是亲自找到了我的头上,而她则是和我巧遇在太湖湖畔,
在证实了我的身分之后,开始全力支持我。

  这正是我判断出六娘是我的六师娘之后我一直以来的想法。

  由此,六娘为了日后助我征服隐湖,关注整个江湖包括关注练家自然也就顺
理成章了,因为这是隐湖在江湖的地位所决定的。对于当时并不熟悉江湖的我来
说,适当降低获得情报的难度,会大大增强我的信心,而事实上,我的确曾觉得
六娘无所不能,胆子大了,心思自然也就灵动起来了。

  而且,我还能举出无数的例子来证明这个答案。但同样的,很多疑点也渐渐
浮现出来——师傅为何单单把辅佐我的任务交给了六娘?另五位师娘难道不能胜
任吗?

  她们哪一个不曾是叱吒风云的人物?就说大师娘墨夫人吧!她武功不在全盛
时期的无瑕之下,一身奇技淫巧甚至比六娘都有过而无不及,既然有心让我走江
湖路,为何白白弃而不用?

  再说,六娘她为何隐于太湖边的一个小镇达十几年之久?以她的实力,早十
年进军苏杭这样的大城市也不会有一丁点问题,苏杭消息的灵通程度数倍于栗子
镇,难道需要韬光养晦到了可以完全忽视利益的程度了吗?

  还有,六娘究竟姓字名谁?出身何门何派?为什么五位师娘都不认识她,甚
至我翻了大半的刑部和白澜留下的机密档案也没发现江湖上有她这号人物?连老
南南元子和少林弃徒高光祖都被我查出了破绽来,六娘她可是一代宗师级的人物
啊!

  然而把这些疑点放大得出的结论却让我不寒而栗——六娘的脸是假的、六娘
的名字是假的,甚至六娘的身分也是假的,她并不是像她所说的那样是师傅的六
妾。

  那么,她是谁?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魔门的秘辛?为什么要帮助我,甚至只
有付出而不求半点回报?

  白秀不愧是江湖顶尖的杀手,她超出寻常的敏锐竟然发觉了我心灵的波动。

  她诧异地望着我,目光越来越迷茫,那迷茫中似乎还有几分不解,半晌,她
终于呻吟出声来:“天哪,爷你…你不会是在怀疑六娘吧?!她可是只差把心窝
子都掏给爷了!”

  “妳想哪儿去了!”我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我只是奇怪,干娘究竟用了什
么法子,让妳的武功暴涨了两成还多!我问过干娘,她说那法子对我没用,我想
也对,若是我武功也能提高两成,怕是孙不二在我手下都走不满十招,天下第一
的名头还不落在妳爷的头上啊!”

  脸上若无其事,心底却猛的涌起一股愧疚,不管六娘是谁,她对我的好却是
一桩桩、一件件实实在在的,若连六娘都怀疑,那天底下还有几个能让我信任的
人呢?

  “依我说哪,”白秀顿时松了一口气:“看她对爷,比旁人对亲儿子还亲,
就像、就像贱妾对爷似的…”我骂了她一句胡说,她也不分辩,改了话题道:
“其实,虽然贱妾的刀法提高了很多,但内力并没提高多少,毕竟早过了女人修
炼内力的年龄了。六娘只是教我们怎么更合理地利用内力,说穿了,只是一句老
话而已,就是‘与其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说起来,像贱妾这样的杀手早
就明白这个道理,可说用在内力上,那还是在六娘指点之后才领会的。”

  “原来如此,那…就让爷来试试妳的两扇门刀法究竟练得如何吧…”

  离开隐庐,正欲去刑部,却正碰上两天未曾露面的蒋迟。他告诉我有事先别
回部里,我便跟着他去了他家里。

  见端茶送水的是个伶俐小厮,我蓦地想起唐八股来,便问:“怎么一直没看
见韩文?我在京城可没多少日子好待,早给你训练出个人来,我早放心。”那唐
八股怕叫人看出了破绽,内力被他大哥唐三藏以唐门秘传心法封住了七成,早一
天跟我修练,他才能有藉口早一天恢复功力。

  “他正养伤哪。”

  “养伤?”眼前闪过唐八股那貌比子都的容颜,我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妙。

  “他自宫了。”蒋迟嘿嘿笑道。

  “自宫?!”我背上顿时“唰”地生出一层冷汗,一甩手把蒋迟推出去好几
步:“你丫的对他干了什么?!”我声色俱厉地道,心下又惊又怒,唐三藏托我
照顾他六弟,可他竟然被人阉了,这让我如何向唐三藏交待?!

  “喂喂喂,你丫这是怎么啦?不就是一小相公吗?怎么,你也看上他了?”
蒋迟踉跄了两步才站稳,不由诧异地望着我。

  “辣块妈妈的,我就是喜欢后庭花,也他妈的不去摘男人的!”我心头一凛,
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连忙用话补救:“我最受不了这点了,是朋友你赶快去洗
洗手,算我求你了!”

  “亏你还说自己是一达人哪!”蒋迟这才释然,一撇嘴哂道:“你就是少见
多怪!京城里的达官贵人有多少好这口儿的呀!不说别人,就说先皇正德帝,后
宫三千,可照样喜欢江彬钱宁,还有今…”他突然停了下来,打了个哈哈,转了
口风道:“韩文这小官儿,比女人还细腻哪。”

  “那也用不着把人家给阉了啊!”

  “嗳,这可不是我逼他的,他是自愿的!”蒋迟甩了甩手上的水,旋即笑道
:“当然,他若是不自宫的话,我也要想办法阉了他。太启说他貌比子都,可别
情你知道子都是什么人吗?方先生告诉我,说这子都在史上还真有其人,是汉朝
一个大将军霍光的小相公,可他却偷了霍光的媳妇,嘿嘿,我他妈的可不想弄得
自己头上绿油油的。”说着,他眼中闪过一道冷厉的光芒。

  我不期然想起了女装的唐三藏,对蒋迟的话便信了大半,叹了口气,道:
“东山,可惜我教你的十三经了,竟被你拿了去对付男人!”

  “瞧,叫你闹的,差点忘了正事儿!”蒋迟一拍脑袋,凑到我近前,压低声
音道:“我才从宫里出来,真像你说的那样,皇上他练了十三经之后并没什么长
进。他明日申时要驾幸显灵宫,口谕你届时觐见,估摸是要问你十三经的事儿了。”
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这是我姑姑给代王爷的亲笔信,你托个得力
的媒人走一趟山西吧!代王爷面子有了,婚事没有不允的道理。”说着,他嘿嘿
笑道:“也算我功过相抵了。”

  “我看就你当媒人最合适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蒋迟哈哈笑了起来:“大同女子天下闻名,我还
真想去见识见识,可惜啊,一当官儿就身不由己喽!我给你找个人,你看我二弟
蒋远如何?”

  “自然是求之不得!”

  这倒是我的真心话,我的化身李佟在京城本来就不认识几个有份量的人物,
蒋家中人可以说是眼下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只是,蒋家不怕日后把戏被拆穿,代王爷找他们算帐吗?还是这一切其实都
是皇上的安排呢?

  当晚,我就秘密造访了义父邵元节。次日,在显灵宫一密室里,我和邵元节
按照计划发生了激烈的争论,那艰深的理论、晦涩的名词直让嘉靖如坠五里雾中,
不过,到最后他总算听明白了,他确实需要固本培元,而如何来修炼,似乎是邵
元节的理论占了上风。

  “这么说,朕还是要等上三年五载的,才能有子嗣不成?”

  “回万岁,若能将洞玄子十三经去芜存精,即可与龙虎大法相辅相成,以收
事倍功半之功,贫道断言,不出三载,后宫必传佳音。”

  “启禀万岁,洞玄子十三经博大精深,微臣只要按吾皇所需量身订做修炼功
法而已,岂如邵真人所言之‘去芜存精’?”

  “量身订做?”

  少年随口反问了一句,苍白的脸上并无什么表情,对他来说,这等文字游戏、
口舌之争大概每天都会发生在朝会上,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倒是他身后那个弱不禁风的丽人饶有兴趣地望着我和邵元节,而她白皙脸颊
上的一抹桃红昭示着她并非一点都没听懂两人的争论。

  我从义父那里得知,此女乃嘉靖宠爱的妃子之一顺妃张氏,在后宫的地位仅
次于陈皇后,与另一宠妃方氏并列。

  少年修习龙虎大法,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时候由她陪伴,深受皇恩雨露;而我
计策成功的希望,正寄托在了此女身上。

  当然我现在是目不斜视,只是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张妃,印证着义父对她的评
价。

  “正是,万岁万金之躯,九五之尊,自然与臣下不同。”我恭声道:“微臣
斗胆请求万岁,允许微臣在京之时伴驾显灵宫,以确定万岁修炼效果,来修正功
法中应当增加删减的内容。”

  “准卿所奏。”

  我心中大喜。和义父一番表演,已经让少年自己得出了结论,他求嗣非一日
之功,准予我伴驾,那么至少在一年甚至两年内,我安全无忧,而由此我也得到
了接近后宫的机会。

  大事已定,邵元节便请少年驾临别室,他的弟子玄玉和一宫女早在那里等候
多时了。

  少年每次来显灵宫,都是先观摩一场云雨实战的演出,然后再去密室把所学
功法用在随行的嫔妃身上,只有今天的行程被我打乱了。

  邵元节身怀异宝,不欲让少年心生自卑,故而每每遣玄玉出战,他则指点少
年如何行功。

  而玄玉虽然和他师傅一样身怀三大名枪之一的“金刚杵”,可他毕竟年少,
且身世坎坷,早年颠沛流离,影响了他身体的发育,眼下只具雏形而已,比之少
年还略有不足,如此一来,就不会刺激到少年的自尊心了。

  望着在云床上翻云覆雨的一对少年少女,我的心思却飞到了密室里。提起全
身功力,通神的六识极力捕捉着密室里张妃的一举一动,等云床上云收雨散,我
才收了内力。

  “爱卿为何一言不发?”少年奇怪地问道。

  “回禀万岁,龙虎大法虽然艰深,可万岁爷天资过人,并不需微臣饶舌多言。
微臣只需观察其行功之法,以十三经补其缺漏即可。”

  少年得意地一笑,吩咐我和邵元节在此等候,他施施然进了密室。

  邵元节示意玄玉带着宫女出去,别室里只剩下我俩。两人相视一笑,邵元节
刚想说话,我手指搭在脣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趺坐云床之上,再度提起
了六识。

zxc8888 2009-12-24 10:53

                第七章

  “皇上怎么说?”蒋迟一脸急色地问道。

  “我把邵真人拖下了水,大概没事儿了。只是…”我拍了拍手中的几本书:
“这些日子怕是有的忙了。”

  “《黄帝内经》、《金匮要略》、《神农本草经》、《千金方》…喂喂喂,
别情,这、这好像都是医书吧!你闲着没事儿研究这玩意干么?”

  “还不是因为你!”我苦着脸道:“我且问你,皇上他向邵真人修习龙虎大
法所为者何?”

  蒋迟诺诺了两声才道:“当然…当然是为了子嗣了。”

  “就是嘛!”我肚子里暗笑,蒋迟胆子再大,也不敢明说,皇上修炼龙虎大
法其实太半是为了淫乐而已:“十三经乃是御女之术,当初教你是为了你家中琴
瑟和谐,不是为了能让你生儿子的。可皇上却是为了子嗣计,十三经再好,它也
是南辕北辙啊!我只好从医术上下手,看看能不能找到诀窍,配合十三经,让皇
上既可求得子嗣,又有助于龙凤相谐。”

  蒋迟却一脸的不以为然,显然他很了解自己的表弟:“别情,我跟你说,十
三经如果真的对皇上有效,那你就坚持下去。至于医术,你能比得过太医院里的
御医吗?”

  “事在人为嘛!”我当然明白蒋迟话里的意思,看来他对我倒真有些朋友之
谊,可事关我一生的福祉,我只好再利用他一次,好事先在皇上心里作些铺垫了。

  “…长生至慎房中急,何为死作令神泣,忽之祸乡三灵灭?这是什么屁话!”
我硃笔一挥,这行口诀旁边顿时多了“愚昧”两个字。

  怀中解雨不由咯咯笑了起来,一旁的魏柔捧起另一本书,随便翻看了几眼,
笑道:“妹妹妳看,在这还有哪。”

  说着,把书递了过来,解雨接过一看,那页书上写满了“狗屁”“废话”
“白痴”之类的评语,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咱们相公可是个大淫贼哪,和淫贼说什么清心寡欲,岂不是对牛弹琴?”

  “大胆,妳相公是那么浅薄的人吗?”我唬着脸道。

  “嘻嘻,人家说错了还不行吗?”解雨笑道:“相公锺天地之灵气,万中无
一,那些写给凡夫俗子们的东西,岂能用在相公头上?”

  “嗳,这就对了,凡事都要因人而异嘛!若是相公也去学什么‘养心莫善于
寡欲’、‘年二十而四日一御,三十而七日一御’的,妳们这帮丫头还不得馋死
啊!”

  “谁馋了?要馋,也是柔姐姐她们。”解雨的反驳却引来了魏柔一阵粉拳,
我趁势将魏柔也拉进了怀里,坐在了我的另一条腿上。

  “相公只是想告诉妳们,别把老祖宗的东西都当作金科玉律至理名言,动也
动不得是批也批不得的。就像武功,无论是唐门隐湖还是魔门,百年来都在不断
的汲取借鉴别派的武功来完善自己,如果自以为是故步自封的话,早被江湖淘汰
了。”

  两女深有感触地点点头,我拿起一本书来:“雨儿,唐门也算是医道世家了,
妳该知道罗田万家吧!”解雨点点头,说当初在家的时候,还见过万家家主万筐。

  “据说万家儿妇科当世第一,万筐长子万全眼下就在太医院里当御医,这本
书就是万全所著的《广嗣纪要》。”

  魏柔闻言俏脸嫣红,解雨则嗔道:“无瑕姐姐一生双女,宁馨她也有了身孕,
相公神勇得很,还要看这捞什子书干么?”

  “相公神勇可不等于皇上也神勇啊!”我笑道,把书翻到了“协期第五”一
篇:“先说正事儿,妳们来看这段。”

  那是一段歌诀,歌诀云:“何为种子法,经里问因由。昨日红花谢,今朝是
对周。蓝田种白玉,子午叙绸缪。三五成丹桂,二四白梅抽。”

  “看懂了?”

  两女微微颔首,俱是娇羞不已。她俩都是读过书的人,而且和寻常大户人家
的女儿不同,她们读的不仅仅是《烈女传》和《女训》,而是经史子集均有涉猎。

  这歌诀并不晦涩,两女俱能看懂大意,特别是解雨,她虽是专攻外科,兼修
内科,但儿妇科也略知大概,看得更是明白。

  “那阿柔我问妳,什么叫‘三五成丹桂,二四白梅抽’?雨儿,妳不许帮腔!”

  “相公最会捉弄人了!”魏柔大羞,不由嗔道,旋即求援似地望着解雨。

  解雨非但不救,反而落井下石,嬉笑道:“人家也想听姐姐的高论哪。”

  “阿柔,这里都是自家人,妳害的哪门子羞?”

  对上我炽热的目光,魏柔很快就投降了,悄然偎进我怀里,把脸埋进了我胸
膛,细声道:“此句说的是,妇人…经水止后三、五日…受孕为男,二、四日受
孕为女。”

  “错!”我斩钉截铁地道。

  魏柔一愣,螓首微抬,一双俏目怔怔地望着我,眼波里满是迷惑。

  解雨也皱眉反驳道:“相公,柔姐姐解释得完全正确啊!你怎么说她错了呢?”

  “阿柔解释的是没错,可歌诀本身就错了。”

  “不可能!”解雨脱口道:“我记得孙思邈《千金方》、张仲景《金匮要略
》、陈自明《妇人良方》里都是这么说的,那孙思邈人称药王,张仲景更被人尊
为医圣,他们总不能都说错了吧?”

  “医圣药王又如何,孔圣人还说错过话哪!别的相公不敢说,可论对妳们女
人的了解,孙药王张医圣怕是和妳相公还有一段距离哪。”

  想来解雨精通医术,故而对张孙两人抱有极大的信心,闻言不由得撇了撇小
嘴儿,似乎在笑我说大话;倒是魏柔听我语气坚决,脸上越发迷茫,似乎不知道
该信谁的好了。

  “雨儿妳别不信,且看相公如何驳它。”我正色道:“古训有云,‘不肖有
三,无后为大’,但凡求嗣,首先求子。如果按此歌诀所说,三五成丹桂,就是
说,生男生女是可以控制的话,那么普天之下即便生的不都是男丁,至少每家每
户的头一个孩子也该是男孩占绝大多数吧!可这符合事实吗?”

  “对啊!”魏柔眼睛一亮,而解雨却眉头顿锁,深思起来。

  “况且,妇人真是这几天受孕的吗?”我哂笑道,将两女扶好坐直,问道:
“雨儿阿柔,妳们且看看对方与往日有何不同?”

  两人虽不解我的用意,却依言对望了几眼,解雨笑道:“柔姐姐还是柔姐姐
啊!哪儿有什么不同啦?要说不同,也就是她把易容卸了而已呗。”魏柔也道解
雨亦是如此。

  “敷衍了事!”我一人给了一巴掌:“妳们再给我好好看看。”

  两人这才仔细地端详起对方来。说起来也真有点难为她俩了,两人平素都是
以易容后的面目出现在对方面前的,只是今天宁馨带着许诩去赴宜伦的邀约去了,
机会难得,我便要两女卸了易容,犒赏一下自己的眼睛,结果两女各自面对着一
副相对陌生的绝美容颜,光顾着欣赏对方去了,哪儿还能看出有什么不同?

  可听我的口气,却分明是与平素有异,解雨看了半天没看出门道,便胡乱道
:“柔姐姐,嗯,看着比以前可亲多了,真的就像、就像人家的姐姐似的;脸色
么,也比以往红润了,眼神也不那么锐利了,反倒有点…有点慵懒…”

  “雨儿,妳果然目光如炬!”我哈哈大笑起来,魏柔一羞,偎进我怀里嗔道
:“雨妹妹又何尝不是哪。”

  “宝贝儿,妳们说的太对了,不错,就是慵懒,可妳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两女俱是摇头。

  “‘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天地生物,必有氤氲之
日;万物化生,必有乐育之时。”我见两女似乎没听懂,便解释道:“相公出身
农家,农家有农家的好处,那时相公年纪虽小,却见惯了牛马交配、猫狗打架。
这些畜生平常都老实的很,可一发起情来,就变得淫荡无比,而只有这时候交配,
它们才能受孕。可怎么知道它们发情了呢?别人都说,你看,狗儿撒尿了、猫儿
叫春了,这就是发情的症状,可相公有相公的办法。”

  我把两腿稍稍并拢了一下,让羞怯已极的两女靠近一点,接着道:“来,妳
们把眼睛都闭上,放松…放松…好,闭上嘴,用鼻子呼吸,对,深吸一口气,吸
——说吧!妳们嗅到了什么?”

  两女白皙的脸颊顿时飞上了一抹桃红——六识极其敏锐的两女该和我一样从
她们的对方身上嗅到了一缕异样的气息,心思聪慧的两女也显然明白了这气息的
含义。

  “你坏你坏!”解雨羞得边擂粉拳边嗔道,魏柔更是转身欲逃,却被我一把
搂住了纤腰。

  “很特殊的气息吧!”我得意地笑道:“这…就是妇人发情的气息,而现在
正是妳们最易受孕的时候!”

  很快,榻上就多了三具赤裸的躯体,两个如花似玉的绝色美女一左一右偎在
我怀里,正羞不可抑地望着我举在半空中的双手,我每只手的拇指食指间都有一
滴花露,那是刚从两女的羞花里采摘来的,手指一张,花露拉出两根长长的银丝,
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芒。

  “雨儿经水已过九日,阿柔妳经期绵长,经水方过三日,可妳们几乎是同一
天来经,又同一天绽放莲宫,那万全的种子歌诀岂不是胡说八道吗?”

  一番云雨,魏柔不堪挞伐,四度泄身,泄得身子烂软如泥,连手都抬不起来
了,还没等解雨替她易好容,就已沈沈睡去。

  而解雨则依旧精力十足,我便让她誊写起诸女的月事起止日期和易孕时日来。

  “相公,这个张卿又是谁呀?”

  解雨写完最后一笔,把墨迹吹干,将那本崭新的帐册簿子仔细收好,纵体入
怀,笑问道。

  “是皇帝顺妃张氏。”

  “莫非相公你真要替皇上乞子?”

  我“嗯”了一声:“为了配合义父,我只好钻研钻研这门妇科了,毕竟皇上
是以求子之名向义父学习龙虎大法的,有了子嗣,对大臣们也是个交待,义父的
地位也会更加稳固,咱们的安全也就多了一层保障。”

  可我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安,文弱的嘉靖帝同样喜欢文弱的女子,听义父说,
陈皇后、方妃等一干皇上亲近的人都和张妃一个模样,全是些弱不禁风的病美人,
而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想那宫里的其他嫔妃也不会强到哪儿去,男女俱弱,
自然难以受孕。

  何况医书上也说了,但凡求嗣,妇人贵重而贱轻、贵厚而贱薄,就算男强女
弱,受孕也不容易,医圣药王的话固然偶有错失,可这一条怕是千真万确了。

  抚着怀中佳人的秀发,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了自宫的唐八股,转而想起了
汉大将军霍光的监奴冯子都。

  上位者?我心底响起一声哂笑,无德无能的上位者戴上一顶绿帽子大概也是
咎由自取吧…

zxc8888 2009-12-24 10:53

                第八章

  “三哥,你坏死了,怎么不告诉我,你请蒋家去提亲了?害得我被她们笑话!”
虽然语带嗔意,可宁馨喜滋滋的脸上却满是幸福:“嘻,太后还下了懿旨,人家
可比大姐二姐还风光哪。”

  “其实我该去一趟大同,亲自向代王爷求亲,可妳也知道,眼下我实在是分
身乏术,好在大哥对我知根知底,让他替我美言几句吧!”

  “他能不替你说话吗?”宁馨白了我一眼:“他还心急火燎地等着娶李依哪。
哼,你倒是安排得周详!”

  宁馨已经知道李依就是白牡丹了,而李依对宁馨这位未来的堂嫂兼小姑子也
是用心结纳。

  宁馨虽然与嫂子蒋氏交厚,可也不敢轻易怠慢这个未来的小嫂子兼小姑子,
毕竟不管真假,李依已是我的堂妹了,她再嫁给自己的大哥,亲上加亲,对宁馨
自己自然有莫大的好处。

  “不安排周详,我都不敢离开京城。”我一语双关,望着不远处的那座高大
楼宇:“不过,我怕是既等不到摘星楼的开业,也等不到沈篱子胡同的竣工了,
这一切届时都要交给妳了。”

  果然是一语中的。四天后,蒋远带回喜讯,代王爷同意了婚事,随后充耀请
旨入京。

  九月初六,宁馨入门,婚礼颇盛,后戚蒋氏家族几乎倾巢出动,锦衣卫指挥
使张佐亲率部曲到贺,而最有面子的事情自然是章圣皇太后亲赐一对玉如意恭喜
新人了。

  七日后,我纳陆昕、兰月儿为妾。蒋迟到贺并带来皇上口谕,封陆氏安人、
兰氏孺人。

  次日,蒋迟纳百花楼名妓姚碧莲,席上正欢,清河侯府来报,说世子蒋遥于
正午时分卒,而那正是姚碧莲向大妇南平郡主徐菡叩首的时刻。

  蒋逵情难自禁,顿时失声痛哭。我怕他情绪激荡,说出不妥的话来,偷偷弹
酒如箭,点了他的大穴,看起来他就像悲伤过度而昏厥了一般。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抬到了别室,我又偷偷解了他的穴道,输了一道真气助
他平复心绪,他这才安静下来,随来人一同回府去了。

  婚礼自然被搅得没了半点喜庆气氛,可主人对此却浑不在意,从偷置外室被
媳妇暴打,到媳妇主动替他纳妾,所有的面子全扳回来了,婚礼不过是个过场而
已。

  “不是有句老话说什么福兮祸兮的吗?没准儿叫我大伯家这场白喜事一冲,
我这红喜事就更红了。”

  可等贺客们都离去了,蒋迟单单把我留了下来:“日安病故,太启势必成为
世子,子愚你可得小心了。”

  “我好歹也是个仪宾了,蒋逵他奈我何!”我笑道,又问:“倒是你突然娶
姚姑娘,怎么事先也不打个招呼?”

  “谁让你这几天忙得像个龟孙子似的!刚把宁馨娶回家,就又纳了陆兰两女!”
蒋迟数落道:“要是让代王爷知道你这个女婿这么荒唐,不气得吐血才怪哪。”
又补了一句,说别人他早在三天前就打了招呼。

  “不是我急,我总感觉到我在京城的时间不太多了,当初皇上定下了三个月
的期限,还有二十天就到了,而宁馨身怀六甲,身边需要人照顾,陆昕、兰月儿
没名没份的住在我家里也不方便。”心道,这还没忙完哪,若不是因为说好九月
初就能抵京的希珏至今未到,怕是还有一场婚礼等着我哪。

  “恐怕连二十天都没有了,听皇上的意思,是要你十月前就离开京城,因为
武林茶话会还要照办不误,名人录也要按时修订,就算是照搬白澜那一套,也得
事先准备一下。而我随后也要更名南下,现在不娶碧莲,怕是又要等好几个月了。
再说了,”蒋迟邪邪一笑:“我这也是一举两得嘛!摘星楼下个月就能开业了,
顺手拆拆竞争对手的台,这样的好事我怎么能放过哪?”

  “三哥,人家也要跟你去江南!”

  孕期反应渐强的宁馨变得既暴躁又多愁善感,一听我很快就要离开京城了,
情绪顿时就低落下来,一个人赌气在闺房里乱砸东西,不一会儿屋子里就一片狼
藉,我难得的低声下气地左劝右劝,她却不理,我不由心火渐起,刚想发火,她
却停下手来,扑进我怀里,悲悲切切地哭了起来。

  “你是我的夫君,是我肚里孩子的父亲,两个人为什么非要分开?!我不管,
无论你走到哪里,就算是天涯海角,我都要跟着你!”

  望着宁馨梨花带雨的俏脸,听着她情真意切的语言,我心头忽地一热,一丝
丝愧疚霎时间在胸中弥漫开来,那些叱责的话语也被我咽回了肚子里。

  虽然只是短短两个多月,这女孩不仅成了我的妻子、怀了我的孩子,而且更
重要的是,她对我已是情根深种了,可我哪…

  “馨儿,我的乖宝宝,妳是想和相公快活一时,还是想和相公快活一世呢?”

  “如果总是要和三哥分开,我宁愿快活一时!”

  “短暂的分离只是为了长久的相聚,馨儿妳相信相公吧!短则一两年,长则
两三年,我们就可以长相厮守,生同衾、死同穴了。”

  宁馨这才止住了悲声,可很快她又吃起醋来,道:“三哥,我知道你怕皇帝
哥哥怀疑你的忠心,可你能替魏柔找个替身,为何就不能替我找个替身?!”

  虽然陆昕本来就是个子虚乌有的人物,可嫁进门来的那个陆昕却更是假上加
假。

  没有和师门取得谅解,特别是没得到鹿灵犀的祝福,魏柔自然不肯擅嫁,因
为在她心目中,鹿灵犀不仅是她师傅,更像是她的母亲。

  真正和我拜堂的是被我以秘密手段从教坊司解救出来的钱萱,而魏柔则离开
京城奔赴江南,拜见鹿灵犀去了。

  那时宁馨已经入门了,我自然不能再瞒她。而她虽然是练青霓的记名弟子,
可她毕竟不是江湖人,出身又高贵,并没有把魏柔的江湖地位放在眼里。在她心
目中,或许魏柔那个江湖绝色榜第二的名头才更有份量,好在接替魏柔扮演陆昕
的钱萱容貌的确不算十分出色,又对她相当尊敬,两女相处的就还算愉快。

  不过,现在,宁馨她总算猜到了几分我安排魏柔替身的目的,顿时醋意大发。

  “相公何尝没想过?可惜妳生得实在是太美了!找人代替陆昕容易,可找个
和妳一般出色的人物,怕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哩!而易容术把人往丑里打扮容易,
想易容出妳这么个大美女来,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了。”

  宁馨一阵气结,我又道:“何况,妳还怀着身孕,路上颠簸,一旦出了事情,
妳我岂不后悔一辈子?妳放心,只要我一得着机会,就回京城看妳。”

  “反正总是你有理!”宁馨狠狠白了我一眼,知道我所言不虚,眼下也只能
接受这个现实了:“那…这半个月里,三哥我要你天天陪着我!”

  “郡主…她也挺可怜的…”坐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去见蒋迟的钱萱突然小声
道。

  我一怔,她对皇亲国戚们不是相当厌恶甚至仇视的么,怎么突然同情起宁馨
来了?

  钱萱因为家遭剧变,饱受人情冷暖,故而心志极为冷静坚强,不过十七岁的
花季少女,心态却比无瑕白秀还苍老,连我都是在动用了从未对身边女人使用过
的魔门秘法之后,才击破了她的心防,因为我知道,想要融化她内心的坚冰需要
相当长的时间,可宁馨是怎么打动她的呢?

  察觉到我诧异的目光,钱萱微微转了转头,朝窗外望去。

  阳光透过车窗上的竹帘,照在她消瘦的脸上,那宛如刀削的侧影仿佛有她膝
上名琴“太古遗音”的影子,只是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她易容的时候不小心,
我总觉得她脸上的线条要比前些日子圆润柔和了几分。

  半晌,她才转回头来,直视着我,微微一笑,道:“陆昕,贱妾喜欢这个名
字,以后,贱妾不再是钱萱,而是陆昕了!”

  “陆昕?”我心头一喜,笑道:“难道妳现在不是陆昕吗?”

  “子愚,你那小媳妇的琴弹得是好听,可赶鸭子上架地让春丫儿她们也跟着
练这玩意,猴年才能派上用场啊!”蒋迟迷惑不解地问道。

  还没等我说话,小凤仙已经一指头点在了他额头上:“我的小侯爷,亏你还
在风月场里厮混了那么久!你也不想想,当初白牡丹和宁白儿靠什么起家的?不
就是人长得俊点儿,又会弹琴吗?你不好这口儿,可好这口儿的大有人在,特别
是那些当官的大老爷们,最喜欢在姑娘面前卖弄学问、吟风颂月了,能投其所好,
自然有银子可赚。再说了,白、宁两人被人赎了不知所踪,教坊司那个钱萱也神
秘失踪了,京城里现在缺的就是操琴的好手,真能培养出个白牡丹第二来,摘星
楼还愁没有生意?怕是就要把你门槛踏烂了!”

  “操!妳当我不知道啊!可妳丫的看看,这些人里,哪个能赶上白牡丹的一
半?依我看,还不如培养出个小凤仙第二实用哪!”对被人神秘赎走的白牡丹,
蒋迟至今耿耿于怀。

  “一半儿有一半的用处。”我接言道:“说起琴来,这玩意易学难工,没有
个三五年的苦练,别说白牡丹了,就连我媳妇都赶不上。但通常学琴的人都有个
毛病,自视清高、洁身自好,如果白牡丹早肯下海的话,百花楼早赚个满钵是金,
在京城风月场里独占鳌头了。”

  蒋迟插言说:“就是就是!”

  我没理他,接着道:“春丫儿她们现在学琴,只是提高她们身价的手段而已,
毕竟咱们是冲着朝廷那帮大老爷的钱袋去的,总不能人家说一句‘春眠不觉晓’,
你给人家对一句‘处处蚊子咬’吧!”

  蒋迟挠挠头,说这倒也是。

  我一招手,喊过来一直侍立在我身后的风大虾:“京城最年轻的名嘴风大虾
大家都认得吧!他是江南第一嘴应天一笑楼楼主晁启正的亲传弟子,我今儿请他
来给你们讲讲,人家江南地头上现在都时兴着什么。”

  风大虾虽是头一次进蒋府,却不卑不亢,给大家作了个罗圈儿揖后,不疾不
徐地道:“小侯爷,要说江南风月场上的变化,小人不敢妄论,不过,说书这一
行有什么动向,小人却是清楚的很。”

  “自古以来,男人说书,女人唱曲,至今京城还守着这个老规矩。可在江南,
说书这一行已经有了新花样,以往都是一个人说书,现在则出现了两个人在一起
说书的了,甚至还有一男一女对说的,原来一个人说书的时候,男人说女话,大
家都觉得别扭,现在男说男、女说女,精彩何止一倍!”

  “你是说,让春丫儿她们去练说书?”蒋迟一脸匪夷所思。

  “练说书也需几年功,不比学琴来得快。”我摇头道:“但我想了,既然男
女能在一起说书,为何不能在一起演戏?看两个男人在台上咿咿呀呀的,我就厌
烦!若是能加上几个女孩,表演诸如《思春》之类的戏,根本不用什么唱功不唱
功的,只要扮相俊俏点、动作大胆点,不轰动京城才怪哪!”

  众人眼睛一亮,齐声叫好,蒋迟手舞足蹈地道:“对对对,再来点妖精打架
的情节,呵呵,真是让人想想都兴奋啊!子愚,你这家伙还真有一肚子鬼主意哩!”
他转头对一年近六旬的老儒道:“方先生,这话本曲子就交给你写了。”

  “本子没问题,只是,”老儒瞥了我一眼,沈吟道:“此事有关风化,还望
小侯爷谨慎从事。”

  “不怕!”蒋迟笑道:“这东西只能新鲜一时,不等朝廷有意见,不是遍地
开花,就是自生自灭了。而咱们抓的也就是这一时,开业的时候,总要有点新鲜
玩意吸引客人吧!真正考功夫的,那还得看嫂夫人和凤仙训练姑娘的手段。”

  正说话间,下人带着蒋烟来到了后花园的凉亭。见有外人,她几乎让人无法
察觉地轻轻皱了下眉头,随即那窘迫的神情就湮没在了热情的笑容里。

  “还是小侯爷这儿最好,天天高朋满座的,让奴家少跑了多少路呀!”跑到
姚碧莲跟前,低低和她说起了悄悄话,说得姚碧莲不一会儿就晕生双颊,轻颔螓
首。

  她嘻嘻笑了两声,又和小凤仙嘀咕了两句,随后拉着陆昕的手,抛了个媚眼
给我:“李大人,那天不是说好了么,带奶奶们去选几样首饰,奴家可是眼巴巴
地盼着哪。”

  “吓,妳替殷家拉生意,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就在九月初一,殷家为明、清河侯蒋云梅为暗的宝大祥顺天号正式开业了。
甫一开业,就遭到了积古斋与京城数家中小珠宝行的联手围剿。

  积古斋从山西调来一名大档手,不仅将订做饰物的价格降低了近两成,而且
大大缩短了顾客的等待时间。张鹤龄兄弟更派出了头号心腹、银钱总管司聪坐镇
积古斋,协调与钱庄的头寸调度。

  宝大祥虽然也从江南调来了一名大档手,可因为开业过于仓促,局面始终未
能打开,而据蒋迟说,宝大祥至少有三成生意是靠蒋烟走家串户拉来的。

  “柳大官人看得起奴家,让奴家做管事,奴家怎么也得对得起人家啊!”蒋
烟半真半假地笑道:“听说大人正四处为摘星楼招兵买马,那姑娘们的行头能不
能由宝大祥提供?”

  “没问题,具体事儿妳和我媳妇商量去吧!”

  蒋烟的话让我不期然地想起了苏州霁月斋的掌柜李宽人和柜枱宋三娘,并不
是宋廷之嫡系的李宽人最后和宋廷之一样成为了我旗下的大将,反倒是宋廷之心
腹兼情妇的宋三娘却背叛了他别投他人怀抱。

  虽然宋廷之不知道那奸夫是谁,可我却已经猜到了,而大江盟能那么顺利的
接管霁月斋,宋三娘该记首功了。

  看蒋烟偷偷给蒋迟使了两回眼色,我知道她定有重要事情想报,便知趣地告
辞了,而心中总算确定下来,蒋烟已经彻底地投向了蒋迟。

  至于蒋迟没像我预计地那样在娶姚碧莲的同时把她也娶了,大概正是因为她
超群的能力让蒋迟无法找到能替代她的人选吧!

  “蒋小侯爷他人很聪明啊!”出了蒋府,风大虾若有所思地道,似乎不小心
踢到了一块小石子,那石子激射而出,正打在我的足踝上。

  “风大虾,别试探我的耐心,就算你师傅是高君侯,我一样可以杀了你!”
我冷冷地扔下一句话,若无其事地朝前走着。

  风大虾呆若木鸡地站了半晌,见我上了马车,这才快步跑了过来。

  “上车吧!你现在也算是京城里的名人了,我可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怠慢了你。”

  风大虾正襟危坐在我的对面,连靠在我身上的钱萱——现在该叫她陆昕了—
—都不敢多看一眼:“大人,明月楼的容老板果然来找我了,问的也和大人猜测
的一模一样,小人就按大人的吩咐,暂且回了他。只是,”他迟疑了一下子,又
道:“大人,小人虽然武功低微,可恩师传授过许多识人的法门,依小人看,这
个容老板分明是个练家子…”

  “我只关心明月楼都接待了什么客人,去的朝中大臣又有哪个?谁和谁经常
在一起,谁和谁见了面都不说话?他们都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吃什么样的美食?
是自己花钱,还是有人替他们付帐,花费又是多少?至于他们老板练不练武,那
是刑部王大人操心的事情,京都禁武令是他颁布的而不是我。不过,你在江湖上
还有那么一点知名度,容老板很可能很快就发现了你的身分,甚至可能以此来要
挟你,反过来让你打探摘星楼的消息,届时你就将计就计,我会提供给你适当的
情报的。”

  我顿了一下又道:“你不必担心容老板向王大人告发,王大人和蒋小侯是穿
一条裤子的,而我和蒋小侯是亲戚兼朋友,就算王大人知道你的身分,他不给我
面子,也得给小侯爷面子。不过我警告你,既然摘星、明月两楼要在粉子胡同大
有作为,少不了大把的漂亮姑娘,少年戒之在色,我不想你像软脚蟹似的出现在
台子上。”

  风大虾在中途下了车,陆昕见他渐行渐远,道:“此子天份极高,日后成就
怕是还在王宝林之上,相公对他…是不是太严厉了?”

  “我何尝不知!只是哪儿有时间去拉拢结交他啊!”我叹息一声,心道,对
妳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霸道用在了床上罢了:“小昕,今天我第一次听妳抚琴,
果然精妙无比。只是妳姐姐是江南曲凤梧一派嫡传,而妳的手法与她颇为不同,
不知是出自何人门下?”

  “贱妾是宁师的弟子,而宁师的琴技习自京城第一琴师柳万长,可惜柳师十
年前已经故去了。”她微微一笑:“相公能听出此中的分别,想来宁师所言不虚。”

  “原来妳是‘北柳’的再传弟子啊!”我笑道,知道我那干姐姐没少在陆昕
面前夸我,不过陆昕极有主见,大概现在才信了她的话。

  “京城卧虎藏龙,能听出破绽的还有他人,比如刑部尚书赵鉴,他就听过妳
姐姐抚琴。虽然妳几乎没有可能再公开操琴了,但妳要开门收徒,别人就能从妳
徒弟的手法上听出妳的来历。所以相公要传妳一些简单的曲氏技法…”沈吟了一
下:“京城除了我姐姐之外,柳万长可还有其他传人?我请他收妳为徒,好让妳
的柳门技法有个出处。”

  “柳师当年有六大弟子,可惜两人早夭、一人被杀、一人犯罪被发配辽东、
一人被建昌侯所虏,下落不明,再就是宁师了,而柳师两子俱未习琴。”“这么
说,柳氏一门已是烟消云散了?”我一皱眉:“那屠三泰和舒秀呢?他俩与柳万
长俱是北派宗师,号称北派三宗,技法应当相近吧!”

  “相公你这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陆昕轻笑了一声:“屠三泰终身未收
一徒,而且已经故去快二十年了;舒秀也故去五六年了,她倒是在京城教过许多
名门闺秀、大家小姐,但听说都未得其真传,只在晚年收了两个得意弟子,一个
是百花楼白牡丹、一个是教坊司柳如眉,可白姐姐失踪了,而贱妾和柳如眉又太
熟,怕她看出破绽…”

  “北派三宗师早都死了?”我一怔,师傅给我讲解琴技的时候,还屡次提起
过三人,没想到俱已作古了,可既然如此,那练无双的琴技又是和谁学得呢?

  宁馨的嫂子蒋氏看来就是舒秀比较优秀的记名弟子,而练无双能指点她,她
那时候的琴技就该和舒秀相差无几了吧!

  压下心头的疑念,我沈吟道:“既然舒秀的学生众多,那就冒充她的弟子吧!
今儿回去,妳就开始和李依学琴。”

zxc8888 2009-12-24 10:54

                第九章

  “爷,这儿合您的心意吧?”徜徉在假山花树中,白秀得意地道。

  一个多月前,这里还是八千张胡同一处普普通通的四合院,经过翻修改造,
门脸虽没什么变化,只在大门上多了一块不足尺半、刻着“江南居”三字的铜牌,
可内院已是面目全非。

  中间的大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江南风格的回廊影壁、假山怪石和花草树
木,迷宫一般的回廊和影壁将正房和东西厢房隔成七个独立的单元,每个单元都
布置得像家一般,家具摆设都是依照江南的式样精心打做的,挂轴壁画也是我模
仿苏州大家唐寅的笔法画的,甚至连厨娘都是从江南请来的,进了这座“江南居”,
还真像是回到了妩媚多情的江南。

  这是我和解雨白秀商议了一下午的成果,京城风月场所众多,如果没有特点,
很难打开局面,三人都认为必须舍弃那种“大而全”的思想,考虑到想吸引的客
人主要是那些达官贵人,最后取得了一致意见,走“小而精”的路线。

  不仅是环境与别处大不相同,就连姑娘都是费尽了心思千挑万选的,一对没
落大户的姐妹千金、两个被判死刑的官员的小妾,还有一个卖身救父的落魄大儒
的女儿,五女俱都容貌出众、知书达理,当然,在白秀的皮鞭下,她们也学会了
如何去取悦男人。

  每个姑娘都配有两个从大同购得的稚婢,过着她们曾经经历过的那种锦衣玉
食、呼奴喝婢的生活,等待着钻穴逾墙的浪荡子们的光临。

  而对男人来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江南居外表没有一丝风月
的味道,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大户人家,姑娘们就像深宅大院里的小姐,让男人
们有种偷情的快感,勾引他们在此流连忘返。

  “很不错!”我由衷地赞道:“怪不得干娘放心让妳独当一面。”

  “贱妾这还不都是为了爷嘛!”白秀边替我宽衣边撒娇道。

  两人搂抱着滚上榻去,一番云雨事毕,一脸满足的白秀摸着我依旧壮大的分
身讨好道:“爷,都是贱妾没用,要不爷你收了秀喜、贵喜吧!她们姐妹可是贱
妾在大同替爷…”

  “阿秀…”她话还没说完,我已经瞪起了眼:“虽然妳没进我家门,可也得
守我家规,女人不许争宠,也不许暗地里搞小动作固宠,不然,仔细我家法伺候!”

  虽然被我训斥了一通,白秀却高兴起来,先言辞恳切地检讨了一番,然后说
起此次大同之行的收获来了。

  “恒山派在大同很有声望,与当地官府的关系也很好,特别是最近两年,官
府甚至拨款修缮了通往恒山派玄清观的上山道路。”

  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心里明白,这不奇怪,皇上崇道,结果天下所
有的道观都跟着受益。

  “真正的恒山派弟子并不算多,大概只有三四十人,但玄清观内观里的女弟
则有一百五六十人,而且几乎都是十五六岁以下的女孩儿,不少人眉散乳高,已
非处子了。”

  见我眉头拧起,陷入沈思,她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内观规矩森严,非
乞子的妇人不得进入,贱妾也是托言求子,才进得内观的。”说着把进内观的过
程和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其实山西的头领线人阎川已经差人送来了两份关于恒山派的报告,不过内容
虽远比白秀走马观花看到的情报详尽,可因为白秀本身就是杀手出身,又受到六
娘的熏陶,留意的细微之处却是阎川万万不及的。

  阎川的报告已经指明了恒山派拥有近千亩田产,也说明它收养了大约一百五
十名孤女。但报告上并没有说,她们竟然能吃到白面米饭,甚至还有鱼有肉;也
没有说,排水沟能看到胭脂水粉的痕迹。

  千亩良田,年景好的话,可收田租千石,最多不过一千银子而已,加上信徒
们的供奉,一年能有二千两就顶好不过了,也就是说,练青霓要把所有的收入都
投进这些女孩的嘴里,才能维持白秀看到的生活水准。

  这样的结论显然荒谬,恒山派必定还有其他的赚钱途径没被阎川所侦缉到,
或许,山西的线人网出了问题也未为可知,因为按照白秀的观察,我隐约察觉到,
恒山派有贩卖人口的嫌疑,可从报告上看,却是什么问题也看不出来。

  练青霓接掌恒山已经十二年,收容孤女也有七八年的历史,虽然规模是逐年
扩大的、虽然也有观里女子长大出嫁的记录,但白秀几乎没看到几个年纪稍大的
女孩,这不免让人迷惑,难道那些长大的女孩都嫁人了?那她们都嫁给什么人了?
怎么嫁出去的?

  阎川的报告上未提一字,白秀待的时间太短,也无从得知。

  “阿秀,妳看玄清观可有男人出没的蛛丝马迹?”

  白秀在我怀里轻轻摇了摇头:“贱妾当时也怀疑,可并没有发现男人的踪迹。
而且,这几年玄清观扩张的厉害,从练青霓接掌恒山时的不足五亩到现在足足占
了近二十亩地,房屋近五十间,贱妾一时也无法查清楚。再说,若是僧道淫乱,
寺观则多有密室暗道,更不易被人发觉了。”她妖媚一笑:“就像咱这江南居,
谁知道它地下暗道纵横,又谁知道它和左右邻居其实都是一个主人呢?”

  “那,大同风俗是否很开放,为何观里有那么多女孩破了身?”

  “这倒不太好说,大同女子虽比江南女子发育迟缓,可似乎很小就懂得男女
之事了,为了挑出这十几个处子来,贱妾还颇费了一番功夫哪。这不,才开业了
七天,就有五个女孩失了身,还都是自愿的。”

  我“哦”了一声,看来眼下有关恒山派的情报还不足以揭开它身上的迷雾,
我只好把满心的迷惑藏在心底,一边盘算着在离京后是否来得及去一趟大同,一
边随口问起了江南居的生意。

  “好得很哩。”提起生意,白秀顿时兴奋起来,眉飞色舞地道:“这七天加
上开苞银子足足赚了三千两,估计平常日子,每天二百两不成问题,用不上一年,
全部本钱连带着隔壁两栋宅子就都能赚回来了。”

  “生意这么好?!”我不禁有点吃惊。

  “可不是嘛!”白秀得意道:“五个姑娘几乎个个每晚都有客人,生意能不
好吗?”说着,她狐媚地眨了眨眼睛,笑问道:“爷,你猜,江南居的第一个客
人是谁?”

  看她兴致勃勃的,我便不忍心拂了她的兴头,用心猜了起来:“肯定不出沈
篱子、跨车这四大胡同。是宝悦丝行的掌柜常林,还是大通钱庄的柜枱孙大旺?
哦?都不是?难道是蒋逵不成?”

  “猜不着吧!是柳相公!”

  “柳澹之?”

  我顿时一阵苦笑,自己到底还是错看了他,以为他真是个谦谦君子哪!

  不过转念一想,殷宝仪体弱多病,柳澹之大概无法得到满足,在京城又不似
在杭州那般受到莫大的约束,现出人之本性来也不足为奇,食色性也嘛!

  其实他天性并不坏,宋廷之也证实了宝大祥一案的内奸并不是他,以后倒要
让宝亭劝劝她大姐,替丈夫纳房妾室算了。

  “柳相公倒还有分寸,七天里不过来了两回,也没在这儿过过夜。那常林夜
夜留宿在宋朝云房里,光银子就花了五百多两,还送给了宋朝云十几匹上等的丝
绸锦缎;孙大旺虽没有常林那么疯狂,可他却把司徒琴的两个稚婢都开了苞。”

  我闻言不由一皱眉。江南居开业的时候根本没有声张,只是把那块铜牌挂了
出去而已,因为我相信,神秘本身就是吸引客人的有效手段。

  江南居的客人最先来自于周围的商号,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许多蛛丝马迹
说明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比如姑娘们的首饰是从宝大祥购得的、衣服所用布
疋是从宝悦丝行扯来的、钱是存在大通钱庄的,大数目的精美首饰、华贵衣料和
银钱进出必然会引起商家的关注,想来柳澹之和常林他们就是这么知道江南居的。
然而…

  “阿秀,妳的心态似乎有点问题,江南居固然需要商贾的支持,但经营的重
心并不在他们身上,不能把这里变成商人们金屋藏娇的地方。”我正色道:“妳
重中之重的任务是要掌握朝廷的动向和朝中大臣的隐私,赚钱是次要的,甚至赔
钱我都能接受。”

  沈吟了一下,我接着道:“眼下商贾多亦是必然,但要引导他们,这里不仅
是他们寻欢作乐的场所,也是和权贵们联络感情的场所——这就需要妳这个老板
娘和姑娘们一起把这种思想灌输给客人。”

  “这…怎么灌输啊?”

  “爷教妳,妳去把常老板的银子还他一半,告诉他,江南居欢迎他来,但江
南居想从他身上赚更多的钱,所以请他保重身体;如果就是执意想包宋朝云,那
么江南居可以把钱留下,而且保证宋朝云在这期间内为他守贞,但也请他自己算
算,单单只为了床第之欢值不值得?到这时候,妳就可以告诉他,宋朝云其实可
以替他做很多事,比如,可以帮他招待朋友、可以陪他出席他妻子不适合去的聚
会…”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白秀眼睛一亮,随即伏在我肩头沈默起来,似乎
在琢磨什么,半晌,她道:“江南居不是还空着间屋子么?贱妾原本是想给爷训
练几个房里人,这屋子就是给她们预备的,按爷的意思,莫不如把它重新布置一
下,做个书房或者其他可以密谈聚会的处所…”

  “嗳,这还差不多。”我拍了她一巴掌,她正爱不释手地抚弄着我的分身,
一条白生生的大腿不知什么时候又搭在了我的腿上:“阿秀,妳聪明的很,只要
肯多动动脑筋,江南居这点事情难不住妳,别一天到晚净想着怎么生儿子!”

  “奴就是想要个儿子嘛!”白秀顿时找到了藉口似的,八爪鱼一般地缠了上
来,那濡湿的蜜壶一下子就把我的独角龙王又吃了进去,一边放肆地扭动着腰肢,
一边在我耳边腻声呻吟道:“给奴吧!就算不是好日子,奴也要…要爷把奴射穿
…”

  从江南居出来已是月上柳梢头了,和百花楼、翠云阁的灯火辉煌不同,江南
居的大门口只挂了一盏气死风灯,就如同八千张胡同的其他人家,只有那块泛着
乌亮光芒的铜牌和隐约入耳的丝竹声,才透露着它与别家的不同。

  “公子爷可要马车?”对面停着的一辆马车上响起了一个刻意压低了的粗鲁
声音,似乎车夫也不愿打扰小巷的宁静。

  “走吧!去粉子胡同。”

  “嘿嘿,采完了东家采西家,公子爷真神勇啊!”

  “怎么,你知道江南居是什么地方?”

  “怎不知道!五天前俺就知道了。”车夫笑道:“不知道的话,俺也不会在
这儿傻等了。这儿客人虽少,可都大方的很。”

  “嗯?这儿开业没几天,你是怎么知道的?”

  “俺家就住这附近,那天晚上抄近路回家,却在江南居门口被人截住了,让
俺送他回跨车——才几步路呀,那人就给了俺两钱银子——就这么知道了。说起
来,俺还闹了个大笑话,看人家门脸不出奇,就想进去见识见识,可进了门才知
道,那里面——吓,富贵着哪!嘿嘿,公子爷您当然知道,可俺那时候不知道啊!
那门官儿说,光打个茶围就要二十两,乖乖,俺这一年还挣不出二十两哩!”又
说,这丫的老板心够黑,就是明火执仗地抢钱一次还不见得能抢上二十两哪!

  我心头一动,江南居生意如此火爆,很容易引起他人觊觎,可我又无法出面,
表面上看它就缺少后台支援,一旦有豪强介入,怕是白秀要难以应付了,可找谁
做后台呢?望着赶车的汉子,我突然灵机一动。

  “抢钱?天子脚下,谁那么大的胆子敢抢钱!人家的姑娘就是好,值这个价
钱!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没个后台,他也不敢开这江南居啊!”

  “是这么个理儿,可它究竟是谁家开的哪?”车夫果然好奇地问道。

  “你拉了好几天客人,连这都不知道?是张大人啊!…哪个张大人?除了锦
衣卫指挥使张佐张大人,京城里还有哪个张大人能够手眼通天、左右逢源?!”
心中却暗道,张佐,就委屈你当两天江南居的后台大老板了,反正是谣言,你也
别太在意。

  又思量起来,虽然张佐绝少出入风月场所,而别人就算听说了,大概也不敢
去问他,可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要偷他几件信物、临摹他几封书信放在江南居
为妙。

  听到“锦衣卫”三个字,车夫激灵打了个冷颤,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江南
居早就看不见了,可他脸上还是现出了惊畏的表情。

zxc8888 2009-12-24 10:54

                第十章

  去探望了一回宁师姐,我才姗姗来到明月楼,蒋家兄弟和几个狐朋狗友早已
是酒到半酣了,见我到了,众人都起身胡乱招呼起来。

  自从身晋锦衣副千户,又特旨娶了宁馨,坊间已经开始流传,我的分身李佟
是前首辅李东阳大人的侄孙、皇帝眼前的新红人,不少朝中大臣开始刻意示好,
这群不知底细的浪荡公子哥们也是相当巴结,远比我的本尊王动风光得多。

  蒋迟在我衣服上嗅了两下,撇嘴道:“我就知道你丫的才从女人身上爬起来,
早晚我这粉子胡同小金刚的名头得叫你丫的抢了去。”见我的目光落在他身边的
美妇身上,便笑着介绍道:“子愚,我来介绍一下,这就是明月楼的容湘容老板
;容姐,他就是我干妹妹宁馨郡主的丈夫李佟李子愚,妳家斜对面的那座摘星楼
就是这丫建的。”

  “容老板,久仰久仰。”

  虽然早听蒋迟说,主持明月楼的容老板是个成熟美艳的妇人,明月楼几乎是
靠她一人维持住了半壁江山;而我也早就知道,这个容老板就是百花帮的帮主易
湄儿,可真的见到艳光四射、媚态撩人的她,我还是禁不住暗自心惊,眼前的她,
除了容貌之外,已和武林茶话会上的那个聪明但很矜持自重的易掌门、易女侠没
有半点相似之处。

  那精修的眉毛、殷红的朱脣、染着丹蔻的指甲、胸前裸露着的大片粉腻凸起
和搭在蒋迟大腿上的小手,让我直觉地感到,如果需要,她可以和在座的任何人
上床欢好。

  清风还真舍得下本钱啊!我心中暗道,虽然我也需要我的女人替我打理生意,
可我决不会拿她们的身体当本钱,而清风本钱下得愈大,所图自然愈大,他的野
心已是昭然若揭了。

  易湄儿刚见到我的时候,曾微微一怔,毕竟我现在的模样仍和本尊王动有着
五六分的相像,可听蒋迟这么一说,她早已释然。

  她对我亲切的笑道:“奴家才是久仰驸马爷的大名哪,不说别的,光看摘星
楼,就知道驸马爷眼光有多么高明。”又亲昵地抱着蒋迟的胳膊,风情万种地道
:“小侯爷,你可不许偏心,奴家可是把女儿都给了你的。”

  “那可不成!”蒋迟看着虽然有点飘飘然,却还算清醒:“容姐妳不知道,
宁馨她是头母老虎,要知道我不向着她夫君,非把我撕了不可!喏,我就偏心子
愚一点点,”他伸出小指,用手遮去半个指甲:“就这么一点点好了。”

  “大哥,子愚本事大着哪,你莫不如偏心偏心容老板,这粉子胡同才来得精
彩。”蒋逵阴阳怪气地道。

  他前天已被正式册立为清河侯世子,气势与以往大不相同。而他也是个极高
明的演员,在公开场合,时不时地露出对我的厌恶。

  易湄儿显然发觉了蒋逵和我似乎有些矛盾,眼珠微微一缩,眼角余光不由得
瞥了蒋逵一眼,而这一切落在我眼里,心中顿时生出个主意来。

  “太启,摘星楼以后要交给陆昕打理,她原和容老板是同行,两个女人打擂
台,咱爷们在一旁看着也是个乐呵,可你胳膊肘也别往外拐呀!我大舅哥好歹也
是你们蒋家的女婿吧!”

  蒋逵眨了眨眼,他想必是听懂了我话里的意思,按照我正他就反的总原则,
我竟是要他支持明月楼,这不免有些匪夷所思,他有些拿不准,不敢再在偏心不
偏心的话题上纠缠,只好挑起我话里的毛病来了:“什么你们蒋家我们蒋家的,
子愚,咱们不都是一家人嘛!”

  在座的几乎都知道蒋逵被我“请”到锦衣卫做客的故事,一听这话,顿时明
白他是有所指,都停箸望着我俩,一时间席上突然变得鸦雀无声,弄得陪酒的雏
妓们一时摸不着头绪,都面面相觑起来。

  见气氛有些尴尬,蒋迟哈哈笑了起来,可他刚想说话,只听“轰”的一声,
房门被撞开,一个龟奴连滚带爬地跌撞进来,后面还跟着七八个衣着光鲜的汉子,
喝得都已是醉醺醺的。

  为首是一身短体瘦、面目丑陋的恶少,手执一把马鞭正追赶着那个龟奴劈头
盖脸地抽打着,待看到易湄儿,他眼睛一亮,骂道:“妈的,这不就是美人么?!
狗奴才,就是他妈的欠揍!”边说边朝易湄儿走去,竟将满屋子人视若无物。

  众人俱都鼓噪起来,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被闯进来的这几人所吸引,我飞快地
给蒋逵递了个眼色,蒋逵这才确认下来我的意思,一伸腿拦住了那瘦小恶少的去
路。

  “小子,你家大人没教过你‘王法’两字怎么写啊!闹事闹到明月楼来了!”

  易湄儿见蒋逵出头,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惊喜,已经微微欠起的身子又坐了回
去。

  “王法?”那恶少一抬手,“啪”的一声,一块铜牌落在了桌上,却正是锦
衣百户的腰牌:“少爷我是锦衣卫的,小子,你说我的话是不是王法?”

  他似乎这才看清楚屋子每个男人的衣着打扮都不输于他,气焰不由稍抑,可
藉着酒劲儿,马鞭子却依然几乎触到了蒋逵的鼻子上。

  “锦衣卫?”一听到这三个字,蒋逵连戏都不必做,顿时就火冒三丈,“噌”
地站起身来,一抬手拔开马鞭,抬脚竟将那恶少踢飞了出去,嘴里骂道:“锦衣
卫他妈的净出你们这种杂碎!今儿小爷我就替张佐好好管教管教你们!”

  变生肘腋,那恶少身后的几个汉子一下子都惊呆了。那恶少大概摔得七荤八
素,根本没听清楚蒋逵说的什么话,只知道自己被人打了,趴在地上恼羞成怒地
道:“丫的你们都是死人啊!没看爷挨打了吗?还他妈的等什么,给我打呀!狠
狠地打!”

  几个汉子随即扑了上来,顿时就把蒋逵打翻在地。蒋迟一看不妙,呐喊一声,
就和弟弟蒋远以及在座的几个朋友冲了上去。

  可对方那几个汉子却不似他们的上司那么脓包,反倒像是久经战阵,蒋迟上
去没一个照面,就被人一拳打倒,他不禁高声叫道:“子愚,快来救我!”

  见蒋逵敢教训锦衣卫,易湄儿眼中已是异彩连连,待见蒋逵几人落了下风,
她的纱袖似乎不经意地掠过桌面,桌上的一根竹筷就没了踪迹,而她白嫩的纤手
也隐入了袖中,我耳中只听“卡嚓”几声轻响,明白那筷子已经被她折成了几段,
大概是要暗中出手相助了,可蒋迟的高声求救,却让她顿时迟疑起来,一双妙目
飞快地瞥了我一眼。

  而我此刻已经大踏步走了过去,一拳就将蒋迟的对手击飞出了丈远,又拦在
蒋远身前,一把攥住了直奔过来的一只拳头,喝道:“大胆!你敢和上司动手!”

  恶少和他带来的几个汉子闻言手下顿时一缓,蒋迟蒋远趁隙把蒋逵救了下来。

  蒋逵已被打得鼻青脸肿,刚爬起来就指着恶少骂道:“翻天了,连你爷爷都
敢打!小子,你他妈的是从哪个屄缝里钻出来的?老子不把你打回去,他妈的就
不姓蒋!”

  “太启,这小子不是喝多了么,没灌这一肚子黄汤,他看到你小侯爷,还不
得绕道走啊!再说了,在妓院里争风吃醋,好说不好听,太启你大人有大量,原
谅他们则个吧!”说着,我朝那恶少喝道:“你懂事点,敢快过来给蒋小侯爷道
歉!”

  一听是蒋小侯爷,恶少和手下酒全吓醒了,其实寻常侯爷锦衣卫未必就放在
眼里,可蒋家乃皇帝娘家,皇上一直恩宠有加,乃当世第一外戚家族,就连锦衣
卫统领张佐也不敢轻言得罪,遑论一个锦衣百户了。

  几个人正面面相觑,蒋逵却斜着眼睛冲我道:“道歉?子愚,你倒是很护犊
子啊!哦,敢情我这打白挨了不成?!”

  “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一边给那恶少使了个眼色,一边笑道:“太启,我
先替弟兄们道个歉。容老板这儿人杂,明儿兄弟给你在翠云阁压压惊。”

  那恶少总算还长着个人脑袋,慌忙躬身道歉,然后几人就仓皇溜掉了,甚至
连锦衣腰牌都忘了拿。

  蒋逵还想追,却被蒋迟拦住,他便狠狠瞪了我一眼,冷笑道:“干么换地方?
我看容老板这儿就挺好,明儿咱们哥几个就在这儿不醉不归!”

  “子愚,你还没忘云仙那档子事儿啊?”蒋迟苦笑道:“你看,太启八成是
要琢磨着帮明月楼对付咱们摘星楼了。”

  “东山,你也看到了,不是我没忘,而是太启他一直耿耿于怀。再说了,他
说的那话真传到张佐的耳朵里,对蒋家也没什么好处。”

  “子愚,你上次也是太冲动了。太启估摸是一直把进诏狱当作奇耻大辱,明
儿你还是把这件事说开了,再给他个面子、道个歉,毕竟是亲戚嘛!”

  “东山,我不冲动,有人就要打陆昕、打兰月儿的主意了!”我脱口道,话
里充斥着一股火药味。

  不过,沈默了一会儿,我还是决定给蒋迟一个面子,道:“好吧!我不让你
为难,明儿我给太启道歉。不过,东山,你告诉他,最好在我面前客气点。”说
着,我停下脚步:“你们先走吧!我要教训教训锦衣卫那个小兔崽子。”

  “谢…”

  那恶少一伙躲在暗处并没有离开,见蒋家兄弟走远了,才讪讪走了出来。恶
少刚想道谢,却被我狠狠踹了一脚。

  “丢人现眼!锦衣卫的人都叫你们给丢光了!”我知道楼上易湄儿正在偷眼
观瞧,一边暗笑一边骂道:“难道皇上养着你们,就是让你们在妓院里耍酒疯、
和别人争风吃醋的吗?!既然想打架,就他妈的别管什么侯爷不侯爷、上司不上
司的,先打过瘾了再说,你们他妈的可都是锦衣卫!”

  “大人…大人也是锦衣卫的吧?”恶少不敢反驳,诺诺道。

  “废话!不然,早把你们抓起来送给张统领治罪了!”

  “恕下官眼拙,大人是…”

  我报了姓名,一干人顿时恍然大悟,只是那恶少的表情却相当奇怪,既想讨
好,又似乎有点顾忌,笑容就极不自然:“原来是李大人,怪不得、怪不得…”

  我顿起疑心,暗暗摸了摸那腰牌,上面刻着“司升”两字。

  “司升?你这个姓很少见啊!”我猛然想起一人来:“你和建昌侯大管家司
聪…”

  司升喜道:“大人认得家父?”

  我打了个哈哈,不置可否,心思却飞快转动起来,蒋家和张氏兄弟几如水火,
皇上更是讨厌张家已极,只是一直没找到特别合适的理由废黜他们哥俩罢了,可
笑张家兄弟却不知死活,还一味放纵自己的子弟。

  而我内心虽然希望张家兄弟能挺得久一点,好转移一些皇上与蒋家的注意力,
但表面上却要配合蒋家的步法来对付张家,结识这个司升,没准儿会有助于我掌
握一点平衡的主动权。

  “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我把腰牌扔给了司升:“如果觉得委屈,那
就回家问问你爹,清河侯世子是不是你能得罪的。至于明月楼么…”我回头望了
一眼灯火辉煌的小楼:“京城妓院多得是,对面的摘星楼下个月就开业了,有空
去捧个场吧!”

  又望了望漆黑得没有一丝月光星光的天空:“要下雨了,本官告辞了。”

  离开粉子胡同一路向东,还没到口袋胡同,斗大的雨点已经砸了下来,掀开
马车窗帘,车外雨若倾注,夜如黑幕,伸手不见五指,斜风带着雨丝打在身上,
竟有些凉意了。

  “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啊…”

  马车进了口袋胡同,一袋烟的功夫,又出了口袋胡同,折向西去。可跑了没
多远,就被一蓑衣人拦住。

  “去教坊司。”

  车夫心里害怕,却不敢拒绝,一路狂奔到了城东教坊司,可开门一看,车厢
里已杳无人影,只有座位上放着一块五两多重的银子,银子上刻着一个小叉,叉
子的凹槽里是半干的血迹,煞是触目惊心。

  “子愚,明月楼可是你的对手啊!怎么反倒让我帮它?我特意去查了它的底
子,它现在什么后台都没有,想整垮它易如反掌,我一旦帮它,它可就在粉子胡
同站住脚了。”

  “你太小看明月楼了!没点道行,它敢在京城讨生活?何况,就算你能整垮
明月楼,你就能得到容湘吗?”

  “嘿嘿,子愚你眼睛可够毒的。”蒋逵讪讪笑道。

  “不是我毒,而是你自己要小心。”我点了他一句,接着道:“太启,你是
我的盟友,我希望你能变得更强。别不相信我的诚意,在我看来,利益之交,远
比虚幻的友情来得牢靠。”

  蒋逵陷入了沈思,良久,他默默地深施了一礼。

  “咱俩之间,可以省却一切繁文缛节。”我道:“世子之位,只是你迈出的
第一步,因为它有名而无权。本来我遇刺一事,可以藉题发挥扳倒廖喜,让你坐
上西城兵马司宝座的,可惜功亏一篑,但这个职位早晚是你的,为此,你要事先
未雨绸缪。粉子胡同是消息灵通之地,把明月楼抓在手里,无论现在还是将来都
大有好处,况且我也需要明月楼的情报。万一容湘有病乱投医,投奔到廖喜旗下,
对你我都无益处。”

  “高见!”蒋逵闻言,精神一振。

  “再说了,你支持明月楼,明月楼总不能一点回报都没有。明月楼垮了,容
湘多半要与它玉石俱焚了;可希望就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这时候,她倒很可
能愿意为此付出代价。太启,你聪明过人,总不会让她从你指尖上溜走吧!”

  嘴上这么说,我心中却暗暗打定主意——清风,既然你把媳妇送到我眼皮底
下了,不顺手送你一顶绿帽子,怎么对得起你一番好心好意!

  蒋逵哈哈大笑起来,我趁机提醒:“太启,你别得意的太早!容湘不是个善
荏子,你别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掉进她的美色陷阱里。咱丑话说在前头,一旦你
心智为其所迷,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蒋逵神色一凛,旋即笑道:“子愚你放心,女人只不过是权力的战利品而已,
我分得很清楚。只是,今儿晚上可要委曲你了。”

zxc8888 2009-12-24 10:54

               第十一章

  司升不知道从他爹那儿讨到了什么主意,整日里地去明月楼惹是生非,可也
不大闹,就像只苍蝇似的嗡嗡地围在易湄儿身边,赶之不走,挥之不去。

  易湄儿又不能真像对待只苍蝇那样一巴掌把他拍死,就这么个无赖,竟把堂
堂一个名人录上的高手弄得束手无策。

  这正给了蒋逵护花的机会,加之他本就是蒋家诸子中人物最风流的一个,没
几天就和易湄儿打得火热,很快,粉子胡同就传出了清河侯世子是明月楼后台老
板的消息。

  不过,我没有多少心情去理会蒋逵的风流战绩了,因为距离离京的日子已是
一日近似一日,我几乎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得意居的女人身上。

  宁馨结婚的喜悦渐渐消退,离别的情绪越来越浓,孕期的反应也越来越大,
情绪更是越来越难以捉摸。

  好在陆昕早在教坊司练就了一副充耳不闻的本事;兰月儿又常怀敬畏之心,
倒还能忍受她的脾气;而解雨嫌她情绪反覆无常,干脆就和许诩整日里待在自己
的屋子里,尽量减少和宁馨见面的机会。

  四女各有心事,我只好尽力安抚,上午解雨带着许诩提前离开京城去沧州等
我,竟让我觉得稍松了一口气。

  “宁馨儿,我走之后,妳还要和蒋迟碰几回面,大约十天半个月后,皇上会
下旨让李佟去某地公干,之后,妳就可以安心在家保胎了。”

  只要在我身边、只要不提起离京,宁馨的心情就会像明媚的阳光一样,可一
提起离京,她心情就顿坏:“过几天李依也要走了,陆昕又要忙着摘星楼,就我
和月儿在家,闷都闷死了!”

  “妳可以和南平、宜伦她们几个不时聚上一聚啊!蒋迟十月中大概也要离开
京城了,南平也是闲得很。再说,”我轻怜蜜爱地抚摸着宁馨微微隆起的光滑小
腹:“今儿听蒋迟说,南平也怀孕了,妳们俩正好做个伴儿。”

  “是吗?!”宁馨惊喜道:“南平姐姐可是一直想要个孩子哪,这回总算得
偿心愿了!”可高兴劲儿没持续多久,情绪又低落下来:“她一大家子人百多口
人,热热闹闹的,就算蒋迟那个混蛋不在家,南平姐姐她也不会寂寞…”

  “哦,相公我才明白,敢情妳是嫌得意居太小啊!”我打趣道:“别急,沈
篱子不是有咱们一座大宅院么,那院子可不比宜伦、南平家小,到时候妳买上几
十个丫鬟小子的,也就不寂寞了。”可说着说着,心里却是灵机一动。

  宁馨性子活泼,就像解雨一样。解雨在我离开苏州赴京之后,人就闲不住了,
不是去秦楼露两手赌技,就是跑到源藤壶那儿跟她学铸剑,甚至远赴海上去帮素
卿秘密重建妙之丸,最后耐不住相思,就索性来京城找我。

  而我去山东,她就带着许诩在京城左近游山玩水,把京畿风光看了个遍。真
要把她圈在家里,除非有我相伴,否则她就会像失去阳光照耀雨露滋润的鲜花一
样,很快就会枯萎了。

  “宁馨亦是如此吧!”我心里飞快地拿定了主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孕中多疑,宁馨竟把我的话当了真,撅起小嘴儿气鼓鼓地
道:“三哥,你就知道胡乱编排人家!”说着,竟哭了起来。

  “冤枉了相公不是。”虽然这样的场景这几天我几乎天天看到,可我心里还
是大起怜意,轻轻亲去她脸颊上的泪珠,哄她道:“相公知道妳闷,所以才想把
沈篱子、跨车四胡同的后续工程全部交给妳来打理呀!”

  “沈篱子胡同的房子不都建好了吗?”宁馨一怔,眼泪顿收:“甚至,该卖
的也都卖了呀?剩下那些家具摆设的,我又不懂。”

  “不懂可以和公输起学嘛!他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营园大家。”我道:“不
过,这不是重点,妳的任务是推动四大胡同的进一步改造。”

  见宁馨一脸迷惑,我解释说,四大胡同的地价虽然已经飙升了三倍,可再进
一步改造的话,依旧有利可图,而我的目标是把沈篱子和跨车打造成另一个丰盛
兵马司,说着,我嘿嘿笑道:“咱们宁馨郡主府总不能座落在贫民窟里吧!”

  “那是!”宁馨立刻就动心了,但旋即皱起了眉头:“可人家怎么推动四大
胡同的改造啊?”

  “相公给妳留下五万两银子,至于银子怎么运作,去请教隔壁的唐老先生吧!
他会用心指点妳的。”

  “动少请放心,郡主聪慧过人,能有这么个学生,老朽也算了结了一桩心事。”
宋廷之诚恳地道,他的精神比我在京初见他的时候强多了,病情也在解雨的努力
下有所缓解。

  “一切以安全为上,今后要借助先生的地方还多得是。”我笑道:“京城不
是你我久居之地,四大胡同那边只是让宁馨有事情可做罢了,还望先生明察。”

  宋廷之会心地点点头,道:“其实宗设帐号被封后,如果丁大人消息灵通的
话,他必然会认为老朽已经秘密潜回江南了,所以在京城老朽很安全。”

  我漫应了一声,可一段心事却被宋廷之勾了起来。

  前两天接到六娘用隐语所书的密函,才知道她并没有按照我的计划直接将宗
设在三大钱庄的帐号透露给官府,反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动用了极端秘密的手段,
根据宋廷之提供的情报伪造出了身分、印章、钱庄密押等所有文件,将宗设在三
大钱庄近百万的存银提出了近一半,在钱庄有所察觉之时,又从容销毁了所有证
据脱身而去,宗设秘密帐号这才暴露出来,余银则被没入了官府。

  六娘告诉我,她没有把这四十万两银子的巨额款项投入秦楼、织染铺子及相
关产业,而是极其小心地在松江城内及沿海村庄购买地产及田产,说是“以备他
用”。

  我明白,六娘定是从素卿重建妙之丸一事上悟到了什么,遂开始配合我的计
划。而由于我刻意隐瞒了一些情报,特别是没有和她提到过我和邵元节、蒋逵之
间的同盟关系,她或许认为我在京城的境况很不乐观,进而觉得单单动用秦楼的
资金来营造后路不仅力有不逮,时间上恐怕也不允许,她这才铤而走险。

  幸运的是她成功了,不然的话,我怕是连人都要悔死、肠子都要悔青了。

  “最难消受…”

  心里正百感交集,却听宋廷之关切地问道:“动少可是有什么难心事?”

  “啊!我只是有点担心宁馨的安全,毕竟她剑下曾有倭寇伏法,所以想请韩
兄多多照拂她了。”

  “怎么,担心宁馨的安全?”蒋迟奇怪地望着我:“你丫不是挺聪明的么,
怎么突然变笨了?让她住我二伯家呀!她当初进京,不就住在那儿的嘛!我就不
信,有谁敢去长宁侯府生事!”

  我心里一阵苦笑,这是我在两个月前就想到的方案,可现在早被我否决了,
我怕形成了一种惯例,只要我一离京,宁馨就被变相地软禁在长宁侯府里,届时
她想离开京城就会变得困难重重。

  “住在得意居一样没人敢生事,我是怕粉子胡同遇刺的故事再度重演。”

  “是这样啊!”蒋迟并没多想,随口道:“那我干脆先把韩文借你用段时间,
反正我随后也要离京了,又不能带他一同上路,他那两把刷子,在京城还凑合,
在江湖上就是一白给的。”

  我心中顿喜,唐八股的武功不在韩征之下,在京城的确少有对手,有他护卫,
宁馨自然安全多了,可脸上却大不以为然道:“去去去,别把那龙阳君往我身边
塞。”

  “咦,韩文现在不就是一太监嘛!难道宁馨她没用过太监?!”

  “这话说的也是。”我顺水推舟道,只是想起唐八股,我心头却流过一丝莫
名的恐惧。这个少年从心理上已经完全变成了女人,而从他隐约透露出来的信息,
我知道唐家有着令人窒息的可怕传统,落在唐八股身上的这种恶毒诅咒在唐家绝
非仅有,我现在只能祈祷上苍,日后解雨给我生的最好都是女儿。

  “说起来,宫里的太监还真没一个能比得上韩文的。”蒋迟一边感慨,一边
无聊地左顾右盼,狭长的甬道里空荡荡的再没有旁人,在夕阳掩映下,那宫墙看
起来越发朱红如血。

  “那你怎么不把他献给皇上?”

  我将了他一军,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副淫靡的场景——粗若儿臂的
龙凤蜡烛、摇动的床榻和掀开杏黄床幔的小手,那姣美得如同妇人似的少年也如
妇人似的小解,随后床榻又摇动了起来。

  蒋迟讪笑了两声,刚想说话,宫门“吱扭”一声打开,一行人鱼贯而出,都
是熟悉的面孔,正是皇上秘密驾幸显灵宫的全班人马。

  “爱卿明日就要离开京城了吧?”

  “万岁明鉴。”

  我提起六识,细查着车厢内两人的心跳与呼吸,少年心跳之速几乎是我的三
倍,与七月初次见面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变化,可少女却比平素尤快了两分,我心
跳也不禁快了起来,饶是时近十月,天气已凉,可手心却微微沁出汗来。

  “爱卿此去江南,除了办好武林茶话会外,沿途之上,要替朕留意各地雨水
多寡、收成好坏、米价高低,明春回京之时,朕要听你奏报。”

  “臣遵旨。”我恭敬地道,心头却是一凛,这差事可着实不好干啊!

  皇上要我留意的这些东西原本都是地方官吏要如实上报给朝廷的,但在官场
浸淫久了,我知道天下十三布政使司没有一个藩司、三百多州府没有一个知府知
州当真每一项都如实上报的。

  在贪官手里,光一个雨水多寡就能变出无数花样,雨多成涝、雨少则旱,无
论旱涝,朝廷都要拨款赈灾、减免税粮,而实际上百姓的税粮并没少交一粒,朝
廷拨款也不是用来修缮水利,这一切自然都落在了贪官自己的腰包里。

  至于清官…这朝廷上下还有清官吗?

  我若如实上报,自然对皇上对朝廷有利,但有朝一日皇上想除掉我的话,他
只要透露出我身负的这项使命,则朝中遍是我的敌人;可若隐瞒不报,更是欺君
之罪,何况蒋迟很可能也得到了相同的圣命。

  “爱卿好自为之,勿负朕望。”

  “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万岁知遇之恩!”

  少年满意地“嗯”了一声,随后和蒋迟唠起了家常。这半个月来,他开始重
修十三经,几乎每隔两日就要在显灵宫召见我来讲解示范,反倒是蒋迟近来不曾
伴驾,于是少年便问起他三个舅舅的近况来。

  蒋迟事无钜细都一一道来,什么大伯蒋云松心痛长子病故,越发放浪形骸;
什么二伯蒋云竹两个小妾争宠,打得头破血流;自己的老爹一心想长生不老,天
天炼丹不辍,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他口才甚好,少年听得津津有味,车厢里不时传出他的笑声。只是蒋迟说到
他妻子徐菡已有身孕,少年的情绪似乎低落下来,只“噢”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蒋迟额头顿时现出汗来,目光不由得转向我,一脸哀求的模样。

  我明知道这时说话,一旦说错,后患无穷,可看张佐正在马车另一侧警惕地
巡视着四周的状况,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石家四兄弟更是目
不斜视,也只有我能帮他一把,心底沈吟片刻,轻声笑道:“小侯爷,你还真是
孔圣人的忠实弟子哪。”

  蒋迟虽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可知道我这是在救他出窘境,乖巧地配合道:
“此话怎讲?”

  “圣人说,‘男子二十而冠,有为人父之端’,在下记得小侯爷的生日还没
过,算算正是二十而冠的岁数吧!”

  蒋迟顿时无声地笑了起来,他明白我这话其实是说给皇上听的,皇上今年不
过十八,按孔圣人的说法,他现在没子嗣正常的很,而等他过了二十,离现在正
好三年,与邵元节“三年内必有子嗣”的判断完全相吻合。

  “王动,你言必称孔孟,帽子倒是大得很啊!”少年道,言辞虽厉,可语气
却相当轻松,显然是笑谑之语,我和蒋迟知道他心情好转过来,不由相视一笑。

  到了显灵宫,马车方停,少年便跳下来,径直朝大德显灵殿走去。

  少女跟着怯怯下了马车,站定紧了紧大氅,才亦步亦趋地跟在少年身后,也
不知是因为天凉如水亦或是晚霞如火的缘故,她白嫩精致的双颊一片嫣红。

  “别情,我算是服了你了!你说吧!除了天上的星星月亮…”

  “什么星星月亮的我都不要!东山,你少说两句话就全有了!你知不知道,
我小衣都被冷汗打透了,再来这么两次,小命都得交待给你。”我苦笑道:“少
说两句憋不死你吧?”

  “是、是!”蒋迟讪讪笑道:“其实,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要坏事了,当时大
脑就一片空白,看你都不是你了,就是一根儿救命稻草。”

  “你什么时候也变回救命稻草啊?”我半开玩笑半当真地道,不过,不等蒋
迟回答,我已然换了话题:“其实,今儿这事儿简单的很,你不欲欺君罔上,那
就干脆什么都不说,反正皇上又没问你。等郡主觐见太后的时候,让她告诉太后,
不就结了?”

  “得了,你这也是馊主意,我姑姑盼孙子的心比皇上还急哪!”蒋迟脸色好
看了些:“连皇后都被她老人家说了好几次了,可这能怨…”

  见皇上和张妃已走出了大殿,蒋迟连忙收了口,却轻轻叹了句无头无尾的诗
来:“谁知盘中飧,它粒粒皆辛苦啊!”

zxc8888 2009-12-24 10:55

               第十二章

  蒋迟知道我离京在即,也不拖我去走马章台了,将皇上护送回宫,我说要回
隐庐再叮嘱下人一番,两人便在马宁子胡同分手。

  甫一进大门,就见院子当中肃立两人,见我进来,齐齐迎了上来,前面一个
正是昨儿才一同喝过饯行酒的沈希仪,只是他全不似昨日那般神采飞扬,反是脸
色阴沈的可怕。

  “唐佐,出什么事了?”我一下子想起早该到京城却一直迟迟未到的希珏和
她嫂子,心顿时“喀登”一声:“希珏,她…”

  目光瞥向沈希仪身后的那个年轻人,他眉目清秀却是一脸木讷,颇有风霜之
色,虽然穿着一袭花白长衫,脑袋上还顶着一头乌发,可我一眼就认出他来,竟
是少林木蝉,心中更是惊讶,强忍着才没叫出声来。

  “希珏她们傍晚到了,可…可希珏她一只脚废了,永远都走不了路了!”沈
希仪悲愤地道。

  我的心一下子蹦到嗓子眼里,又一下子落回了肚子里。

  或许是因为沈希仪的表情太过于严肃而让我不由自主地往最坏的方向想,听
到希珏至少还活着,我心里竟暗自庆幸起来——脚没了?没了就没了吧!人不是
还活着吗?

  随后,我才意识到,他们竟然遇袭了!

  “唐佐,人在比什么都重要!带我去看看希珏吧!”边往外疾走边问道:
“嫂子和我侄女没事儿吧?”

  沈希仪点点头:“希珏就是为了保护她们受的伤。”又道:“还多亏了少林
寺的师父,不然,她们三个怕都要被害了,可怜我手下二十精兵,回来的只有七
个!”

  木蝉谦逊了一句,道:“木蝶师弟也受了箭伤,师傅就让小僧护送沈夫人和
沈小姐来京。”

  “宗设!”我心头猛的一震,已经大致猜到了究竟是谁攻击了希珏一行。

  当初写信给鲁卫,请他帮忙从他师门里找个人来暗中护卫希珏一行,只是为
了以防万一,不过我没想到,少林派出的竟是戒律院首座木蝶。

  木蝶乃是少林新一代弟子中仅次于木蝉的第二高手,据说有着不输于名人录
前三十位的实力;而沈希仪派去接他妻女和妹妹的二十名军校也都是百里挑一的
军中精锐,竟然死的死、伤的伤,对手的实力由此可见一斑。

  沈希仪在军中政界并没有多少敌人,政界的敌人就算要对付他,也极少有人
会先对妇孺下手;打劫的强盗见到官兵大多也都躲得远远的,真正与沈希仪有不
共戴天之仇的是宗设。

  朝廷极力宣传的剿倭英雄是沈希仪,坊间流行的故事主角也是沈希仪,我的
事迹只有少数人才真正了解。沈希仪又是剿倭营的主将,宗设把国仇家恨通通算
到他的头上也是合情合理。

  只是我没想到宗设这么快就展开了报复行动。他进不了京城,只好拿沈希仪
的妻女出气,只是他大概没想到暗中还有高人保护,以致功亏一篑。

  马车一路狂奔到了沈府。

  三人进了内院,沈希仪方指了东厢房一下,我便施展幽冥步冲了进去。

  “哥哥…”

  半倚在榻上的希珏似乎刚刚梳洗完毕,一个丫鬟正替她梳着那乌亮鉴人、几
抵纤腰的一头长发。

  她虽然消瘦了许多,却不见我想像中的戚容,反倒很沈静从容,只是见我闯
了进来,她眼睛才倏地一亮,脸上顿时绽出一朵花来,惊喜地唤了一声,身子一
蹁下了短榻,可她的脚真是吃不住劲儿了,一个踉跄,就向一旁跌了过去。

  “希珏!”我眼疾手快,一把抄住了她的身子,紧紧把她抱在了怀里,嘴脣
一下子噙住了她的樱脣用力地啜吸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她藏在心底的恐惧
和忧伤吸出来化解掉似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那丫鬟惊叫一声,两人这才分开,再看屋里已是空无
一人,只有门帘不住地晃动。

  “希珏,妳受苦了。”

  我爱怜地抚去她眼角的泪水,把她抱回榻上,脱去她的绣鞋,褪去香袜,两
瓣腴美的莲钩便落入了手中,只是一瓣温软如玉,另一瓣则略显苍灰,触手微有
凉意,再看足踝,一道铜钱大小的疤痕赫然入目。

  “奴不苦。”女人家身体最隐秘的部分被情郎抱在怀里,希珏已是羞不可抑,
只是她的一双妙目却不肯离开我片刻:“哥哥,奴这是高兴,真的。”

  她虔诚的目光和脸上散发出来的异样光彩让我知道,她真的并不在意自己的
一只脚已经废了、将来很难再独立行走了。虽然我心头一松,不用担心她沈迷在
自怨自艾里,可她的心境怎么会如此奇怪?

  “哥哥你知道吗?奴前个丈夫结婚两年就死了,其实之前奴还曾许了个娃娃
亲,只是那家的儿子很早就死了。别人不说,可奴知道,奴大概是克夫的命,找
了个相面的也是这么说。遇上哥哥,奴心里又欢喜又害怕,哥哥和大哥去打倭寇,
奴整日里提心吊胆的,日不能思、夜不能寐,直等到听到哥哥的喜讯,奴这才睡
上了安稳觉。”

  说着,她拉着我的手放在她腰间,隔着衣服,隐约能感觉到她比以前瘦了:
“四月里的时候,奴比现在还瘦哪,哥哥送的那副链子都没法戴了。”

  “别胡思乱想,也别信那些无良相士的胡言乱语!”听女人宛宛倾诉一段衷
肠,我心中对她说不出的爱怜,用力把她搂在怀里:“就算妳克夫,相公也是逆
天的命,不怕克!”

  “奴知道哥哥…相公命硬。”头一回听我自称相公,希珏又羞又喜,忍不住
换了称呼:“相面的也说,只要丈夫命硬就无妨,只是奴怕是要短寿了。其实能
和相公过上一年半载的,奴也就心满意足了,可奴总有些痴想,若能过上五年十
年的、二十载三十载的,直过到奴和相公都七老八十了、都成了老爷爷老奶奶了,
那该有多好啊!”

  “在淮安遇刺受伤那会儿,奴真是万念俱灰,想一定是相公的命太硬了,奴
就是心里想着相公都承受不起了,如何还能嫁给相公?可后来听木蝉大师说,我
面相原本的确是疾厄宫克夫相,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遭遇一场上苍安排的劫难,
身为金器所伤,且永不复原。奴足踝所受一箭,正暗和破解之法。奴虽然废了一
只脚,可换来了和相公厮守一世,奴岂能不高兴呢?”

  等从希珏房里出来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我许下诺言,一俟我回到京
师,就立刻迎娶她;而希珏得偿心愿,也是道不尽的相思,说不尽的情话。

  不是顾念着她身体尚未完全康复,她这么个已知男女情事滋味的少妇怕早就
全面沦陷了。

  复与沈希仪、木蝉一起检讨那场遇袭战,我才大体弄清楚了事件的经过。

  在出了淮安府沭阳县约百里,快进到山东地界的一段坡路上,被宗设余党打
了伏击,头一轮弓箭就射死了九名军校,第二轮又射死了三人,希珏就是被这一
轮弓箭中的流矢射断了脚筋。

  不是木蝶冒死攻击那些弓箭手,车队恐怕就要全军覆没了。而宗设看来武功
也是一直没恢复,发觉木蝶实力强悍,也不得不撤退了。

  “不是因为倭寇的箭头上抹着毒药,沈小姐的足筋或许还能接上,可现在,
怕是再好的金疮药也没用了。”

  “是我害了希珏!”沈希仪已从暴怒中清醒过来,痛心疾首地道。

  木蝉自然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可我知道,当初在无名岛上,沈希仪曾有意
拖延时间,放走了一部倭寇,本意是穷寇勿追,没想到除恶不尽,反受其害。

  他罕见地失去冷静,不光是因为妹妹受伤致残的缘故,更多是因为他的内疚。
不过听到我已和希珏订下佳期,他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

  “自从宁馨郡主遇刺以来,京城防卫愈加森严,宗设恐怕也不敢在京城生事。
所以,我在京城安全无忧,倒是宗设杀我不成,很可能将目标转向你,你行走江
湖要小心了。”

  “唐佐,宗设就交给我了,不把这厮挫骨扬灰,我怎么对得起希珏!只是京
中防卫万不可松懈,剿倭营不单单是打垮了宗设集团,还触动了许多汉人的利益,
其中不少是能高来高去的江湖人,不可不防啊!”

  “大人对江湖人有成见。”在回隐庐的路上一直默默无语的木蝉进了书房之
后,第一句话就直刺我心底的隐私。

  “没那事儿!”我斩钉截铁地否认道,不待木蝉说话,我又道:“别叫什么
‘大人’的,听着别扭。我和老鲁是朋友,和你木蝉也是熟人,我没叫你木蝉大
师,也没叫你木蝉长老吧?”

  “那,动少,”木蝉不再坚持,微微一笑,旋即双手合十,深施一礼,正色
道:“动少援手之德,敝寺上下铭感五内,贫僧谢过了!”

  “少林不也救了我的女人吗?”我笑道:“别谢来谢去的了,大家都是朋友
嘛!你帮我、我帮你,理所应当。何况,你死活要跟我回隐庐,恐怕不光是为了
说句谢谢,也不是为了听我道谢吧!”

  “动少明鉴。”木蝉道:“恩师月初接到动少密函,要求敝寺提供高光祖的
全部资料,恩师本就欲让贫僧秘密赴京以解动少之惑,正巧夫人遇险,木蝶师弟
求助,贫僧便有了进京的藉口。”

  “果然!”我沈声道:“那就请你替我解惑吧!”

  我从书橱中抽出一本册子递给木蝉,道:“高光祖十岁入少林寺,被上代方
丈宝慧大师录为关门弟子,法号空见,十八岁开始修习达摩十八杖,二十二岁开
始修习金刚伏魔神通,二十六岁与同门对练中误伤了左眼,二十九岁被逐出师门,
后投入十二连环坞。我没说错吧?”

  木蝉点点头。

  “或许是为尊者讳的缘故,我在苏州的时候,老鲁并没有告诉我,那个伤了
高光祖的同门就是尊师空闻大师,这是后来我在刑部看到的资料,不知道这资料
是否准确?”

  “准确无误。”

  我突然转了话题:“我记得你修炼的是七十二宗绝技里的枯禅心法和佛门狮
子吼吧!虽然不如尊师精通七十二宗绝技中的三项那么惊人,但因为枯禅心法和
狮子吼都是名列前五的绝技,有人已经把你和尊师并称为少林百年来罕有的天才。
那么贵寺是如何评价高光祖的哪?”

  “空见师叔的天资在敝寺五十年来可排名前五。”

  “那也该称为天才了,可问题出来了。那场比武在十四年前,令师正值壮年,
武功正在颠峰,又是佛法精深的有道高僧,面对武功比自己差了至少两成的天才
师弟,他怎么可能误伤他?就算是真刀真枪,空闻大师怕是宁可伤了自己也不愿
伤了小师弟吧!如果真是误伤,以令师的性格,十有八九要躲进藏经阁内疚一辈
子,岂能在七年后接掌少林?!难道他那时候就看出来高光祖有狼子野心?”

  “那只是一桩苦肉计而已。”木蝉缓缓道。

  听木蝉证实了我的猜想,我心中竟然紧张起来——高光祖身上的秘密,不仅
牵扯到十二连环坞的覆灭之谜,而且联系着大江盟、排帮、铁剑门甚至隐湖,真
正是牵一发而动江湖啊!

  “当年快活帮与十二连环坞一战震动江湖,快活帮的实力不在敝寺之下,十
二连环坞竟能一战而灭之,江湖上谁也说不清楚它真正的实力究竟有多强。但正
邪不两立,敝寺还是在两年后联手武当及几家白道同道,派出精兵强将进剿十二
连环坞,结果它避而不战,在太湖里和白道捉起了迷藏,并在白道撤退之际,趁
白道警惕性下降,打了白道一个措手不及,敝寺和武当都损失了一名长老。”

  “师祖明白,没有确切的情报,想在太湖里剿灭十二连环坞是不切实际的幻
想,于是就想出了这条苦肉计,准备派人打入十二连环坞,空见师叔揣摩到了师
祖的心事,遂毛遂自荐,欲去十二连环坞卧底。”

  “师祖却犹豫不决,一来空见师叔自幼受苦、嫉恶如仇,怕他面对十二连环
坞的恶人露了破绽,二来他修练金刚伏魔神通正到了关键时刻,需要高手护持,
故而无法离寺,但空见师叔一番说辞打动了师祖。”

  “于是,在一场同门对练中,恩师伤了空见师叔的左眼,因为眼睛对修练金
刚伏魔神通来说重要无比,他左眼受伤后,功力大损,而且无望练成神功,于是
变得自暴自弃、屡犯寺规,遂被逐出了师门。”

  “且慢!高光祖的左眼真的被刺瞎了吗?”

  “动少你真是不放过一处疑点啊!”木蝉的苦笑显得很无奈:“空见师叔的
眼睛并没有受损,受伤的乃是他的弟弟高光宗。”

  “弟弟?”

  “对。空见师叔入寺五年后,就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弟弟,据说是怕高家绝后,
他弟弟并没有入寺剃发为僧,却在少室山下的一处村庄落了户,此事敝寺极少有
人知晓。高光宗不仅酷似其兄,而且同样是个习武的天才,空见师叔本来传他少
林入门功法是为他强身健体,可见他进境神速,忍不住将敝寺武功私下偷传,只
是空见师叔深知七十二宗绝技对师门的重要性,才没把金刚伏魔神通和达摩十八
杖倾囊相授。”

  “高光宗无意中知晓空见师叔的计划,便以死相逼,要替其兄受那一剑,空
见师叔拧不过他,便禀告了师祖,师祖于是修改了计划,由空见师叔兄弟俩一起
来实施这出苦肉计。”

  “咦,这么秘密的计划,高光宗竟能无意中得知?”我哂笑道:“怕是宝慧
大师心疼自己的弟子,才有意透露给他的吧!”

  木蝉也不分辩,接着道:“为了让高光宗更逼真地扮演空见师叔,师祖秘传
了他达摩十八杖,并把计划推迟了一年。由于空见师叔给高光宗打下了深厚的武
学基础,一年后,他的达摩十八杖已有小成,于是和恩师一起演了一出双簧戏。
之后,高光宗留在了寺内,开始胡作非为;而空见师叔则隐居起来,修练金刚伏
魔神通。三年后,神通初具,卧底计划正式执行。”

  “这就对了。”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眼前交替现出高光祖和宗亮的
胖脸来,很多纠缠在我心头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顿时迎刃而解,只是新的疑惑又
浮了出来。

  “在太湖被辛仙子斩杀的该是弟弟高光宗吧!而哥哥高光祖却化身成了铁剑
门宗亮。这个死老鲁,他骗得我好苦啊!”我一直怀疑高光祖和宗亮之间的关系,
但因为不知道高光宗的存在,鲁卫又信誓旦旦地告诉我,高光祖的左眼确实被刺
瞎了,这才让我放弃了联想。

  “鲁师叔至今还不知道,而贫僧也是半月前才得知其中原委。至于空见师叔
化身宗亮,敝寺是在去年的武林茶话会上才知晓的。”木蝉尴尬地道。

  “那你还一口一个空见师叔叫得那么亲热?!且不说他化身宗亮莫名其妙,
光是他在十二连环坞的所作所为,岂是一句简单的‘卧底需要’所能解释得了的!”
想起春水剑派的灭门和无瑕所遭受的侮辱,虽然我知道那晚遇到的该是已经死翘
翘的高光宗,可我内心还是压抑不住地怒火中烧。

  “许多事情都是高光宗所为,空见师叔并不知晓,而且在十二连环坞覆灭之
前,他还是心向师门的,许多重要情报,包括十二连环坞的宗旨、与快活帮一战
时的许多内幕、几桩刑部追索甚急的惊天大案的线索等等,都是他提供的。只是
其弟高光宗死后,他才与师门到了几乎决裂的地步,因为他认为弟弟的死,敝寺
负有责任,因为他不相信敝寺事先并没有得到大江盟攻击十二连环坞的情报。”

  “少林有什么责任?依我看,少林失职的很,有这么个内应,竟然还让十二
连环坞逍遥了那么多年,早灭了它,高光宗的小命不就保住了吗?”

  “空见师叔虽然传来很多重要情报,但却没有十二连环坞的动向,敝寺也是
无能为力。”虽然这话等于告诉我,少林早对高光祖兄弟失去了控制能力,用间
用到了这种地步实在是丢人的很,可我的那顶帽子实在太重了,木蝉不得不替自
己师门辩解。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揭破他的身分?”

  “因为空见师叔手里握有师祖的几封书信,证明他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敝寺。
这本是为了他日后重归少林能有个凭证,可现在却被他用来和敝寺讨价还价,他
保证不做对师门不利的事情,也不再强求重归师门,但要敝寺保密他的身分。”

  我顿时恍然大悟,一个少林弃徒的所作所为与少林并没有多大关系,可高光
祖若能证明那些作奸犯科的事情都出自师门授意的话,那少林千载声誉将毁于一
旦,这是少林无法承受的,如果我没有发现其中的蛛丝马迹,少林大概会装聋作
哑,直到高光祖离开人世,但我一封密函让空闻明白,这秘密很可能瞒不下去了。

  不过,单单多我一个知道这秘密和整个江湖都知晓,其结局天差地远,而从
我维护少林的举动来看,我和少林之间并非没有达成交易的可能,只要我的出价
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它大概很愿意为保守这个秘密付出代价,而探知我的
要求,才是木蝉此行的真正目的吧!

  回到口袋胡同的得意居,宁馨带着陆昕、兰月儿正翘首以盼。我把波谲云诡
的江湖抛在脑后,与三女抵死缠绵。

  清晨,我吻别尚在熟睡的娇妻美妾,踏着晨露,一人一马一剑出了京城西门。

zxc8888 2009-12-24 10:55

               第二十一集

                第一章

  “老鲁,怎么是你?!”

  少室山下最好的客栈大有客栈门口,和伙计一起迎出来的竟是鲁卫,我不禁
喜出望外,忙紧走两步迎上前去。

  “吓,你比木蝉还快,不得了啊!”鲁卫一边笑道,一边像老鼠见着猫似的
躲闪着解雨:“别情,你也不管管这丫头,见她一次,我胡子就少几根!”

  “别人还没这等待遇哪!”我笑道,明白鲁卫竟是特地在这儿等我,暗赞一
声,他能未卜先知晓得我要来少林,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木蝉被我留在了唐佐
家,过两天也该回寺了。”

  “哦?”鲁卫眼睛一亮,含笑道谢:“别情,你对我师门还真是青眼有加啊!
如此,我都大有面子哩!”

  少林正在朝中寻找支援者,我此举不啻是给它赚来了一个强援。

  “哼,我还没找你算帐哪!你老奸巨猾的,就算没人告诉你事情真相,你怕
也猜到高光祖的眼睛伤得蹊跷吧!”把解许两女打发盥洗去了,我唬着脸对鲁卫
道。

  “天地良心!我岂敢怀疑宝慧师伯、空闻师兄!”鲁卫一脸委屈:“这次方
丈师兄来信,说让我务必回寺中一趟,我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这么说,少林空悬多年的俗家长老职位眼下有主了?”我笑道:“否则,
空闻大师也不会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告诉你的。这老和尚,还真是好算计呢!”

  “托福托福。”鲁卫笑道,可转眼又叹息起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高僧也罢,真人也罢,一旦坐上那个位置,他就不是高僧,也不是真人了。就像
你,也不是当初见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解元公了…”

  “是啊!你人老了,我心老了。”

  老鲁的话勾起了我心底的波澜,我竟有些伤感起来,和老鲁在西江阁初遇的
一幕幕恍如昨日,可一晃已经一年多了,想起这一年的变化,自是心潮澎湃。

  静了静心绪,我才接着道:“老鲁,我喜欢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生活,可这
需要一个歌舞升平的江湖;少林扶危济困普渡众生,目标也是一个歌舞升平的江
湖,我和少林有许多共同的利益,自然就有了相交的基础,你在这儿等我,不仅
仅是你自己的主意,大概也是空闻大师的意思吧!不过,在见空闻之前,作为朋
友,我想听听你对局势的想法。”

  “那好。”鲁卫也不推让,正色道:“江湖是什么,那是一锅大杂烩!人五
人六的都在里面厮混。谁是朋友、谁是敌人,本来完全由着你自己的好恶。可一
旦你变成了朝廷在江湖的总管,一切就都由不得你了,你喜欢的可能要打压,比
如慕容世家;你讨厌的反而要扶植,比如大江盟。”

  我心里虽然并不赞同,但只“嗯”了一声,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当然,不是让你真的在江南江北对峙中拉偏架,事实上,双方保持目前的
状况大概最合你的心意,可当一个门派的实力已经膨胀到了自身都难以承受的地
步,它只能扩张,否则就要崩溃!江南江北早早晚晚还得继续开仗,除非你能找
到一个同时削减双方实力的途径,或许才能避免这场大战。”

  “那我就用少林对付慕容、武当对付大江盟,谁让你们这一释门一道门只会
明哲保身,养虎为患哪!”我半开玩笑半当真地道。

  “少林武当乃是稳定江湖的威慑力量,弟子又都是修行的出家人,非到了万
不得已,不会轻易干涉江湖事务。拿慕容世家来说,它虽然走私贩私、包娼设赌,
但它至少还讲江湖规矩,妓院赌馆也是合法的买卖,慕容千秋手上也没听说染上
了哪个平民的鲜血,连官府都默许它的存在,少林武当有什么理由对它开战?我
们又不是大江盟,和它有着那么强的利益冲突。”

  “这么说,我还得哄着你们少林和武当啦?”

  “眼下不一样了。”鲁卫的笑容里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就像推牌九,
别情你手里握着一对至尊宝,别人再怎么着也大不过你。不过,因为少林寺没有
多少野心,你手中又握着它的命根子,双方合作,别情你能获得最大的利益。反
观武当,因为皇上宠信道教,它便雄心勃勃,近来更是屡屡扩大弟子的规模,派
中弟子人数已比去年多了三成,你若是一味拉拢安抚,很可能演变成奴大欺主的
局面。何况…”

  鲁卫沈吟了一声,望了我一眼,方道:“就在今日,少林得到消息,武当清
都殿长老清雨真人三日前在黄州府说,既然百晓生已经归隐,那么武林茶话会就
没有必要再办下去,江湖名人录也没有必要再重新修订了。别情,茶话会和名人
录意味着什么,你怕是比我更清楚吧!”

  “什么?!”

  突如其来的坏消息让我的心猛的“咯楞”一声,一向冷静的我竟然闻言色变,
粗话差点脱口而出,心里更是大骂起来。

  清雨此言一出,摆明了武当不想买我的帐,也不看好我在江湖的未来。以武
当的地位,势必带来一连串的恶性反应,甚至有可能直接扼杀了我的前程。

  可我并没有得罪过武当,也没有得罪过清风啊?虽然我很讨厌他,可面子上
的事情,我自认还算做得相当周到,武当为何一反常态,突然撕破脸皮,率先向
我发难呢?!

  不过我心知肚明,武当敢和我唱对手戏,必有所恃;而我也能大致猜到,他
所恃为何。因为嘉靖崇道的缘故,清风几乎立于不败之地,能正面对付他的并不
是我,而是邵元节和龙虎山一正道。

  现今江湖中,武当在朝中的根基最深厚,清风想必已经知道,皇上业已安排
好了我的接班人,而我只是个过渡性的人选,早一天把我赶下台,或许更能得到
蒋迟的好感。

  而清风大概是看准了这一点,又不知道我和邵元节的关系,才几近肆无忌惮
地拆我的台。

  或许,这就是武当发难的理由?

  我心里翻江倒海,脸上却渐渐平静下来,少林眼下已经成了我最重要的救命
稻草,我自然不能让它对我失去了信心,好在少林武当向来不和,我还握着少林
的小辫子,事情犹可为之。

  “说白了,人家武当不支援你续办茶话会嘛!”鲁卫一摊手:“不过,它也
没把话说死,清雨一再声明,这不过是他个人的意见而已。”

  “武当还是有点心虚嘛!”

  笑,自然是无法再笑出来了,我遂摆出了一副诚恳的面孔:“老鲁,虽然几
大门派都心知肚明,茶话会和名人录带有官办的性质,但由于它的公正,故而深
受江湖人的欢迎,而正是因为江湖人欢迎它,所以才能一届接着一届、一榜接着
一榜的继续办下去。清雨真人把它们的成功,简单归结到了百晓生的身上,是对
江湖其他门派的蔑视。我想,少林寺不会这么短视吧!更何况,百晓生并未真正
归隐,我就是新一代的百晓生。”

  听我开口就给清雨扣上了一顶大帽子,鲁卫不由笑了起来:“空闻师兄说了,
虽然茶话会那个第二的位子对少林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少林也不会在意有几
个人登上名人录,可只要承办人是你,少林就全力支援。”

  我顿时吃了一颗定心丸,脸上也多了一丝笑容:“既然如此,就请空闻大师
出面说几句安定人心的话来,如果他觉得不方便,木蝉亦可,江湖很多门派可都
以你少林马首是瞻。”

  我沈吟了一下,又道:“慕容世家和大江盟大概不会为了茶话会而得罪我,
唐三藏和我有点交情而唐门又是武林茶话会的既得利益者,加上春水剑派、与慕
容穿一条裤子的离别山庄,十大门派有六个肯定会支援我,武当也该考虑一下一
意孤行的后果了。”

  “别说让木蝉说几句话,就是让他帮你做几件事,空闻师兄大概也愿意的很。
不过,高光祖…”

  “是啊!高光祖就像附骨之蛆,让少林寺感到很棘手吧!”我接过话头:
“何况,他栖身的铁剑门的背景恐怕也让少林寺心存顾忌吧!”

  剩下的话被我咽回了肚子里,那个名人录排名第二十五的其实是高光宗,真
正的高光祖武功很可能高得出奇——五十年来,少林有几人练成了两项七十二宗
绝技?

  或许整个少林寺就只有空闻大师才能稳胜他一筹,武功尚未大成的木蝉都未
必是他的敌手。对付这样一个高手,就连暗杀手段都很难奏效了。

  “他若是能安分守己,少林倒是希望他能颐养天年。”鲁卫苦笑道。

  “我会让他安分守己的。”少林寺顾忌铁剑门背后的官方势力,可我和丁聪
却是你死我活的对手,胡一飞和来护儿的死,已经大大削弱了铁剑门的实力,而
高光祖也抵不过我和魏柔的联手一击:“只是,我要瞻仰一下宝慧大师的墨宝。”

  “大师伯的墨宝?”鲁卫迷惑地望着我,显然没明白我的用意。

  “高光祖手里最有威胁的东西就是宝慧大师的几封手书。”我嘿嘿一笑:
“老鲁,你没忘了我是怎么替宝大祥翻案的吧!”

  鲁卫恍然大悟,只是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开,就听我说想顺便参观一
下藏经阁,面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别情,这我做不了主,我能做到的,只是把你的意思转达给空闻师兄。”

  “相公,怎么去了这么久?”见夜色已深,我才姗姗而归,解雨不由大发娇
嗔:“空闻那个老和尚没娶过媳妇,就一点都不知道体谅别人!”

  “不关空闻的事儿。”我人似乎还留在了藏经阁那浩如烟海的典藏中,连说
话的声音都带着一丝禅意:“老鲁早把条件转给少林了,和空闻商议细节没用上
半个时辰,这一天相公几乎都在藏经阁里了。说起来,少林武学博大精深,相公
当真是大开眼界,受益匪浅啊!”

  “这么说,看到易筋经啦?”解雨顿时惊喜万分,拉着我的手雀跃道。

  她知道我的内力最近几乎停滞不前,而易筋经正是江湖上仅有的几种可供我
借鉴的内功心法之一,能得到它自然对我大有裨益,那如花的笑脸便透着满心的
喜悦,就好像是她自己得了莫大的好处似的。

  “没有,七十二宗绝技的前十二种相公放弃了,毕竟做人要留点日后见面的
余地,特别是我现在还需要少林的支援。”

  其实,我要求参观藏经阁,不光是为了解决我练功遇到的瓶颈,更重要的是
为了给少林传递一个信号,我并不怕武当跳出来反对我,我也有足够的信心来解
决武当的问题。

  “不过,从余下的绝技里面,相公已经管窥到了易筋经的一斑,这足够相公
找到进一步修炼内力的法门了。何况,今儿还有意外收获哪!”

  我边说边抽出了她腰间的短刀流光,笑道:“雨儿,妳的刀法师傅厉天虽有
刀王美誉,大罗天刀法也是江湖绝学,但相公总觉得它太过凶悍,虽然辅以高君
侯的小叛刀法,效果也不那么明显。今日见到七十二宗绝技里的降魔七刀,相公
这才顿悟,以佛家慈悲心怀化解大罗天刀法中的戾气,妳的武功必可再上一层楼,
届时超越练青霓,甚至与妳玉姐姐比肩也未为可知哩!”

  “我才不练哪!”解雨出人意料地拒绝道。

  “嗯?相公怎么觉得自己抛错了媚眼?”我不由一怔,这丫头是不是以为我
是神仙,学什么都一学即会,不知道我在降魔七刀上费了多少时间啊!

  只是她璀璨星眸中的如海深情却让我不忍心说出责备的话来。

  “人家不想再三更起、五更眠的了。”偎进我怀里的解雨撅着小嘴笑道:
“再说了,相公早晚要退出江湖,要那么强的武功有什么用呢?在竹园,怕是女
红也比武功来的重要吧!”瞥了在一旁兀自得意的许诩一眼:“你看,还是阿诩
聪明!”

  我顿时哑口无言。

  是啊!相比琴棋书画、厨艺女红,武功在竹园是个很少被人提及的话题,且
不说丝毫不谙武功的宝亭,就连还在长功夫阶段的玲珑、武舞都厌倦了枯燥的练
功,不是我让萧潇管着,她们几个的功夫怕都要撂下了。

  竹园诸女中,只有无瑕坚持练功不辍,可她多半也是为了留住逝去的韶华—
—毕竟,有几个女人真正喜欢刀口舔血的江湖生活呢?

  可现在却还不是享乐的时候啊!

  我心底轻叹一声,怕女人们担心,那些牵涉到皇上和朝廷的愁事我只能放在
心里,加之我还算顺利地接替了白澜,她们头脑中大概都少了一些危机感。

  解雨来京后,虽然也看出事情并不像在竹园时想像的那么简单,可她对前途
还是太乐观了。真正察觉到危机的是长于谋略的素卿和六娘,然而素卿人微言轻,
六娘又毕竟隔了一层。

  主持中馈的宝亭一心都放在了经营上,又对江湖事务不熟悉,结果众女赚钱
的风险意识有了,可在血光剑影的江湖里培养出来,对危机的敏锐嗅觉却几乎被
安逸的生活消磨光了。

  解雨何其聪明,看我有点愣神,立刻明白过来,边给我宽衣边笑道:“说起
来,练功也有练功的好处,就像无瑕姐姐的年轻劲儿,连干娘看着都羡慕呢!”

  “怎么,莫非干娘也想学春水心法不成?”

  “干娘怕是比五师娘年纪还大些,还练什么春水心法啊!”解雨嬉笑道,只
是说到后来,语气却迟疑起来:“不过也怪,我在玉角楼六娘卧室梳妆枱上发现
了一盒胭脂水粉,相公你猜是谁家出产的?”

  见我摇头,她既得意又迷惑地道:“是京城同心堂耶!到了京城,我才知道,
同心堂的货品是多么的珍贵,听宁馨说,每年流到江南的总共还不到五百盒哪!
相公,你说干娘她花这心思干嘛?相公…相公——”

  “啊!”解雨连喊了两声,我才从沈思中清醒过来:“女人嘛!‘自信华年
风度在,未怕香红春晚’。”

  “又掉书袋子了!”解雨擂了我一拳,嗔道:“既然楚王好细腰,还怨人家
不喜欢练功…”

  “江湖风波恶啊!”我收敛了笑容,正色道。

  竹园诸女中,无瑕现在一门心思要做贤妻良母,我也不忍心让历经磨难的她
再踏入江湖了。

  武舞功夫太差,魏柔倒是堪称我最得力的助手,可她隐湖弟子的身份,却束
缚了她的手脚,除非我真的遇到了危险,否则,她大概只适合做个看客。

  真正能伴我在江湖行走的只有萧潇、玲珑和解雨四女,虽说官场上的争斗没
必要让女人担心,可做了江湖执法者,并不等于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这个道
理还得及早灌输给她们几个。

  “妳相公和白澜不同,他是一介书生执掌江湖,江湖人以书生待之;而相公
则在江湖摸爬滚打了一年多,江湖人早把相公看成同道了…”

  “我懂我懂。”解雨笑着打断我的话头:“你是个名满江湖的淫贼嘛,自然
是人人喊打喽,人家嫁给你,就是、就是那个什么什么妇的…”

  听解雨说得轻松,我心头蓦地一动,自己是不是太谨小慎微了?在京城住了
几个月,胆气豪气竟不如一个女人了!

  转眼见一缕桃红爬上解雨白皙的双颊,我不禁搂着她丰腴的腰肢调笑道:
“什么妇呀?”

  解雨白了我一眼,却架不住在胸前肆虐的一只大手,凑近我耳边小声说出了
两个字来。

  “淫妇?不不,相公可不想妳变成个淫妇,妳该说是荡妇,相公一个人的荡
妇才对。”

  “人家才不要做什么荡妇呢…”解雨白了我一眼,可语气却极其轻柔暧昧,
一双柔荑更是探进了我的怀里,细细地摩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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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江山如此多娇】【全+26】作者: 泥人